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风和叶紧皱眉头,大喝一声,驱马向前,长刀血色出鞘,那刀中的血腥怨恨之气直逼而来,这次他再不格档劈下的寒彻刀,而是直挥向牧云颜霜的腰间。

牧云颜霜没有想到他真得再不畏死,不惜同归于尽,第一反应便收刀斜身闪避,两马交错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硕风和叶脸上冷酷的笑意。明白自己在先机上已是输了,那一刻她竟然还是惧怕了死亡。

拔转马来第二回合,她一横心,马上斜探身直割向硕风和叶的喉间,硕风和叶却也探出身来,她的刀掠过硕风和叶的耳间,硕风和叶的刀却直扑向她面门。牧云颜霜一闭眼,心中空荡一片。却是寒风掠头顶而过,她再起身时,满头青丝披散了下来,硕风和叶劈掉了她的束发玉冠。

牧云颜霜气得浑气颤抖,举刀再次冲刺。硕风和叶这次却不举刀,不催马,只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牧云颜霜有了一丝悲哀的预感,她听见了箭支破空的声音。

一支箭正射中她的胁下,牧云颜霜不甘的睁大着眼睛,冲近硕风和叶的面前,举刀的手颤抖着,挥下时却再也没有了力道,硕风和叶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腕,将她拖离马鞍,扔在了自己战马下。

一支骑军从林中奔了出来,为首的正是赫兰铁辕。“德诸我险些来晚了啊,王子。”

“狗屁!”硕风和叶骂着,“你不来我难道就会死吗?一看这臭不可闻的箭法,就知道是你这个草包!”他突然又笑了,举马鞭佯抽向赫兰铁辕,“真高兴你这狗东西还活着。”

“宛州军什么东西!我们早晚杀他宛州个哭天嚎地…王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硕风和叶平静的发令:“收拾军队,撤回北望郡。”

“这个女人呢?”

硕风和叶望了望地上挣扎不起的牧云颜霜,叹了一声。“一并带走。”

硕风和叶带着残军特意经过了天启城下,他想望一眼这城关,不知何年他才能重新回到这里。他不知道那少年是否也正在城楼上眺望。他却有种预感,那少年才会是他真正的敌人,而他所想拆掉的这座宏伟都城,却会一百年一千年的继续立在这里。

“驾。”硕风和叶终于催动了战马,横越城前,向北而去。

“这天下,我终是要再回来夺的。而这天启城,我也终有一天要将它拆掉!”

19

牧云栾于昏厥中惊醒,直坐起来喊着:“快收阵,护住中军!”

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听不到杀声也看不到火光。

“怎么回事?有谁在?我在何处?”他惊恐的大吼着。

一个身影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

“墨先生?”牧云栾凝眉打量着那个影子,“现在战事如何了?有没有挡住穆如骑军?决不能让他们冲乱大营。”

影子一笑:“若是普通骑兵,是冲不进大营来的。可惜,那是稀世的马种——踏火,而他们的主将,又是穆如寒江。”

“那现在大营如何了?”

“已是火海一片,踏火驹所到之处,火流奔涌,何人能挡?”

“不能就这么败了!”牧云栾跃起,“我还有十万大军尚可调度,我要亲自出去督战!取我剑来!”

“不必了。”

“不必了?”牧云栾缓缓转身直望那个影子,“你说不必了?什么意思!”

“世子会处理好一切的。”

“世子?他怎么行?胡闹?他懂个屁的指挥战事?”

“世子是不懂,不过殿下您死在火海之中了,世子只能代理一切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死于火海之中?”

“殿下一直身体康健,帐下各将对您忠心耿耿,你大可花二十年来打天下,再花二十年来坐天下,只是世子从小,从被您所忽略,对他不过是只有斥责辱骂,觉得他心贪纵欲不成大器。世子于是暗暗决心,终有一天,要在您活着之时,就证明给您看,没有您,他也能称霸天下。”

“哈、哈哈哈哈…”牧云栾已经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怒极反笑:“他…他这就要把我苦心三十年所得来的一切毁于一旦,只为他想早一点替了我的位子。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一个蠢货,苍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又错了,世子并不蠢,世子只是太贪心了,在欲望与野心上,他只比殿下您更强,也是我们辰月教所中意的人选。”

“辰月教…辰月教?”

“是,想必殿下也知道辰月为何物吧。近千年来,我们一直奉行着大荒之神的意旨,要让天下陷于纷争与动乱,绝不容许有凝聚与统一存在,这样才可以阻止天地的重合,墟神的复生。是我们的力量,你才能在十年内使宛州十二郡成为端朝第一富庶的州域。但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你能尽早反叛,分裂端朝。而现在,你却又想着把天下重新一统,这…可就违背了当初我们扶助你的初衷。”

“辰月…”牧云栾纵然一世英雄,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由全身凉透,他当然听说过神秘可怕的辰月教会,而以为这个教派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没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成了他们暗中控制的囚徒。

“只要你渴望力量、权势、你就自然会落入我们辰月的掌中,因为这一切我们都可以给你。但是你永远只能是一个棋子,而世间这局棋,是永远不可以有胜利者的,因为对局双方都不过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上演永远无尽的纷争,以你们的血与痛苦、仇恨,来给荒神增添力量。”

“仇恨…”

“是的,我们的力量源泉就是仇恨。你现在正无比的仇恨我吧,可你的仇恨也会成为我的力量。你们父子间的仇恨,你所杀的平民对你的仇恨,你与你敌人间的仇恨、你们家族间的仇恨…这么多的仇恨啊,绑紧你们的灵魂,使世人乖乖成为我们的囚徒。”

“可纵然你们处心积虑,这世上仍然会有统一,会有强盛的王朝和伟大的王者!”牧云栾大吼着。

“不,”墨先生轻描淡写的说,“欲望是无止尽的,你成为了一国之主,你就会想成为天下之主,你统治了一族,你就想统治万族,你得到了一块黄金,你就想再占有一座金山。这天下有多大?权力与野心是无止尽的,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挑动人们的欲望,就象我精心培育了世子一样。”

“混帐!”牧云栾狂怒着挣扎下地,拔出悬托上的剑,向墨先生砍去,然而那个影子一抖,他的剑砍入了虚无之中。

“你终究会发现,你们所恨的所爱的,都只是一个泡影而已。呵呵呵呵…”那声音冷笑着,从帐幕外传来。

牧云栾挑开帐幕追出去,但黑帐之外,竟还是一重黑帐,他再冲出去,外面还是黑帐、他惊慌的向外奔,可只有无尽的帐幕,无尽的黑暗,那笑声永远从外一层传来,这一世的栾雄,不由也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20

牧云笙率着锋甲军缓缓推进,脚下踩着连弩车的残骸,来到宛州军大营前。

这里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不畏火的神骏在其中往来奔驰,追杀着奔逃的宛州军。

他一挥手,下令锋甲军缓缓展开,成长长数行。

他要做的,就是截杀逃出的宛州军,和阻止战场上的宛州其他部队回援。

一探报骑者驰奔到他的面前。“前方战况如何?”少年缓缓的问。

“穆如将军的军队正四下搜索,却只是找不到叛军主帅的身影,不知是否葬身火海了。”

牧云笙摇摇头,策马向前,来到火线边缘。取出一副画轴,猛得向前一抖。那长卷在空中化成一道白练,直铺下去,向前滚动,无穷无尽,在火海中推展出一条路来。他纵马直奔了进去。

在大营的中心,他看见了一片火不曾烧到的地方,那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色。但那不是烧焦的黑色,却是法术光焰扫过的痕迹。

他跳下马来,慢慢走入那黑色的中心。弯下腰去,轻捻着地上的泥土。忽然转身跳上战马,那战马辔上插着雪羽翎,如乘风一般远去了。

21

山林小道上,十几骑正在缓缓行走。

“幸亏墨先生你用幻术骗过了敌军,这次小小偷袭,伤不了我等元气,却给了我们个机会收拾老头子。等回到赤水关中,等诸军前来汇合,那时重整旗鼓,看我烧平天启城。”说话的正是宛州王世子牧云德。

“别人都不会察觉我们的踪迹,我只怕一人…”墨先生缓缓道。

“你说牧云笙?他敢追来正好,上回没杀了他我正懊恼呢!”牧云德正说着,却看见墨先生勒住了马,直望着前方。

他吓得忙转头四望:“他来了么?在哪里?”

四下静寂无声,只有参天古木的巨大影子。

静默中,只有许多树叶正缓缓的飘落。

一片黄叶落在了盼兮的马首上,她伸手将它轻轻拈了起来。在手中把玩着。

突然风势一变,空中的无数落叶,突然变成旋飞而下的利刃一般,扫过众骑者的身体,一阵风卷叶旋后,马上的骑者都接连的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