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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胜和梁五。

  皇帝挑眉:“你能给朕什么?”

  纪棠想了想:“最后阿徵把你杀了后,我替你收尸如何?”

  纪棠抓着两个栅栏木,挑眉:“你不是说是我父亲吗?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到?”

  皇帝冷哼一声:“不必,你不是说朕不是你父亲吗?”

  纪棠立即接了句:“父亲。”

  她立马冲皇帝喊了一声父亲,反正也不掉块皮。

  皇帝被她噎了一下,两人对视半晌,皇帝哼笑一声:“行,给她。”

  他转身快步离去。

  ……

  对于皇帝而言,李胜梁五这茬也就像随手丢块垃圾一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事。

  但对李胜梁五影响可就大了,哪怕是死,两人也想死在主子身边,而非日复一日的被皮匠折磨。

  牢门打开,李胜梁五被抬过来。

  两人躺在地上不怎么能动,关节全部被卸了,但好在没断,皮匠不允许打断骨头破坏皮子,给卸了关节然后灌了重剂量的软筋散。

  黑衣人们也不在意,这块守卫之森严,哪怕李胜梁五没伤没药都折腾不出花来,更甭提现在高烧重伤。

  纪棠松了一口气,觊了那群黑衣人一眼,她试探地把李胜梁五脱臼的关节都推回去了,后者毫不在意。

  “……主子!”

  李胜梁五激动得不行,万万没想到还能见到纪棠,他们当然也不想在此地见到她!可纪棠到了这份上了,都没忘了他俩,两人心情自然是极激动的。

  “主子,是我们无用!……”

  “诶诶,谁能想得到呢。”

  纪棠打断他们的请罪,她真的有点不敢看他们的脸,但还是忍着仔细观察了一下,还好,幸好这个皮匠有两把刷子,这个药确实很好,没见感染,两人脸上的伤口已开始结痂了。

  “你们别动,小心别蹭到了。”

  “辛苦你们了。”

  纪棠握住他们的手拍了拍:“别怕,我们肯定能出去了!”她笑了笑:“等出去以后啊,我还得给你们找个好媳妇,成家立业呢。”

  李胜梁五不禁热泪盈眶,两人努力点头:“好,好!都听主子的!”

  李胜梁五跟着她很久了,纪棠看他们这样也难受得紧,但总算保住了性命,也算一件大好事。

  纪棠安抚好两人,揪着条禾杆坐下,就开始琢磨了,这不行啊,啧,究竟怎样才能脱身呢?

  她还想到了赵徵,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怕是焦急得很了吧?

  ……

  赵徵确实焦急得很,心焦如焚。

  一回到大营,就立马下令启动全部的暗线打探纪棠的消息,还要安排人准备去营救她。

  “我去!”

  不待赵徵安排人,焦急翘首等待他回来的柴兴立即就毛遂自荐了,还有随后飞马赶到的柴显钟离颖等人,柴显并未忘记纪棠的暴雨大河襄救,也立马接话:“我也去!”

  赵徵想自己去了,但主帅,这哪里行,他都未曾表露,就被柴显堵回去了,“殿下,你绝不能深入敌营的!!”

  “没错!”

  柴武毅钟离孤前后脚进屋,两人都有伤,但好在是轻伤,忙碌完军务才刚刚粗粗包扎完成,顾不上歇息一下,一得消息就飞马过来了。

  “你们别急!皇帝不会立马对棠丫头下杀手的,”这么好的人质,柴武毅急促道:“我们总得打探好消息,计划好才能动手!”

  赵徵双目泛着红血丝,一脸的猩红干涸血迹斑斑,形容几分可怖,他嘴唇都干得裂了,可他都没记得喝上一口水,可见他的焦灼。

  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有人保持冷静,柴武毅钟离孤快步入屋,两人也是一身血迹焦黑都没顾得上梳洗一下,手重重拍在赵徵肩膀。

  赵徵目露痛苦,他没有保护好她,他让她陷入敌手了,一想到她如今落入赵元泰手中不知吃了什么苦头还有性命之险,他心口火烧火燎,又急又自责又痛苦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他深知自己此刻必须撑住了,他必须冷静,稍一露情绪,又立马绷紧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沈鉴云的声音:“我有办法!!”

  室内一静,所有人霍地抬头看去。

  隔扇门外,沈鉴云快步榻上台阶,一身苍色鹤氅还未换下血迹尘土斑斑尤显狼狈的他,此刻却目光灼灼,如同流云尽泻骄阳乍现,身体挺拔,步履如风。

  沈鉴云一步跨入门槛:“危也,机也!”

  “我们不但要把阿棠救回来,这也是我们大破敌军彻底致胜的关键!!”

第97章

  室内静了一下。

  柴兴性子最急嗓门最大,抢先问:“沈先生,这怎么说?!”

  沈鉴云的能耐他们都见识过,一诧之下又惊又喜,尤其赵徵,登时精神大振,一瞬不瞬盯着沈鉴云。

  沈鉴云缓步上前,清晨的阳光穿过硝烟稍歇的战场上空,自窗外透进投在沈鉴云的侧脸,为他的半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我始终以为,皇帝立身不正,此乃他的根基隐患,也是我们击败他的关键和致胜根本!”

  沈鉴云缓缓道。

  一个皇帝,一个赵宸,一个过分贪婪,一个伪装正义,但其实都是心思不正不择手段之辈。

  他们采取各种的手段或伪装或恩威并施聚拢各方能士,不是不行,但这样的基本盘稳定性是肯定不如赵徵这边的,就好比先前赵徵不死回朝撕破皇帝伪善面孔时,以左丞相任绥为首的正义一派人心浮动,逼得皇帝不得不顺势竖起赵宸这一标杆以重新聚拢人心。

  这样做法也不是不行,得失成败证英雄,成王败寇,自古已有云。

  但不得不说,若遇上难缠的强敌,那危险隐患的系数会大大增加。

  也是因此,沈鉴云从一开始,就把离间定为破敌最重要的战策。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皇帝确实很厉害,他不但化解离间计,甚至还借此危机强而有力地聚拢了一把军心,导致连沈鉴云一时都没法继续在此有什么进展。

  可这到底治标不治本。

  现在机会来了!

  沈鉴云当然担心纪棠,但他担心之余,一得到纪谨和项青被赵徵悄悄带回的消息,登时心念一动,援救纪棠连同破敌之策一刹就串联在了一起,瞬间浮上心头!

  危机危机,危险往往伴随战机。

  他们不但要救回纪棠,更要一举大破敌军以奠基最终的胜利!

  沈鉴云立在门槛后,半身逆着光,他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殿下于罔山之麓,曾言:断不信邪能压正!沈某人以为极是!!”

  听得人热血滂湃,思维敏捷如赵徵柴武毅钟离孤几个,已经明悟沈鉴云言下之意了,大家被沈鉴云铿锵有力的一席话说得心潮激荡,柴兴更是一步上前,一拍桌子重重嘭一声:“没错,邪不压正!”

  呸,要是皇帝这种人都能获得最终胜利,他死都不瞑目!

  柴兴大咧咧归大咧咧,战事天赋却很高,于军事上他触觉十分敏锐并不亚于其兄,此时也隐隐有所察觉,按捺不住,登时面露喜色。

  沈鉴云颔首:“说得不错!”

  当然,世道没这么朗朗乾坤,但以赵徵和皇帝目前情况而言,这却是关键!

  沈鉴云上前一步,低声对赵徵道:“殿下,沈某人欲见一见二位小将军!”

  雁县背靠平阴山支脉雁回山,除了这一面,其余三面都已经被赵徵率军合围住了,纪谨项青因为纪棠的事,没能跟着魏军大军退至雁县,遗留在外。

  但皇帝那边遁退且战急行军一路,肯定很多人跑乱了的,这个得紧急布防后再内部调整的,也就是说谁生谁死现在还乱着,这时候两人悄悄回归正是时候。

  不过三面被赵军合围了想从这里进入根本不行,翻山的话又太远了,于是两人匆匆伪装一番跟赵徵回来,赵徵正安排人趁着这个时候把他们悄悄送回去。

  ……

  沈鉴云的计划中,纪谨项青两人是关键,他当然要见的。

  有些话赵徵不好开口,他却能掰开揉碎给细细说清楚。

  其实这计划说起来也很简单,赵徵沈鉴云要分化要离间,他们却需要一个契机。

  这些正义一派同袍共战多年又理念相合,关系本来就千丝万缕,后经过皇帝和赵徵对抗的这小三年的时间,外界眼光和自身抱团,他们早已经是一个整体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撬动一个,后面很容易就会引发多米诺骨牌的效果。

  人有从众心理。

  而现在这个契机出现了!

  纪棠的被捕,她的身份,沈鉴云不知纪棠暗地里那层身份,赵徵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纪宴的女儿,纪谨胞妹,这就是一个天赐的契机。

  只要利用得好,他们不但可以设法营救纪棠,还能直接劝降纪宴及项北乃至其他的人!

  纪宴的亲儿子去劝,劝他设法把女儿救出来,难道还不能打动他吗?

  沈鉴云把纪宴定为此策的关键节点。

  而这个节点能否顺利撬动,就看纪谨的了!

  沈鉴云快速把他的计策说罢,赵徵道:“赵某人麾下,虚位以待二位将军!

  纪谨和项青站起,一抱拳,纪谨肃然:“殿下沈先生放心,谨必全力以赴!”

  “我们走吧!”

  正事一说完,纪谨立马急促道,他担心妹妹,心焦如焚。

  “好!”

  赵徵略略忖度,并未告诉两人纪棠的真实身世,立即安排人悄悄把两人送回去了。

  ……

  雁县太小,魏军大军并不能尽数入驻,而是以城池为核心,扇形驻扎布防。

  也是因此,纪谨项青回归并不难,悄然就回去了,并很快回到自己的营中,各自父亲的麾下。

  但劝降纪宴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纪谨心下焦灼,生怕妹妹在熬受酷刑,勉强按捺终于等父亲巡视完军中察看完伤员,他找个借口匆匆就一头扎进父亲的营院里了。

  但纪宴先前已经说过不同意了,被说得烦了还骂了他一顿,这会儿见儿子又老调重弹,他恼怒:“我不是让你不许再提了吗?!”

  从前皇帝一帆风顺他没有投,现在落于下风他更不可能如此行事,纪宴断然拒绝:“别说了!如今危难之际,你身为少将军,断不可再胡言乱语!若是动了老子的军心,看老子如何处置你?!”

  纪宴行伍武人,对小女儿还自刻意放缓声音温声细语,对儿子可没这个待遇了,生起大气来直接上军棍揍得皮开肉绽都是有的!

  一旦动了军心,再打战损的就是兵士性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麾下兵士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纪宴见儿子屡说不听,登时恼了,要伸脚蹬他!

  纪谨眼疾手快,正要避开,谁知余光一动,却见大敞的窗数十丈外的一处阁楼,微敞的木窗后有人影一动。

  纪谨心下一动,当即改挡为拉,拽住父亲的肩膀,怒道:“阿爹,有伤怎能不看!!”

  他喝令外头的亲卫:“快,去叫军医来!!”

  纪谨是特地选的地方和父亲说话的,地方陌生,他挑的父亲暂下榻的院中的一个轩亭,四面窗推开就是亭,关上就是赏雪的小轩,纪谨把剩下的几扇窗也推了,四面大敞,院里有亲卫亭顶藏不了人,这样说话才是最保险的!

  儿子的异常纪宴立即就发现了,他心下一凛,敏锐配合,捂住左肩,下一瞬也不着痕迹往那边的阁楼扫了一眼。

  亲卫已领命去跑出去叫军医了,纪谨贴着父亲的耳边,咬牙小声:“爹,你以为他真信任你们了?”

  不可能的!

  纪宴反应很快,也瞥见了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心下一沉,没有说话。

  纪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发现监视好啊,太及时了,一下子就铺垫到位了,比他说干口水还有效。

  临行前,赵徵私下叮嘱过他,说皇帝很可能会高度关注你们家,一应行事切切小心。

  这个其实纪棠也隐晦提过,纪谨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人不会无的放矢,他把本来就很紧的弦又紧了紧。

  军医很快叫来了,卸下纪宴的铠甲一看,左肩后背一大片的青肿,还有不少刀剑划伤,不过不深。

  北风呼呼,军医忙叫人把窗关上,这才替纪宴处理伤口。

  纪谨不着痕迹瞥了那处阁楼一眼,给自己的亲卫队长打了个眼色。自从听说过冯塬的事迹之后,他和项青很默契把自己身边贴身亲卫悄悄筛了一遍,不能确定全都换了下去。

  亲卫事前已被他叮嘱过,会意,当即散开守在能看见亭顶和亭子四个面的地方。

  纪谨默默看着父亲处理伤势,军医手脚麻利,很快就处理好了,留下几个药瓶说明用法,匆匆背着药箱走了。

  纪谨伺候父亲披甲,亭子不大,就父子两个,两人沉默无声,纪宴低头匆匆扣好搭扣,纪谨一拉他的手,他霍地站起挣脱,快步往亭外走去!

  刚跨出一步,“啪”一声膝盖骨重重叩在地上的声音,纪谨压抑的急声:“爹!你不管妹妹了吗?!”

  纪宴蓦转身:“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他疾步冲回来,一把揪住儿子的领子把他提起来,“你妹妹怎么了?!”

  刚说出一个字,立即被纪谨捂住嘴巴,纪宴心一凛,马上压低声音:“快说,你妹妹到底怎么了?!”

  纪谨眼眶泛红,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妹妹被陛下拿住了!”

  纪宴心里咯噔一下,简直又惊又怒又急:“……你妹妹,你妹妹怎么会被陛下拿住了呢?这……!”好端端这怎么回事?!

  纪谨遵守承诺,一直没有告诉父亲妹妹在哪,被纪宴气狠了打了一顿也咬死只含糊说妹妹安好,纪宴也就因为征战在外没空,否则能揍死这个小兔崽子。

  现在突然说闺女被皇帝拿了,他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纪宴咬牙切齿:“你还不快给老子说清楚!!”

  纪谨这才小小声,把和妹妹相见的情形和纪棠现今的身份简单说了说,他咬牙:“要不,我怎么会一直想着劝您……昨日我追上去,亲眼见妹妹被人带走的!”

  纪谨项青赶到时,刚好远远看见个尾巴,两人上去也只是多栽两个,追了两步,一咬牙关立即掉头去找赵徵。

  纪谨说着说着,火烧火燎,妹妹也不知正在哪里熬刑呢!他跪了下来,哭道:“爹,爹你不能不管妹妹啊!”

  里应外合,才有可能把妹妹救出来啊!

  “陛下多行不义,弑父弑兄弑君弑储,这等不忠不孝寡仁薄义不择手段之辈!爹,难道你还要助纣为虐吗?爹你还记得你当初投奔起义军之志吗?!”

  忆起当初从军起义的少年热血誓言,心头一片灼热!

  纪宴来回踱步,咬紧牙关。

  别看纪宴经常恼怒揍骂儿子,实际他心里极重极疼孩子的,他常年征战在外,膝下仅一儿一女,尤其愧对女儿,他不能陪伴她成长,连面也不能时时见得。

  女儿遇匪失踪,他特地告了半年的长假,天天找,甚至把宁县附近的山匪都剿了个干干净净,找了足足两年多,一直都没放弃过。

  素来体恤妻子留守不易待她态度温从未动过一根手指头的他,当时直接一巴掌就把卞夫人的脸扇肿了,卞夫人躺在床上半个月都没能起身。

  纪谨从怀里内衣夹层取出一封信,“……这是妹妹出事前写的。”

  纪宴抢过来飞快打开一看,熟悉且又添了些锋芒的笔触,笑语晏晏,请罪又撒娇,末了还苦劝他想一家团聚,语气诙谐,带着小儿女特有的娇俏。

  只是这封信灰黑狼藉,染满了泥尘焦痕和血迹,血迹渗透到里头的信纸上,斑斑赤色和字迹濡染成一片。

  这张染血信纸和娇俏的语气截然相反,纪宴心下大痛。

  纪宴小心收起信纸,把信揣进怀里,来回踱步,最终一咬牙:“那边怎么说,要爹怎么做?!”

  天平上哐当一声落下一个重重的砝码,纪宴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纪谨闻言大喜!

第98章

  现在对赵徵乃至赵军而言最重要的两件事都在眼前,再胜大破敌军和营救纪棠。

  甚至对赵徵而言,后者还要更重要一些,毕竟克敌哪怕这次不行后续还有机会,而纪棠却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赵徵不敢去想,初闻消息的那种头脑嗡鸣手足冰冷的骇然反应经过时间缓冲消褪了,但惶恐和焦灼却并未因此减少半分,并在时间的压力下化成一块铅,沉甸甸的坠在他空落落像缺了一半的心脏位置。

  赵徵仿佛和这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军靴重重踏落在黄褐夯实的黄泥大营地面上,他的感知仿佛在繁忙之内,又好像在繁忙之外。

  惶恐焦灼的尽头,是害怕,他害怕失去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复仇后无数美丽展望的将来,从此灰暗一片,缺了她,世界不再美丽,也不会有色彩,他零落立在世界之外,所有人世喧嚣酸甜苦辣灰蒙蒙的都不会再感知得到。

  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赵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自按捺下所有情绪去安排好一切,他强迫自己睡觉,他必须保持充足的精力和体力,才能把他阿棠营救回来。

  只午夜梦回,却又看见了她的明媚的笑脸,阳光下草长莺飞,她勾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嘀咕说等以后有空要再来。

  ——那是春天,在江眠,他攻下江眠城后飞马去花溪接她的时候,不知怎地,黑夜变成的白天,阳光洒在她白皙柔腻的面庞上,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他抱着她,也不禁笑了起来。

  午夜梦回,醒来泪流满面。

  赵徵下地把那串沉香木念珠翻出来,虔诚跪在地上,月光下安静放置案上的那串木珠上的点点褐红已变成黑赭色的斑点,他虔诚祈祷,祈求父兄怜他,保佑阿棠顺利脱险,勿教雁失其侣,孤苦伶仃。

  这一夜赵徵都没能再睡,万万幸的是,事情很快有了好的进展。

  纪宴被纪谨成功劝服了。

  而纪棠目前的大致消息也打探出来了。

  雁县不大,没什么可藏人的地方,而魏军亦是初来乍到,赵徵启动了所有的明线暗线,很快就锁定纪棠的大概位置了,她应是被关在皇帝所驻的县衙门的西侧原县牢里。

  县牢守卫森严,寻常兵卒连靠近都不能,关键位置站岗的卫兵太阳穴微鼓目光锋锐,必是皇帝的暗卫中的精锐人物。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关纪棠的地方。

  雁县之外,赵军大营,帅帐。

  沈鉴云接过赵徵传下的情报飞速翻看,精神大振:“很好!”

  他目光湛然:“大破敌军与营救阿棠之机,就在魏军突围之时!”

  一箭双雕。

  这两个其实是一件事,同时进行,互相推动一同设计。

  救纪棠重要,但前者同样重要,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后续未必能再找得到了,现在沈鉴云已有七成把握能在此次大败魏军,让这一战成为转折战局的关键关键一战。此战过后,可以直接奠定最后胜利了!

  雁县太小,现在有小半魏军甚至还布防在城外的,皇帝角色和赵徵逆转,现在谋求突围的轮到皇帝,而且这个突围战很快就会打响了的。

  皇帝没办法等,等赵军休憩过来,等赵军的攻城器械等辎重运抵再发动攻城战的话,那魏军再突围可就晚了。

  所以这两三天之内,魏军必定突围!

  钟离孤道:“纪侯项公一旦阵中突降,对魏军影响必巨!只要利用得宜,必等再次大败敌军!”

  “没错!”

  众人分析了魏军情况和突围路线,并就此布置了详细的计划,包括纪宴那边该如何行事的。

  不过有关纪宴那边的行动,除了推动战局之外,这一环更重要的一个目的,当然是救纪棠了!

  一说到这里,大家更打起两分精神来,认真听赵徵与沈鉴云发言。

  赵徵和沈鉴云已经商量过了,“雁县太小,而魏军突围,重点更可能放在左右两侧。”

  而雁县正面是赵军中军,两边强兵呼应联动更强,非突围首选。

  魏军的这次突围,也得强冲,因为没什么地利不适合取巧。

  赵徵和沈鉴云都判断,皇帝会将突围重点放在两侧。

  至于雁县后方,北边,则是山,不适宜大军遁撤,但转移重要人物还是个首选来着。

  沈鉴云沉吟:“皇帝应当会选这里!”

  雁县一面背山三面大敞,后者都是平原丘陵,沈鉴云手指在两侧临近山麓的位置分别划了一下。

  北边山高林密,确实是小股人马遁撤的首选,但皇帝还得考虑赵徵,而事实上赵徵确实已经把暗部的大量人手都撒进山中去了,就是生怕皇帝从这里把纪棠偷渡运走。

  所以这种情况,后山反而不是首选,因此沈鉴云判断,跟着突围大军一起,偏贴着山麓而行才是皇帝运人的首选。

  毕竟千军万马之中,身手再高的个人也难以施展。

  ——到时候看情况,顺利突围的话就跟大队,情况若有什么不妥就遁进山麓,贴着山边先走。

  皇帝肯定会放出幌子引开暗部的人的,压力减少后,再贴着山走就没问题了。

  皇帝得坐镇中军指挥突围战,纪棠他不可能带在身边,这就是赵徵他们的机会和可钻的空子。

  赵徵道:“届时,我安排山中的人被幌子引走一部分。”反正就是和皇帝斗智,赵徵也不可能轻易放走那些幌子,万一真的是纪棠被藏在里头呢?他冒不起这个险,所有也得全力以赴的。

  万幸有纪宴。

  山中的人手就重点追那些幌子即可,他的暗着是纪宴!

  这个小会整整开了一天,才初步制定了行动计划。简单概括,就是纪宴阵中突变,去追拦押运纪棠的人,利用身份和信息差,疾速急奔,出其不意,靠近包拢后者,制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暴起解救纪棠的条件。

  赵徵亲笔匆匆写就,加密加火漆,交给陈达:“立即传给纪宴!”

  但这个计划的细节填充,还需要纪宴亲自来,差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他身处魏军手掌兵权,这是旁人没法替代的。

  密信很快就送出去了,距离获悉纪棠被捕还不足两天,可赵徵就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时间过得太缓慢,煎熬焦灼度日如年。

  所有人都匆匆出去了,他靠坐在首位上闭了闭眼睛,很快又睁开,强自打起精神开始忙碌。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阿棠还等着他!

  现在只希望纪宴那边能竭尽全力,顺利些,再顺利些。

  ……

  纪宴行军征战二十载,亦是个当机立断的果决性子,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

  他先说服了项北。

  这个纪谨和项青商量过了,项青这边没纪棠这样的筹码,干脆就不再开口,交给纪宴。

  纪宴项北同袍多年是战壕里的兄弟是至交好友,身份相当关系紧密,还属同一个立场阵营,纪宴开口比项青有效太多了。

  果然,纪宴下定决心之后,当天就找了项北,项北听罢沉吟良久,最后一咬牙,也决定一起干。

  他和纪宴是兄弟是好友,断没有检举揭发的道理。而他之前立场想法其实和纪宴差不多,现在纪宴决定要降,他作为亲密多年的好友就算留下,只怕也落不着什么好,两人一贯都是同进同退的,项北没有犹豫太久,就下定了决心。

  然后两人一合计,还得搞定郑叔达。

  赵徵他们判断得一点不错,皇帝确实马上就要展开突围战了,而根据项青的小心观察,其实也锁定了县西牢那块。

  纪宴和项北商量了一会,觉得赵徵那边判断应不错,押运纪棠的人确实很可能会走西侧山麓。

  可现在问题是,刚刚有飞马来找,纪宴项北立即噤声一问,是皇帝紧急召集众将召开的军事会议。

  是突围战,马上就要打响了!皇帝迅速颁下军令,纪宴却被安排在东侧前方,恰恰好和西侧山麓形成一个对角线,中间还隔了一个县城。

  这有意无意的安排,也侧面印证了赵徵那边的判断。

  不行,太远了。

  两人立即锁定郑叔达。

  上将军广汉侯郑叔达,也是正义一派的代表人物,他一贯和纪宴项北私交很好,且最重要的是,纪宴昔年对他有救命之恩。

  而这一次,郑叔达被安排在左侧突围,距离预判押运纪棠的西侧山麓很近。

  若是劝降郑叔达,救纪棠必会非常顺利!

  晚膳后整军立即开始突围,但为防惊动赵军,此前并不会声张,知道作战计划的仅仅只有各部主将,大家表现如寻常一样,纪宴项北继续巡营,也给了他们一点接触郑叔达的时间。

  郑叔达营部和纪宴是一个方向,只是后者在城外,纪宴故意在上马露出几分凝滞,郑叔达当即询问起纪宴的伤势,并急忙再叫了军医来。

  进了营帐,军医未到,纪宴摆手摇头说没事几句,便把话题带到突围战之上,他觊了郑叔达一眼,轻叹了一声,只道:“希望这次能顺利突围,”不过就算顺利突围,“只怕这次得退到翱城了。”

  这次战事失利,被赵徵逼拢合围,哪怕成功突围,也无法再回到原大营了,得退至平阴山以北、翱城矽山关一线了。

  池州闵州是彻底丢了。

  纪宴长长吐了一口气:“士气不好振啊。”

  本身就是“非正义之师”,之前还好,现在落败,兵士难免就想起来,挫上加挫。

  纪宴在试探郑叔达口风,郑叔达不是项北,他当然不可能直接和盘托出的。

  但很可惜,先前皇帝毫不犹豫信任并委以关键战位带来的影响还没这么快消褪的,而作为首当其冲的当事人之一的郑叔达,心理更是直接又被上了一道箍。

  郑叔达沉默片刻,长长呼了一口气:“总能振起来的,我们的将士不比赵军逊色,赵徵能突围,我们自然也能!”

  “别说丧气话了,先突围再说!”

  纪宴笑笑,应和两句,军医来了,他依言卸下铠甲让军医急忙给他肩背重新上药并加一层厚垫。

  纪宴和项北对视一眼,两人都没再说话。

  郑叔达走不通了。

  纪宴不能拿闺女的安危来冒险。

  他宁愿另想他法。

  ……

  赵军大营,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