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容微笑道:“我也不想杀他,可他却不应该在我向酒杯中下毒的时候恰恰醒转还叫出声来,所以我只好杀了他。”

   柳暗花道:“可是,我其实已经按你的吩咐在杯子里下过毒了——”

   温凉已经知道了问题的整个答案,缓缓地道:“哼,他要毒死的是我们两个,所以,两个杯子里都要下毒才好。”

   薛慕容道:“不错,以大龙头的智慧,若发现一丁点的不妥当起了怀疑的话,肯定会把酒杯的位置掉换,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我才迫不得已把两只杯子里都下了毒——”

   温凉接着道:“所以,你干脆把暖暖手心里写了字,对也不对?”

   薛慕容眉尖一动道:“这一点大龙头也猜到了?”

  

   他跟温凉的智慧应该是在伯仲之间,所以他知道只要他想得到的,温凉自然也会想到,故此故布迷阵、盘旋往复,终于令温凉着了他的道儿,而且,柳暗花也中了‘青花甲’的毒,只不过,这‘青花甲’的毒性非常奇怪,越是功力高的人反应就越强烈越快速。

   所以,武功低微的柳暗花才能熬到这时才发作。

  

   红烛将尽。

   柳暗花与温凉的生命也将尽了罢?

   薛慕容平素沉默寡言,所以只有面对死人时,他才会不吝自己的口才。

   在他眼里,两个人都已经是死人。

  

   薛慕容道:“今晚,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温凉道:“的确,你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做了太多的事。”

   薛慕容道:“你看,夜已经深了,你们也该早安息了罢?”

   此时,柳暗花已经无声无息,他口里说的“安息”两个字就是要温凉的命——

  

   烛花蓦的又爆了一下,满室人影飘忽、鬼影艟艟。

   柳暗花突然叫了起来:“暖暖、暖暖——”

   方要出手杀温凉的薛慕容给吓了一大跳,蓦然颈后有微微的——

   凉......

  

   他的背后应该是暖暖静静地躺着的那张躺椅。

   躺椅的背后是窗子。

   窗子的外面是无尽的月色和星光——

   所以,他的背后什么都有,就是绝对不应该有一只冰凉的小手——

   是什么人用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在他颈上抚摸?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暖暖。

   以前,他来看柳暗花时,经常逗暖暖玩,暖暖就会拿胖胖的小手到他颈子里去呵他的痒,然后,趴在他耳朵边上咬着耳朵叫“神医叔叔、神医叔叔”——

   可,暖暖的小手是温热而柔软的,哪会想现在这般泛着鬼气样的凉?

  

   舞榭之上,鬼气森森。

   他曾经说:今夜有雨,他该回解花堂打点一切。

   窗外星光灿烂,怎么会有雨?

   如果有雨,也该是一场——鬼雨,听,鬼在叫呢!

  

   薛慕容感觉到有人将冰凉的唇凑近他的耳朵在轻轻地叫他:“神医叔叔、神医叔叔......”

   他心底里叫了出来:怎么会是暖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暖暖?

   他向来是不怕鬼的,所以就算心底里再冷,他也强迫自己霍地掉转头去,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可他方回头,就吃了好、大、的、一、惊——

  

   在他身后的可不就是面色惨白的暖暖?

   暖暖的手正从他的脖子上滑落下来,右手掌心里是两个歪歪扭扭的红字:毒、酒。

   这两个字是他拿了柳暗花桌子上的胭脂模仿着小孩子的笔迹在暖暖的手上写的,当时他写这两个字的时候,暖暖已死,他不曾感到丝毫的害怕,可此时他突然——

   大惊

   深惧

   怕怕

  

   温凉等的就是这一时刻——

   温凉出手。

   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的双手突然拍在了面前那张紫檀木桌子上,一刹那,桌子碎了、杯盘碎了、酒菜碎了,他面前的一切都碎了,化为齑粉,怒涛般飞射薛慕容。

   正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那正是温凉最后的杀招:天下有雪。

   大雪。

  

   正是春天,春天是不会有雪的,但舞榭堂上的确是下起了一场茫茫的雪。

   彼时,薛慕容已经定下神来,双掌齐出,斜插进暖暖的胸膛中去。

   他不怕鬼——

   为了金诗塔,他不惜神挡杀神,鬼挡杀鬼。

   他手上纤长的指甲一片雪白,而且他的手也有惊人的白,白得象两把涂了粉的刀。

  

   这两把刀飞速地刺入暖暖已经冰凉的胸膛里去。

   触手冰凉。

   暖暖真的已死,但刚刚怎么会无端地趴到自己身后来了呢?

   薛慕容的脑子也的确转得快,他突然想到了柳暗花未嫁入温门之前,正是身列以“驱鬼驯兽”见长的苗疆“五毒教”门下,而且,刚刚,柳暗花俯在暖暖身前时自己好像看到她的手作了几个不甚明了的动作。

   一切因柳暗花而起——

   他已想通。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所以,薛慕容惊变、转身、出手、醒转,已失了先机。

   本来一直在他控制下的大好局面已经错失,他回头,面对的只有纷纷茫茫的一场好大的雪——

  

   他已无方。

   他亦无奈。

   他只来得及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