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师兄是清云宗的大师兄,长相俊逸、温雅稳重、能力突出,在下面的师弟师妹们那里颇有大师兄的威严,这次下山历练,也是他亲自带队。
对于每一位师弟师妹,他都是关心的。
看到巫师弟不同以往的殷勤劲儿,大师兄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一下巫师弟和那位姑娘的关系,如果真有关系,也早点做好准备。
例如说,如果他们要成亲,要早点上报宗门,宗门才好做准备嘛。
安师兄轻咳一声,“巫师弟,你和那位姑娘的关系是……”
巫马终于发现师兄师弟们的眼神,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声音拔高,都有些破音:“我们是很清白的关系,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啊!”
师兄师弟们啧了一声,这话听着就没什么说服力。
“巫师弟,你不用紧张,如果你和那位姑娘……好吧,我知道你和那位姑娘是朋友,不知她是什么来历?”安师兄询问。
巫马:“……”
他也不知道她生前是什么来历,现在她已经死了,按巫门的说法,人死如灯灭,还要计较生前的来历吗?
巫马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向陈师姐借套衣服。
“巫师兄,我的衣服更漂亮,更适合那位叶姑娘。”小师妹温意意说,她是个喜欢美人的性子,看到那么漂亮的美人,觉得她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陈师姐是个严谨的性子,衣服以素淡为主,平时穿的都是宗门的道袍居多。
“小师妹,你太矮太干扁了,你的衣服不适合叶姑娘。”巫马说得很直接。
小师妹脆弱的玻璃心顿时被伤到,含怨带怒地瞪了一眼讨厌的师兄,扭身到一旁生闷气。
陈师姐将一套青色道袍取出来,“这是新的,我没穿过,可以吗?”
“可以的。”巫马感激地道,“谢谢陈师姐,我给您灵珠吧。”
陈师姐摇头,“不用,这是宗门发的四季便服,不用钱的。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没用过的贴身衣物,也一起给那位姑娘吧。”
巫马一脸感激,“多谢陈师姐,还是您想得周到。”
捧着师姐给的干净衣物,巫马赶忙离开,那勿促的模样,连对待他们宗门的掌门师父都没这么急切。
师兄弟们看罢,都觉得巫师弟爱那位姑娘爱得深沉。
不过那样的美人,竟然被木头一样的巫师弟遇到,还真是让人有些扼腕。
**
巫马敲门,得到里面的允许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衣服进去。
“叶姑娘,我向陈师姐借了套干净的衣服,是我们宗门的道袍,先委屈您暂时穿它,等天亮后,我再去街上给您买留仙裙。”
先前摸尸时,他发现叶落身上那套留仙裙的料子非常好,甚至掺了灵蚕丝,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这样的留仙裙非常昂贵,他有些担忧自己的灵石,估计是不够用的。
将衣服放到桌上,巫马正要退出去,便看到衣服自己飘了起来。
他愣了下,盯着衣服移动的轨道,恍惚间以为看到一只猫,叼着衣服挂到屏风上,屏风后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叶落就在后面洗澡。
这时,他感觉到一道刺人的视线,忍不住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心中微凛。
他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只自己看不见的魂使。
想到有一只魂使盯着自己,巫马浑身僵硬,赶紧退出房间,将门关上,站在屋檐下,吹着清冷的夜风,打了个哆嗦。
约莫一刻钟后,里面响起一道声音,叫他进去。
巫马小心地推门进去,看到坐在一张黑漆靠背椅上的女子,她穿着清云宗的道袍,又浓又密的黑发披散而下,发尾沾着水,微微卷曲。
明明是一副极为惫懒的模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巫马只看一眼,脸蛋就涨得通红。
先前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形象实在不好,都已经美得吸引人,更何况现在这副出水芙蓉的模样。
清云宗不分男女的道袍套在她身上,并不显木讷,反而添了一种女性的柔美。
叶落低头摆弄腰间的带子,一边道:“我洗好了,你让人将水抬出去,没事不要过来打扰,我要休息。”
巫马应一声,发现她似乎不会系带子,将腋下到腰间的几条带子系错了。
他欲言又止。
叶落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不再是死人的漆黑,却仍是黑沉沉的,与她对视,脊背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那个,带子系错了。”巫马僵硬地提醒。
叶落低头,按着他的指示,终于将道袍的几条带子按顺序系好。
巫马不敢再看她,亲自去将装满水的浴桶扛到门外,然后将门关上。
室内十分安静。
已经是五更天,外面的天色还黑着。
经历过灾劫后的五柳镇并不安静,敞开的窗户隐隐传来哭声和哀声,是五柳镇的镇民在为遇难的家人哭泣哀伤。
这一晚,失去家人的人实在太多,甚至有些镇民全家死在妖鬼袭击之下。
叶落微微闭着眼睛,听着被夜风吹过来的遥远的声音。
突然,她睁开眼,看向立在窗边的案桌,那只黑猫蹲在桌上,一双翡翠色的眼睛盯着她,眼神满是审视的味道。
她扯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朝它招手,“猫猫过来。”
黑猫无动于衷,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她。
叶落只好自己起身过去,将黑猫搂到怀里,坐在窗口边,望着天上的冷月,仔细思索自己目前的情况。
从乱葬岗醒来时,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有丝毫记忆。
她只知道自己叫叶落。
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被抛尸在乱葬岗,一无所知,甚至这个世界对她而言,都极为陌生。


第4章 替身4
天还未亮,五柳镇便响起一阵哀乐,忽忽悠悠地灌进耳朵,扰人清梦。
巫马从沉睡中醒来,听到窗外传来的乐声,幽幽怨怨,如怨如泣,今天正好是一个阴天,灰蒙蒙的天幕如同沉重的阴翳压在小镇上空,连人的心情都无端地丧起来。
刚苏醒的人看到这一幕,心情一丧,翻了个身继续睡。
突然,翻身准备睡个回笼觉的人猛地跳了起来,掀开被子跳下床,从储纳袋里抓出衣服往身上套,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糟糕,他忘记这里还有一位活祖宗了!
巫马急得不行,看了眼天色,不敢耽搁,生怕一耽搁活尸就大开杀戒。
昨晚换了房间,巫马住的是下等房,与上等房隔着一大段的距离。
巫马刚冲到上等房,差点撞到往外走的安师兄。
“巫师弟,怎么了?”安师兄一把拎住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急,人一急就会出事,什么都做不好。”
巫马:“……安师兄,现在不是说教的时候,我有事呢。”
见他跑的方向,安师兄道:“你是要找叶姑娘吗?她在大堂那边呢。”
巫马急急煞住脚步,转身就朝大堂奔过去。
安师兄正好也要去大堂,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看着背影匆促的师弟,心里暗忖,看来巫师弟对叶姑娘的感情极深啊,醒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人,生怕那姑娘出什么事似的。
随着越来越靠近大堂,巫马急促的脚步慢下来。
他试想很多种结果,譬如活尸控制不住凶性大开杀戒,譬如她像具尸体那样安安静静地待着,拿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人,譬如她努力地吸食空气中的阴气,维持身体的需要……
这些都是他以往养尸的经验。
然而,他单单没想过,某位活尸以上都没做,此时她正和他的同门师姐、师妹坐在一起吃早膳。
这就很可怕了。
活尸竟然要吃饭的吗?不是吸吸阴气就行了吗?
巫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陈师姐招呼他,“巫师弟,你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
巫马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挨着陈师姐坐下,对面是小师妹,左边是叶落。
小师妹温意意还在记恨他昨晚说自己又矮又干扁的事,对他冷嘲热讽,“巫师兄是不是体弱肾虚啊?我们一大早都起来了,就你一个人还在睡懒觉,看来回宗门后,你得多补补身体才行。要不要我给你一块灵石,让你拿去买点什么东西补补身体吧。”
“小师妹!”
两道不赞同的声音响起,安师兄和陈师姐教育小师妹,女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肾虚什么的,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巫马朝小师妹伸出手,“拿来。”
“什么?”
“灵石啊!”巫马故意道,“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一块灵石吗?”
温意意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此等不要脸之人,气呼呼地掏出一块灵石丢给他,朝叶落道:“叶姐姐,你看巫师兄,简直无耻之极,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喜欢的,是吧?”
叶落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温意意捧着脸,心里啊啊啊地叫起来。
真美啊!美得就像火凤一般,张扬又艳丽!
巫马不以为意,“我等会儿要去给叶姑娘买些衣服,这块灵石正好。”
温意意一听,马上道:“要给叶姐姐买衣服?我也去,我可以帮忙挑,我的眼光向来比你们好!看我身上的衣服,今天穿得虽然比较素淡,但花样可不少。”
她向叶落展示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技巧。
叶落很捧场地夸道:“很好看!”
巫马惊悚地看着和小师妹讨论起衣服首饰的叶落,人都有些恍惚:都变成活尸了,原来还有正常姑娘家的喜好和需求的吗?
温意意是个很有行动力的小师妹,吃过早膳,就要拉着叶落去买衣服。
“巫师兄,快点啊。”她不忘记招呼冤大头师兄。
巫马跟过来,趁着小师妹去缠陈师姐、安师兄,小心翼翼地问某位祖宗:“您昨晚睡得如何?”
“挺好的。”叶落回答。
巫马觑着她,发现她的语气很温和,提起的心落下一半,继续试探地问:“您刚才和陈师姐她们吃东西……对您的身体无害吧?”
就差直白地说,你一具活尸吃什么东西啊?也不怕伤害到身体。
“可以吃点。”叶落简单地回答,没说吃了会如何。
巫马不敢问得太细,视线转了转,今天没见她抱着什么东西,声音压得更低:“那位魂使……不在吗?”
“你要找祂?”叶落意味不明地看他,“祂在的,就在我的肩膀蹲着。”
肩膀?!!
巫马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肩膀,立刻吓得缩起脑袋。
昨晚临睡前,他仔细地回想巫门的手杞里关于“活尸”和“魂使”的记载,据说每有活尸出世,便有魂使前来渡之,活尸与魂使之间,似乎有某种微妙的关系。
而这所谓的“渡之”,指的又是什么?
因为想得太久、太纠结,直到天微微亮他才睡去,所以才会起得比其他人要迟。
活尸确实很可怕,能渡活尸的魂使,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巫马虽然不知道,却能明白那看不见的魂使绝对不是善茬,需要慎重对待。
最后安师兄、陈师姐陪着叶落和小师妹一起去买衣服,巫马是付账的冤大头。
今日的五柳镇格外冷清,大街小巷没什么行人,有的都是穿着麻布、神色哀伤痛苦的人。
他们在路边烧着香烛纸钱,为昨晚枉死的亲朋好友送行。
一阵阴风吹过,白色的纸钱飘洒得到处都是。
感受到街上弥漫的哀伤和死气,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肃穆。
他们虽是修行之人,与凡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但对失去亲友的哀痛却是感同身受。
连素来受宠、有些天真无邪的小师妹温意意,也绷紧了脸,抿着嘴唇。
他们来到镇里一家布庄。
布庄的生意很冷清,进来的客人都是买做寿衣和孝衣的布料,或者购买这两种成衣,没有多少人买正常的衣服。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他们也不好挑什么,温意意简单地帮忙挑了几套衣裙。
叶落对穿什么其实不在意,不过显然不管是温意意还是巫马,都觉得她喜欢留仙裙,而且是红色的,都往这种买。
巫马很诚恳地说:“叶姑娘,五柳镇是一个凡人小镇,这里的东西大多没什么灵气,先委屈您,等以后我再给您买灵蚕丝做的裙子。”
叶落随意地嗯一声。
见巫马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安师兄和陈师姐都觉得他这是栽了。
想想巫师弟多穷的一个人,穷得快吃土,却舍得给人家姑娘买灵蚕丝做的衣服,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买完衣服后,他们没有在外多作逗留,直接回了客栈。
留在客栈里的其他师兄弟迎过来。
“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去查五柳?”一名师弟低声问。
“昨晚妖鬼地狱,我担心有变,下午就去看看吧。”安师兄神色带着忧虑,“你们先去歇息,午后我们一起过去。”
师弟们都应一声。
叶落和提着一个包袱的巫马回房,对他道:“衣服要浆洗一遍才能穿,洗完后再用炭火烘干。”
今天没有太阳,阴风阵阵,并不是一个洗衣服的好日子,只好用炭火来烘了。
巫马虽然不解她一具活尸为什么如此挑剔,仍是任劳任怨地应一声,捧着刚买的衣服去院子的井边浆洗。
经过的师兄弟们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巫师弟(巫师兄)洗的是姑娘家的裙子吧?等看到他洗完后,还特地点炭火烘干,那认真仔细的模样,估计连他师父的衣服都没得他这么慎重对待。
安师兄低声道:“这是今天为叶姑娘买的衣服,巫师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浆洗,你们明白的吧?”
众人:“明白!”
看来巫师弟真是爱叶姑娘爱得深沉啊!
巫马捧着烘干的衣服走进去,发现叶落坐在窗边,正望着窗外的天空,怀里抱着什么。
他的脚步微顿,将衣服放到桌上,小声地说:“叶姑娘,等会儿我要和安师兄他们去查五柳,您也去吗?”
“五柳?”
“是五柳镇的五柳,五柳镇有五株千年垂柳,呈五星连珠状,因此得名。”巫马解释,“我们这次下山,接了五柳镇的任务,听说五柳镇最近几个月经常有人失踪,据说是那五株柳树所为,我们要将失踪的人找回来。”
叶落哦一声,随意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巫马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好的,我会和安师兄说一声。”
他转身离开,心里一阵高兴。
经过昨晚的事,他知道活尸的实力非常强悍,有她在更有一份保障。
如果是昨天,他并想带活尸过去,生怕有什么意外激起她的凶性。
可昨晚血月凌空,五柳镇经历了妖鬼地狱,死了很多人,血气和死气弥漫,阴气不散,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他总觉得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想多带个保障。
有什么比活尸更有保障的?
巫门有言,富贵险中求,没有点冒险精神,还当什么巫门人。


第5章 替身5
午后,清云宗的弟子在客栈大堂集合。
安师兄发现巫马身后跟着的姑娘,她已经换上今天买的一件红色留仙裙,绯色让她如明珠生辉、熠熠如煌,原本有些阴暗的大堂都因她而变得明亮鲜活起来,驱除了几分阴晦气息。
众人看到她,俱觉眼前一亮。
温意意高兴地和她打招呼,“叶姐姐,你穿红色真好看。”
叶落朝她笑,道了声谢谢。
“不过你身上都没戴什么佩饰,太单调了,记得叫巫师兄给你买一些,我觉得红灵珊瑚做的佩饰最配你,就是贵了点,不过相信巫师兄很乐意的,是吧?”
巫马怒视用心险恶的小师妹,出的什么馊主意啊,他连灵蚕丝做的衣服都买不起,何况是更昂贵的红灵珊瑚佩饰。
想屁吃呢。
不过在那位祖宗面前,他怎么能说买不起,只能呵呵两声。
趁着小师妹和叶落说话,安师兄将巫马拉到一旁,小声问:“巫师弟,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巫马点头。
安师兄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不行,那里太危险了。”
怕师弟不知轻重,他将刚才出门前,自己特地为此行起卦的结果告诉他。
卦象代明此行大凶,危险潜伏在暗处。
修行之人大多擅长卜卦之术,每次出门办事,都要起卦问一遍吉凶,若是“吉”那自然好,若是“小凶”那也没什么,如果遇到“大凶”就要慎重对待,早点做好准备。
巫马脸上露出微妙之色。
他怀疑安师兄起卦的“大凶”,可能指的不是五柳镇,而是他们身边跟了个大凶的活尸。
只是这种事不能告诉师兄,事实上,关于叶落的身份,除了巫门之人和清云宗的宗主师父,他并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巫马道:“安师兄且放心,叶姑娘并非那等柔弱之人,她会保护好自己的。”
“是吗?”安师兄不太相信,因为叶落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凡人女子,没有修行之人该有的灵气。
虽说修行之人不与凡人为伍,但与凡人相恋的事也不少见。
清云宗的风气开放,并不死守什么规矩,所以安师兄也不觉得巫师弟喜欢一个凡女有什么不对。可巫师弟带着人家一起去冒险,这算什么事啊?
“安师兄,我真没骗您!”巫马就差赌咒发誓,“昨晚我和叶姑娘回到镇里,遇到妖鬼地狱,我们还不是好好地活下来?”
事实上,要是没有叶落,凭他一个人,就算没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可结果他只受了一点轻伤,随便嗑个丹丸就能好。
安师兄恍然,昨晚只顾着高兴巫师弟平安无事地回来,并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处处透着异样。
难不成这叶姑娘其实是位高人,用什么手段隐藏气息?
安师兄有很多事想问,不过出发的时间到了,只好咽下,准备找个机会再问他。
**
五株千年柳树位于五柳镇的西边,生长在五柳湖边上。
远远的,便能看到那浓密的枝叶,在灰暗的天空下,郁郁葱葱,给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
不过这是凡人眼里看到的,在修行之人眼里,这些柳树萦绕着浓郁的黑气,这黑气中夹杂着阴气、煞气、血气和死气。
看到这一幕,众人倒抽了口气。
昨天他们过来时,五柳镇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五株柳树虽然萦绕着不祥之气,却不算明显。
显然昨晚的妖鬼地狱,确实影响到了它们。
果然是“大凶”。
“早知道咱们昨天就应该出手。”一名弟子懊恼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陈师姐冷静地反驳,“这五株千年柳树从五柳镇落成时就存在,它们是镇地之物,镇长希望能保存它们。”
每个地方都有其镇地之物,不得轻易损毁。
安师兄道:“陈师妹说得对,这五株柳树关系到五柳镇的存亡,我们要慎重对之。”
因为不确定五株千年柳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失踪的人又被它们弄到哪里,所以他们也不敢冒然出手。
原本是想仔细探查清楚的,偏偏遇到血月凌空、妖鬼现世。
每当出现此等大凶天象,世间晦气大涨,邪祟力量大增,有无数妖魔鬼怪为祸人间,五柳镇也不过是一个例子罢了,其他地方的灾祸亦是不少。
安师兄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升起几分忧虑。
他有种预感,这世间,只怕不会太平了。
“可是,如果作恶的是五柳,也要保存它们吗?”温意意不解。
以他们目前探查到的情况来看,五株柳树因不明原因被污染了,从守护者变成加害者,总不能为了保留它们,留下祸害吧?
安师兄神色凝重地说:“总会有办法的。”
清云宗的弟子们围着五株柳树探查,一边在周围布置。
叶落没有参与,她施施然在走进湖边供人歇息的凉亭,坐在巫马擦干净的石凳上,将肩膀上的黑猫抱到怀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们忙碌。
巫马道:“叶姑娘,我去帮师兄他们,您有什么吩咐,可以叫我一声。”
叶落随意地点头。
巫马又瞅了她一眼,瞥了眼她怀里抱着的“空气”,满怀思绪地离开。
天空阴沉沉的,刚过未时(14:00),天色就隐隐有种要暗下来的趋势。
加之今日整个镇子都在办白事,哀乐声和哭声断断续续飘来,还有漫天飞舞的白色纸币,五柳镇如同被笼罩在一片鬼域之中。
风越来越大,刮在身上有种遍体生寒之感。
布置阵法的清云宗弟子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嘀咕两声这鬼天气,希望不要有什么异变。
叶落抚着怀中的黑猫,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阴风刮得越来越烈,掀起绯红色的裙裾,几缕凡眼看不见的黑气从地底冒出,缠上她的衣裙,织起一件晦衣,披在她身上。
黑猫盯着那渐渐地浸透她衣服的黑雾,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叶落正在发呆。
作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亦无喜怒哀乐,陌生的世界,教人不知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冥冥之中,似乎让她去做一件事,却又不知道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呢?
突然,一阵响动打断了她的迷茫。
叶落转头看过去,看到湖边的五株柳树突然活了过来,它们的柳枝飞舞,将清云宗弟子布置的阵法打破,张牙舞爪的柳枝之中,能看到最中间的那株柳树粗糙的树干上浮现的一张苍老丑陋的脸。
“真丑……”她轻轻地说了一句,低头看向怀里的黑猫,“还是你好看。”
黑猫不言,抬头看着那边的战斗。
清云宗的弟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很快就逼得五株柳树显形。
两方打得如火如荼。
安师兄让师弟师妹们组成天罡阵御敌,他持一把殷红如血的桃木剑攻击柳树干上那张苍老丑陋的脸,逼得柳树越发疯狂,树身扭动,黑色的树根破土而出。
周围的地面寸寸龟裂,地面塌陷下去。
地面的塌陷迅速地蔓延至周围。
湖边的凉亭距离战场不远,眼看着那亭子随着塌陷的地面往下倾倒,战斗中的巫马心脏都要吓停。
可惜此时他自身难保,就算焦急,也没办法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亭凉掉下去,甚至因为分心,被柳条抽飞出去。
陈师姐御剑飞过来,伸手抓住他,绷着脸说:“巫师弟,战斗时不可分心!”
巫马没应声,他焦急地低头看向下方,想要寻找叶落的踪影。
此时湖边五株柳树所在之地,地面深深地塌陷下去,可以看到下方纵横交错的树根,这些树根是黑色的,仿佛浸润了尸油一般,有浓郁的黑气在其中翻涌。
看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五株柳树异变的原因。
它们的根系早就被那地底的黑气污染,从五柳镇的守护者变成了邪物,吞噬着五柳镇的生机,甚至祸害五柳镇的人。
“大师兄,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清云宗的弟子纷纷御剑飞到半空,低头俯视下方,声音发颤。
他们虽不知道那黑气是什么,却直觉它很危险。
安师兄提着一名差点栽倒下去的师弟站在剑上,神色凝重地说:“我也不知,我得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我。”
“大师兄,不要啊!”
众人纷纷劝他,这黑气的侵蚀性太强,他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去送死。
安师兄安抚他们,“没事的,我有师父送的护体灵器,多少能阻挡一些,你们在外面接应,若是我十二个时辰没有回来,你们先将这里封印,回宗门去禀与宗主师父。”
听到这话,众人便知道他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俱都忍不住眼睛含泪。
安师兄御剑飞下去。
“巫师弟!”
一道惊呼声响起,安师兄落到柳树根上,看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巫马。
他脸色一变,骂道:“你跟过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巫马哭丧着脸道:“安师兄,我也不想的,可是叶姑娘掉下来了,我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