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豪奴见谷涵虚不理不睬,大怒说道:“你装傻吗?滚出去!”不但动口,而且动手来推谷涵虚了。

  不推自可,一推之下,只听得“卜通”一声,倒下来的不是谷涵虚,而是那个豪奴变成了滚地葫芦。

  原来谷涵虚因为事情紧急,已经放弃混进去的打算,决走硬闯了。他有“沾衣十八跌”的武功,若非手下留情,那个豪奴吃亏还要更大。

  那个豪奴躺在地上破口大骂:“岂有此理,你这小子打人!”

  谷涵虚笑道:“你别着慌,你若受伤,待会儿我给药医你。”双臂一振,又跌翻了几个豪奴,立即便往里闯。未曾倒的知道厉害,只敢大呼小叫,却没一个人敢上去追他。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鞭炮噼噼啪啪响了起来,礼堂中八音齐奏,新人正在“上堂”了。

  喧闹的声音给鞭炮声和乐声盖过,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在闹些什么,只道是无关轻重的小事,大家忙于观礼,也就没有人来管了。

  谷涵虚在烟雾的遮掩下钻进人丛,径入礼堂,想找那祝老二,却没有找着。只听得祝老大说道:“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我还恐怕赶不上拜堂呢。”

  旁边有个人小声说道:“本来是午时行礼的,听说新娘子不愿出来,所以才拖到这个时候。想必是已经费了许多唇舌来劝她的了。”

  谷涵虚心里想道:“肯出来拜堂的,只怕多半不是严浣了。但既来到,总得查个水落石出。”

  心念未已,只见新郎和新娘已经一同出来,那新娘子是有两个健妇扶着的,显然是遭受挟持的了。

  赞礼的高声唱道:“蜡烛光光,新人上堂,百年好合,五世其昌。新人拜天地,一拜,拜……”“拜”字刚刚唱出,突然变作了一声尖叫。原来是谷涵虚从人丛中扑出,闪电般地插进了这对新人之间。赞礼这人是个教蒙馆的老学究,骤然看见谷涵虚这满面狰狞恐怖的脸孔,谷涵虚并没打他,他已是晕过去了。

  “谷涵虚一手抓着新郎,一手揭开新娘的罗帕,心头卜通通地跳,一揭之下,不由得大为失望,原来这新娘果然不是严浣。

  新娘看见了谷涵虚伤痕遍布的脸孔,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但她因为连日遭受凌辱,早已有点神经麻木,甚至不把生死当作一回事了,是以虽然吃惊,尚不至于像那老学究的晕倒。

  谷涵虚道:“你别着慌,我是来救你的,你家住何方,有父母吗?”

  黑石庄的成庄主又惊又怒,喝道:“你们还不快,快……”猛然想起儿子落在了别人手中,投鼠须当忌器,连忙改变口气,求道:“好汉且慢、且慢动手,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可别难为了我的儿子!”

  谷涵虚道:“我本来要取你儿子的性命,你若想我饶他,那就得听我的吩咐!”

  成庄主叠声说道:“是,是,请好汉吩咐,小老儿一定依从。”

  谷涵虚冷笑道:“也不怕你不依!”正待说出条件,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原来是两个擅长于使暗器的人,向他打出一枚透骨钉和一支蝴蝶镖,两般暗器都是打他背心的大穴的。

  谷涵虚就似背后长着眼睛,头也不回,反手疾弹,只听得“挣挣”两声,两枚暗器都飞了回去,“物归原主”,透骨钉插进了一个人的脑袋,蝴蝶膘钉在另一个人的头角,这两个发暗器暗算谷涵虚的人,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给反弹回来的暗器伤着要害,登时一命呜呼。

  谷涵虚冷笑道:“有哪个不要命的便请上来!”

  成家财雄势大,称霸一方,和黑道及官府中人均有来往,观礼宾客,十九懂得武功。可是见谷涵虚如此厉害,全都给他吓住了。武功好的还在强摄心神,静观其变,胆子小的则已是在争先恐后的向大门跑去。想要逃命。

  纷闹之中,谷涵虚听得有一个人冷笑道:“挟持人质,算得什么好汉!”说话这人,正是那个姓白的少年。

  谷涵虚一声冷笑,突然把新郎一掌推开,飞身疾掠过去,抢在众人之前,堵住大门。

 

  有两个军官刚跑出礼堂,谷涵虚把手一扬,使出威猛无俦的“天雷功”,只听得“砰、砰”两声,那两个军官从石阶上一个倒栽葱就滚下去,瘫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烂泥。原来已是给谷涵虚的劈空掌力震毙了!

  谷涵虚堵住门口,回过头来,双手疾抓,把涌到门口的那些人,就像抓小鸡似的,一手一个,一把抓着,就往里抛,转眼之间,已有六七个人给他掷了回去。谷涵虚喝道:“一个都不许跑!谁要跑的,这两个军官就是你们的榜样。”

  那些想跑的人,武功都是比较平庸的,见了谷涵虚如此声势,吓得魂不附体,只好再往角落里躲。

  那姓白的少年道:“连跑都不许跑,真是强横得可以!”

  祝老大怒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凶恶的人,咱们大伙儿齐上,把这小子干了吧!”

  宾客之中不乏黑道上的成名人物,平素也是自恃武功,横行霸道惯了的,但他们自问谁也比不上谷涵虚,见谷涵虚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先就慌了。

  祝老大要“大伙儿齐上”,谁都没有答话,连那个“众望所归”武功最强的姓白少年也默不作声。他之默不作声,却并不是纯粹由于害怕谷涵虚,而是要保持自己的身份。但他自忖单打独斗也没有取胜的把握,只好当作没有听见祝老大的话了。

  谷涵虚大踏步走了回来,朗声说道:“我并非有意难为各位,只是须得待这件事了结之后,才能让各位出去。有哪个不服气的,尽管冲着我来,单打独斗也好,群殴也好,在下一并奉陪。”

  此时姓白那个少年正在替新郎通解穴道。可是这新郎是给谷涵虚用独门重手法闭了穴道的,姓白少年虽然看出他受封闭的穴道,却是无法解开。

  谷涵虚走上前去,冷笑道:“你说我强横,难道他们父子强抢民女,反而是善良之辈?嘿,嘿,在你相貌长得不俗,却原来也是一副黑心肠!”

  姓白这少年老羞成怒,冷冷说道:“阁下要怎么样?”

  谷涵虚左掌划了一道圆弧,右掌穿出,向他胸前一按,喝道:“接招!”姓白这少年双掌齐出,使出浑身气力,要把谷涵虚推开,他的功力虽然不弱,却怎挡得住谷涵虚天雷功的威力,一推之下,谷涵虚纹风不动,姓白这少年给他一按一挤,却是不由自己地蹬蹬蹬退出了六七步!谷涵虚见他没有跌倒,倒也感到有点意外,心里想道:“若是再多一个与他本领相若的人,只怕我就要难以应付了。”

  谷涵虚一掌震退了姓白的少年,立即又把新郎抓着,冷笑说道:“你说我挟持人质,如今我把他交了给你,你又有什么能耐将他保护?嘿,嘿,哪一位自问有本领可以保护他的,不妨向我讨取,我还可以将他交给你们。”

  姓白这少年硬接了他的一掌,胸口如给铁锤重击,此时正躲在角落里呼呼喘气,哪里还敢说话。

  在这一班人中,姓白的少年武功最强,众人见他一照面就吃了大亏,连他都不敢说话,众人自然更是噤若寒蝉了。

  成庄主哭丧着脸,不迭求饶:“好汉、好汉,这不关我的事。小老儿决不敢冒犯好汉的虎威,请好汉别要动手,有什么吩咐,小老儿定必依从。”

  谷涵虚道:“这位姑娘,你是从哪里抢来的,我要你把她送回去。”

  成庄主道:“是,是。她的爹爹就在这里,我马上请他领回去。”

  新娘子惊魂稍定,知道谷涵虚是来救她的了,连忙裣衽施礼,说道:“多谢恩公搭救,但只怕恩公一走,小女子又重要落虎口。”

  谷涵虚道:“救人便须救彻,送佛送到西天。你不用担忧,我自有法子对付这老贼。”

  人丛中走出一个头戴儒冠的老人,满眶都是眼泪,新娘子扑上前去,叫道:“爹爹!”两父女抱在一起,忍不住放声大哭。

  谷涵虚道:“你们别哭了,你是哪里人氏,怎样给他抢了女儿的,都告诉我!”

  那老儒生道:“我是个落魄秀才,青州人氏,带了女儿到蓟州投亲的,不料来到此地,却给他们强抢了去,还迫我写了卖身契。”

  谷涵虚道:“好,姓成的老贼听着,马上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另外罚你十两金子,给他们父女遮羞。”

  成庄主叠声应道:“是,是!”连忙吩咐管家把这女子的卖身契找出来,连同十两金子奉上。

  那老儒生屈服于淫威之下,签卖身契卖了女儿,自觉羞惭,说道:“我不要他的金子,只要回女儿。”

  谷涵虚道:“不义之财,取之何伤,你尽管拿去,做个小买卖也好。在金虏之下,我也劝你别去考什么劳什子的秀才举子,做升官发财的梦了。”

  那老儒生道:“是,是。多谢恩公金石良言。”

  谷涵虚回过头来,横目一扫全场,缓缓走到礼堂正中的供桌前面。

  供桌上点着一对大红蜡烛,还有金猪之类的供品,谷涵虚把供品扫落,蜡烛拔掉,缓缓举起手掌,说道:“姓成的老贼,你睁大眼睛,仔细看了!”

  谷涵虚一掌击下,发出郁雷似的声音,那张供桌是檀木做的,纹丝不动。这一下倒是大出众人意外,谷涵虚刚才大闹礼堂,一举手就击毙两个军官,一扬掌就打退了姓白的少年,众人本以为他有更厉害的手段炫露给大家看的,哪知这张桌子竟是动也不动。有的人就不免想道:“原来他的本领亦不过如斯,白公子打不过他,只怕也是浪得虚名的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那张供桌突然倒塌,转眼之间,裂成了无数小块,满堂木屑飞扬,地上堆满一块块的木头。

  原来谷涵虚是用“天雷功”的威力,那一掌击下,力道从桌子中心像波浪般地向四面开展,是以得须过了一会,桌子才会寸寸“肢解”。

  击塌一张坚实的檀木桌子已是不容易,更难的是还能够把它裂成无数小块,这手功夫一显,登时把众人吓得目瞪口呆,矫舌难下。

  谷涵虚冷笑说道:“姓成的老贼,你看清楚了没有?谅你的狗头再硬,也硬不过这张桌子。以后你若敢难为他们父女,我不但要打碎你的狗头,还要杀你全家老幼,鸡犬不留!”

  成庄主吓得面无人色,“卜通”地就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说道:“小老儿不敢,小老儿不敢!”

  谷涵虚冷笑道:“谅你也不敢。打开大门,送他们父女出去吧!”

  那两父女走后,谷涵虚又说道:“你为富不仁,欺压百姓,本当取你性命,如今姑且饶你。罚你把佃户的三年田租折成银子,统统交回原来的佃户。你若阳奉阴违,我访查清楚,你少还一两银子,我就在你的身上割一块肉,限你三日之内办妥,你听清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