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越 盯着刘海柱看了半天,说:“你是柱子?”

“操,你还认识我啊!”

“哎呀,多少年没见了!”腾越激动得蹦下了床。

“操,你现在挺牛逼呗!连人都敢杀!”

“杀的人少了!反正我烂命一条!你就睡老曾旁边呗!”

三林走后,老曾睡上了三铺。腾越让刘海柱睡的地方,是四铺。赵红兵一听腾越这安排,一块石头落了地。刘海柱嘴上不说,心里乐开了花。腾越万万没想到,他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小包围。

很快,晚饭时间到了。腾越二话没说,把自己定的肉菜分给了刘海柱一半,刘海柱也没客气,拿过来就吃,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张国庆走了过来,要把腾越定的肉菜分给刘海柱,腾越挥挥手:“不用,明天我给柱子订,来,老张,咱们老哥仨一起吃。”

腾越指着张国庆说:“这是老张,今年54,以前肉联厂的,柱子你今年多大?”

“我53了。”刘海柱好像是很久没吃过肉了,连头都不抬。

“那咱们俩同岁。对了,听说你不是开了个汽配公司吗?”

“黄了,都输了。”刘海柱说。

腾越很惋惜的说:“干啥不行啊,赌博干吗?”

“上当了,碰上老千了。”

腾越大发感慨:“老喽,都老喽!当年,我说二十多年前,全市最有名的大哥就数你跟李老棍子了,当然了,我也不差。可是1983年大逮捕,咱们是谁都没躲过去。再出来,也就是李老哥还算是一个人物,咱们都消停喽。对了,不都说你出来以后老老实实做生意了吗?怎么又犯事了?把出老千的给捅了?”

“没有,我家旁边有个饭店,那老板忒缺德,成天从农村招黄花姑娘,都是十六七的,招来以后就祸害,糟蹋了七八个了,我早就想收拾他了。”

腾越看样子也是义愤填膺的:“操!这要是当年,他早被咱们这些人给打死了。现在这鸡巴社会,谁能搞得着姑娘是谁有本事!你管这闲事太多余,说不定人家姑娘乐意往上凑呢!这个鸡巴社会。”

刘海柱乐了:“你还挺愤怒呗?”

腾越说:“你不愤怒啊?你就说说咱们这批人,出生以后刚记事,就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各个都营养不良。好不容易活下来想念书吧,又遇上了‘文革’!天天家人被批斗不说,连学都没法上了。熬啊熬啊‘文革’结束了,好不容易改革开放了,咱们刚刚有点活路,又被严打抓起来了!”

腾越说的十分激动,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刘海柱说:“哎哎哎,吃饭呢,吃饭的时候不能生气。再说,谁让咱们折腾了呢?咱们这代人不也没被全逮捕吗不是?抓起来的还是少数。”

腾越更激动了,说:“没被抓又怎么样?你看看老张,他就没被抓,结果呢?下岗!操!咱们这些人身体不行,人也老了,又没文化,怎么跟那小青年竞争?咱们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咱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再说说你,柱子,你看你那狼吞虎咽样,估计你在外面吃得也不怎么样。”

刘海柱又乐了:“操,扯淡,我在外面天天大鱼大肉,我这人就是爱吃,不挑食,就算是吃这水煮白菜帮子,我也能一样下饭。”

刘海柱把那肉菜吃光了,还真吃起了看守所里提供的白菜帮子,吃的还真是津津有味。

腾越看着刘海柱那吃相乐了:“柱子,我真他妈的服你,吃白菜帮子都跟吃鱼翅似的。”

刘海柱说:“鱼翅有啥吃头?跟他妈粉丝似的。我这辈子好的吃过,赖的吃过。人就没有受不了的罪,以苦为乐,到哪儿都没错。”

刘海柱说着,吐了一棵白菜帮里的沙子,然后继续吃。

腾越说:“真他妈的能吃,我明天给你订两份!”

“不用,今天刚进来,没来得及订,明天我请你。”

“你请我?”

“当然了,我怎么能白吃你的。我钱是输了不少,但是吃两口饭的钱还有。”

“呵呵,这。。。。。。”

“操,几十块钱的饭我柱子再吃不起,也他妈的白混了。”

刘海柱嘴里说着话,嘴可没闲着,又把白菜帮子给吃完了。吃完了长舒一口气:“好吃!”

号子里的人都看愣了,这人怎么跟十年八年没吃过饭似的?所有人进来以后,都是起码一个礼拜吃不下看守所里提供的饭菜,可这刘海柱,却像是品尝美味佳肴一样吃这白菜帮子,而且还大赞好吃。大家都暗骂:“好吃你就多吃点,祝你一辈子吃这破牢饭。”

刘海柱却不以为意,用力地拍了拍腾越的肩膀:“别看着了,吃吧!”

说完,刘海柱上铺了,在铺上盘的特标准。

赵红兵用眼神跟刘海柱沟通了一下,刘海柱微微一笑,然后再也没任何表情。

刘海柱这一笑过后,赵红兵居然睡着了,睡得无比踏实,这可能是赵红兵近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甚至,还打起了呼噜。因为,他有朋友在身边。

腾越也盘在了铺上,跟刘海柱使眼色,悄声问:“你认识他不?”

“谁呀?”刘海柱嗓门不小。

“嘘!”腾越示意刘海柱小点声,用眼神瞥了瞥赵红兵。

“他?他是谁啊!不认识。”

“哦,也是,你混社会那会儿,还没他呢。赵红兵,听过没?”

“当然听过!不认识。懒得认识。”刘海柱说。

“就是,咱们混的时候,他算个屁呀!”腾越又开始了愤愤不平。

这一晚上,腾越一直在跟刘海柱聊天。聊的内容无非就两点。第一是回忆二十多年前大家的辉煌,第二是痛骂当今社会的物欲横流。

刘海柱听了一晚上,也听得心烦了,说:“腾越啊,你说你都是个快被判死刑的人了,咋就这么激进呢?一个社会,你不看他好的方面,专看他坏的方面,这哪行啊?你在外面的时候,有车吧?住楼房吧?天天下馆子吧?这在当年你敢想吗?差不多就行了,睡吧!”

第四章 单挑之王自愿入狱,兄弟联手共退强敌一、兄弟情,江湖义

第二天一大早,腾越又给刘海柱拿来了咸鸭蛋、大米饭。刘海柱摆摆手,大早上的,吃不下那些东西。

吃完早饭,腾越h还是盯着刘海柱唠。

刘海柱心里跟明镜似的: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又是二十多年没见面,腾越对自己这么热情,那肯定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在跟赵红兵冲突的时候,让自己站在他这一边。

中午的时候,赵红兵嫌脚镣太磨脚腕子了,让姚千里给他在脚腕上绑几层布。

腾越冷笑,指桑骂槐地说:“绑得越紧,死得越快。”

赵红兵假装没听见,继续优哉游哉地指导姚千里该怎么绑。

腾越又说:“都听说死刑犯戴上脚镣才绑脚腕呢,头一次见到犯这点小破事也要绑脚腕子的。”

姚千里抬头说:“你不就是死刑犯吗?等你判决下来,我给你绑!我这是先练练活儿,到时候都是给你用的,肯定好好送你上路。”

“我操你妈,你个小逼崽子,会说句人话不?”

腾越说着,从铺上下来就要踹姚千里。姚千里更横,霍地站起来,朝着腾越就走了过去。

老好人张国庆赶紧夹在俩人中间:“别闹了,别闹了,一会儿该开饭了。”

赵红兵说话了:“操你妈,有种你朝我来。”

腾越不但没发作,反而笑了:“咱们俩啊,谁死在谁前面还不一定呢。”

“是吗?”赵红兵抖了抖手中明晃晃的手铐。

“我真就纳闷了,昨天你怎么就睡得那么踏实?你看来还真有种,不过,你要是真有种,你就天天晚上 都睡那么踏实。”

赵红兵说:“爱你妈的说啥说啥,爱你妈的干啥干啥,说了不算,干了才算。我姓赵的啥都干过,就是没跟老娘们儿骂过街。来,小姚,继续给我绑!”

腾越也没再纠缠,毕竟这么光说不练不是大流氓本色。打又不是好时机,干脆还是别说了。再说下去,的确有点像泼妇骂街。

中午吃饭,刘海柱果然没吃腾越的饭。

腾越还觉得挺不得劲:“这么见外干吗?”

刘海柱说:“我又不是你农村亲戚,这么照顾我干啥?”

刘海柱吃得差不多了,刀哥凑了过来,狗腿子还是一点都没变:“你就是柱子哥吧,我听过你以前的事。”

“听过我以前啥事?”

“听过你以前跟人干仗的事呗!都说你一把铁锹平了一条街。”

“我又不是干清洁工的,平什么平啊?”刘海柱说。

“你看,你可太谦虚了。”刀哥说。

腾越递给了刘海柱一根烟,三五牌的。

刘海柱说:“抽不了你这烟,我抽烤烟。”

腾越觉得这话耳熟,想了想:哦,原来自己前些日子刚进来时对赵红兵说过这话。

刘海柱掏出根烟来,点着了。

“苏烟,牛逼啊,我都没抽过。”刀哥说。

“是吗?”刘海柱待搭不理的。

“弄根尝尝呗!”

刘海柱烦死了这刀哥,他这辈子最见不得这样低三下四的人:“想抽啊!管我叫大爷。”

“大爷。”刀哥喊得可亲了。

刘海柱还真被这刀哥给弄不会了,把整包烟都递给了刀哥,说:“侄子,我是你唯一的大爷,你以后别他妈的出去乱认大爷,要是让我知道你乱认大爷,我非把你卵子给打折了。”

“你就是我亲大爷,我唯一的大爷。”刀哥说。

刘海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搭话了,彻底被刀哥的无耻给惊呆了。

刀哥拿着烟走了,刘海柱跟腾越说:“我现在有点赞同你的话了。”

“赞同我哪句?”

“这个鸡巴社会,谁有钱谁是爹。我爹没当成,大爷当成了。”

腾越哈哈大笑。

下午放风的时候,赵红兵躺在床上没出去。

腾越溜达到刘海柱旁边,跟刘海柱搭话。刘海柱早就知道,腾越今天不来,明天也得来。他肯定是想说收拾赵红兵的事。

腾越说:“柱子,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想问你句话。”

“问呗!”

“我要是跟别人有了冲突,你帮谁啊?”

“你要跟谁冲突啊?赵红兵啊?”

“对,赵红兵太不是人,成天以为有俩钱就了不得,看谁都没个正眼。就说你吧,怎么也是个前辈,起码是它的前辈,他见到你总该打个招呼吧,可他连招呼都没打,连正眼都没看你一眼。”腾越的挑拨虽然赤裸裸,但不得不说,很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