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轻裾赞同贺珩这句话,常常有人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人还是不要故意作恶为好。

见她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贺珩站起身道:“既然母后们要见我们,我们便去福寿宫瞧瞧。”说完,吩咐下面人取来狐领披风,又让曲轻裾换上一双厚实的兔绒筒靴,才带着人出了天启宫。

一出天启宫,曲轻裾就觉得寒风扑面而来,路上的积雪虽被太监们扫得干干净净,但是屋顶还有树梢上已经挂满积雪,她呼了一口气,“好大的雪。”

伸手把她的披风领子拉高遮住脸颊,贺珩扶着她直接上了自己的御辇,待两人坐定后,他才道:“如今已经进了腊月,下这么大的雪很正常。”

尽管去年已经见识过了京城的大雪,但是曲轻裾对雪还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大概是前世生活在南方,总是看到语文课本上写冬天堆雪人,实际上根本就堆不了雪的失落感吧。

得不到但是从小就有人告诉你有这么个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难免就执着了些。

御辇一路行过,曲轻裾偶尔掀开帘子,便看到一些跪在道路两边的宫女或是太监,天下还下着雪,地上也冰凉,这些人却各个跪得挺直,没有半分敷衍。

进了福寿宫,贺珩便看到冯氏跪在大殿中央,跪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个面色苍白的宫女太监,他脸色微微一沉,与曲轻裾携手给两位太后行礼后便在旁边坐下。

福寿宫里烧着地龙,曲轻裾脱了身上的狐毛披风,仍觉得有些热,用手轻微拉了下衣襟,看了眼地上的冯子矜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冯氏这些年胆子可不少,皇上与皇后你们也看看,”韦太后把春雨的供词递给贺珩后,见儿子越看脸色越冷,知道他是动了怒,便叹了一声,“是母后对不起你,竟给你安排了这样一个毒妇。”

“母后万万不可如此,冯氏行事歹毒,又擅伪装,岂是母后您的错?”贺珩气得把供词拍到旁边的茶几上,“倒是朕瞎了眼,竟是留这样的女人在身边好几年。”

“皇上!”冯子矜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盛怒的帝王,“若不是因为皇上要娶她,最后还宠爱她,妾何需去做这样的事?”

看着冯子矜怒指着自己的手,曲轻裾挑了挑眉,婚是庆德帝赐的,亲是贺珩决定结的,怎么最后反倒成了她的错了?有本事去害庆德帝与贺珩啊,给当初的曲轻裾下毒算什么?

“皇后乃是先帝钦赐给皇上的王妃,皇上与她伉俪情深,本就天经地义,你一个小小的妾侍,竟然心生妒忌,谋害皇后。早在王府时便给王妃下毒,进了宫更是杀害韩良娣,陷害皇后,此等可怕之人,竟然还厚颜怨皇上娶正妻,实在是可笑,”韦太后冷笑,“天底下妾侍那么多,若是都如同你这般,岂不是乱套了?”

“圣母皇太后您自己就只是个妃嫔,难道您就没有不甘心过的时候,如今您不仍旧成了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吗?”冯子矜抬头直视着韦太后,嘲讽道,“妾又怎么了,都是女人,她曲轻裾比我高贵到哪里?”

“你这样毒妇有何资格与圣母皇太后相比,”母后皇太后冷眼看着胡言乱语的冯氏,“论才论貌论德行,你通通不及圣母皇太后。早年哀家还是皇后时,圣母皇太后处处敬着哀家,并不因为哀家不受帝宠便有半分怠慢,养育的皇上也是天资聪颖,心怀天下百姓,她做圣母皇太后乃是天命所归。你这等毒害嫡妻的女人,又拿什么来比?真是满嘴荒唐言,让人可笑可叹。”

母后皇太后这席话处处维护着圣母皇太后,也是告诉其他人,圣母皇太后与她平起平坐她是赞同并且推崇的,甚至把这个高度推到了天命上,真是捧了韦太后又捧了皇帝,还大大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听完这番话,曲轻裾这才明白,难怪母后皇太后这么多年不受帝王宠爱,膝下更没有儿子,庆德帝也从未动过废她的心思,就这心态与手段,多通透的一个女人。可是与韦太后一样,没有遇到一个靠谱的男人,实在是太遗憾了。

她偏头看向贺珩,果然见他面色缓和了不少,显然很满意也很感激母后皇太后的话。

“皇上,淑贵太妃与瑞王到了。”

“宣。”

“儿臣见过两位母后,见过皇兄、皇嫂。”贺渊一进大殿,便面色平静的给三人作揖,仿佛没有看到跪着的几个人般。

这也是曲轻裾自贺珩登基后第一次见到贺渊,鉴于她一直对贺渊不太喜欢,所以这次贺渊进门,她也没有多看。但是对方一开口,她就觉得贺渊有些不对劲,仿佛由一个中二少年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大叔,变化大得让她怀疑眼前的人与以往的贺渊事两个人。

淑贵太妃在见到跪在地上的冯子矜后,面色便变得有些难看,她还没有说话,母后皇太后便把一张供词扔到她面前,“淑贵太妃,你看看这个!”这举动若是韦太后来做,只怕会有人说她猖狂。可若是母后皇太后来做,那便是天经地义。

贺渊看着那张掉落在地的供词,又看了眼变了脸色的母妃,就知道母妃定是在后宫中做了什么事被太后查出来了。他弯腰捡起供词,在看平才人与母妃里应外合害死韩良娣并且诬陷皇后时,原本平静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转头看向淑贵太妃,“母妃?”

淑贵太妃不敢去看儿子,她有些心虚的对两宫太后道:“这皇位本来就该属于我儿子的,凭什么由你们住在这里面?!”

“堵住她的嘴!”母后皇太后沉声道,“淑贵太妃,哀家看你还是慎言好,皇上登基乃是名正言顺,先帝立遗嘱时诸位心腹大臣皆在场,容不得你这般颠倒黑白!”

“母妃愚昧,儿臣求两位母后饶母妃一命!”贺渊眼见母妃被两个嬷嬷押住,嘴里还被她们塞上手绢,咬着牙噗通一声在贺珩面前跪下了,“求皇上从轻发落。”

曲轻裾就坐在贺珩的身边,她看着原本肆意张扬的人就这么跪在了自己面前,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怅惋。

淑贵太妃见到这一幕,不断的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急得落下泪来,哪里还能让人看出,一年前她还是宠冠后宫的淑贵妃。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只怕淑贵太妃与贺渊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曲轻裾忍不住看向两位太后,发现两人面色都冷静的可怕,仿佛淑贵太妃与贺渊两人是在表演一场不好笑的戏,她们挑剔却又高高在上的看着。

她不由得抚着自己的腹部,若她是淑贵太妃,只怕也看不得这一幕吧。

☆、103·谁误解了谁(捉虫)

“淑贵太妃所犯的错,实在难恕,瑞王你为淑贵太妃求情,可否想过冤死的韩良娣以及被她诬陷的皇后?”母后皇太后眼见贺渊磕得额头见了血,才冷声道,“难不成因为她是贵太妃,犯了错便不追究了。”

贺渊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被嬷嬷们押着的母妃,姿态卑微道:“母妃乃是儿臣长辈,她若是有罪,由儿臣一力承担。”

“冤有头债有主,若是长辈犯错就由晚辈来承担,还有什么律法可言?”贺珩放下手里的茶杯,皱着眉头道,“若是整个大隆朝的人都似你这般,朕又该如何管理天下?”

“冯氏谋害后妃,诬陷皇后,心思歹毒,赏白绫五尺,”贺珩淡淡开口,“冯氏一族教女不严,削去官爵,三代以内不能再入朝为官。”

“皇上开恩啊,皇上,”冯子矜没有想到皇上竟真的如此不顾旧情,连自己娘家人都要受连累,她想要跪行到贺珩身边去,结果却被两个宫女用力拽了回来,把她按在了地上。

“皇上!”冯子矜急得大哭,想要求饶,嘴却被人堵上,再说不出话来。

贺珩冷眼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她是个陌生的路人。

“拖下去,别扰着诸位贵主儿,”钱常信见皇上这个表情,便对身边人打了一个手势,很快就有人把冯子矜拖了下去。

坐在旁边的罗吟袖看着冯子矜像是牲畜般拖了出去,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向曲轻裾的眼神变得更加敬畏起来。

曲轻裾伸手捻了一块糕点,在这种混乱吵闹的场合,她仍然有心思用点心。发觉罗吟袖在看自己,她朝对方弯了弯嘴角,见对方敬畏的低下了头,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

贺渊抬头看着掌握着母妃生死的三人,觉得全身都有些无力,他从未有一刻像这般绝望,无奈跪坐在地上,他看着光洁的地面怔怔的出神。

“皇上,淑贵太妃虽与罪妃冯氏里应外合,但毕竟不是她派人害的韩良娣,妾以为淑贵太妃虽是罪无可恕,但罪不至死。”曲轻裾擦着嘴角,视线扫过淑贵太妃,“不如母后们与皇上饶淑贵太妃一命?”

“哦?不知皇后有何想法?”贺珩听到曲轻裾这话,转头面色温和的看向她。

“妾曾听闻先帝在时,淑贵太妃常常伺候于御前,既然如此,何不让淑贵太妃去守皇陵,日日为先帝进香并反省自身,”曲轻裾笑着看向两位太后,“不知这样可好?”

淑贵太妃这种过惯锦衣玉食的女人去守皇陵,岂不是让她比死还难受?韦太后看向儿媳,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似乎并不是特意为难淑贵妃,她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她偏头对母后皇太后道,“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先帝驾崩不到一年,若是现在就处置了淑贵太妃,难免有人说闲话,留着淑贵太妃的命,却让她去苦寒的皇陵边上待着,倒是最好的选择了。母后皇太后赞赏的看了眼曲轻裾,皇上能爱重她,实是再正常不过了:“哀家觉得这样很好,毕竟先帝在时,便很爱重淑贵太妃。毕竟我们都伺候过先帝,哀家也不忍心要你的性命,你去伺候先帝也好,至少先帝在泉下若是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

没有想到最后保下自己母妃性命的竟然会是曲轻裾,贺渊抬头看向曲轻裾,给她行了一个大礼:“谢皇上,谢母后们,谢……皇嫂。”

听到贺渊语气里明显的停顿,曲轻裾心里明白,对方不愿意向自己行礼,不过她也不介意,微笑着摆了摆手:“三叔不必多礼。”

贺珩却是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贺渊,随即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朕便带皇后回宫了。最近天寒,请二位母后多多保重。”

韦太后与母后皇太后都笑着点头,韦太后道:“哀家知道,你们二人也多多小心些。”

曲轻裾与贺珩出了福寿宫,见路旁的一株黄梅开了,她吸了一口气,冷风与香气都涌进了鼻间:“闻起来真舒服。”

“喜欢的话让人去梅园每天采摘新鲜的放到屋子里,”贺珩握住她暖呼呼的手,“这里我可不敢去动。”

“谁说要采这里的花了,”曲轻裾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不是皇上,对这花啊粉啊的可没兴趣。”

“我听这话怎么不对劲?”贺珩低笑出声,无视后面给他们撑伞的钱常信与木槿,看着前方突然道,“我的后宫实际上只有你一个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就像前朝的惠明帝吗?”曲轻裾看着他笑问。

“轻裾,我永远也不可能是惠明帝,你也不会成为昭和皇后。”贺珩神情严肃的看着曲轻裾,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扭头道,“我先回前殿。”说完便匆匆离开了,连御辇也留给了曲轻裾。

看着贺珩匆匆离开,曲轻裾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她身后的木槿察觉到她神情有异,把伞交给金盏,小心扶着她,“主子,我们回宫吧。”

曲轻裾看到木槿小心翼翼的模样,无声一笑:“罢了,帝王的御驾,皇上都不在,我去坐它做什么,你们都陪我走回去吧。”

木槿看了眼被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又看了眼皇后脚上的鞋子,犹豫了一下,只好示意玉簪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把皇后护在中间。

“皇嫂请留步。”

曲轻裾回头,就见到贺渊走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深深作揖道:“方才谢过皇嫂为臣弟的母妃求情。”

“三叔不用多礼,本宫不是为谁求情,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曲轻裾慢慢往前走,见贺渊隔着自己三步的距离走在右后方,不知对方有什么用意,她也没有轻易开口。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人情,臣弟记下了,”贺渊把手背在身后,白皙的脸颊被寒风吹得有些微红,他看着曲轻裾的侧影,“母妃如今能留下性命,已是皇上开恩。”

曲轻裾脚下一顿,偏头看向贺渊的脸色,发现对方竟然说的是真心话,犹豫了一下才道:“本宫不太明白,淑贵太妃为何会花心思对付本宫,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她骄傲了一生,怎么容得下失败,”贺渊自嘲一笑,“我与母妃做了那么多年的梦,梦醒了,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那你们母子在梦里可真够肆意妄为的。

曲轻裾继续朝前走,不时有宫女太监遇到她,纷纷避开跪在道旁,“人若是少做些梦,就什么事都没了,三叔可对曾经做下的事后悔?”

贺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或许后悔过,但是如今事已成定局,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中二病患者终于治愈了,曲轻裾却觉得他的从中二期直接跃入了老年期,思想变化得有些快,记得上一次近距离看贺渊,还是在瑞王府上,那时候他的中二病还很严重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曲轻裾笑了笑,“三叔如今能想通,也算是大善。”

“整日喝酒赏曲游手好闲也好,”贺渊想起自己现在过的日子,不用上朝,不用管其他的事情,也不用搭理其他人送来的拜帖,王府门一关,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快活似神仙。”

曲轻裾实在想不通贺渊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可是对方话里话外,似乎也没有暗示什么的意思,她只好道,“这样的日子确实让人羡慕。”

“想必皇嫂也喜欢悠闲的日子,”贺渊笑了笑,任由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肩。

曲轻裾回头看着他这幅模样,依稀记得她第一次去瑞王府时,她坐在轿中,贺渊也是这样站着,青丝狐裘,一脸的少年模样。

一行人渐渐走到了天启宫附近,贺渊停下了脚步,又是对曲轻裾一个作揖:“皇后娘娘可知道惠明帝与昭和皇后的结局?”

曲轻裾微微挑眉:“前朝史官记载,惠明帝与昭和皇后情比金坚,昭和皇后病逝后,惠明帝不久后便伤心去了,最后还共葬在一樽金棺中,生虽不同时但死同穴,这不就是最后的结局?”

“皇嫂大约不知,惠明帝后期与一个宫女有染,最后被昭和皇后知晓,昭和皇后气急攻心吐血而亡,惠明帝万分后悔,但是佳人已逝,追悔莫及,就算惠明帝死后两人合葬,又有什么意义?最后两人还没有留下子嗣,继位的是惠明帝弟弟的儿子,这又算什么圆满?”贺渊拱手道,“故事的真相往往比书中残酷,所有惠明帝与昭和皇后也没有那么完美,臣弟告退。”

曲轻裾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后突然笑开,看来刚才自己与贺珩的谈话被贺渊听见了,只是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在替贺珩解释,还是在提醒她别相信帝王的专情?

又或是两者都有?他既不愿意让自己为了贺珩刚才的话伤情,又不想让自己相信帝王专情导致日后受伤?

不过,贺渊这么好心提醒自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感谢自己方才报下淑贵太妃的命?

“皇上?”钱常信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匆匆的回了前殿,他小心拍走贺珩肩膀上的雪花,小心问道,“去福寿宫前您曾说,要与皇后娘娘一起用膳,不知这会儿能否让下面的人准备了?”

贺珩有些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摸了摸微微发红的耳朵,道:“对了,去看看皇后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便告诉朕一声,朕与她还有棋局没有下完呢。”

“是,”钱常信无奈的退了出去,既然心里牵挂皇后,方才走开又做甚,难不成为了逗着皇后玩?皇上的心思,还真不好猜。

屋子里,贺珩把玩着腰间的荷包,上面的纹路虽比不上绣娘们的手艺,却是他最喜爱之物。

想到曲轻据,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还在发红的耳朵,大老爷们这么一本正经的说情话,还真有那么些不好意思。

☆、104·这朷就好

寒冬的早晨格外的寒冷,守着宫门的禁卫军呼了一口冷气,却不敢跺脚取暖,看着平日一些喜欢骑马上朝的官员纷纷坐上了轿子,这些懂得脸色发僵的守卫心里生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嘿,兄弟,听说宁王就要归朝了?”换班下来的两个禁卫军守卫走出宫门,其中一个壮实大汗压低声音朝四周看了看,“我昨日听说已经有不少人向皇上奏请此事了。”

稍显瘦削的高个露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宁王归朝不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先帝在时因为偏爱瑞王,才把宁王关在了外面,如今天寒地冻了,皇上又是心思仁厚者,自然会把宁王召回来,你看着吧,不出三日,宁王定会被皇上宣召回朝。”

壮实大汗摸了摸脑袋,憨笑道:“你说得有理,瑞王犯那么大的错,皇上都念着旧情没有要他性命,更别提宁王殿下了。”要他说,宁王还真是被关得有些冤枉,没准当初的刺杀事件真是瑞王做的,只是先帝偏心,才拿了宁王做挡箭牌。

瘦高个见他这幅样子,也不跟他多说,心里却他叹了口气,这皇家人心思弯弯绕绕,至于真是兄弟情深还是别的,都与他们这些做守卫的无关。现在宁王归朝,瑞王却成了毫无实权的郡王,这二位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对眼过,瑞王更是时时嚣张,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宁王更是被他下了不少脸面,这下子有瑞王好瞧的了。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对宁王归朝之事议论纷纷,有人说宁王是先帝下令关押的,皇上不应更改。也有人说,宁王现在知错能改,又与皇上是兄弟,归朝替皇上分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何不改宣召回朝。

实际上大家都清楚,宁王被先帝关押一事存有疑点,甚至有人怀疑先帝是为了护着瑞王而把宁王当做替罪羔羊。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提出这件事实,只是争吵着宁王该不该归朝。

与宁王有嫌隙的人自然不想宁王回来,但是也有人支持宁王归朝,有心人发现,支持宁王归朝的,竟有不少的保皇派,于是这些人就开始想,这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宁王的势力早已经被撸得一干二净,原本与宁王亲近的官员也被皇上重用的官员压得死死的,甚至不少俨然也变成了保皇派,皇上此举是想像天下人表明,他对兄弟的友爱之情?

君不见原本在先帝前力证宁王有罪的忠义公这会儿改变了口风,大意就是宁王如今知错能改,归朝为皇上分忧才能将功补过云云。

忠义公与罗长青这对狐狸翁婿向来都是跟着皇上走的,这会儿两人又在同一立场,还有谁会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个早朝下来,也无人敢反对这件事了。

“诸位大人既然都奏请朕的大哥归朝,朕十分欣慰,早年大哥为长,对朕等兄弟颇为照顾,现今朕已为皇帝,想到大雪天大哥却住在苦寒的山顶,便夜夜难寐,大哥能归朝为朕分忧,实在大善。”贺珩感慨道,“忠义公,不如由你亲自走一趟,迎宁王回京。”

皇上话里说到什么宁王照顾兄弟,不就是告诉大家他不相信宁王会做出刺杀这样的事情?

“臣遵旨,”田晋珂知道皇上是想让宁王承他一个情,心中也感谢皇上对他田家的心意,朝龙座上的帝王深深作揖后,便退到了一边。

一时间有不少人心里又开始酸溜溜了,想想宫里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皇后,再次感慨没有人家的好命。

如今尚在深宫的曲轻裾手里正翻着一堆拜帖,眼见着就要过新年了,虽然因为先帝驾崩不能大办,却又不得不办,这些呈拜帖进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命妇们,比如说诚王妃、瑞王妃以及各位公爷夫人侯爷夫人,她随手翻开一张,首先便是给帝后道万福的,然后便是夹杂着呈上来的新年礼单。

至于要赏赐这些人什么东西,曲轻裾身边自然有人去费这个神,曲轻裾所要做的就是听他们照着单子念。

“娘娘,要不您先去歇一会儿,”木槿见皇后娘娘打了一个哈欠,便道,“奴婢们把单子分类好后,再念给您听听便是。”

“不必了,”曲轻裾摆了摆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看就要到午时了,等下皇上要过来用膳,你叫厨房的人好好准备。”

“是,”木槿示意银柳去吩咐厨房的人,然后把曲轻裾翻过的拜帖收拢放到一边。

“我听说瑞王与瑞王妃感情极不好,在整个京城已经闹得轰轰烈烈,”曲轻裾手里拿着瑞王府的拜帖,“瑞王妃好歹是皇家媳妇,这么闹成什么样子?”

“皇后娘娘连您都听说了?”金盏叹了口气,“早在皇上登基前,京城中就常有两人不合的消息传出,现在是越闹越僵了,奴婢还曾听闻瑞王放话要休了瑞王妃,惹得秦家人极其不快。”

秦家人对于曲轻裾来说,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词语,她突然想到韦秦氏,便道:“我记得韦染霜的母亲就是秦家人,不知韦染霜现在如何了?”

金盏闻言便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意:“她算得什么秦家人,不过是秦家的偏远旁支。自从圣母皇太后命人去斥责韦秦氏后不久,秦大人便做主给秦姑娘说了一门亲,只是因为先帝驾崩,婚事便拖了下来。”

“她好歹也算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出嫁了,想必夫家人也不敢苛待她,”想起韦染霜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曲轻裾微微挑眉,前提是韦染霜嫁出去后,不要再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谁知道她家怎么想呢,反正也不是好人。”金盏不屑的撇了撇嘴,当初韦染霜想做皇上妾侍的事情,她都还记得呢。

“这话说得好,”贺珩脸上带着笑意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眼金盏后道,“这样的女子,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

“皇上!”金盏等人吓得脸色惨白,脚一软便跪了下来,她没有想到皇上会听到她说得话,若是让皇上以为娘娘善妒可怎么办,她怎么跟银柳似的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都起来吧,朕知道你们个个都护着皇后,”贺珩摆了摆手,显然并不介意金盏说了什么,他走在曲轻裾面前跪下,见她面前摆了一盏红枣茶,便道,“我前些日子看了医书,说是孕妇喝多了红枣茶易活血,对身体并不好。”说完,便伸手把红枣茶推到一边。

什么时候他还开始研究这方面的东西了?曲轻裾打量了他一眼,笑问道,“那我该喝什么好?”

“每日少量喝一些龙井碧螺春,稍微泡得淡些,有利于心肺,我可是翻了好几本医书,说法都相同,”说完,就让钱常信去取自己那里的贡茶。

曲轻裾对茶叶这种东西,兴趣并不深,但是既然对方都这么费心力了,她也就不浪费对方的好意,照着贺珩的意思,不再碰那杯红枣茶,“皇上最近日理万机的,怎么还有时间看这些?”

“把你与孩子交给别人,我总是有些不踏实,偶尔没事翻翻医书,也算是打发日子,”他视线挪到茶杯上,干咳一声道,“我刚才听你们提到韦家表妹,你不用为她费心,朕听闻与她订婚约的人不在京城,韦秦氏也被母后禁了进宫的拜帖。”

“她是皇上你的亲人,我为她费什么心,”曲轻裾歪头笑了笑,“今天我让厨房的人顿了珍珠乳鸽汤,到时候皇上可要好好尝尝。”

知道自家皇后在转换话题,贺珩看到她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意,也只是笑着摇头,让人开始传膳。

宫中的膳食明面上有定例,但是例子内的饭菜却是有差别的,曲轻裾小厨房的东西几乎可以赶得上御膳房了,这还不说贺珩常常吩咐殿中省的人往曲轻裾这里送的东西。

午膳用完后,贺珩靠坐在软榻上看书,曲轻裾靠在他身上把玩一个玉制九连环,没一会她便解开了手中的东西,打了个哈欠把九连环扔到一边,扭身把头放在贺珩的大腿上,“真是无聊。”

贺珩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心的把手放在上面,偶尔还能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跳动,他笑着道:“你想玩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准备。”

“没什么特别想玩的,”曲轻裾的手在他的大腿上划来划去,“不如给我讲讲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感觉吧。”

“那时候你脸上画着浓浓的妆,还低着头不敢看我,我真以为自己娶了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媳妇,”贺珩把手搭在她的后背上,任由曲轻裾的手在自己腿上作乱,“我很庆幸你挺过了冯氏给你下的毒,不然我此生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与女人,可以如此相处。”

曲轻裾手一顿,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若是我没有熬过去呢?”

贺珩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让她感到有些疼:“没有那么多的若是,现在的结果就是你在这里,朕也在这里。”

“这样就很好,”贺珩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叹了一声,“有轻裾陪着朕,是朕此生的幸运。”

独自一人高高在上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几乎每朝每代皇帝都有自己偏宠的女人,只是他们在偏宠的女人身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便继续寻找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