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亮度当然不足以照亮地上任何人和物的脸容,但在“白鬼”与“红神”的眼窝里却同时亮了一亮。

顾步叹息道:“它过去了。它可能依照这轨道再回来,但那可能是百万、千万年之后,我们早就不在这世间了。我们争些什么呢!”

然后他问:“是啊,我们还计较那末多干什么?放手吧,师弟,咱们‘第九流’里活着的就这么几个师兄弟,何苦斤斤计较,自相残杀哪?”

“活的动物,我得天天喂饱他。”

“动物?”顾步问:“是什么?”

“欲望。”

邹升回答。

“我们都老了,佛家说:勘破、放下、自在。你这还勘不破?以你的功力、根基,要拨足而出,轻而易举。”

“泥足深陷,抽身没颈,岂容挣动?回头是岸,谈何容易!”

“我可以帮你。”

“毛家是有势力,也有实力的。”

“可是论功法,谁及得上你?”

“他们可是有枪的。”邹升遗憾地道:“我们可不是活在古代,他开一枪就可以把你干掉。”

“这地方上痛恨他们为非作歹的人,早已磨拳擦掌,咬牙切齿。”顾步走前一步,热切的看着邹升:“他们敢开枪,很容易一枪就把他千万人打成一个人,也把一个人打成了千万人,大家都和他拼,他有几支枪?一枪能发几颗子弹?”

“话不是这样说的。”邹升依然忧虑,“同样是开枪镇压,罗马尼亚打成了民主:苏联打成了散砂,啥也没动摇过……何况,这数十年来。我作威作福、要风得风,要雨得南,要啥有啥,也成为习惯了;用毛家的人,也真有点守望助之情了。我倒可以抛弃前嫌,容让你来加入我们吧!”

顾步惋惜,摇头:“老弟,你知道我的性子:那是不可能的。要我为虎作怅,我宁可夭寿。今天。也是他们遣你来做了我的吧?”

邹升尴尬地一笑:“我们也好久没比拼过了。”

顾步不经意的说:“刚才已比过了,你的功力又大有进步,但毕竟是魔消道长,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邹升语音低沉:“我们只拼了‘红电’和‘黑火’……”

顾步提醒他道:“对了,象这些绝门道法,你不该胡乱授人,免得魔头附身,反噬其主。我看毛家三兄弟都不是好的传人……你把‘黑火’之法教了给他们。枉死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

邹升咕哝了几句。

顾步没听清楚,便问:“什么?”

邹升又咕噜了一句:“我还有……蓝牙……”

“哈?”

仍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邹升的眼突然绿了。

绿得像一万棵嫩树的精华,全给摄在他眼瞳的水晶球里。

顾步出奇不意,照了一面,怔了一怔。还未去过神来,实见邹升突然张开了口。

血盆大口——

里面伸出一条迅疾的红蛇,直刺向自己的脸门!

顾步在这刹瞬之间,强收神知,左足跺地,左手作“龙头强渡印”,拍地弹在那蛇头(舌尖)上!

“霍”的一声,“蛇首”又疾地卷收了回去。

顾步这才稍定,却没料“血蛇”刚去,却一阵腥风扑鼻,四只尖齿,已向他鼻额咬了下来!

那是牙齿!

但却不是长在口腔齿龊上的牙齿!

这牙齿是蓝色的。

——像淬了毒般汪汪的蓝!

顾步大叫一声,急念咒向地上一蹲,而手上的鼓槌已定了出去,同时发出了“掌心雷”!

邹升也大吼一声,抚心疾退,他嘴边多了一行蓝色的血珠,却把口紧紧的合着,活像嘴里咬住了一条活鱼!

顾步粗重的喘息了起来。

他右手抓住了一件事物:

一只蓝色的牙。

可是他右肩左颈,却多了两只牙印:

还正冒着蓝色的血!

“你好卑鄙!”顾步脸色也有点变蓝,痛心疾首的道:“你真无可药救了!”

“你才要药救!”邹升嘴巴仍不张开,却用腹部说话。

“你要解药,上‘地久企业’来取,加入我们,就能保住老命:若跟我们作对,看你苟延残喘到几时。”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扯开衣襟。

然后,就发出一道极其刺目的红光。

红光炸开之后,他就消失在原先站立之处,不见于浓烈的夜色里。

 

 

第四章 道消魔长

 

1、一枪把一个人打成了千万人

——想到四师弟练成了比“黑火”更歹毒的“蓝牙”。

由于练“蓝牙”需要吸魂魄未散、刚死尸首之“尸毒”,而且得常年吃腐物,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难怪刚才跟邹升对话之际只闻一股“恶臭”,他初以为对方只是要施放“黑火”的前奏,没想到倒是其从他五脏六腑里熏发出来的。

顾步不由得自忖。作出那么大的牺牲,来对付自己,或在毛锋面前讨一个功,那又有啥快乐可言呢?人传说邹升在毛氏企业里的地位已渐给另一个本地巫师尤萦夫取代,看来恐怕是有事实根据,要不然,邹升实在没有必要去练这些害己害人的“蓝牙”以求急攻:一旦“牙毒”反噬,习者身受其害,他又不是不知道的。

想回来邹升出手虽然鄙劣,但也不算没事前“知会”。他曾说过有“三样把戏”要自己过关,就算在那“三尖八角月”一击之后,他也说明了还有“两种玩意儿”,只不过自己没多加注意,而也没料到他在跟自己交谈难得这般投契之际骤下毒手!

——自己着了道儿,吃了亏。也怨不得人,只怪自己!

不过邹升也讨不了好。

他吃了一记“搠心槌”再加一下“掌心雷”。

所以邹升也只有速退。

顾步蹒跚着步伐,走到神坛那儿去。

他先上了香,点了烛,再用纸裱的旗、伞冠挂身,在橱里拿出酒、米、盐、茶、菩提、腊肉陈列祭献,在台前放了一根三叉树枝,又取下了墙上的锈刀,用布帕将自己的脸盖起,坐在遥竹凳子上,前面放了一盆清水在地上,并且不住的抖动双脚,一面用刀拍打桌面,一面唱一首悠扬沙哑的歌。

喝完了之后,他就开始叫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