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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光线黯淡,少年的面孔落着浅浅的烛光,光火落在他唇上,他眼底,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是落着晚星,添着红的面孔却泛着情意。

  少年墨发自肩上寸寸缕缕落下来,他身上穿着的喜服还没脱,夏蒹看着他抿唇,舌尖探出来,舔了下唇,一片潋滟,“想做。”

  他声音温柔,添着酒气,含着糯。

  夏蒹心脏怦怦直跳。

  “想与夏蒹肌肤相亲,”他过来,呼吸之间,夏蒹都能闻到他气息之间的酒香气,染着檀香,好闻的不得了,“好不好?”

  夏蒹没说话。

  只眼睛看着他过来,呼吸交缠间,唇舌泛着凉,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呼吸都比往日要重,这种醉意像是从他唇舌间染过来,夏蒹很快便感觉自己的大脑也跟着乱了。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了少年微睁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敛在睫羽下,唇舌递进,夏蒹看见他白若陶瓷般的脸,坠着黑发,好似人偶一般,脸颊却泛着红。

  肌肤感到凉意。

  他过来,床榻吱呀声很轻。

  裴观烛直起身,眼睛四下查看,唇舌离去,夏蒹微微蹙起眉,“……怎么了?”

  “头发……”裴观烛边说着话,边转头用眼睛找着四周角落,“总是往下掉,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绑一下……”

  “呵呵……”夏蒹捂住嘴轻声笑起来,“你过来。”

  她手拉着喜被往上,盖到下巴处了,赤白的胳膊探出来,没用他转身,两人面对着面,夏蒹手探过他身后,将裴观烛半束起来的长发松下来,少年墨发若倾洒的墨一般全都掉了下来,夏蒹的指头一点点,从少年脑后捋过,将他长发全都捋起来,用他红色发带低低扎起来,他发质好又漂亮,摸在手里像是冰凉的丝绸。

  夏蒹强迫自己忽略着裴观烛的视线。

  和落在她胳膊上,摩挲着的指尖。

  “好了。”

  夏蒹面色通红,话音刚落,裴观烛便过来,夏蒹看着他低头,亲吻过她胳膊。

  少年唇瓣泛着寒凉,有些发痒。

  “一会儿不能喊得太大声哦?虽然也没什么,”他指尖揽着长发直起身,凤眸直勾勾看着她,眼尾微翘,“但这里门墙有些薄,我不太想让别人听到夏蒹的声音,试试捂住嘴巴,只让我听到吧?”

  “嗯。”夏蒹应声,看都不看他了,只瞧着他喜服衣摆上用金丝线绣着的花样,烛光一映,泛着亮,一看便知是亲手绣好,价格不菲。

  呼吸交缠,夏蒹闭上眼,视线一片漆黑。

  “我从来也没和其他人做过,夏蒹会嫌我吗?”夏蒹听见他的声音,含着酒气,散着温柔的糯气。

  “嫌?”夏蒹在恍惚不清中睁开了眼睛,心中惊愕,看着裴观烛的脸,“为何?”

  “我知道的太少,”裴观烛低着头,“光是这样,我就——而且之前,每次若是和夏蒹亲吻时,我也都会觉得——你在笑什么?”

  “哎?”夏蒹经他声音闷闷的提醒,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笑,她面上通红,哪哪都热,大脑都像是断了弦,“我……我觉得,这倒是挺正常……也挺可爱的。”

  这根本不用裴观烛解释。

  裴观烛从没与任何人做过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因为她是裴观烛这辈子,连同书中,两辈子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对此,她一点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想法也没有,她可太喜欢了。

  夏蒹是现代人,平日接触网络和现代社会,开放的人一大把,她从来也没谈过恋爱,和裴观烛虽然大抵也不算是恋爱,但也差不些许,只是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过程,裴观烛虽然性格有些问题,但是该给的仪式感给的都很足,他们没什么经历,在一起这才没多久也就成婚了。

  “我问你件事儿,”夏蒹腿搭在少年肩膀上晃了晃,“你一直到现在,成婚当夜才想着做这个,”她咽了下口水,脸热的不得了,“是想着这种事一定要成婚之后才能做吗?”

  “不是废话?”

  这大概是裴观烛头一次当着人面说这种不好听的话,他低着头,面上一片通红,直红到了脖子。

  夏蒹哈哈大笑,脖子前仰。

  “你笑话我。”

  他真生气,也真慌乱,“……夏蒹嫌我了?”

  “不是,”夏蒹看着他,“我觉得你可爱,喜欢你,觉得自己遇到你真的太幸福了,懂不?”

  “遇到夏蒹,我才幸福,”他眼神有些不安的看着她,“真的不嫌我?”

  “不嫌呢,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听信什么男人去外面玩的花才是有魅力,知道没?你这样的才有魅力呢,这在我们那里就是守男德,知道不?”

  他眼睛看着她,夏蒹瞧着他的脸,片晌,咽了下口水,“你过来。”

  一声响亮的亲吻。

  夏蒹胳膊支着床榻,起身用力亲了下裴观烛的脸,就像啄木鸟啄树一样用力。

  少年微顿,漆黑的眼珠定定看着她,像是被她这一下亲傻了,好片晌,他才强压着面上止都止不住的笑直起腰。

  “小暑,我会努力做好的。”

  少年缱绻温柔的声音好似落在一片浪潮里。

  夏蒹甚至都没来及回应他。

  下一瞬间,夏蒹指尖便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东西。

  夜色渐浓,桌上红烛蜡随风摇晃,夏蒹隐隐约约听见了自紧闭的窗棂外面传来的阵阵风声。

  天气怕是又要变冷了。

  夏蒹侧过头,理智不知飞到何处,她转过头,看见他们的影子被八仙桌上红蜡烛光落着倒映在地上。

  红烛火光随窗棂角落隐隐透出来的缝隙的风细细摇晃,夏蒹光是看,便觉心脏飞跳,大脑之中的理智早已不知何时断了线。

  她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了,天色渐浓,红烛早已燃烧殆尽,天亮时只余蜡烛残红。

第112章 天人五衰

  阳光落在她眼皮上。

  昨夜夜色将尽时,裴观烛喊外面小厮要了水,她一身清爽,但下身还是感觉疼痛,少年的手搭在她小腹上,夏蒹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才转过头。

  裴观烛还在睡着。

  墨发落满他身,裴观烛紧紧靠着她,胳膊环抱着她,如今,夏蒹早已经闻不出裴观烛身上的檀香味了,因为不知何时,她身上也已经染上了这个味道。

  “晚明?”

  呼吸声轻。

  冷白的日头自窗棂外渗进来,落在少年苍白的面孔上,他闭着眼,纤长睫毛落下,五官精致若玉石雕刻,好似闭着眼睛的人偶。

  但夏蒹却感到恐惧。

  “晚明?晚明?”

  他闭着眼,还是没醒,若不是还有呼吸声,少年冰凉的皮肤和苍白到极致的面孔甚至都会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晚明!”

  夏蒹心中慌乱,坐起身便推搡他几下。

  “唔……”

  裴观烛皱了皱眉头,好片晌,才挣扎着睁开眼睛。

  夏蒹看到他睁开眼睛,转动自己漆黑的眼珠的那一刻,吓得忙抱住他。

  “你吓死我了,”夏蒹紧紧抱着他,又松开他坐起来,“你怎么了?”

  “好累啊,”他躺着,像是没什么力气了,“好累,”裴观烛的眼珠转动,落在前方折射过太阳的窗棂上,“啊……白天了。”

  夏蒹看着他的样子。

  不正常。

  他躺在床榻上,明明刚被她喊醒了,但也躺着,他给人的感觉不是累,而是缺了口气,根本就起不来了。

  墨发落在他的身上,和苍白的脸侧上,衬得墨发晃似黑墨,皮肤也白若冷玉。

  裴观烛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还以为真的是梦呢。”

  夏蒹说着话,低下头,指尖落在少年面颊上。

  裴观烛抬起眼,看向她,苍白的面孔上浅浅绽起一个笑,用脸反复蹭着她的手掌心。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阳光落在她身上,头发一缕缕掉下来,遮挡住阳光,夏蒹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的模样。

  “今日也是夏蒹喜爱的晴天,”他眼睛望着前方的窗棂,“太好了。”

  “好想继续给夏蒹做晴天娃娃,”他手探出床沿,阳光落在他的手上,裴观烛看着自己的指尖,“若是没有我做的晴天娃娃,该如何是好?”

  “仅仅只是这些吗?你明明知道我想和你谈什么。”

  “夏蒹知晓,天人五衰吗?”他平躺下来,漆黑的眼珠看着她,见她目光茫然,继续道,“天人五衰,是指天人寿命将尽时,显露出的五种衰颓迹象,首先,衣服会沾染上垢秽,接着,头上华冠萎悴,腋下生汗,身体发臭,不乐本座,”他看着她,微微笑起来,“在未遇到夏蒹之前,我曾数次想象自身像天人五衰般衰颓,但如今我不这样想了,”他手伸过来,一下一下,用拇指的指腹划着夏蒹眼下的皮肤,“只有对世俗全无留恋,恍惚之间,再也没有喜爱的东西,再也没有想要抓住的东西,他们心神不安,坐立不宁,如此,才会注定衰颓,但我如今不这样想了。”

  “不论夏蒹去往何处,又想要前往何处,我都会将你拽下来的,”他漆黑的眼珠看着她,片晌,忽然弯起眼睛,“天人五衰,我心有执念,永远不死不灭,所以,我会一直在黄泉地狱等你,等着将你拽下来。”

  夏蒹猛地抬起眼睛。

  天光明亮。

  裴观烛的眼睛却和上次前往星文间时并无太大区别。

  透着难言的恨与愿,极致痴缠落在他的眼里,他盯着他,好半晌,夏蒹才呼出口气,抬手便冲他脸挥了过去!

  裴观烛闭上眼。

  但要落在他面上的疼痛却迟迟未落下。

  他抬起眼,夏蒹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又来了,裴观烛,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自己做错——”

  “我没有错,我没有任何过错啊,”

  他打断她,漆黑的眼珠直直看着她,面上带着笑,“想要一直陪伴夏蒹,一直和夏蒹在一起,若是过错,这也是因爱而犯下的过错,不是么?”

  “呵,”夏蒹头一次对他冷笑,“我和你讲不通,不是因为我的话有问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听,你不想承认你自己的自私,你也不想承认我在之前对你坦诚全部,你却偷走了我的吊坠欺骗了我,你不想承认,裴观烛,我知道你在恐惧什么,你怕自己承认了,我会因此离你而去,但你这样只是欺骗你自己罢了!”

  “我没有!”他对她喊,“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是夏蒹!是夏蒹从不表达自己爱我!明明!明明就是夏蒹的错!我!我!”他看着她的眼睛,肩膀一点一点的松下来,他俯下身,抬眼望着她,这是一个祈求的姿势,但他却说,“我没有做错……”

  “你是想起来了吧?想起咱们成婚时,我发的誓,你也能想起我之前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将吊坠,将我家中有几口人,我是如何长大的,全都告诉你了,裴观烛,是你根本不承认我在担心你在爱你,是你的一意孤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而你方才又想要再次一意孤行。”

  “你要我如何相信!担心?!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我爱夏蒹,我爱夏蒹,担心夏蒹便足够了!你……为何你要这样?为何要这样?”

  他无助的看着她。

  这就是裴观烛的缺陷所在。

  “你可以和我商量,裴观烛,承认我在担心你,在爱你吧。”

  “天方夜谭!所有人!所有人都比我重要!你让我如何与你的亲人相比较?!你明明就是!夏蒹明明就是爱她们远远胜过对我的感情!我在你面前分文不值!我什么都不是!我永远!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什么也不是!”

  他瞪着她,胸腔一下一下剧烈起伏着。

  夏蒹无话可说。

  阳光落在她身上。

  夏蒹看着他的样子,感到嗓子一点点干涩,“没关系,你不信那就慢慢来,但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再继续像这样自欺欺人,”她面上苦笑,“也多多少少,看看我对你的爱和担心吧,晚明。”

  夏蒹忘了这段谈话是怎么结束的。

  前些天下了雨,之后的日子,哪怕天空晴朗,进入十一月,天气也开始逐渐转寒,哪怕是再大的太阳,气候也冷了。

  裴观烛开始一天比一天没精神了。

  很多时候,他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就能睡一天,喊都喊不醒,苍白的面孔和漆黑的头发很容易让人想起人偶娃娃。

  但只要是她夜间回来,裴观烛便会睁开眼睛,指尖勾着她,带着,引着她肌肤相亲。

  每次这种时候,她就会有一种好似岁月将近之感。

  十一月下旬。

  京师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大雪。

  夏蒹全身都感受着空气中的微凉,屋里烧着地龙在挂着厚重帘子的屋里,夏蒹被裴观烛扶着坐起来。

  大脑逐渐混沌,屋外大雪随风散落,呼啦啦的声音打上窗棂,有寒风隐隐从窗棂缝隙间泄露出来,夏蒹看到了雪花散落在地上,不知是屋内地龙烧的太热,还是为何,她思绪开始一点一点变得不清楚。

  裴观烛越来越瘦了,她出神的看着他的指尖,少年指骨纤长,本该像个女孩一样的手,但他的却骨节分明,每当看着,夏蒹都会想起他偶尔会带着的金色镯子,裴观烛喜好装点外观,若是去宫中,或者平日里上其他府上登门,他腕子上都会戴金色镯子亦或是玉镯。

  当下男子爱美。

  但裴观烛这点还是不错的,夏蒹不喜欢那些男子涂粉戴花,裴观烛一向给人感觉清冷。

  思绪混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屋子外面有人来催促,一次又一次敲响屋门,夏蒹发起剧烈的颤抖,才被裴观烛抱去清洗,浴桶中水热,夏蒹贪恋温暖,多泡了一会儿澡,裴观烛帮她套上衣服,因在“新婚期间”,夏蒹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都很喜庆,前几日多半穿红的,今日穿的是紫色锦衣,期间她一点寒风都没染到,穿完了衣裳,她便被裴观烛抱到凳子上看着他给自己穿鞋袜。

  屋外风雪寂静。

  夏蒹静静看着他的脸,他半跪在她面前,指尖动作很轻,显得很温柔的给她穿上绣鞋。

  ……

  吃饭时,夏蒹整个人都晃似身处云端。

  指尖发软,她努力将面孔恢复的正常且平静,忽略身畔裴观烛桌下玩着她衣裳系带的苍白指尖。

  裴玉成在说话。

  裴云锦时不时搭腔。

  终于,夏蒹听见了裴观烛的声音穿插进来。

  却并非如同往常道吃完了要带她回去,而是对前面说了句,“这样么,那父亲回金陵要回几日?”

  夏蒹微愣,夹菜的手顿住,转头看向裴观烛。

  少年来时穿着的白色狐裘披在缠枝木椅上,裴观烛端着筷子看着裴玉成,察觉到她视线望过来,他转过看着她,微微歪过头,漆黑的眸子有些不解。

  “老宅烧毁严重,上次修缮不妥,此次要我盯看些时日了,”裴玉成皱眉道,显然对此事甚是烦厌,“正巧圣上要我回金陵有信要送,也不算白耽搁一回功夫,不然来回折腾,又要有些时日了。”

  “偷工减料的实在令人厌恶,”裴云锦道,他面上伤口未愈,化成了结痂,落在他白皙的脸上,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裴云锦再也没有找过他们的麻烦或不痛快,“父亲确实该回去盯着瞧看才行。”

  “我一人不行,”裴玉成端起碗喝汤,吃完了嘴里的,才看着裴云锦,“你也跟着我回去帮衬。”

  夏蒹听着,莫名心头一紧。

  裴云锦若是跟着回去……这个裴府,除去那些压根不爱说话的下人,便只剩下她和裴观烛了。

  不知为何,夏蒹感觉自己也是疯了,她第一想法,竟然是那这下裴观烛恐怕白日间也要缠着她欢爱了,届时该如何吃饭?

  “我不回去,父亲,”裴云锦笑起来,视线并未看她们一眼,“回金陵太花费时间了,我那一大堆书本光是带去,怕是就要折腾些日子,父亲若是想要有人帮忙,那么就在金陵城请个人吧?”

  裴玉成看他片晌,“不去便不去吧。”

  “嗯,是,父亲。”

  裴云锦笑起来。

  夏蒹隔着桌子看着他的笑脸。

  莫名的不安从心底蔓延,又被一下又一下绕着她衣裳系带的指尖勾过去,夏蒹转过头,裴观烛凤眼勾着,漆黑的眼珠好似深井一般看着她,片晌,裴观烛起身,“我们吃好了,父亲,我与夏蒹先回去了。”

  “嗯,外头下雪,小心路滑。”

  “是,多谢父亲关心。”

  裴观烛规矩行礼,披上白色狐裘,火般红的毛贴在他面上,他皮肤苍白若雪,牵着夏蒹路过过道时,忽然停下脚步。

  “冬雪天,”他看着前方呐呐,“不是是否会有梅花树。”

  “……梅花树?”

  夏蒹看着他的侧脸,裴观烛点了下头,“是啊,雪天冬梅,夏蒹同我去看看吧?”

  “我不去……”夏蒹想起些什么,满脸都写着别扭,“要去你自己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裴观烛看她片晌,微微纳罕般,“嗯,好呀。”

  夏蒹看着他脚步迈过廊下,少年身上白色狐裘被风吹,他身上穿得厚,夏蒹倒是没太担心,只是风吹过脸,夏蒹才察觉出来这样的寒风太冷,少年站在被雪堆满了的梅花树前,抬起手,雪便落了他一身。

  “哎!”

  夏蒹吓了一跳,忙跑下去,直跑到他面前,手忙脚乱将手里的暖手炉给他,用手给裴观烛抖发上的雪。

  少年只笑。

  “还笑呢!若是冻病了你该怎么办啊!”夏蒹是真害怕,拍打他头发的手都在泛颤,一低头,却忽见一支红梅落到眼前。

  “红梅,”他说,“赠予夏蒹。”

第113章 浑浊世间

  夏蒹看这红梅片晌,又看着他的脸,生不起气来,一下夺过了他手中红梅。

  “去茶室吧,”他们回到廊檐下,裴观烛说,“喝杯热茶,手指好冰。”

  夏蒹听他喊手指冰,忙牵过他的手和他一起往茶室的方向走,刚走几步,夏蒹猛地意识到什么,转过头,“你——!”

  “嗯?”

  裴观烛站在她身后,微微歪过头。

  “你……”哪怕早已经缠绵过不知多少次,那个梦若让夏蒹就这样宣之于口,她也觉得说不出来,她支支吾吾好久,“你……故意的?”

  “什么?”裴观烛微微睁大眼睛,雪水落在他墨发间,也落在他苍白的面孔上,少年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耳垂上,墨蓝色耳珰闪闪发光,他眼神里写满了不解。

  夏蒹看着他这副模样,比他还要不解。

  巧合?

  夏蒹摇了摇头,决定就当这是个巧合,脚步往茶室的方向去。

  “夏蒹有事情瞒我。”

  少年的声音响在身后。

  夏蒹回过头,他微微蹙着眉,“你有事情瞒我。”

  “哎呦!不算事情!”

  夏蒹烦躁,说也说不出口,拽着他就将人拖进了茶室。

  裴府茶室建设偏僻,内里空无一人,正烧着地龙,刚在外头着了凉,夏蒹的脸一感受到热风袭来,登时便又热又红了。

  裴观烛动作娴熟地给她泡茶。

  少年脱了白色狐裘,身上便只剩下他最常穿的雪青色圆领锦衣,夏蒹从后看着他,注视着他半束起来的墨发,和隐匿在墨发之下的猩红发带,墨蓝耳珰压在他后耳洞里,映衬他后颈皮肤一片雪白,哪哪都漂亮至极。

  纤白的指尖推过茶盏,夏蒹接过,端起来,感受着茶盏杯壁的温度萦绕在她掌心,她缀了一口,便觉有重量轻轻压上她右侧肩膀。

  裴观烛靠着她,脸贴着她,指尖一下一下,绕着她衣裳下摆垂着的系带。

  他明知道如此,会挑起她怎样的心绪。

  心落成弦,他纤白的指尖绕着系带,好似一下下绕着她的心中的弦。

  “你的脸好红啊,小暑。”

  他声音散在她耳廓,呼吸吹落间,夏蒹感觉耳廓也泛起烫来,却被他冰凉指尖摩挲而过,寸寸落上她泛着热的脖颈,好似寒冰,存在感是如此鲜明,夏蒹微微眯起眼,呼吸声逐渐加重。

  “好可爱,哈嗯……”

  话音半落。

  是夏蒹抓住他手腕,堵上了他的唇。

  唇齿交缠,少年墨发坠下来,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着她衣裳系带,接着,泛凉的空气染上她肩头,她皮肤温度却丝毫不减。

  “好像,在做梦一样。”

  指尖相扣,少年在她身下,说话时,声音都泛着低哑,墨发散落,他伸手扶着她。

  呼吸交缠,檀香味铺天盖地的散过来,夏蒹视线犯昏,他们被欲望驱使,夏蒹甚至都能感受到少年托着她腰肢皮肤的指尖触感。

  “小暑……小暑……”

  “嗯……我在……晚明……”

  天昏地暗,她仰起头,全身都在发颤。

  大脑空白间,夏蒹被少年扶住腰,视线一瞬调转,他身上松松垂落的雪青色锦衣罩着肩头,面色早已一片通红。

  头晕目眩。

  似梦,非梦。

  夏蒹好似躺在一片不停波动的浪潮里,她嗓子早已经干哑,痴缠到最后,茶室的地都晃似若茶水浇淋一遍,她浑身无力,被裴观烛套上衣服背起来回去时,外面天色都早已经黑了。

  “晚明,”夏蒹晃了晃裸露出来的小腿,冰凉的空气泛上来,她紧紧抱着他,茶室距离她们的寝居很近,而裴观烛的寝居一向清净,附近除去白天时,一般空无一人,“你好坏啊。”

  “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夏蒹看着他若冬雪般的侧脸,少年漆黑的眼珠看着前方,像是根本什么都没发觉,“我说的是梦,你知道吗?”

  “梦?”

  他好似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什么?”

  夏蒹微微睁大眼。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是做过和我的春梦?”

  “春梦?”

  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珠一片茫然。

  夏蒹与他对视。

  好半晌,她才意识到什么。

  “没事了,裴观烛,你接着走吧,啊啊啊!”

  她将脸埋到他后背上,靠着他垂下来的墨发,羞的根本不敢看他。

  “什么呀。”

  他温声问她,“告诉我好不好,夏蒹。”

  夏蒹满脸通红的抬起头,对上裴观烛没安全感的眼神,他看着她,面上却弯着笑。

  不知道为什么。

  夏蒹光是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心疼。

  “也没什么,”夏蒹说,“累不累?你先把我放下来吧,我靠着你走就是了。”

  裴观烛如今早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知道。

  但裴观烛没说话,清凌凌的眸子依旧直直看着她。

  “唉,也没什么,就是呢,”夏蒹脸色通红,晃了晃穿着绣鞋的脚,“你也知道,咱们之前有过共梦,对吧?”

  “嗯。”

  “就是共梦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和你会有连接,就导致偶尔你做的梦我也会跟着梦到,”夏蒹说着话,羞的脸都埋在他脖颈间的暗红色狐狸毛上,“然后,有一次我做了春梦,嗯,我现在知道是我做的了,我梦到我去摘梅花,然后没摘到,你领着我去茶室,但好像并不是在裴府,而是在一个我没见过的府上,总之……就在那里你和我……就做了。”

  她说话像倒豆子,一股脑的闷头将话全都倒了出来。

  好久,夏蒹都没听见裴观烛回话。

  少年脚步也未往前,夏蒹疑惑抬起脸,便对上少年正看着她的漆黑凤眸。

  他低垂着眉眼,面上神情有些恍惚。

  寒冬夜寂静,这世间都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夏蒹好可爱。”

  他说,面上却一点笑都没有。

  “我时常会想,若时间能就此停止该有多好,”他眼瞳一点点涣散,瞳仁儿好似一团凝固的浓墨,“就这样停止,停在此时此刻,都不要再往前了。”

  “……裴观烛?”

  “若能就此停止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忧前方的痛苦了。”

  他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了。

  夏蒹看着他,感觉到什么,手刚要去拍裴观烛的脸,他便忽然弯下腰,他这个动作是让她下来,夏蒹近乎是身体本能的踩到地上,接着,她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裴观烛就这样晕倒在了她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