“妈妈,”女孩眼眸漆黑,澄净透彻:“我的身体情况您也清楚,陈家哥哥不愿意也在情理之中,不要为难他啦,他想退就退吧。”
苏策彻底坐不住了,筷子拍在桌上,咬牙切齿:“行,他不是不乐意吗?现在就去退了这门亲。”
他是半点也看不得妹妹受委屈的样子,特别是提及自己身体情况的时候眼底的黯然。
容岚给小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吃了赶紧跟上去。
这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等两个儿子都走了,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女儿,和丈夫对视一眼,心底叹了口气。
“苏定邦,你跟我到房里来一下。”
“妈妈?”苏娉茫然抬头。
容岚揉了揉她细软的乌发,轻哄:“没事,妈妈跟爸爸说点事,囡囡乖乖把粥喝完。”
苏娉睫毛颤动,温顺点头。
关上房门,容岚心里不是滋味:“囡囡调养了这么多年身子骨还是弱得很,也不知道当年是哪家人这么狠心,把她扔在医院外面,天杀的……”
“小点声,”苏定邦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到床边坐下:“别让囡囡听见了。”
苏娉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只有他们夫妻俩知道。
当年容岚怀孕,在医院生下苏驭,带着孩子回去的时候,苏定邦听到医院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有婴儿哭声。
跟妻子商量好,他们把婴儿带回了家,对外就说生了龙凤胎,给她取名苏娉。
因为捡回来的时候是小小的一团,软软的,像只小猫咪,苏娉的小名就叫阿软。
至于在医院里生了几个,旁人也无法得知,现在再查也查不出,当年苏定邦就找关系把这事彻底遮掩了过去。
“早知道就不把囡囡带来北城,在南城起码有她外公和小姨照看着。”容岚有些后悔。
她父亲是南城军医院的院长,妹妹妹夫也都是部队里的军医,苏娉跟着他们到了南城后,都是跟外公外婆住。
也正是因为这样,丈夫换防来北城,她舍不得女儿,非要带上。
另外就是女儿也到了年纪了,想让阿软和阿焰多相处一下。
她横下心:“我待会儿就去陈家问下慕烟,如果阿焰这孩子心底里真不情愿,我们也不上赶着贴着人家,退了这门婚,把囡囡送去上大学。”
“只要我的囡囡过得称心如意,我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
容岚面对女儿的时候,总是心软得一塌糊涂,见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苏定邦沉默许久,他起身:“洗把脸,我们一起去陈家。”
他们还没出门,就见自家两个儿子从院子外面回来了,正要开口问,听见后面还有动静。
沈家和陈家一起过来了。
苏驭被打发去收拾桌子洗碗,苏策带着妹妹去了楼上。
听着楼下的谈话声,苏策冷哼一声,直接关了书房门。
家里常备各种药,苏娉看了他一眼,弯腰从书柜下面的小抽屉里找出药箱,拿了碘伏和棉签。
“嘶——”苏策终于绷不住了,垮着脸,呲牙咧嘴:“妹妹你下手轻点啊,你哥还没娶媳妇儿呢,脸别给我戳烂了。”
苏娉动作轻了一些,温言软语道:“哥哥。”
“嗯?”
“以后不要再为我打架了,”给苏策擦完药后,她收好碘伏,认真道:“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我不在意的。”
苏策叹了口气,揉她脑袋:“可是哥哥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我们家阿软这么好。”
他知道,早上的话她都听到了。
苏娉垂眸,卷翘的长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语气平静道:“没关系的。”
就是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在北城。
收到慕姨寄来的全家福,她也会偷偷翻出来,好奇地打量他。
原来他对这门亲事不愿意呀。
苏娉抬头,换上笑颜:“晚上吃韭菜盒子好不好呀哥哥?好久没吃啦。”
“好。”苏策不忍心戳穿她,看到她这假装无事的样子,拳头紧攥。


第5章
楼下客厅。
慕烟拎着儿子,主动开口:“岚岚,这臭小子我给你带过来了,他说的那些浑话你让阿软别放在心上,昨晚他爸已经抽了他一顿,等老爷子回来他还得挨一次。”
陈焰脸上有伤,嘴角青紫一片,这是昨晚拉架被误伤的。
现在天热,男人穿的是短袖作训服,两条精壮有力的胳膊上,有几道猩红交错的血痕。
一看就是皮带抽的,下了狠手。
容岚心里的怒气消了些,她泡了两杯茶水过来:“慕烟姐,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以前定下来的孩子们可能也不愿意认。”
另外一边带着小儿子来的女人眉眼温和,一直没有出声安静听着她们说话。直到容岚递过来一杯热茶,才柔声道:“谢谢。”
容岚随意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对慕烟说:“要是阿焰真的对这桩亲事有意见,咱们两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把婚事退了,以后也不损伤两家的和气。”
一听就知道是客套话,虽然两家交情好,但要是退婚了还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相处,这怎么可能。
苏家特别疼女儿,今天要是应了以后肯定得掰。
慕烟真想问问自家儿子这嘴巴怎么长的,不是再三叮嘱过让他不要乱说话吗?!
她忍住当面揍孩子的想法,笑容真挚道:“岚岚,咱们两家打小给孩子们订了娃娃亲,还是我家老爷子亲自开的口,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说一不二,定了阿软,阿焰这辈子就不可能换人,除非他死了。”
旁边的陈焰眼皮子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家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捧着搪瓷杯小口喝水的女人听到这话,也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意再无可能。
慕烟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容岚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给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苏定邦会意,沉声道:“阿焰,叔叔有话要问你,你跟我来一趟。”
陈焰颔首,跟着他去了书房。
客厅只剩四人,容岚、慕烟,以及沈家母子。
容岚对沈军长这位夫人有点印象,但是不深。
沈青雪垂着头,主动道歉:“容阿姨,昨天晚上我一时口快伤害了苏妹妹,这件事是我不对,您要打要骂都可以。”
容岚看着茶几上的麦乳精和两大包糕点,又看了看男孩脸上的淤青,叹了口气:“小孩子吵嘴难免有无心之失,我家软软身子骨弱,哥哥们最忍不得别人用这件事来说他们妹妹,下手可能重了点。”
“不妨事。”林漪嗓音轻缓,“这是他自找的,我带他过来也是想让他跟妹妹道个歉,现在方便吗?”
看着她依旧貌美的容颜,和让人如沐春风的语气,容岚有些恍惚。
她和苏定邦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在北城军区当军医,那个时候文工团经常搞汇演,林漪时常登台演出。
她长得好看,还有把好嗓子,唱起歌来就像婉转低吟的百灵鸟,很招人喜欢,追求者很多,经常有去找文工团长拉媒的。
后来也不意外,嫁给了当时还是旅长的沈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思绪回笼,容岚摇头:“阿软回房休息了,她哥哥昨晚也很冲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苏策下手很重,说到底还是沈青雪吃亏。
林漪点头,笑着说:“说起来我们两个还挺有缘份的,我生青雪娇娇的时候在医院见过你。”
容岚有些讶异。
林漪眉眼温柔,提醒道:“当时苏团长陪在你身边。”
这也是她的遗憾,当初看到苏团长在医院陪容岚待产时,还很羡慕。
在她预产期前半个月,沈霄上了战场,沈家不是本地人,公婆远在天边,也帮不上忙。
察觉到自己快生了,她把三岁的大儿子交给勤务兵照顾,自己拎着脸盆毯子去了县医院。
好在医院的护士们人好,对她也很照顾,沈霄在她出院后一个星期才回来,得知妻女受的罪愈发心疼怜惜。
容岚想了一下,好像是见过她:“你家青雪是哪天生的?”
“七月十八。”
“那还真是巧了。”女人态度稍微和缓,招招手让沈青雪坐:“别站着了,小孩子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就好,我们大人也不想插手。”
慕烟跟这两家关系都不错,见她松了口,也笑道:“你们确实有缘,我记得阿驭和阿软也是七月十八出生的吧?”
“……是,”容岚面不改色:“所以说巧了嘛,都是龙凤胎。”
林漪眼底的讶异稍褪,没想到两家的孩子还真是同一天出生。
“我生完元白后身体就不大好,后来怀孕了,生产的时候青雪很久才出来,把他妹妹憋在后面,差点窒息。”
“当时医生都说我女儿可能活不成了,她从娘胎里出来脸上泛青,也不哭,医生用力拍了几下才啼哭。”
她细声解释道:“因为她受了罪,所以我们都偏疼娇娇这孩子,好在她一直健健康康地长大,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她这句话可算是戳容岚心窝子里去了,女人轻声叹:“是啊,健健康康长大比什么都好。”
阿软从小体弱多病,也比同龄人少了很多乐趣,每天就是在家里摆弄药材和刺绣。
女儿乖巧懂事,她既心疼又无奈。
见她们俩因为儿女的事亲近了些,慕烟是最开心的,她也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容岚是她多年的好姐妹,虽然十来年没见,但是两家有亲事,也经常有书信往来。
林漪一直住在大院,她为人和善,军嫂们的关系都不错,慕烟也挺喜欢她。
三位长辈相谈甚欢,沈青雪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扭着头四处张望,只希望阿焰赶紧从书房出来解救他。
好在他妈聊了几句就想起家里灶上还有萝卜大骨汤在炖着,打了声招呼,带着他走了。
客厅里只剩慕烟和容岚。
看着女人温婉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慕烟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嫁给了沈军长,现在也是文工团的团长,儿子也争气。”
沈家大儿子沈元白比她家阿焰大两岁,现在服役于东城军区,年纪轻轻已经是团参谋长了。
二儿子沈青雪和小女儿沈娇高中刚毕业,沈青雪已经递交了入伍申请。
容岚点头,“儿女过得好,就是做父母最大的福气。”
“是啊。”
跟在苏定邦身后从书房出来的陈焰也被慕烟拎回了家,容岚问丈夫:“你跟阿焰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苏定邦随意道:“男人之间的事。”
容岚狐疑:“你是不是威胁他了?”
苏定邦在她旁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甘草水,无奈道:“至于吗?我多大年纪了,用得着这样对一个小辈?”
容岚“哦”了一声,从他手里抢过搪瓷杯,一口喝完,又把空杯塞他手里:“那可不好说。”
苏定邦:“……”


第6章
晚上,洗漱完,苏娉回了二楼的房间。
她的屋子光线最好,推开窗外面就是大樟树,白天也不会挡了阳光。
宽敞的木床上,是成套的淡蓝色被褥,旁边有两个床头柜。
再往前一点,挨着墙有一个大衣柜和书架,上面是各种中药书籍,书架一侧还有个小矮柜,里面有各种药材。
苏娉摸过小桌子上的火柴,点燃安神香,放在床下。
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苍白的脸色,她沉默许久,呆愣愣看着窗外。
回想早上听到的那些话,她有些失神。
忽然听到有类似树枝的断裂声,一道黑影从窗外掠过,落在窗台。
她怔了一会儿,起身小心翼翼推开窗。
奶白色的小猫蹲在窗台边,歪头看着她。
苏娉试探着伸手,小奶猫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喵呜”一声。
她眉眼柔软:“你是谁家的呀,饿了吗?我给你找点吃的好不好?”
小奶猫舔了舔她手指,低声嗷呜。宝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直勾勾看着她。
苏娉眼睛弯成月牙儿,轻声道:“那你等我一下哦。”
陈家,陈势找了又找。
“哥!小乖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
“哦,”陈焰坐在沙发上,光着膀子反手给伤口上药,他随口道:“发情期到了吧。”
翌日,傍晚。
天边晚霞绚烂如火。
下了任务的男孩们成群结队往军属大院走,赵途鼻子最灵了,他嗅了嗅:“这谁家蒸馒头啊这么香!肉馅的?”
娃娃脸少年揉揉鼻子:“是挺香,好像还有炖排骨的味道。”
军区外面就一个供销社,嫂子们手里都不缺肉票,经常过去割肉,可是供销社供应不足啊,得大早上就去排队。
能买到肉的可不多,不过排骨比肉好买,就是没什么人愿意买。
添点钱就能买肉了,谁还啃骨头。
赵途见没人应声,他嘿嘿坏笑:“跟哥们儿还藏着掖着呢?再不说是谁家的,别怪我摸过去把锅都端了啊。”这香味真的太勾人了。
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平时去完这家蹭饭去那家,他开玩笑也不用避讳什么。
陈焰无所谓:“随便端,反正不是我家的。”他妈做饭什么味他心里有数,从来没有兄弟吃回头饭。
赵途家更不用想,他妈就会做泡菜腌咸菜。娃娃脸家倒是好一点,他老家那边喜欢吃辣吃火锅,重口味,菜的味道也都不错。
他们齐唰唰把目光投向苏策。
自打苏家人来了以后,一到饭点就满院飘香。
昨天打完架,今天一起在部队训练完又是好哥们,友谊来得就是这么简单纯粹。
见他们摩拳擦掌,苏策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妹妹说晚上做肉酱花卷,香吗?我都闻惯了,没什么感觉啊。”
“哎呀。”他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应该还炖了酱大骨吧,别说,这柴火灶做饭挺好使的。”
看着他疯狂上扬的嘴角,和脸上掩饰不住的得意,男孩们面露鄙夷,纷纷对他比中指,咬牙切齿——
“操!”
不装会死啊姓苏的。
晚上,陈家的猫又跑没影了。
陈焰本来不想管,猫嘛,不就是喜欢到处乱窜?可是陈势这个小孩太磨人,死乞白赖非要他把小乖找回来。
“哥!我要小乖!晚上不抱着它睡我心慌。”
陈焰有些稀奇:“你今年十一了吧?晚上一个人睡觉还害怕?”
“我不管,我就要小乖!”陈势推着他往门外走:“咱俩分开找。”
慕烟听到小儿子念经一样的声音烦得不行,她挥挥手:“阿焰,你就带弟弟去找找小乖吧。”
陈焰随意点头,“知道了。”
经过院门口的时候,大乖摇着尾巴要跟出去,陈焰揉了揉大黄狗的头:“你也要去?”
大乖吠了一声。
少年直起身:“跟着吧。”
陈势没跟他一路,发动小伙伴一起找猫去了。
陈焰慢悠悠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苏家院子墙角下。
苏家院子里那颗樟树挺大,枝繁叶茂,都伸到了外围。他看到熟悉的白色团子一晃而过,轻盈跳上树梢。
大乖低吠一声,尾巴一摆一摆。
“看到你媳妇儿了啊?”陈焰看了眼围墙的高度,往后退两步,一个助跑,拽着院墙外面的树枝轻易爬了上去。
小乖蹲在窗台上,湛蓝的猫眼在黑暗中泛着荧荧幽光。
少年踩着树枝,伸手就能够到它。
舌尖抵了下后槽牙,他意味不明地笑:“还挺会跑啊。”
刚拎起它,窗户“吱呀”推开。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他略微怔愣。
小姑娘瞳仁乌黑,唇色极淡。
柔顺的长发垂落白裙上,腰间那根束带衬得她盈盈细腰不堪一握。
陈焰忍不住想起前晚楼梯口那截一闪而过的白皙脚踝,凌厉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太瘦了。
他想。
女孩水润的眸子有些茫然,看到他手里的小奶猫,又瞥见他胳膊上树枝划的细微伤痕,她轻声问:“你……要上点药吗?”
顺着她的目光,陈焰这才发现之前上了药的胳膊又重新绽开渗血,他哼笑。
下手真狠啊安国同志。
本想开口拒绝,对上她眼底不自觉流露的担心,少年鬼使神差点头。
过了片刻,陈焰抱着猫坐在窗台上,踩着树梢。
余光瞥过屋子里拿药箱的小姑娘,有些懊恼。
刚才怎么回事?鬼上身了吧。
“先消毒才能上药,”女孩站在窗前,嗓音轻柔:“你忍着点啊。”
陈焰略微颔首,看她低头给自己上药。
“你还记得我?”他突然问。
苏娉闻言抬头,眼底带着些许疑惑,随即理解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摇头。
小时候在南城住的那几年,她大多在家里没出去,所以对他没什么印象。
她重新低头,打开一个小瓷瓶,葱白指尖握着瓷瓶,轻轻抖动,药粉洒在伤口上。
血顿时止住。
少年眉眼未动,看着她莹白的耳尖,眸色渐深。
“那就是认出我了。”他忽然又来这么一句。
两家每年都会互寄全家福,她比照片上更好看,也更苍白。
小姑娘身子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也不知道苏家怎么养闺女的。
苏娉把碘伏和药粉重新收到箱子里,“啪嗒”合上。
她眉眼温软,“是。”
看到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少年忍不住逗她:“哦?那我是谁啊。”
小姑娘安安静静站在窗前,有晚风过境,带起她乌黑长发。
柔软的发丝不经意拂过他的手臂,有些痒。
她轻声道:“……你是陈家哥哥。”
小姑娘一双眸子尤其出众,眼形似若桃花,眼周略带红晕,眼尾弯弯上翘。
卷翘浓密的长睫下,潋滟漆黑的眸看起来楚楚可怜。
陈焰喉咙发紧,脑海里莫名浮现一句话——
一枝梨花春带雨。


第7章
陈焰踩着月光,提溜着小奶猫往家走,大黄狗亦步亦趋跟他在身后,尾巴不停晃着,驱赶蚊子。
带着小伙伴到处乱窜的陈势“啪叽”一下,拦腰撞在他哥身上。
少年不满皱眉:“走路不带眼睛?”
陈势本来想回嘴的,看到他单手拎着的小猫,眼前一亮,又心疼地从他手里夺回来:“哥你从哪里找到的啊?这样它会不舒服的。”
陈焰睨他一眼,不咸不淡:“那你好好哄它,我回去睡了。”
小萝卜丁们都乖巧喊哥哥好,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喊他陈家哥哥的小姑娘。
脑海顿时浮现那双眼尾上翘的桃花眼,他挠了挠后颈,若有所思。
这双眼睛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爬树落了屑子在后背,有些痒,他懒得想这么多打算先洗个澡。
这几天,苏家厨房每天都飘来不同的香味。
红烧肉、盐水鸭,咸鱼茄子煲。
大院的小伙子们抓心挠肺,自家的饭一点也不香了。
特别是赵途,天天泡菜馒头咸菜包子,他眼睛都快放绿光了。
这天,他把刚下任务的苏策堵在军属大院门口,狠声道:“让我去你家蹭顿饭,这个星期你家外面的地我扫了!”
每家院子外面的地方都得他们自己扫,苏家这些天是苏策和苏驭轮着来。
本来还以为他要打架,拳头捏紧了,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句话。
苏策哭笑不得,挠挠头:“不是,蹭饭你直说啊,不就一顿饭嘛,跟哥来。”
“带上我!”娃娃脸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笑眯眯道:“他扫一个星期,我扫一个星期。”
“我也来一个星期。”沈青雪摆摆手。
苏策挑眉,看向他身后叼着狗尾巴草,懒洋洋靠在大院门口的少年:“你呢?”
“一个星期呗。”陈焰漫不经心道。
苏策乐了,“行,挺好。”
他昂首挺胸带着兄弟们往家走,赵途离香味儿越来越近,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说起来苏家这个妹妹也真是神秘,来了快半个月了,他是一面也没见着。
“你平时怎么不带咱妹妹出来玩玩啊?”赵途说:“闷在家里多没意思。晚上我们打球,带上妹妹一起,我给她买汽水。”
“晚上风大,容易着凉。”苏策想了一下,妹妹好像真的没怎么出去,他犹豫道:“我问问她吧。”
“行。”
进了苏家院门,外面晾晒的药材味道很大,娃娃脸揉揉鼻子:“我还以为进药材站了。”
石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各种黑乎乎的树根以及各种他们觉得是野草的东西。
他们知道苏家婶婶是军医,倒也没有多惊奇。
屋顶上炊烟袅袅,苏驭今天轮休,他在厨房帮妹妹烧火。
“阿软,晚上能不能加个小炒肉啊?我一大早就去排队抢的肉,不吃到嘴晚上都睡不着觉。”
已经炒了一个烟笋腊肉和红烧茄子了,苏娉没有拒绝哥哥的要求,眉眼弯弯:“一点点哦,剩下的明天吃。”
“好嘞!”苏驭扔下夹钳,一蹦三尺高——
“我去冰箱拿肉!”
他刚走到厨房门口还没出去,就被一群人堵住了。
“哥?”眼底带着不解。
苏策把他拽出来:“这都是我兄弟,今晚来蹭个饭,你该干嘛干嘛去。”
“好吧。”苏驭看了眼他哥这群兄弟,这不是之前打架的那批人嘛。
真行。
“哥哥?”苏娉循声看来,有些许讶异。
“阿软,他们说你做的饭太香了,今晚想留在这吃饭,可以吗?”之前神气得不行的男孩小声询问妹妹。
像是怕惊着她。
苏娉眉眼弯弯,唇角上扬:“好呀,我多蒸一点饭。”
小姑娘一袭长裙,杏眸桃腮眸光盈盈,乌黑的长发用绿丝带束在脑后。
全身白嫩得像是刚出芽的菜尖儿,一掐就出水。
陈焰眼底晦暗不明。
赵途都看愣了,好半天才回神。
他忽然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下意识摸了一把。
没出汗呐。
陈焰淡淡收回目光。
沈青雪眉毛都快拧成结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盯着苏娉的脸看。
因为站在最后面,也没人注意到他。
苏娉感觉到莫名的注视,侧眸看了他一眼。
沈青雪心尖一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悄悄蔓延,想到上次自己竟然骂她是病秧子,他有些烦躁,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保护她的。
意识到这个想法,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又不动声色蹙眉看她。
娃娃脸最先反应过来:“妹妹!我帮你烧火!”他直接坐到苏驭之前那个位置。
“好。”苏娉回神,不好意思地抿唇,“那就麻烦你啦。”
苏驭拿来肉,苏娉切了一半,看到有这么多人干脆全部煮了。
苏驭见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把之前炒好的菜端去外面石桌上,又跑去客厅看电视了。
苏策倚着灶台跟妹妹说:“最近一个月我都不用扫院子外面了,舒坦呐,等哥哥有假了就带你去城里玩。”
“好呀。”小姑娘温温软软应着。
娃娃脸老老实实烧着火,北方军区后面靠山,军属大院用柴火灶的不少,他得心应手。
赵途心想卫吉这小子真会抢活,自己该做点什么显得不那么多余呢?
他看了眼旁边双手抱臂,一脸得意的苏策,下意识脱口而出——
“哥,提亲三转一响够吗?”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偷偷瞄一眼眉眼黑沉的陈焰,心想兄弟我真是无意的。
就是嘴瓢了。
娃娃脸从柴灶后面探出头,笑嘻嘻问:“哥,你能当我大舅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