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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真有背叛者,他无论如何都要先拉回来,然后设法再斡旋。

  跟着抬框的营兵走了一大段,他迅速闪进营帐阴暗处,快步往前,在他正要随意撩个帘进帐之际,一直竖起耳朵的赵宸,忽听见“咯”一声,后方传来踩断细小枯枝的细碎声响。

  赵宸站住了。

  来了,果然有人。

  他冷笑一声,蓦地掉头,一个箭步冲过去,下一瞬就站在发出响动的营帐后的前方。

  然后,赵宸看见了他永生难忘噩梦般的一幕。

  “嗬!”

  帐后情景陡然出现在眼前,赵宸瞬间瞪大眼睛。

  那一瞬,他大骇!

  心脏紧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停顿了。

  只见营帐之后,远近站了十数个人,徐慎微微垂首,站在一人之后。

  这人身披黑色披风,负手而立,身上的铠甲映着远处的篝火红光,却闪着粼粼暗金色泽。

  皇帝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淡淡笑了笑:“你是要找这个?”

  他目光如电,倏地落在赵宸身上!

  皇帝神色淡淡,说出一句让赵宸心胆俱裂的话!

  “皇子一当多年,可还畅快了,纪宸?”

  [作话有较重要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对柴沁虽然有真心,但他绝对不是恋爱脑,别误会哈,事件的开端绝对不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之流的,只是两者刚好凑合在一起而已

  别误会,千万别误会哈~

  另外由于先前赵宸给的消息都是真的,所以徵崽他们分析过后判断赵宸还能用,但得换个方法用,目前就先联络一下

第92章

  赵宸手足不可自抑地战栗起来, 这一刻的惊骇让他浑身冰凉,竟给不出任何反应,“……父, 父皇!”

  夜风自后方吹来, 他险些瘫软在地。

  “你不要叫我父皇。”

  皇帝笑了一声, 表情依旧淡淡,看赵宸的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冷酷起来, 不带一丝感情, “我不是你的父皇。”

  裘恕微微一挥手, 左右立即上前一左一右两名身穿黑色软甲的暗卫。

  这两人赵宸从未见过, 身手却高得惊人,他已是年青一辈的佼佼者,但此刻骇然之下, 对方手一按一扣, 在他膝弯后一踢,他“嘭”一声, 已重重跪倒在地上。

  赵宸满头满脸的冷汗,饶是素以机敏沉着和应变能力著称得他, 此刻头脑乱哄哄一片心胆俱裂,被压着这么重重一跪,膝盖剧痛让他理智一醒, 顷刻压过骇然, 赵宸立即就挣扎了起来:“父皇, 父皇!我……”

  他想争辩, 装作不知,可自己刚才的反应已经露了馅,电光石火, “我不知,我也是成年以后,才偶然知晓的,父皇,父皇……”

  赵宸拼命辩解,想把一切都推在卞贵妃和卞夫人身上,但话才刚说了一句,就被身后一只手捂住嘴巴,呜呜呜“咔嚓”一声,直接卸下他下颌骨,然后在他咽喉某处一掐,登时消音。

  后者扣住他手腕的手灵活一动,非常利索压住他所有反挣,抽出一条柔软的牛皮索缠了七八圈,一件黑斗篷兜头罩下,这两个人直接将赵宸提上,悄然跟上皇帝步伐。

  “卞氏这个贱婢!”

  皇帝冷挑了挑唇,这娘几个,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呢?

  简直可笑至极。

  若问皇帝什么时候知道赵宸身世的,那时间可就早了去了,早到什么程度?早到卞贵妃姐妹互换孩子的时候!

  皇帝对内宅掌控力度可并不小,他是从内宅底层杀出来的,最是深知这些妇人表面柔媚美好,私下却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和手段,不过他一概不理就是了,争宠陷害什么的自由得她们去,他的心思并不在内宅之上,只是防止祸起萧墙。

  卞氏姐妹换孩子的时候,皇帝正在外征战,郝州一战足足打了一年多,等他回来孩子都差不多一岁了。

  要不是他不在,卞贵妃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可皇帝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他人在外,可还特地留了两个暗卫心腹在家呢,卞氏姐妹所为,他一清二楚。

  他回来后,之所以没有马上处理卞氏,是因为赵虔外祖和罗淑妃舅家当时势大,且态度跋扈,和罗淑妃本人是一个模样,且还有赵虔其时身体也不大强壮,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而赵元泰既有某些心思,那就膝下就不能少了儿子,于是就暂时留着。

  不料,这赵宸渐渐长大,却非常之聪敏,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称,聪颖之名甚至和当时的义军首领赵玄道的嫡长子赵诩并驾齐驱。

  后继有人,这会是将来的一个重要筹码,皇帝也不缺一碗饭,于是遂将此子一直留到现在。

  而皇帝城府之深,这么些年,除了当年经手的几个心腹,竟连赵宸本人,都察觉不到异常。

  皇帝并没有返回帅帐,而是往中军边缘的暗卫据点几个大帐而去。

  手里捏着那张字条慢慢揉搓成团,他撩帘入帐,随手弹在灯盏之上。

  侍立在帐中的暗卫立即俯身将其拾起,放在火苗上点燃焚毁。

  赵宸被重重扔在地上,他下颌骨被顺手阖上了,可他根本不敢说话,慌忙抬头去看皇帝。

  皇帝霍地转过身来,正要发话,不料忽闻呜呜号角声,一短一长,连续长鸣——是有敌袭!

  皇帝当即出去了。

  他顾不上理会赵宸,冲出去之后,整个营地已经动起来了,哨兵飞马而来,“茆乡、暾城、斧山、平阴山南麓,皆发现敌踪!人数不知!!”

  “报!”

  “观形迹,茆乡敌兵约三万;暾城五万;斧山、平阴山不知,初步判断或在五万以上!”

  “再探!”

  “是!”

  然就在这个大战即兴、皇帝马上就要调兵遣将的关键时刻,皇帝却接到一则密报。

  ——有敌军细作接触上将军蔡国公岑开山、广汉侯郑叔达、中郎将梁思远、史邙,裨将安房、杜严、马婓等人,经查,属实。

  前几日,皇帝隐隐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他立即使人加急核实。

  底下人深知此事非同小可,又籍着敌军突袭的关口,连仔细抄录的顾不上,匆匆写下最后两笔,飞奔赶来汇报。

  皇帝已快到帅帐了,急促的步伐陡然刹住,他接过密报展开,垂目看去。

  喧急声陡瞬间远去,他心一沉!

  ……

  “也不知皇帝能不能中计呢?”

  纪棠策马,跟在中军的帅旗下。

  沈鉴云和赵徵那边的拉拢和离间计已经同时在进行了。这次突袭既是大战,也是两计的其中一环。

  离间对象毫无疑问都是皇帝阵营中的正义一派的人物。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

  他们确实有在尝试接触这些人马。

  而皇帝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人是由始至终都不认同他杀皇太子兄弟的。在发现与他理念不合之后,这批人就沉默下来了,否则他也不用抬起一个赵宸来作为他们靠拢的标杆,以重新聚拢人心。

  赵宸想撬动他们,还别说,这些人是有被撬动可能的,并且不低。

  沈鉴云这可是阳谋,大战当先,发现接触痕迹属实,而这现今每一次的交战对赵宸和赵元泰都极其重要,一旦出了岔子落败,形势就将急转直下,很可能就没法挽回了。

  皇帝能冒这个险吗?

  尤其是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他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可倘若皇帝在此战不着痕迹将那几人暂先边缘化的话,那对赵徵他们也是大好事。

  赵宸都能感觉到出来的事,更何况岑开山郑叔达等经年征战的老将。

  只要有一次,赵徵他们就有把握将成功打开缺口,将他们拉拢过来!

  赵徵纪棠和沈鉴云对视一眼,三人相视一笑。

  且看皇帝这回怎么应对了?

  ……

  然皇帝的做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鸣警号角呜呜长鸣,战鼓已经急促擂响!嘭嘭嘭嘭响彻整个魏军大营震颤所有人心弦,皇帝垂眸看过那张纸,可能就一秒,停滞的脚步霍地提了起来,一步比一步快,他继续急促一把撩起后帘,穿过帅帐一步踏出。

  帅帐之外,所有战将都已经匆匆披挂整齐,火速赶至了!匆忙间连列队都来不及,诸将一见皇帝到,匆匆一礼起身,急促喊:“陛下?!”

  万分紧张的气氛,千钧一发的思绪间,皇帝锐利目光在扫过在场所有人,在站在左侧的大将岑开山郑叔达和中郎将梁思远史邙等人身上一顿,他却一扬左手,将手上的密信扬了起来。

  “诸位,有人向朕告密,说将军蔡国公岑开山、广汉侯郑叔达、中郎将梁思远、史邙,裨将安房、杜严、马婓等人,有与敌军细作接触痕迹!”

  底下瞬间哗然,岑开山郑叔达当即跪地,急声:“陛下明察,臣等没有啊?!”

  或许有一部分人有,但在这个初初接触时候,他们肯定不可能动摇更不可能答应,更不可能在此刻承认的!

  这被举报的,全都是正义一派的,哪怕没有涉及的人也面色猝然大变,包括平昌侯纪宴和卫国公项北!

  纪谨和项青敲边鼓很久了,前些日子又接了纪棠的无署名密信,趁着檄文和樊夫人一事,两人私下又狠狠加了一把劲。但无奈皇帝对纪宴项北有知遇提携之恩,纪宴项北并没有松口,这耿直正义有利有弊,即便确实很不认可皇帝某些作为,但两人也从未生过背弃之念,还呵斥了儿子并勒令日后不可再提!

  大帐外气氛猝变,岑开山郑叔达等当事人急急辩解着,皇帝却一步上前,俯身将最前面的岑开山郑叔达、梁思远史邙等人亲自扶起,他扬眉锵声:“朕也不信!”

  “朕与诸卿同袍共战二十载,出生入死无数次,朕不信汝等,还能信谁?”

  皇帝直接把拿纸密报掷在地上,一脚踩上上面俯身扶起跪地的众人,重重一拍他们的肩,而后退后一步:“众将听令!!”

  “在!”

  “上将军岑开山,立即点左营五万精兵,急行军赶赴茆乡,务必要将来犯之敌拦截,不可让其过平阴山界!”

  “上将军郑叔达,你领五万精兵绕遂原直奔暾城迎来犯之敌!”

  “其余诸将,梁思远,史邙!汝二人各领部属于左翼;颜遂你领前军,赵成奇率七万精兵殿后,其余人等,按前日所排阵营,随朕迎战击敌!”

  “可有不解之处?!”

  “并无!”

  “末将领命!!”

  岑开山郑叔达和梁思远史邙等人一阵热血上涌心潮澎湃,皇帝非但没有怀疑他们,反而直接把此战最关键的几处交到他们手上,每一个人都安排在关键位置上,不掺半点的作假!

  他们心潮大起,原来的所有龃龉沉默顷刻间就被抛到脑后,大声应是:“愿为陛下效死!!”

  “朕不用你们死!”

  “你们都好好活着。”

  皇帝朗声道:“天下将平,朕与诸卿当同享富贵共证天下太平!!”

  “是!!!”

  底下当即齐齐大喝一声应和,声势震天!!!

  诸将火速散去,各自领军迎敌。

  纪谨项青跟在各自父亲身后,也匆匆离去,两人不着痕迹对视一眼,垂下眼眸遮住目中情绪。

  作为知道不少内情的人,两人看明白的刚才那个局。

  不得不说,皇帝极其厉害。

  这等情况,这等的局面,他可真够当机立断的!敢拼也敢冒险,这一手简直漂亮至极,不但化解了危机,还将人心凝聚和战意推动到了顶点!

  即便是纪谨和项青,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位陛下,确实有胆色,有魄力啊!

  ……

  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军心凝聚,战意高涨,所以皇帝这一战非但没有再吃亏,反而隐占上风,不过赵徵也不是吃素了,眼见战局并无胜算,窥个时机旋即收兵。

  魏军追出一段,吃了赵徵一记回马枪,先前优势不再,于是皇帝随即下令鸣金了。

  现在双方每一战都十分谨慎,因为深知一旦落败很可能无法挽回。

  大战一场,天亮方回营,皇帝梳洗更衣之后,重新披上重铠,出得来,冯增已等候多时了。

  冯增道:“陛下,巢城关那边已经差不多了,我们该趁热打铁,以免裴进又再反悔。”

  皇帝颔首,确实该开始了。

  “你起草,立即传书裴进!”

  皇帝眯眼,他也该给点颜色赵徵瞧瞧了。

  ……

  这个裴进,是钟离孤麾下裨将,他的父兄皆在南征那场伏击战中为了保护钟离孤突围而战死,于是钟离孤极看重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并将他放在了巢城关。

  目前赵徵和皇帝各自陈兵对峙,犬牙交错,而巢城关则是赵军左翼后的一处较重要关隘。

  若巢城关出现问题,皇帝则可直接率大股骑兵快袭赵军腹地,造成突乱,继而里应外合给予赵徵沉重一击!

  这个裴进倒很不想和皇帝勾连的,毕竟赵徵目前已不比皇帝弱,而他正眼看前程似锦。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选那边。

  但无奈他有个把柄在皇帝那边。

  皇帝在赵徵军内中高层的多年渗透,经过前后几桩的事宜,已基本被扫得差不多了。

  这个裴进算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他之所以会漏网,不是因为皇帝从前不想用他,而是从前这个把柄力道还不够。

  裴进和他嫂子通奸过。

  他长嫂和兄长性情不合相敬如冰,他兄长纳了几房妾也不耽误生儿子,他嫂子不忿,竟和还年少时的裴进私下勾搭在一起。

  裴进当时年纪小,头脑一昏犯下大错。但怎么说呢,这错大归大,但也远不至死。他父兄在堂,只要父兄原谅他,哪怕漏出去也最多名声差些被人诟病而已。

  但父兄一死,这个把柄就不得了了!

  钟离孤头正是对他父兄痛心疾首之际,要是被揭出来估计能宰了他。

  而且父兄不在,没人原谅,这错误的严重程度也一下子狂飙上去了。

  裴进被要挟着,咬牙撑了好些时候,最终一咬牙,决定开关并带兵投奔了。

  如果成了,还真可能成为决定胜败的关键一战。

  但好在,现今赵徵对皇帝是十二万分警惕雷达全开。不单单哨兵,军中暗线,暗部细作,都全部启动。作为主帅,他深知蛛丝马迹的重要性,很多时候,足可以顺藤摸瓜牵一发而动全身。

  明暗二报每日至少三次,已尽数启动了。

  也幸好,冯塬死后,纪棠不管多忙,她也不忘努力往皇帝那边安插细作,就是想着哪怕深入隐秘暂探不到,大面上的消息知道多一点也是好的。

  这么零星琐碎的消息汇总,每天都耗费沈鉴云和纪棠大量的精力打理,她每天都睡不够,赵徵心疼得紧,但也只能咬牙忍过去了,这段时间得坚持住了,闲适安逸的日子才能在后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的事件,就是在这里最先被察觉的。

  八月十七,沈鉴云从敌军貌似正常的巡逻和调防中,隐隐嗅到点不对劲。

  “嘶,……敌军可能有异动。”

  这是沈鉴云的直觉,他反复翻看消息汇总,最后盯着纪棠画出来的调防变化草图,沉吟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最后他指了指左翼和右翼,还有后军,“前逢道一顺,可直奔左翼后军,辛截道则指向我们右翼。”

  可己方布防足够严谨啊,哪怕夜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除非……

  沈鉴云抬眼:“除非里应外合!”

  纪棠一听这个就牙疼,他nn的,难道赵元泰的暗线还没打干净?不能吧!柴武毅钟离孤那么重要,什么底牌都该打出来了吧?

  “怎么办?”

  她揉揉眉心,前头他们刚给皇帝来了一记离间计,后脚人家都回击过来了,偏对方每每动手都是大阵仗,谁也不敢轻忽。

  可怎么办?现在只有一点猜测,总不能把左右后各关窍的人都换了的,哪有那么多的人?而且这是自乱阵脚啊,肯定不行的。

  左想右想,都没什么快准狠的办法,最后还是赵徵,他沉吟半晌,敲了敲长案:“既然找不到,那咱们索性明着来!”

  赵徵这对策极绝。

  他随即和选出来的一柴家军裨将上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好戏,“破获通敌细作,其麾下追随叛者尽数明正典刑”,而令下全军!

  ——凡有察觉异常者,举报有功。若有参与,就此既往不咎。非主谋者,可连擢二级。

  于是乎,裴进就被人举报了。

  很多事情,瞒上不瞒下,不是不想瞒,而是没法瞒,毕竟事情总要有人配合着做的。

  在周瑜打黄盖大戏之前,可能经手者还不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可事件一出,本来不在意的都醒悟过来了,更何况那些本来隐隐就有点疑惑的。

  不是谁都肯跟着投敌的,原先已经被拉进去洗不清了,可现在既往不咎啊!

  赵徵的话没人质疑,因为他自幼深得其父教诲,一贯都是令出如山的。

  说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说悬崖勒马举报有奖,那就是举报有奖!

  连升二级,都能坐裴进的位置了。

  于是乎,临门一脚,裴进直接被人拿下,底下人一合计,已经将他举报了。

  “押下去,军法处置!”

  赵徵冷冷吐出一句,他站在关门之上,冷冷看着极远前方。

  刘元直接自城墙而下,飞速往前掠去。

  果然过得半个时辰,就带回消息,果然有敌军骑兵急行军赶至!

  赵徵冷冷一笑,抽出长剑,斜指前方:“擂鼓!进军!!”

  他安排好布防,亲自坐镇巢城关!

  关门大开,栗泉带着柴显柴兴钟离颖杜平侯忠嗣以及二万骑兵疾冲而出!

  牛皮大鼓隆隆轰响,夜色下厮杀呐喊震天,双方展开了一场小范围的骑兵激战,结果各有损伤,不分胜负。

  只不过对于皇帝而言,这战果却是极不如意的。

  毕竟此战在他的预期中,应当是承前启后击溃赵徵的关键一战,可现在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

  魏军大营,帝帐。

  自一发现裴进没有按时间开启关门,皇帝脸色就沉下去了,后续发展果然!

  他面沉如水,战果于他看来一开始其实已经出了,冷冷詈诘赵徵之后,他直接把战场交给颜遂指挥,径直一扯马缰回营。

  冯增来回踱步,南征以来不过大半年,冯增眉心的纹路深了不少:“靖王此人,确实不容小觊啊。”

  “如今战事已到了至关重要之时,若再僵持这样下去,只怕最后胜负难料。”

  必须打开一个缺口来啊!

  “朕知道。”

  皇帝抬目,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眸盯着被夜风拂动的营帐,他站起身:“仲德放心,他赢不了的。”

  皇帝信步往外。

  冯增很有分寸,哪怕昔日堂弟冯塬掌着皇帝暗中之事,他也没有探问过一分,见状并没有跟上去。

  皇帝快步来到中军边缘,即暗卫据点的那一小片营帐。

  这个时候,距离赵宸被拿下已经四五天了,皇帝还没顾得上处理他。

  赵宸也已经被关了四五天了。

  营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但里头却什么都有,一箱一箱的物品和刑具,甚至还有一个囚笼。

  不大,半人高,一人长,关一个人足够了。

  赵宸被关在里头,吃喝拉撒也在里面,最多笼子被抬开清理一下地面,昔日一个天潢贵胄,如今简直狼狈至极。

  他挣扎过,喝骂过,但看守暗卫动也不动,他也不敢真的把附近的兵卒都惊动过来,这事抖搂出来,他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终于回过神来折腾过想逃走,可他怎么逃得了?这个囚笼看着不起眼,但却是铁木制成,里面还打进铁枝,纹丝不动。

  从骇然到恼怒到焦灼,始终不变却是入骨的惊骇,他如同困兽,惶然地等待着皇帝出现,等待着自己下场。

  赵宸唯一还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正义那派还在,皇帝如今声名狼藉,更需要自己的存在以让正义党归附聚拢。

  这是长远必须有的。

  也是如今局势稳定军心的极关键一环。

  所以皇帝不能杀了他,权衡利弊后,终归要把他放出来的。

  他可以起誓,但其实不起也差不多,皇帝肯定会派人在他左右监视的,慎防他折腾幺蛾子。

  但不管再多监视钳制也没关系,只要能出去,就有希望。

  赵宸左思右想过,哪怕皇帝立时战死,只怕也安排了后手,他继承登基只怕没希望了。那么,他伺机逃吧!

  只要在战场中,机会总能找到的。

  以后改名换姓,商通天下,也不是不行。

  赵宸细细分析过,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现在,他反而希望赵徵能坚挺,尽可能地撑久一点,甚至最后战胜皇帝,杀死皇帝,给他制造遁撤时机。

  赵宸也留有后手,他只有成功遁出,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哭求哀求恳求,尽一切表现自己臣服,好让皇帝放他出去。

  应该不会很久的,毕竟宁王殿下不能太久不见人的。

  赵宸猜到了过程,他分析也一点不算错,但他做梦也猜不到结果。

  皇帝确实没有让赵宸等很久。

  宁王就算生病,几天也该痊愈了,这几天战事激烈频繁没人探病,明天也该有了。

  但皇帝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暗卫,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这人的职业很特殊,有个自起的绰号,叫“皮匠”。

  这日深夜,营内突然点了灯,不多,就一盏,放在赵宸的囚笼前,地面也被细细洒扫干净了。

  赵宸抓紧栅栏,皇帝要来了!

  有脚步声,帘帐一动,一个身披玄黑披风的高大身影信步而入,熟悉的眉目熟悉的身形,正是皇帝。

  赵宸抬眼望去:“父皇,父皇!儿臣知罪,可儿臣知悉内情之时,已年愈十五,儿臣根本,根本……!”

  他涕泪交流,囚笼打开,他跪在皇帝跟前,慌乱说着,重重磕头:“儿臣非父皇骨血,不敢肖想尊位,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将功赎罪之机,儿臣必全力以赴!!”

  “儿臣,儿臣还可以替父皇迷惑赵徵纪棠,助父皇布局击溃赵军杀死赵徵!”

  赵宸灵光一闪,为了给自己增加筹码,索性连纪棠那边要挟过他的事情都说出来!

  “父皇不知!儿臣迫不得已,但也没敢泄露什么,只随意糊弄一下,若父皇有意,儿臣可以……”

  “朕知道。”

  皇帝俯身,盯了赵宸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他瞳仁深处那种漠然的冰冷,昭示了他对赵宸的不在意,视线对上,赵宸心口一突,无端失了声。

  他心脏无端端狂跳起来,一股冰冰凉意自后脊而起,直窜上天灵盖。

  “朕都知道。”

  皇帝笑了笑:“只是这事,也不需要你。”

  赵宸的小心思,他猜得个八九不离十,赵宸此人素来胆大妄为,等他稳下来以后,还肯定会做小动作帮助赵徵呢,皇帝哼笑了一声,居高临下,淡淡道:“这些事情,都用不着你。”

  “你当了皇子这许多年,还朕一个东西便可。”

  不待赵宸再有反应,皇帝直起身,挥了挥手。

  两名暗卫抓住他,在他后背一按,赵宸整个上半身登时一麻失力,前者动作非常利索,已经将他捆起来了,另外一个端着一碗汤药,掐住他的下颌,强灌进去。

  这是一碗麻沸汤,防止赵宸稍后挣扎的。

  药力很重,饶是赵宸挣扎着呕撒出了一半,他也很快开始感到晕眩。

  他被抬上了一条刚好能躺一个人的特殊长凳上,四肢和身体被皮绳牢牢捆住,开始有点模糊的视线看见,那个跟在皇帝身后,一直侍立不语的蓝色半旧布衣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打开自己随身包袱,放在一条长案上,上面是很多把很细很细的长刀。

  易容术,想要凭借外物,去长久伪装成另一个大家已经熟悉的人,根本不可能。

  唯独最顶尖的“皮匠”可以完成。

  这个中年男子,是皮匠第三十七代传人,裘恕机缘巧合才网罗到人才。

  他可以把人的脸皮完整剥出来,然后制成一张人皮面具,只要伪装的人脸型比较相近,他可以完成一次完美的易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