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座,景飒就耐不住脾气的将茶几上放着的卷宗狠狠砸了一下,“真是功亏一篑。”

“还没到你说得这地步,或许楚冉手机掉了也说不定。”小李尽可能的往好地方想,不只是安慰自己,也是极大的希望楚冉失踪不是真的。

皛皛开口问道,“老张,先说说保洁员的事。”

楚冉这条线索暂时断了,还有其他的线索,要她现在气馁,可不是她的作风。

张又成把玩着手里的烟,很想来一口,但碍于现在这气氛,他却没这心情。

“我来说吧。”曹震自告奋勇道,他急需找点事情来转移自己内心的消沉。

“我和老张去问过行政部,调查了他们请的保洁公司,杜家医院因为占地大,职员和患者又多,又大多是医用垃圾,请了两家保洁公司,一家专职清扫,一家专职清除垃圾,生活垃圾和医用垃圾也是分类处理,工作量颇大,因此保洁员是三班倒,每天保洁公司都会有相应的排班表。”

说到这里,曹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壶里的茶是早上留下的,早已凉透,也把茶叶泡浓了,喝起来又冷又苦。

一口下去,浑身打颤,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保洁公司用的都是派遣性质的员工,都是临时合同,薪水都是按小时计算的,这两家保洁公司业范围也很广,这种性质下,人员的调动很大,很可能今天来医院的是这批人,明天这批人就去另一个干活地点了,灵茜、费铃、米晓燕死的那几天,在那段时间上班的保洁员,保洁公司每天安排了三个人。”

因为是医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有人就会有垃圾,医院又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做得了。

“这三个人,每天还都是不一样的。”

也就是说,每天三人,死者死时的那三天,有嫌疑的人有九个人。

“幸运的事,这每天上班的三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负责区域,根据保洁公司提供的排班表,我和老张很快就知道了那三个人是谁。”

“确定是三个人?”

这可不是好现象,因为费铃死时那个在垃圾场消失的人,和灵茜死时更换衣服的人,岂不是非同一个人了。

“没错!”

老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了皛皛,“里头是那三个人登记工作时填写的资料表。”

皛皛将资料表抽了出来。

因为是保洁工作,又是非正式工,是临时的,不需要太详细的登记,上头罗列都是一些基本信息,例如姓名、籍贯、身份证号码,联系方式,地址这些简单信息,上面都有贴了一寸的报名照。

有点像小区里保姆中介公司的人事档案。

三个人都是外省来S市务工的人,年纪都在四十来岁,满脸沧桑,都透着乡土气息,都是很憨厚老实的模样,一看就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应该都是农村出来混饭吃的。

这可不符合监控录像里那名保洁人员在她心里的印象,他做事小心谨慎,从头到尾都没让她和景飒看到过脸,行踪又飘忽,必定是一个很机警的人。

“查过身份证没有?”皛皛有理由相信身份证可能是伪造的。

“查过,都是真的,没有造假的可能,身份证上的信息和真人都对得上。”

景飒伸出脑袋,往皛皛手里的资料看了看,“这不可能啊,如果这个保洁员和案子有关的话,怎么可能是三个不同的人。”

一个就很头大了,现在还来了三个不同的人,她只觉得脑仁要炸了。

皛皛细细的看着手里的资料,上面的信息太简单,她看不出什么有什么可疑的。

“你们有没有见过那三人。”

照片和手上的资料可以造假,但真人却不能造假。

老张道,“有,我和曹队亲自跑了一趟保洁公司,让他们找这三个人出来。”

“结果呢?”

老张气呼呼的说道,“死不承认!”

一想到这三个人,他心里就恼火,一问三不知,又还是外省人,口音很重,问话的时候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确定和照片上的人一样。”皛皛再次确认道。

“看得真真的,和照片一模一样,我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我和曹队也拿录像给他们看了,其中两人确认那的确是自己,还说…”

“还说什么?”

“那个换装的说是好玩,因为半夜工作轻松,就玩玩!”

小李嚷道:“开什么国际玩笑!哪有人这么玩的。”

景飒问道:“那个在垃圾场失踪的又怎么说?”

“说是活干完了,没人管,就去找个地方休息了。”

皛皛并非是不相信张又成的话,而是这事太过诡异。

试想一下,假设楚冉和那名行踪飘忽的保洁员是凶手的话,那么最多只可能是两个人。

四个人就变成杀人集团了。

人一旦多了,杀人的方法绝对不可能那么统一。

想到此处,皛皛也觉得脑仁开始疼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都是错误的。

她又问道,“医院的人认不认识他们,我指的是他们上班的时候,有没有专职负责监督他们的人。”

“这…”老张顿了一下,“这个我没问!”

“没问!”皛皛的脸立刻变色,“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不问。”

“关于这件事你别怪老张,是保洁公司的问题!”曹震解释道,“像这类公司大多都不正规,雇佣的人都是外省的务工人员,不用缴纳社保,他们做的就是派人去医院,干一天活,结一天的帐,只要去时到保洁公司那里报个道就行了。”

很多外来民工也是如此,只要有活干就行,福利却得不到保障,但没办法,他们穷,这是大城市里出生的人无法想象的,这也是为了春节火车票能把头发愁白了一群人。

“医院那边也不会管那么多,只要有人来工作就行安全问题的话,宝洁公司在安排工作的时候,都有让这些人交了一笔保证金,为的是让他们在干活的时候别做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事,一旦被医院举报,不只会丢了工作,保证金也会全部上缴,听保洁公司的人说,这办法很有效,他们做到现在,就没发生过类似偷东西的事情。”

本来就穷,这些苦哈哈的打工者自然不会冒着保证金打水漂的可能去干偷鸡摸狗的事,都想安安份份的找份稳当工作。

皛皛听完曹震的话,顿时有了一个想法,“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医院的人也不知道来的事什么人,只要人来了就行,或者他们只是点名,名字对了就可以!”

曹震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往脑门上一拍,“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还有这种方法!”

“皛皛,你是说冒名顶替?”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实在很难相信那个神秘的保洁员会是不同的人。”

张又成道,“但那三个人很肯定的告诉我们,那天上班的人是他们。”

皛皛却很肯定道,“他们一定在说谎!”

“说谎,不会吧,我和曹队可是亮出了警徽了。”

“你们是警察又怎样,他们即便承认了在录像里的作为,也构不成任何罪。”

变装,偷溜,这只能算作风问题。

“我想在背后指使他们这么做的人,一定在事先就已经料想到我们会发现的可能。”

众人一惊。

“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钱!”

有钱好使鬼推磨,古来如此。

皛皛凝结了脸上的表情,“他的智商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狡猾不足以形容!

Round 231 水流盘曲(六)

曹震的脸色又凝重了一分,“明天一早,我和老张再去一次保洁公司,这次一定要让这个三个保洁员把真相吐出来。”

当警察当久了,就会养出点急性子,对于这种隐瞒不报的人,恨不得能揍一顿,以前古代衙差办案,抓到嫌疑人先不问是否清白,都是先拷问一番,虽然很不仁道,但现在想想,有些人就是欠揍。

“别意气用事!”

皛皛知道他急,但急也没用,法制社会,一切都得讲究证据,她转移话题道,“阿景,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景飒终于等到了发言的机会,咳了一声,“收养楚冉的楚氏夫妇在邻居眼里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也极为登对,学历高,收入高,人品也好,邻居都对他们俩交口称赞,当然了,也有人会不怀好意的嚼上两句闲话。”

“夫妻俩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景飒点头,“对,就是这个,有些说是女方不能生,也有说男方不能生,反正说这些的通常都是充满了嫉妒恨。”

邻里之间有些是看着和睦,实则有些小人最期盼的就是对方家里能出点事,不能生娃,女儿嫁不出去,儿子作奸犯科什么的,更是能对他们的口味。

一旦听闻,就会添油加醋的散播。

尽管现在已经是很开明的时代了,也出了不少所谓的丁克家族,但只要涉及一堆夫妻结婚多年没生娃,对于别有心思的人都会臆想成是夫妻两人其中有一方有什么暗病,从来不去考虑,人家要的就是二人世界。

“夫妻俩是因为谣言不断才收养楚冉的?”

“也不完全是!”景飒拿过曹震手里茶杯也喝了一口,但没想凉茶苦口,苦得她直吐舌头,接着道,“主要还是楚老先生不想因为没孩子的事情,老让楚夫人被人说闲话。”

在不能生孩子的问题上,最先被怀疑的永远是女人。

张又成哼哼道,“准是一帮三姑六婆没事干,茶余饭后的讨论这件事,讨论久了,好奇心重的人就会去问。”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理。”景飒对此十分同情那位楚夫人,“后来我听楚家一门走得很近的亲戚说,不能生孩子其实不是楚夫人的问题,而是楚先生有问题,楚夫人为了丈夫的脸面,就把不能生娃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推,说是自己不想要孩子。”

大体在不能生育这个问题上,一旦是男人问题的话,总会让人联想到雄风问题。

实则能不能生娃和可不可以人道根本是两码事。

景飒继续道,“可能因为传得很难听,夫妻俩就决定领养个孩子。”

皛皛沉吟道:“如果是正式领养的话,一般都会去福利院,但是显然楚冉不是。”

因为他是杜亦坚带回来的。

景飒嗯了一声,“对,楚氏夫妇本来是想去福利院领养的,但当时福利院适合他们领养年纪的孩子都是残疾人,断胳膊短腿的,盲眼哑巴的,总之都不是健康的人,夫妻俩没勇气领养个有缺陷的孩子。”说到这里,景飒叹了口气,“要说这对夫妻也蛮可怜的,不能生已经是一件憾事了,被人说三道四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算领养个孩子,结果还都不是正常的,所以最后还是打了退堂鼓。”

皛皛能理解夫妻俩打退堂鼓的心情。

领养说起来简单,实则是一件很需要心理准备的事情,把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陌生人当成自己的孩子,教育他,养大他,没有绝对的责任心,根本办不到。

最重要的还有一个缘字。

如果这个孩子第一眼就得了眼缘,事情一般都好办些,如果一开始就不合眼,强逼自己去喜欢,那和赶鸭子上架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要领养一个不健全的孩子了。

这其中要承担的责任那就更大了。

自己生下来的有残缺,那是天命,可终归是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自己的责任,责无旁贷,可是领养,却不是很多人有这种精神的。

亲生的孩子有残缺,都有被仍掉的可能,何况不是亲生的。

如非真正有博爱的人,是很难办到的。

所以,这也不能怪楚氏夫妻挑三拣四。

因为这可是关乎他们一辈子的事情,又不是领养狗狗猫猫,不想领养了,还能退回去,或是再找别的好心人接受。

这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景飒继续缓缓道,“从福利院回来后,夫妻俩就想着要不算了,别去领养了,按照他们的经济条件,二人世界过过也是极其惬意的事情,何苦怕别人说三到四改变原先的初衷呢,可惜,人言可畏,因为他们拒绝领养有残废的孩子,邻里那些不安分的婆娘又开始嚼舌根了,说他们没爱心,说他们冷清,总之就是被说得好像不顾人死活似的。”

“这种人真心讨厌!事不关己,只会瞎嚷嚷。”

“谁说不是呢,楚夫人为了这件事连门都不敢出!”

“为什么不搬家!”曹震觉得要是他的话,谁还住在那里,早搬走了。

“还不是自尊心作祟呗。”景飒叹息道,“楚老先生是个倔脾气,觉得搬走就是承认了自己是个没爱心的人,死活不肯搬走。”

有时候,人就是会为了拼一口气,好日子不肯过,非要熬苦日子。

“后来有一整年,楚氏夫妻都不敢出门,下班后就躲回家里。”景飒摸了颗糖,拆了包装纸塞进嘴里,“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毕竟两人是医生,又在社区里义诊过,也有不少帮他们说话的人,但是好话总是抵不过坏话吸引人。”

这就是人情世故。

就像人说的,有人总是答应别人的承诺,但有一次不答应了,别人就不会记得你的好,相反那些老不答应帮人的人,有一次突然善心大发了,帮人一次,就会被当成上帝。

“在好话和坏话里,楚夫人整个人都忧郁了!”

皛皛皱了眉头,“心理病?”

“差不多吧,听说人变得很歇斯底里,家里发生一些小事,她就会脾气变得很差!”景飒道,“有一段时间,楚老先生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都会被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今天可是在楚氏夫妻所居住的小区待了整一天,对着那些邻居亲戚是不断的旁敲侧击,嘴皮子都快烂了。

“她原先该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吧。”

“谁说不是呢!”景飒惋惜道,“不过她脾气变暴躁后,那些嚼舌根的女人倒是安分了。”

小李鄙视道,“这种人就是喜欢欺善怕强。”

皛皛眉头皱得更紧了,“人格大变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就表明她的心理疾病已经很严重了。

“她有看心理医生吗?”

景飒回道,“她自己就是医生,你懂的,医生这种人就和喝醉的人一样,明明醉了,也不肯承认自己醉了。”

也就是明明知道自己有病,但总说自己没病,又或者觉得自己是医生,自己的身体还会不了解吗。

常犯这种错误的医生,还不在少数。

“楚夫人在医院的工作的时候还能压抑得了自己,维持那么一丁点的教养,但是回家就糟透了,简直就是一母夜叉,听说她的妯娌因为炒菜的时候放葱少了,被她拿起刚炒的菜泼了一脸,为了这事,她家亲戚也怕死她了,虽然住在一个小区里,也不敢再串门子。”

为了套话,她可是花不少口舌安抚那位妯娌大妈,哄她开心了,她才能套到那么多资料。

“那么楚冉后来是怎么被他们收养的。”

照理说楚夫人性格大变,把嚼舌根的人都震住了,理应不会再受闲言碎语折腾了,为什么还会领养孩子。

“嘿嘿,别急,我可不是老张,我查事情,通常都是滴水不漏的。”

张又成瞪了她一眼,“那还不赶紧说,卖什么关子。”

“说了那么多话,嘴巴都渴了,能不能先让我喝口水啊。”她今天可是说了一天话了。

小李笑道,“景队,你要喝水不早说,我马上下去给你拿。”

“那敢情好,我要可乐,冰的。”

曹震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丫头关键时刻就会闹腾。”

她吐吐舌头,“我就是想喘口气。”

皛皛倒挺闲适的,大概脑内还在消化景飒说得那些事。

小李不只拿了一罐可乐上来,大家都有份。

晚饭没吃着,混个水饱也是好的。

景飒猛灌了一口,碳酸饮料气足的时候,一口下去绝对辛辣,但也超爽的,她还很不雅的打个嗝。

“喝完了?喝完了,赶紧说。”张又成是急性子,自己站在这里不敢抽烟,之前是心里郁闷,现在镇定了,烟瘾就犯了,只想她快点讲完,他好去阳台烧一根。

“马上,马上!”景飒又灌了一口,哈了一声后,继续道:“我也是听楚家的亲戚说的,说当年楚家有个小男孩患了尿毒症。”

尿毒症是指人体不能通过肾脏将体内代谢产生的废物和过多的水分排出体外,通俗点来说,就是不会尿尿了。

这个病大多和肾脏有关系,现代医学认为尿毒症是肾功能丧失后,机体内部生化过程紊乱而产生的一系列复杂的综合征,也就是肾功能衰竭。

“这个小男孩是楚老先生的侄子,是他弟弟的孩子,很是疼爱,而楚老先生自己不能生,也就弟弟有这么个娃,全家人都拿这孩子当宝。”

楚家的人丁不兴旺,总共也就楚老先生和弟弟是男丁,还有两个妹妹,一个早早就去世了,另一个嫁得很远,时间长了也就不来往了。

因此楚老先生弟弟这个孩子算是楚家的独苗。

即是独苗,自然呵护万分。

景飒刚说了前奏,皛皛已经猜出了后续,“换肾!杜亦坚用换肾为条件,让楚老先生收养楚冉。”

景飒对着皛皛比了个拇指,“没错,就是这个!”

曹震也明白了,尿毒症如果不能换肾的话,保守治疗就是血液透析。

如果不贫血,每周2次,严重贫血患者那就可怜了,每日4次。

血液透析其实就是洗血,把身体里所有的血循环到机器里清晰再留回自己的身体里,他虽然没得过这种病,但知道血液透析不好受,副作用是全身浮肿,严重的话,也是会要了命的。

“那孩子年纪肯定还小!”

“才六岁,就要血液透析,楚家人为了这病可是伤心透了。”

所以,换肾会是最好的方法。

如果排斥反应小,孩子恢复能力会很强,极有可能完全康复。

张又成问道:“肾有两个,楚家人自己没有能配上型号的。”

景飒回道,“就是没有,才会让杜亦坚有可趁之际。”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这杜亦坚实在是太会掌控人了。

“原来如此!”

现在她可以判断出一点,楚氏夫妻并不是真心想要收养楚冉。

而,楚冉…

依照楚夫人的脾气…

他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Round 232 水流盘曲(七)

书房里,一群人一聊就聊到了半夜,若不是景飒和小李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咕咕作响,他们都忘了还没吃晚饭,聊了那么久,自是饿了,突然想到陈妈可能还等着他们,立刻下了楼。

陈妈已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众人便轻手轻脚的全体进了厨房,分头热了点饭菜,凑合的用了。

等吃完了才叫醒陈妈,陈妈一看挂钟,都大半夜了,这帮人才吃饭,气得谁都不肯理,还是陈伯出来打了圆场。

大家帮着陈妈洗了碗,擦了桌子,又听她叨念了几句,她的脾气也就消停了。

凌晨的时候,约莫是吃得急,有些东西又没热透,冷呼呼的吃下了肚,景飒闹起了肚子,疼得不行,只好爬下床往盥洗室冲。

皛皛自从怀孕后,一睡就特别沉,她夜起了三回,都没发现。

到了第四回,景飒脸都白了,又爬去了盥洗室,蹲在马桶上是一泻千里,洗完手,出来的时候已是冒了一身冷汗,正想喊皛皛有没有止泻药的时候,冷不丁瞅见房里多了个人影。

那黑影高大健硕,站在床边,直盯着皛皛瞧,大概是发现她了,突然抬头瞧向她,眼里似有一缕幽光,跟夜里的猫眼睛似的,特别瘆人。

景飒吓了一跳,脑中警铃大作,因为灯光昏暗,她看不清长相,第一反应就是有贼,立时想大叫。

呼喝声刚到喉咙,就被大黑影的手给捂住了。

“叫什么叫,没见是我吗?”

这声音景飒认得,不只认得,还分外熟悉,“康…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