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浓艰难开口,“是你在浴室里救了我?”
空气中陡然一静。
“是。”
“那我的衣服……”陆浓垂死挣扎。
“我叫孙姐帮你换的。”
虽然但是……也足够社死了,她想连夜逃离这座城市,救大命。
“……谢谢。”陆浓含泪道谢。
裴寂安:“不客气。”
裴寂安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书放回了椅子上,是一本陆浓从原主的两箱书中找到的原版博尔赫斯诗集,去年才在国外出版发行的第一刊,陆浓的表哥寄给她的,原主对这本诗集兴致寥寥,放在箱子里堆灰,倒是陆浓感兴趣又再次翻了出来。
自从出了陆母把原主留学的钱花光这件事,原主再三叮嘱舅舅一家不要给她寄钱了。
舅舅一家也清楚陆家人的秉性,从那以后给原主寄的多是吃的穿的用的,原主那堆漂亮衣服,一大半都是舅妈给她买的,知道原主爱书爱音乐,表哥更是隔三岔五就会寄些相关的东西回来。
陆浓又走神了。
回过神来,就见裴寂安一颗颗解开军装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你干什么?”她脱口而出询问。
裴寂安动作一顿。
紧跟着陆浓也想起来,裴家二楼一共三间卧室,裴铮一间,顾淮也有一间婴儿房,这么说她住的这间应该是裴寂安的卧室!?
怪不得她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梳妆台和奶白色衣橱和房间的整体装修有些违和,而且谁家卧室里放两个衣橱啊。
“不用害怕,”裴寂安的声音仍旧很轻淡,但是话里带着安抚,随后解释道,“我不知道小周把你安排在这里,如果你不舒服,以后我常住部队宿舍。”
说完从朴素一点的柜子里拿出一身衣服,看样子他原来是打算换件外衣而已。
“额,倒也不用。”
陆浓想了想开口说,她和顾淮娘俩在这个家里一人一个房间住着,结果主人家被赶到了部队里住宿舍,就算她有脸再大也不能同意的。
况且要是裴寂安真的住到了部队,外边肯定说什么的都有,陆浓不怕被人说嘴,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烦的还是娘家人会以为陆浓和裴寂安感情不和,平白再生事端。
“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房间,不用搬走。”大不了她搬去和儿子一起住。
裴寂安听了也不知道同没同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陆浓想到自己放在床下的两箱子书,“你的书房很机要吗?”
话题跳转太快,裴寂安一时没跟上陆浓跳脱的思维,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直直看向她。
突如其来的,陆浓和裴寂安对视上,她此刻才发现,原来裴寂安的眼睛如此深邃、静谧。
有的人,眼睛里流露的是思想。
在这个文盲率颇高的年代里,人们更多关心的吃饱喝足,即使是在现代,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可精神世界也同样荒芜。
拿陆浓自己来说,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没思想没觉悟的咸鱼。
有思想和有文化不同的。
她从没碰到过像裴寂安这类人,还挺好奇。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窗帘被风吹拂轻轻扬起又温柔落下,直到裴寂安开口问,“书房怎么了?”
“对,我要说书房,”陆浓回过神来,继续方才的话题,“我可以把我的书放进书房里吗?平时去看看书之类的。”
“可以。”裴寂安言简意赅。
陆浓放下心来,看来书房并不是特别要紧,也是,像裴寂安这种级别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公务放到连保姆都能进的地方。
要知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裴寂安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这种一敲敲三下的敲门方法,陆浓听了两天了。
果然,门外传来孙姐的声音,“裴参谋,陆同志,饭做好了,下来吃吧。”
裴寂安看向陆浓。
陆浓会意,掀开被子下了床,两人一起出了房间。
楼下裴铮和顾淮两个小的已经坐在餐桌前就位了。
顾小淮贴着裴铮坐着,裴铮的表情虽然嫌弃,但是肢体语言却是向顾淮靠近的。
一看就是口嫌体正直,陆浓被自己的想法差点逗乐了,偷偷笑了一下。
“妈妈!”顾小淮蹬蹬蹬跑来抱住妈妈的腿,使劲仰起脖子看裴寂安,“裴叔叔。”
裴寂安摸了摸顾淮的头,俯身抱起他,把他抱回了裴铮身边的椅子上。
顾淮乖乖坐好,等待大人上桌吃饭,可以看出他被原主教的很好。
裴铮这才慢吞吞站起身,刚好看到陆浓笑他这一幕,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起身叫人,“爸,陆阿姨。”
陆浓:“……”扎心了,大兄弟。
看到陆浓面色骤变,裴铮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仔细瞧了她一眼,之后恍然,嘴角高高扬起。
“陆阿姨,快过来坐,今天是我们全家家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陆阿姨别客气,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啊陆阿姨。”
裴铮一脸热情的不得了,直把旁边端菜的孙姐看懵。
陆阿姨陆阿姨陆阿姨……陆浓脑海中快要被这三个字洗脑了。
“哎,好儿子,我太感动了,以后我们就好好相处吧,大!儿!子!”
陆浓一脸感动地说,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别说,热情配感动,深刻体现了后妈继子母子情!
这回轮到裴铮面色难看了,等他再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寂安面带警告看了一眼裴铮,说,“吃饭吧。”
裴铮比刚刚叫人还要心不甘情不愿,坐下后仍不忘瞪陆浓。
陆浓回以微笑。
“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裴寂安问裴铮。
裴铮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到爷爷奶奶的话题上,想了想说:“最近下雨,爷爷膝盖不舒服,奶奶手腕疼,我让她别老干活了,有保姆呢,但她不听说闲不住,小姑姑也劝不住。”
“不过有小姑父送的药,爷爷奶奶都说管用。”
“嗯,”裴寂安点点头,“你呢?开学去北大上学,有提前预习吗?”
裴铮听了很反感,认为是他爸觉得他不行,不是很乐意地说,“别小瞧我,我能考上北大,就不比其他人差。”
一直专注饭碗的陆浓听了诧异抬起头看向裴铮,她只知道书里裴铮是个大学没读完大学生,并不知道他念的是北大。
如果是这样,怪不得在书中裴铮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会暗中帮助那些被下放的教授们,并因此在浩劫结束后获得了诸多人脉,他当时应该是想到了同样被下放的老师同学们,想必他心里是过不了那道坎的。
裴铮以为陆浓听说他能考上北大才诧异,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头,骄傲地“哼”了一声。
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年仅十六岁的大学生,不论在什么时代都能称得上一句天才。
陆浓没拆他的台,怜爱三秒钟后继续低头吃饭,还喂了小顾淮一口汤。
晚饭主食是馒头,配菜是炒大白菜和炒青菜,外加一个西红柿鸡蛋汤,给顾淮单独做了易克化的辅食。
按道理来讲,两菜一汤配白面馒头在六十年代绝对不差,但是奈何孙姐做菜不舍得放油,炒的又是不吃油的两种菜,这就导致这两样菜不像炒的,更像水煮。
即使放了几块大肉,肉腥味也很重,陆浓从小娇生惯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是真的吃不惯。
因此她只给自己盛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就着吃了小半块馒头。
吃完饭,裴铮抱起顾淮就走,并且假装没有看到自己亲爹奇怪的眼神,顾淮竟然也不哭不闹乖乖跟着他。
不得不说十分神奇了。
裴寂安和陆浓回到了卧室,帮她把书搬到书房。
原本陆浓打算找裴铮帮忙,不过裴寂安听了说不用。
书搬到书房后,裴寂安坐在书桌后看书,陆浓忙着把书往书架上整理,她的书挺多的,最后书架有些放不下,裴寂安见状放下书说:“明天我让小周再打一个书架。”
“真的吗?”陆浓有点惊喜,然后得寸进尺地说,“那能不能再打一张桌子,我想有个学习的地方。”
“可以。”
陆浓没想到裴寂安这么好说话,她真诚地道了谢,对将来的共同生活越发放心了。
直到晚上洗漱完上床睡觉时,陆浓才觉得自己可能放心早了。


第4章
陆浓是个不管在哪里都能让自己自在的人,适应能力超强……换句话说就是没心没肺。
搬来裴家的这几天里,她一直住在裴寂安的主卧里,以至于在心里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卧室了,洗漱完后自然而然回到了卧室里换睡衣,准备休息。
结果……
陆浓刚脱光,裴寂安打开了门。
气氛一时极度尴尬。
裴寂安紧急退了出去。
一天之内被看光两次,任陆大小姐脸皮再厚,也没法再次若无其事,不尖叫出声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要问陆浓的感受:就是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想到去顾淮那里?都怪她这两条腿,怎么就不由自主走进了裴寂安的卧室呢?
这可倒好,骑虎难下。
不行!我陆浓陆某人绝不允许自己尴尬。
陆浓谜之自信,郑重地点点头。
她以最快速度换上睡衣,拍了拍红透了的脸蛋,心里默念三遍“我不尴尬”,很好,吸了口气,对门外的裴寂安说:“进来吧。”
片刻后,裴寂安进了门。
陆浓挺直腰板,坐在梳妆台前先是做面部护理,又拿出一个大号蛤蜊油,往手上、脚上抹,至于身上……她今晚没勇气当着裴寂安的面露胳膊和露腿了。
半个巴掌大的蛤蜊油是这个时代很多妇女不舍得买的化妆品,却被陆浓用来当护肤乳,看上去还挺奢侈的。
但蛤蜊油已经是原主所有化妆品里最便宜大碗的了。
她熟练而自然地抹着蛤蜊油,压根没打算在裴家人面前装,再说也不用装啊,看看原主的化妆匣吧。
里面不但有雅霜、上海女人、百雀羚等一众国货化妆品,至于外国货就更多了,香奈儿的香水、娇兰的唇膏、资生堂的化妆水……甚至还有腮红和睫毛膏。
陆浓打开一个精致的宝石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是眼影。
区区一个化妆匣里,各种大牌奢侈品轮番粉墨登场,它们的包装还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审美。
从后世而来的陆浓,对比了两个年代的化妆品,竟有一种见证一个时代的奇妙感觉。
再看看原主的衣服鞋子首饰包包还有各种小资物件,妥妥一个大小姐啊,这不和陆大小姐异曲同工之妙吗?
裴寂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被子,然后安静地看着陆浓,等到陆浓终于做好了所有步骤,他才开口问:“睡觉吗?”
陆浓保持冷静点点头,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床边,踌躇一番后掀开自己的被子先躺了进去。
裴寂安关上灯,也上了床。
不大不小的双人床,身旁之人肌肤的温度隐隐传来,呼吸相间。
陆浓果断转身,背对着裴寂安,闭上了眼睛。
睡觉睡觉,十分钟后,zzzzzz
半夜。
裴寂安无奈地推开搭在胸口上的手,结果下一秒一条滑嫩的细腿伸进了他的被子里,插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裴寂安僵住,谁知女人得寸进尺,直接翻了个身蹭进了他的被子里,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更可怕的是这女人不知道怎么睡的,裤子露出大半条腿就算了,上衣竟然也掀开大半,里面空空如也,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
鼻息里尽是身旁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幽香……
第二天,陆浓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到了床中间,裴寂安已经不见了。
陆浓对这种相处模式感到很满意,即使睡到一张床上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嘛。
今天孙姐终于没来砸她的门了,可喜可贺。
然而陆浓一看挂钟,早上六点。
陆浓:“……”哎,就是说,这个时代没有点夜生活,很难不早起啊。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轻盈跳下来。
陆浓换上了一件腰间带蝴蝶结连衣裙,头发披散耳边别了一个小巧的樱桃宝石发夹,耳朵上挑选了珍珠耳环,温柔而不失活泼。
洗漱完后,画了一个美美的桃花妆,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很有初恋的感觉啊。
女孩子就该美美美!
即使不出门该打扮还是要打扮的。
在陆浓看来,女人化妆打扮既是一种生活乐趣,也是一种自我欣赏,而且这个时候不打扮,再过几年这些东西就没有用武之地了,放着也是浪费。
下了楼,一家子整整齐齐坐在饭桌上,看到陆浓从楼梯上走下来,齐齐看呆,即使孙姐再不待见陆浓,也不得不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比陆浓更好看的人了。
但马上,孙姐想到陆浓不服管教、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就一肚子气。
小顾淮更是“喔”地张大了嘴巴,十分捧场地说:“妈妈好漂亮!”
“哪里哪里,宝宝你今天也好可爱!”陆浓走过去亲了亲顾小淮。
“宝宝是谁?”顾小淮歪头杀,差点把陆浓萌翻。
“就是你呀,你是妈咪的小宝贝啊。”陆浓捧起崽崽的小脸蛋,温柔地说。
“嗯嗯!我是妈妈的宝宝。”顾小淮认真地点点头。
母子两人旁若无人地进行着彩虹屁环节,一旁的裴铮和孙姐目瞪口呆,十分不自在。
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别说亲亲喊宝贝,现在的父母对孩子不打骂已经是文明家庭了,从没人直白地表达对孩子的喜爱,不习惯也说不出口。
但不知为何,裴铮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羡慕,只是这个场景牢牢印在了脑海里,等到很多年以后的某天,他自然地对着女儿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陆浓怜爱地摸了摸崽崽的脑袋,书里顾淮幼年过得很凄惨,刚进裴家时原主把他拘在身边,不让他亲近裴家人,待到后来原主去世,他和所有裴家人都不亲近,在裴家受了许多委屈。
譬如裴家的保姆势利眼,见他不受待见,暗地里欺负他。
长大后,又因为误会恨上了裴家,成了书中一个大反派。
这小子智商奇高,心黑手狠且滑不溜手,令男主裴铮十分头疼,纠纠缠缠三十几年,最后顾淮英年早逝时,裴铮唏嘘的同时狠狠松了一口气。
所以陆浓来了以后有意无意地放任顾淮和裴铮亲近,这样即使有一天她逃不过早逝的命运,顾淮也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陆浓还是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早饭是豆浆、油条和鸡蛋,还算符合陆浓的胃口。
陆浓刚坐下,胳膊不小心蹭到了一旁的裴寂安,裴寂安立刻起身,低声说,“我吃好了。”
周围空气一滞,孙姐和裴铮连动作都放轻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小周瞧了瞧自家首长的脸色更是小心翼翼起来。
了解裴寂安的人都知道,他这个脸色绝对代表着心情不好,大家隐晦地看向不知道怎么惹到裴寂安的陆浓。
陆浓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她。
而且裴寂安是不是有点洁癖啊,碰了一下而已,用得着躲得那么快吗?
心下感叹完,陆浓专心吃起饭来,既没有看到裴铮一言难尽的神情,也没有看到孙姐轻蔑的眼神。
这个年代的水质没有被污染过,做出来的豆浆甘甜可口,陆浓一不小心喝了满满一大碗。
她决定了,养生食疗就从今天开始吧!
陆浓穿越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她会吃啊。
而且前世那些大厨吧做的都是私房菜,连带着做菜的过程都是在客人面前完成的,偏偏陆浓是个过目不忘的,想不知道怎么做都难。
临近中午,孙姐要去买菜,陆浓叫住她,想让她买两只猪脚回来。
谁知孙姐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陆同志,家里每天吃什么、花的钱都有数,不是你想一出是一出就能换的,而且猪脚这东西脏得很,处理起来又麻烦,买回来谁做啊?吃白食还带拖油瓶就不要指手画脚了。”
拖油瓶?原来在她心里,顾淮是个拖油瓶。
拖油瓶这个词,对任何一个孩子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甚至会是一生的阴影。
小说里欺负顾淮的保姆也是她吧?
陆浓眯了眯眼睛,第一次对孙姐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她立马就想怼回去,可是余光却看到门口有道欣长的影子,缓住了动作,抬手摸了摸鬓发。
“我是这家里的女主人,难道连吃什么都不能决定吗?”说到这里,陆浓模仿了一下前世电视剧里见到过的豪门女配瞧不起女主的语气,俯下身在孙姐耳边轻轻说,“而你,保姆。”
如果说孙姐对陆浓的瞧不起,是非常淳朴的不屑,那么陆浓对孙姐,就是浸淫了金钱、出身和底气的讽刺,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所有蔑视都说尽了。
说白了就是降维打击。
看孙姐的反应,陆浓对自己的发挥还挺满意。
孙姐第一反应是瑟缩,下意识竟然觉得自己只能看到陆浓的下巴……倒也没错,她确实比陆浓矮很多。
回过神来,孙姐勃然大怒,虽然她确实是裴家雇佣的保姆,但一向认为自己资质老,有资格教训陆浓,现在被陆浓反过来瞧不起,一时间什么也不顾及了。
“女主人?”她恶狠狠地嗤笑了一声,吐了口唾沫说:“呸,你一个带着个拖油瓶嫁进来的二手货,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别做梦了,你就是个被人用过的破鞋、死了丈夫的丧门星,能嫁到裴家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我要是你,早一根绳子吊死了,还有脸要吃的要喝的……”
“嘭”的一声,门开了。


第5章
是警卫员小周推开了本就没有关紧的门,打断了孙姐的叫骂。
小周已经被孙姐震惊到神情麻木了。
裴寂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阴沉难看,孙姐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吓得白了脸,“我不是……”
一旁的小周赶紧关上门,防止被大院其他人家听了笑话去,同时心想你不是什么啊?
别的不说,那些话骂陆同志的话可真恶毒。
什么拖油瓶、被人用过的破鞋、死了丈夫的丧门星,最可恶的是她还叫人去死,心性不坚强的人听了可能真会一时想不开寻死。
要不是首长说要给陆同志量书柜书桌的尺寸,今天提前回来了,陆同志还不知道要被孙老婆子欺负到什么时候呢。
裴寂安抬手制止了孙姐的解释,神情也比刚才平缓很多,但小周知道,这说明首长已经想好怎么处理孙姐了。
“孙姐,”裴寂安声音冷静地说,“陆浓是我志同道合、合法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是二婚没错,我同样也是二婚,不存在谁比谁高贵。顾淮和裴铮,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儿子,抚养他们是作为父母的义务,从来没有拖油瓶一说,你明白吗?”
裴寂安话说的很明白,他也是二婚,和陆浓谁也不比谁高贵,骂陆浓是破鞋,那同样二婚的裴寂安又是什么?
“哎哎,我知道,以后再也说了。”孙姐使劲点头,目露期待地看着裴寂安。
可惜她注定失望了,裴寂安淡淡地说,“那就好,我让小周给你结了这个月的工资,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孙姐听了,仿佛天要塌下来般不可置信,“可不能啊首长,我是小铮妈妈雇来照顾小铮的,在这个家幸幸苦苦干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把我辞了,以后这个狐狸精欺负小铮怎么办啊?您这么做对得起小铮妈妈吗?”
说完狠狠瞪了陆浓一眼。
艾玛,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裴寂安前妻的事,陆浓偷偷看了裴寂安一眼,却被裴寂安逮个正着,她假装若无其事,悄悄移开了眼睛。
裴寂安皱眉。
见状,陆浓心想,难道提到前妻,裴寂安就被孙姐说动了?
这可不行,她已经把孙姐得罪透了,孙姐这个人明显心胸狭窄,如果不彻底赶走孙姐,接下来在这个家里不好过的人就是她和顾淮了。
要添把火吗?
陆浓回想了一下前世见过的小绿茶们说话的语气,正打算模仿。
就听裴寂安平静地开口说,“这些年我每个月给你二十块钱用来购买米粮肉菜,按照物价算花不了这么多,部队时不时还会补助各类副食品,你从没跟我说过剩下的钱去哪了。”
“这几年,钱没变,饭桌上的菜越来越寡淡,我不在家时你又是怎么糊弄裴铮的三餐,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不要惹到他的底线。
此话一出,连小周神情都变了,鄙夷地瞧着孙姐,她怎么还有脸打着为小铮好的旗号要求留下来,为小铮好就是昧下用来给小铮做饭的钱?
孙姐面色大变,满脸慌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偷偷昧下菜钱的事会被裴寂安发现,情急之下,一拍大腿就坐到地上开始卖惨:
“我苦啊,老头子去得早,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儿子又要娶媳妇了,媳妇娶进来,一连生了三个赔钱货,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
“首长,您就可怜可怜我,让我继续在这干下去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那些昧良心的事了。”
啊这……陆浓目瞪口呆,事情发展到这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已经不是倚老卖老的事了,这是养了只硕鼠啊。
更让她咋舌的是前几天还摆谱自诩城里人,觉得她是乡下人的孙姐,现在竟然撒泼打滚了?
可笑人家乡下人也没遇到点事就撒泼打滚啊。
小周实在忍不住了,“我怎么记得去年你求首长给你儿子运作关系的时候说,你儿子是运输队的,儿媳妇是厂里的工人,夫妻两个双职工,养不起三个孩子?”
这年头谁家没有三四个孩子?多的家庭七八个都是常事,孩子一多就好养了,给口吃的能活下去就行。
所以说,两个双职工家庭,就算养三个孩子过得也比一般家庭滋润。
孙姐噎住,然而小周提到给儿子运作的事情,她瞬间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
想她在裴家当牛做马干了好些年,连这么一件小事裴寂安都不给办,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孙姐支支吾吾否认,“那、那我媳妇是个临时工不是?也没有几个钱。”
“没有钱就能偷吗?”见她赖着不走,小周恐吓道,“再不走送你去劳改。”
陆浓赞赏地看了一眼小周,小伙子,有前途。
一听要送她去当劳改犯,孙姐彻底慌了,怕再纠缠下去抖落出更多错事,连忙从地上起来说:“别,我错了,我这就走。”
小周退开身让出大门,“走吧,我送你出去。”
孙姐悻悻走了,她本来打算出门买菜的,所以钱和布袋子都带在身上,小周机灵,直接从她带在身上的菜钱里结算了她这个月的工资,还拿回三块钱来。
屋里只剩下裴寂安和陆浓,裴寂安神色不明地看着陆浓,陆浓被裴寂安盯得头皮发麻,不懂他这么看着自己干嘛。
过了许久,裴寂安一字一句地说,“我刚才对孙姐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我的妻子,小淮是我的儿子,我从没看轻你和小淮。”
陆浓刚要动容,结果裴寂安紧接着就说,“以后不用耍小心思,这些终是下乘小道,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说完,似乎是想给陆浓反思的时间,他径直转身上了二楼。
卧槽,你才是下乘你才是小道,她这明明是阳谋!阳谋!
这老男人是把她当他儿子教训吗?
陆浓怒了,瞪大了眼睛,颊边因生气晕出一段红胭,比早上画的桃花妆更加面如桃花,煞是好看。
“哈哈……”刚巧看了全程的裴铮忍不住幸灾乐祸笑出声。
陆浓:“……”
“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陆浓问,明明他一直在家,孙姐嗓门那么大,他不可能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