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府娇女(春温一笑)上一章:第1章
  • 侯府娇女(春温一笑)下一章:第3章

江蕙抱起妹妹,“阿若你看,这座桥年久失修,本来就应该换新的了。咱们给了修新桥的钱,买下这座旧桥,你也玩儿高兴了,这个村子也得着了好处,是不是两全其美?”

“美,美。”阿若喜孜孜的,小脸蛋放光。

江蕙指着水面,告诉阿若,“阿若你看,这里唯一的桥给咱们炸了,仅有的几艘船被咱们买来烧了,追咱们的人若想要过河,还有什么办法?”

阿若皱起小脸想了片刻,眼睛一亮,大声道:“游水!”

“我们阿若真聪明。”江蕙亲亲妹妹的小脸蛋,笑吟吟的道:“咱们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要早做防范啊。”

“对,早做防范。”阿若快活的嘻笑。

江蕙料得不错,穆王府的追兵先是在对岸破口大骂,后来便有十几个会水的人脱了外衣,跳入河中,要游水过去捉人。可是他们才游到河中央,便被几十个水性好的当地人给缠上了,“强抢民女的贼人,往死里打!”“对,往死里打!打不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真把好端端的姑娘给抢走了!”“江大姑娘说了,拖得越久,赏钱越多,大家伙儿卖卖力气,拖死这些人!”越叫嚷越高兴。

这些人长年生活在河边,水性极好,如果说要在岸上打架,他们肯定不是穆王府众人的对手。但在水里可就不一样了,穆王府的人一个一个被整得没了脾气。

阿若笑咪咪看了一会儿,像模像样的叹气,“唉,可惜灰灰不在,斑斑不在,黄黄也不在……”

江蕙有些奇怪,“阿若,灰灰是猎犬,斑斑是小豹子,又都会游水,咬这些坏蛋没问题。黄黄它是只鸡啊,它就是在,又有什么用?”

“黄黄也会叨人,很疼的。”阿若认真的说道。

“好,黄黄也有黄黄的用处。”江蕙嫣然一笑,抱着阿若上了马。

除了江蕙原来的那匹马之外,另外有人牵过两匹好马,将马缰绳交在江蕙手中。

还在水里扑腾的曹千户等人见到这一幕,差点儿没气晕了。江家这位大姑娘她是打算三匹马换着骑,日夜兼程回到京城到啊,等她回了安远侯府,她就更有倚仗了!穆王府更加拿她没有办法了!

可恶,可恨,可恼,气煞人也。

☆、004

三匹骏马停在了安远侯府大门前。

虽然是三匹马,但只有中间那匹马上有人,另外两匹马是空的,无人骑坐。

门房老齐见有人来,忙快步跑出来,见来人男装打扮,披着一袭黑色披风,不由的愣了愣,“敢问您是……”

那人取下头上的发冠,露出一头秀发,笑道:“我爹在不在家?我祖父和祖母呢?进去通报一声,说我回来了。”

老齐眼前出现一张明艳照人的面庞,一时之间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唯恐是自己眼花了。他伸手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忽然老泪纵横,“大姑娘,你是大姑娘啊,你和侯爷长得真像……”

“行了,别哭了。”江蕙微笑,“快进去通报吧。”

“不用通报,老太爷、老夫人早吩咐下来,大姑娘一回来,立即请进去。”老齐抹着眼泪,把大门打开了,“大姑娘,江家的大门,永远是为你开着的。”

老齐在这儿抹眼泪,门房里另外有两个机灵的童儿,早飞奔着进去报信了。

江蕙的披风被扒开了,从里边露出一个小脑袋,“姐姐,咱们到哪儿了?”

江蕙心情激荡,低头亲亲妹妹的脸蛋,温柔告诉她,“阿若,咱们到江家了,以后要暂时在这里住下来。”

“到家了啊,真好,可以睡觉了。”阿若打个呵欠,耷拉下小脑袋。

“可怜的阿若,这一路之上可是累坏了。”江蕙见妹妹这样,心疼不已。

江蕙已是大姑娘,还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似的,疲惫不堪。阿若还小,当然更是撑不住了。

府里出来几个仆妇,江蕙把阿若递给一个相貌憨厚的仆妇抱着,自己随后下马。下了马,立即抱过妹妹。阿若含混叫了声“姐姐”,趴在江蕙怀里,沉沉睡去。

江蕙沿着甬路缓步向前走。

前方来了一大群人。

文氏眼含热泪,抢在众人前面跑过来,“蕙蕙,你叔叔出城接应你,没见到么?好孩子,让婶婶好好看看你,七年没见,这可想死人了。”

“哎哟,大丫头怎么一个人骑了三匹马啊?”严氏这招呼打得与众不同。

文氏这才注意到了江蕙身后的三匹马,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蕙蕙,你三匹马换着骑回来的,对不对?穆王府的人是追得该有多紧……”

“大丫头,不是我说你,你怎会恁地不懂事,得罪了穆王府,得给安远侯府惹多少麻烦啊。”严氏一幅长辈教训小辈的模样。

“大堂嫂,你别这样。”二太太吴氏悄悄拉了拉严氏。

吴氏也是人到中年,却不像严氏似的发福发胖,清瘦斯文,穿的也素净多了。严氏的丈夫江峻健没出息,吴氏的丈夫江峻博也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所以她和严氏有些同病相怜,见严氏说话不合适,便偷偷给提了个醒。

文氏只顾着心疼江蕙,都没听到严氏说什么,“蕙蕙,你一定累坏了吧?”

“婶婶,我确实累了。”江蕙笑容淡而疲倦,“带我去见祖母吧,其余的长辈,容我改日拜见。”

“瞧我,真是欢喜得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点。”文氏恍然大悟,很是自责,“蕙蕙,婶婶这便陪你去见祖母。大堂嫂,二嫂,你们先回吧,改天再请你们过来。”

文氏陪着江蕙去了老夫人所居住的正房。

江蕙看也没看严氏一眼。

把严氏给气的。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这是对待长辈的礼数么?太不像话了!

“我是她伯母,你是她婶婶,咱们都亲自接出来了,大丫头她竟敢这样,她是全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严氏向吴氏发起牢骚。

吴氏劝道:“蕙蕙这孩子脸色不好,有些发白,大堂嫂看到了么?她只是累坏了,断断没有别的意思,大堂嫂莫要多心。”

严氏见吴氏不肯顺着的话意,心中不快,悻悻地道,“好好的,我多什么心了?”

“我娘并不爱多心,她是快人快语,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严氏的女儿江芳笑着为她的母亲严氏辩解。

吴氏的女儿江芬身材修长,面容和吴氏一样有些寡淡,说起话来也和吴氏一样不紧不慢的,“芳姐姐,我娘也是一片好意。”

江芬的庶出妹妹江莲是个瓜子脸大眼睛的漂亮姑娘,见严氏、吴氏似乎话不投机,江芳和江芬各自替自己的母亲说话,略一思忖,陪笑说道:“芳姐姐,二姐姐,妹妹愚钝无知,有事要请教。方才大姐姐说了,她改天才要拜见长辈,那咱们这些姐妹,是不是也要改天才能见着了?”

江莲这么一问,严氏顾不上和吴氏计较了,江芳和江芬的注意力也一起转移到了江蕙身上,“三丫头,这还用问么?长辈都要改天拜见,咱们这些人当然更要往后排了。”

语气都有些酸溜溜的。

江芳已经及笄,江芬比江芳小半岁,比江蕙只小两个月,三人算是同岁。年纪相差不多,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了比较争竞的心思,江蕙相貌既美,性情又高傲,又备受器重,江芳和江芬哪里会喜欢?心里很不服气。

但是,不服气归不服气,江芳和江芬也不敢明着表现什么,只敢酸酸罢了。她们和严氏不一样,严氏是长辈,可以倚老卖老,她们和江蕙是平辈,没有这个资格。

江莲亲热的笑着,连声道谢,“多谢芳姐姐、二姐姐的教导,妹妹明白了。还是两位姐姐见事明白,要不妹妹还糊涂着呢。”

江芬平时不大喜欢这个庶出的妹妹,今天却觉得她还算有些良心,含笑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颇有赞赏之意。

江莲心中一喜,甜甜的笑道:“今天是见不着大姐姐了,两位姐姐若不嫌弃,到我屋里坐坐如何?咱们下棋品茗,赏花赋诗……”

江芳和江芬平时是不大理会江莲的,江莲也满心看不上她们。可江莲今年也十四岁了,快该说亲事了,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不得不巴结讨好江芬。毕竟江芬是吴氏唯一亲生爱女,在吴氏面前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江芳和江芬相互看了一眼,正要点头答应,严氏却道:“大丫头现在老夫人的春晖堂,她头天回府,咱们快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吴氏迟疑,“可是方才……”

严氏撇撇嘴,“虽然大丫头说了要改天拜见长辈,三弟妹也让咱们暂且回去,可老夫人没发话,郡主也没发话,对不对?”

严氏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吴氏略一思忖,也就同意了。

一行人到了春晖堂,在院外便被拦下了。

苏老夫人的侍女品秋小声告诉她们,“大姑娘长途跋涉,累坏了,老夫人和郡主、三太太却是心疼坏了。大姑娘沐浴过后,略进饮食,也就要歇下了。老夫人亲自守着大姑娘,不许人打扰,这会儿屋里的丫头婆子走路都是踮着脚的,唯恐不够安静呢。太太姑娘们还是先回去,改日再相见,也是一样的。”

严氏、吴氏听了,作声不得。

江芳、江芬、江莲三人性情脾气不同,平时也不是多么要好,这时心中却是一般无二的想法,“老夫人对江蕙也太好了吧,我怎么没有这样的福气?”

对于江蕙,她们既嫉妒,又羡慕不已。

--

江蕙沐浴更衣过后,抱着阿若坐到了紫榆八仙桌旁。

洗去一路之上的灰尘,江蕙越发显得雪肌玉貌,莹然生光,阿若的小脸蛋也嫩生生的,惹人爱怜。

阿若眼睛都睁不开,看样子是倦得很了。

“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江蕙柔声问妹妹。

阿若含混的“唔”了一声。

江蕙拿过香喷喷的米粥,一勺一勺喂给阿若。阿若肚子真的饿了,虽然眼睛睁不开,却吃的很香甜。

“她会闭着眼睛吃饭啊。”江苗和江蓉靠在一起,小声惊叹。

两个小姑娘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又新鲜又好奇,瞪大了眼睛。

阿若听到小女孩儿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往她俩这边看了看。

江苗和江蓉不约而同给了她一个可爱的笑脸。

阿若也笑了,眼睛弯弯。

她生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格外好看,格外甜蜜。

“苗苗,蓉蓉,让你大姐姐和阿若先吃饭,她俩都累了。”文氏揽过江苗和江蓉,柔声细语。

江蕙摸摸江苗和江蓉的小脑袋,微笑道:“苗苗,蓉蓉,阿若现在又困又饿,喝了粥她便该睡了。等她睡醒了,再和你俩一起玩,好不好?”

“好啊,一起玩。”江苗和江蓉忙不迭的点头。

两个小姑娘很高兴,手牵手到了上首,坐在了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中间。

苏老夫人年过半百,面容慈祥,看着一脸倦意的江蕙实在是心疼,爱怜横溢,“蕙蕙这脸蛋只有巴掌大,这路上是吃了多少苦啊?可怜的孩子。”

丹阳郡主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时只是家常打扮,整个人透着温柔婉约、文雅清新的气韵,对苏老夫人说起话来,却是又亲热又恭敬,“好在孩子平平安安回来了,真是万幸。娘也可以放心了。”

“我大姐姐。”江蓉偎依在丹阳郡主身边,指指江蕙,快活的笑。

“我大姐姐。”江苗也指指江蕙,炫耀的告诉苏老夫人。

多了个美丽又神秘的大姐姐,两个小姑娘都开心极了。

苏老夫人、丹阳郡主、文氏看着笑成两朵花的江苗和江蓉,大为感慨,“姐妹就是姐妹,再也错不了的。”

头回见面,便一见如故了啊。

阿若喝了半碗粥,便真的睡着了。江蕙再要喂她,她已不肯张嘴了。江蕙也不勉强,“好好睡吧。”一手抱着妹妹,一手拿过筷子,随意用了些饭菜。

吃着饭,江蕙上眼皮和下眼皮也开始打架。

苏老夫人看得眼泪汪汪,丹阳郡主和文氏也是心中难受,忙命人将床铺收拾好了,“蕙蕙,你快带阿若去睡会儿吧,瞧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

江蕙抱着阿若站起身,睡眼朦胧中见一个侍女走到丹阳郡主身边,小声禀报了句什么,丹阳郡主脸色微变。

“穆王府的人追来了,是么?”江蕙问道。

她方才还困倦异常,这时眼神却清清亮亮,如秋夜天空中璀璨寒星。

苏老夫人和文氏吃了一惊,一齐看向丹阳郡主。

丹阳郡主柔声道:“些须小事,你不必管,我出去打发了他们便是。”

江蕙抱紧了怀里的阿若,“他们是来索要我妹妹的。穆王府的人凶狠蛮横,残无人道,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阿若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在江蕙怀里显得稚气而柔弱。

苏老夫人既心疼,又伤感,“何苦跟这么小的孩子为难呢?蕙蕙你放心,当年若不是你母亲及时相救,你爹爹的性命就断送在苗疆了。这份情咱们江家永远不会忘,她的女儿有难,江家绝不能袖手不理。”

“是啊,蕙蕙,你不用跟我们见外。阿若不仅是你的妹妹,也是侯爷救命恩人的女儿啊。”文氏眼中含泪。

江蕙拿过一个小披风,把阿若裹得严严实实,“我出去见见穆王府的人,把他们骂走。”

“你日夜不停三匹马换着骑回来的,都累成什么样子了。”丹阳郡主忙拦住江蕙,“那些人交给我应付就是,你快歇着吧。”

“穆王府的人很蛮横,很不讲理……”江蕙道。

“没人能从我安远侯府抢走一个稚弱无助的小姑娘,穆王府也不能。”丹阳郡主道:“他穆王府不好惹,难道我安远侯府是好欺负的么?”

“有劳了,抱歉。”江蕙柔声道。

苏老夫人交代丹阳郡主,“郡主,你也不必和穆王府的人针锋相对,把事情全推到大郎身上便是。”丹阳郡主答应着出去了。

“蕙蕙你快带阿若歇着去。你回家了,凡事有长辈做主,不用自己操心。来,这是祖母的床,你快睡吧,祖母在这儿看着,谁也抢不走阿若。”苏老夫人一脸心疼,拉江蕙进了卧房。

江蕙依言抱阿若上床,头才挨着枕头,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实在累坏了。

☆、005

安远侯府大门前,黑压压的数百名骑兵,气势凌人。

安远侯府的大门却一直关着,显然他们并不受欢迎。

马背上一名年轻微胖、锦衣华服的男子气呼呼的,“都怪你没有在中途截住江蕙。若早早的抓到了她,事情也就了结了,哪有今天的局面,咱们哪用受这个气?这都多久了,江家连个出来迎接的人都没有,硬是把两位郡王给晾在外头了!”

项城王道:“是我疏忽了。我本以为有机会截住她的,没想到她骑术卓绝,又很能吃苦,三匹马换着骑,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还是被她逃脱了。没有在路上截下江大姑娘,我确实有责任。不过二哥,我是半中间接手这件事的,万鹗遇难之前,负责截人的并不是我。”

那年轻微胖的男子是穆王次子,永城王李颖,闻言更是恨恨,“你不提万鹗还好,提起万鹗我就来气。一十三条人命,难道就这么白白没了不成?等下见了江家的人,我定要讨个公道!”

“二哥,千万不要。”项城王赶忙劝说,“万鹗一行人是被山石滚落砸中身亡的,无一生还,亦无证人,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尚难以判定。就算是人祸,咱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江大姑娘所为呢?”

“万鹗就是因为暗中尾随江蕙才死的,不是她还能有谁?”永城王怒道。

“空口无凭,总要有证据方好说话的。”项城王委婉劝解。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说是她,就一定是她!”永城王粗暴又蛮横。

项城王无奈的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唉,在深州你这样还算了,到了京城也这样,行得通么?这座府邸是安远侯府,主人是朝中新贵,主母是齐王爱女丹阳郡主,你在这里横蛮无礼,谁会惯着你。

“没有在路上把人截下来,已经是你的失职。今天是江蕙回安远侯府的第一天,立足未稳,有机可乘,这时候你可得冲到前头,把握住机会!”永城王摆出做兄长的架子,趾高气扬的吩咐。

项城王道:“是,二哥。”

今天的确是机会,毕竟江蕙是多年来首次回家,这个时候,她和安远侯府的长辈们应该还有隔阂。多年不通音信、多年不在身边,再亲的亲人也会疏远的。

永城王见项城王这个弟弟的话,心里略微舒服了些,道:“江家这个大姑娘,多年没有回安远侯府,江家也没人找她,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女儿罢了。依我说,江家多半不会保她,就算真保了她,为的也不是她本人,而是江家的面子。咱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跟丹阳姑母好生说说,定能将人如愿带回去。丹阳姑母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小丫头为难咱俩吧,你说是不是?”

丹阳郡主是皇帝的堂妹,永城王、项城王是皇帝的侄子,自然是要称呼丹阳郡主为姑母的。其实永城王已经二十出头,项城王也快二十岁,丹阳郡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相差不了几岁,丹阳郡主却长了一辈。

丹阳郡主是江蕙的继母,继母和继女之间能有什么真感情?永城王不认为丹阳郡主会因为了江蕙拒绝她两个娘家侄子。

“但愿如此。”项城王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安远侯府的大门徐徐打开,二爷江峻博和三爷江峻朗一齐迎接出来。江峻博满脸陪笑,恭恭敬敬,江峻朗却没什么好脸色,“我出城去接舍侄女,路上遇到永城王殿下,才知道舍侄女已经回京了。永城王殿下,项城王殿下,你们对舍侄女可真是关心啊。”语气不善,满是讥讽之意。

“谁关心她了,不就是个……”永城王面红耳赤。

项城王拼命冲他使眼色,永城王“村姑”两个字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就是个什么?”江峻朗冷冷的质问。

项城王忙打圆场,“江三爷莫多心,我二哥说的不是令侄女。”

“三弟,两位殿下上门是客。”江峻博是个胆小谨慎的人,低声劝着江峻朗。

有项城王和江峻博糊弄着,江峻朗和永城王总算没在大门口吵起来。

一行人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永城王气哼哼拉了拉项城王,“等会儿进去之后你和姑母要人,我就少开口了,省得生气。”

项城王正中下怀,“二哥说的是。”

--

“姑母,小侄也是奉了我父王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姑母看在我父王的面上,将凶手的女儿交给小侄,带回穆王府。”项城王声音温润,非常好听。

丹阳郡主道:“你父王的脾气性情我清楚,他既然下了命令,穆王府就一定要抓到阿若,抓到这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颀儿,你的为难之处,姑母知道。”

项城王听到“抓到这个年方五岁的小姑娘”,不由的汗颜,柔声道:“姑母,我大哥实在伤得太重了,我父王心疼爱子,对刺伤我大哥的人自然是深恶痛绝,还请您体谅一二。”

穆王世子李颛伤势严重,一直卧床不起,将来能不能站起来还是未知。正因为这个原因,穆王咆哮如雷,无人敢劝。

丹阳郡主微笑,“你父王是我堂兄,我如何能不体谅?”

项城王没想到丹阳郡主这么好说话,有些意外,却也心中一松,恭敬的道:“那么,烦请姑母将那个小姑娘叫出来吧。”

丹阳郡主笑着摇头,“阿若这个小姑娘,我可叫不出来。颀儿,你若定要捉到阿若,恐怕要动刀剑才行。”

“此话怎讲?”项城王不解。

丹阳郡主道:“从待客厅出去,先左行一百米,再右转,向前三百米,便是我婆婆所居住的春晖堂了。你索要的那位小姑娘现住在春晖堂中,你要捉她,自己过去。”

“小侄怎敢到老夫人房中捉人?”项城王愕然。

丹阳郡主温柔随和,好像在说家常似的,“颀儿,你若一定要人,只能自己动手。春晖堂中的婆子、丫头手无缚鸡之力,不足为虑,武功好的人也只有我家大姑娘一人罢了……”

“姑母,您这是何意?”项城王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难道他还能在安远侯府动刀剑,闯到春晖堂要人不成?别说是他了,就算换了穆王亲自到来,恐怕也不敢这么做吧?安远侯是朝中重臣,惊动安远侯年事已高的母亲,在老夫人面前动用武力,简直是丧心病狂。

丹阳郡主凝视着他,语气愈加温柔,“颀儿,你知道我家大姑娘是怎么说的么?她说,要捉拿她的妹妹,只有一条路,便是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项城王脸色蓦然苍白,“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江家这位大姑娘,说话行事实在出人意表。

那般纤细的腰肢,那般窈窕的身材,性情竟刚烈至此。

永城王一直忍而不发,见项城王神色大变,沉吟不语,大是不耐烦,气冲冲的哼了一声道:“凶手的女儿必定不能放过,否则世上还有公理王法么?”

“永城王殿下可真有趣,旁人是抓凶手,他是抓凶手的女儿!”江峻朗本是冷眼旁观的,这时却哈哈大笑。

永城王被江峻朗讽刺得脸红脖子粗,大声道:“凶手已经伏法,你知道么?凶手虽死,他的女儿也不能放过,我大哥身份何等尊贵,胆敢把他刺成重伤,凶手和凶手的女儿一起处死了,也不解恨!”

“凶手已经伏法”,丹阳郡主和江峻朗听到这句话,心中都是一惊。江峻朗难过的想道:“蕙蕙和她继父应该也有些感情,现在人死了,蕙蕙定会伤心。”丹阳郡主却思忖再三,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蕙蕙很疲惫,却不怎么伤心。看蕙蕙的样子,真想不到她继父已经被穆王府杀了啊。”

丹阳郡主和江峻朗各有心事,在永城王看来却是自家占了理,占了上风,乘胜追击,大声说道:“姑母,江大姑娘的事,穆王府宽容大度不追究了,杜家那小丫头劳烦姑母交给我,我也好回去向我父王复命。”

“我侄女有什么事,用得着穆王府宽容大度不追究?”江峻朗不干了。

永城王冷笑,“她是凶手的继女,若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难道我穆王府便能轻易放过她?还有,她在苍岩山设下圈套,害了十三条人命……”

江峻朗神色凛然,“殿下说我侄女设下圈套害人,有何证据?”

永城王怒道:“还要什么证据?除了你家大姑娘,还会有谁有胆子做这种事!”

江峻朗怒极反笑,“好,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把杀害十三条人命的罪名扣在我侄女的身上,是连证据也不用,单凭永城王殿下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

“你……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意。”永城王有些着急了。

“我安远侯府的人好欺负,想泼脏水就随意泼吧。”丹阳郡主笑道。

“姑母,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永城王赶忙解释,“小侄心直口快您是知道的,方才的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姑母,那十三个人不过是些奴才,咱们犯不上为这些个奴才起了口角,您说对不对?”

永城王向丹阳郡主再三陪不是,丹阳郡主脸色方好了些。

永城王旧事重提,又向丹阳郡主要人,“姑母,若不带杜家那小丫头回去,小侄没法向父王交差啊。”

丹阳郡主道:“你要回去你父王复命,我难道不用向你姑父交代么?我家大姑娘重情意,疼妹妹,又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要让她交出小阿若,那是绝无可能。你替我想想,我能怎么办?我若是逼着她交人,万一闹出个什么意外,将来我怎么见你姑父?不如这样,这件事先放一放,等你姑父回来之后,再行妥善解决,如何?”

项城王一直沉默不语,听了丹阳郡主的话,略一思忖,开口劝说永城王,“二哥,姑母也确实为难。江大姑娘是宁死也不肯放开她妹妹的,不如等姑父回来了,由姑父做主吧。”

丹阳郡主是继母,安远侯这亲爹不在家,如果丹阳郡主硬逼着江蕙交出妹妹,江蕙不肯,因而闹出点什么祸事,还真是不好收场。

“可是父王有命令……”永城王着急。

“我侄女就在家里住着,又跑不了。我大哥过不了多久便回京,略等几日,你都等不得么?”江峻朗奚落道。

永城王气得脸都青了。

这个江蕙不就是个被江家抛弃不要、离家多年的女儿吗,为什么江峻朗会这么维护她,为什么连丹阳郡主也会向着她?气死人了!

丹阳郡主款款起身,“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在于你们。颖儿,颀儿,你们若肯给我几分颜面,愿意等上数日,那是最好。若不肯等,便到春晖堂真刀真枪抢人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永城王就是再生气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了,干笑了几声道:“小侄岂敢?姑母,小侄愿意等,愿意等。”

丹阳郡主微微一笑。

永城王、项城王一行人灰溜溜的出了安远侯府。

毫无斩获,铩羽而归。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是江蕙了。

☆、006

春晖堂一直静悄悄的。

江蕙和阿若实在累坏了,回来之后这一觉便睡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之后醒过来,江蕙喂阿若吃了饭,哄她玩了会儿,姐妹二人倒头又睡。苏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吩咐侍女婆子走路踮着脚,不许发出声音扰了大姑娘歇息,又把府里的请安暂时给免了。严氏、吴氏等带着江芳江芬前来给老夫人请安,每每被挡在院外。

严氏急得不行,“这大丫头回来了,还不赶紧把院子给挑了?她挑了一处,剩下的一处也好早有着落啊。”

“江蕙挑剩下的,也不一定轮着我啊。”江芳心里也急,说话酸溜溜的。

严氏打着如意算盘,“芳儿,你可得想办法把蘅芷轩或是芙蓉园拿下来。你要是真能住进去,赵主事的儿子、成博士的孙子就都不要了,娘给你挑更好的人家。”

“真能这样就好了。”江芳一脸向往,露出既得意又不安的笑容。

吴氏看着清心寡欲,到了独生爱女的事上,也是一样看不开,“芬儿,这府里和大丫头年龄差不多的就是你和江芳、江莲三个人。你是二房嫡女,比那两个人都强,可不能输给她们啊。蘅芷轩或是芙蓉园,你得占一处才行。”

吴氏自以为是个性情高洁的女子。但是,如果江芳或是江莲住到了安远侯府最好的庭园,越过了江芬,吴氏可是气不过。

“那也得等大姐姐先挑好了吧。”江芬淡然说道。

“这倒是。”吴氏叹了口气。

江蕙是安远侯的亲生女儿,是江家大姑娘,江家的好东西名正言顺应该她先挑。蘅芷轩也好,芙蓉园也好,江蕙先挑好了,才能轮得着别人。

严氏心急火燎的等着江蕙做决定,难免往春晖堂跑得勤快了些,结果闹出笑话来了。严氏人缘向来不好,她闹了笑话,暗地里偷笑的人多了去,最开心的却是三姑娘江莲。

江莲乐不可支,眉花眼笑,太快乐的事一定不能憋在肚子里,要找人分享,便找她的生母孙姨娘倾吐心事去了。

“有几件新鲜事儿,特地来说给你听听,给你解解闷儿。”小丫头打了帘子,江莲步子轻盈的走进来,眼角眉梢都是笑。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孙姨娘正做着件男孩儿衣裳,见江莲来了,忙招呼她坐下。见她笑得快活,颇有几分好奇。

孙姨娘这屋子里有两个小丫头服侍,江莲嫌她俩碍事,抓了两把点心塞过去,把这两个小丫头打发到外头玩耍,屋里只有孙姨娘和江莲两个人,可以畅所欲言,“严氏倒大霉了,你知道么?她不知道被哪个没心没肺的人给挑拨了,居然劝老夫人为了安远侯府着想,为了大姐姐着想,把那个阿若小姑娘给交出去,以免得罪了穆王府,给江家带来灾祸。老夫人气得直啰嗦,痛骂一顿,把她给赶走了……”

“真的么?真的么?”孙姨娘衣裳也不做了,把手里的活计放到一边,两眼发亮,连声追问。

“我亲眼看到的,那还能有假?”江莲咧嘴乐了乐,“前几天老夫人是不见人的,连府里的请安都免了,一门心思照顾阔别多年的大孙女。今天也不知是老夫人高兴还是别的原因,肯让大家进去了,偏偏严氏出了这样没脸的事!哼,这个严氏自己就没什么身份,却看不起我是庶出,不让江芳理会我,我早就不服气她了。看着她倒霉,我比大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更舒服惬意呢。”

“这个西院大太太,她是昏了头了。”孙姨娘不由的笑了,“她说什么来着?为了大姑娘着想,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这话听着可真够稀奇的。”

“她说了,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就是大姐姐大义灭亲啊。”江莲回想起严氏的蠢态、蠢语,又是鄙夷,又觉好笑。

“真是个糊涂蛋。”孙姨娘对这个看不起江莲的严氏也一直存着恨意,这时少不了附和着江莲,痛骂严氏。

母女两个糟践着严氏,心情都是大好,江莲凑近孙姨娘,得意的挑眉,“不光严氏弄了个没趣,江芳和江芬也是灰头土脸!你也知道,江芳的女工还过得去,江芬爱附庸风雅,做个诗吟个赋什么的。这俩人在老夫人面前显摆,一个说要跟大姐姐讨教女工,一个说给大姐姐做了首诗,要请大姐姐以原韵相答……”

“这可真够坏的。”孙姨娘啧啧,“大姑娘跟着她亲娘在山野之间长大的,骑术又很好,听说身手也很不错,那她哪里还有功夫用到女工、诗词歌赋上。江芳和江芬这两个不长眼的,是故意要和大姑娘比较,把她给比下去吧?”

“你都看出来了,老夫人难道会不明白。”江莲幸灾乐祸的笑,“所以老夫人就黑脸了啊,把江芳、江芬训了一通,骂她俩不顾姐妹之情,大姐姐长途跋涉疲惫之极,回到家还没缓过劲儿呢,做姐姐妹妹的便惦记着和她争竞了。”

“该!”孙姨娘咬牙。

江芳的父亲江峻健和江芬、江莲的父亲江峻博,都是江家没出息的子弟,年纪老大,一事无成。有这样的爹,江芳、江芬、江莲都受牵连,不被人看重,在孙姨娘和江莲看来,她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偏偏江芳和江芬嫌弃江莲是庶出,不带江莲一起玩儿,这让孙姨娘和江莲如何不气,如何不恼?巴不得这两个人出乖露丑呢。

“江芳和江芬凭什么看不起我?和她俩相比,我相貌既美,人又聪明机灵。”江莲很不服气。

“美貌、聪慧,这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你比她俩有福气啊。”孙姨娘溺爱的的看江莲,微微笑着,语气中满是欣慰和骄傲。

“有福气?”江莲愣了愣。

虽然江莲一向自信,但说起福气,江莲还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比江芳和江芬强。不管怎么说,那两个人到底是嫡女,出身比江莲还是强多了。

一个姑娘,若是连出身都没有,又哪里谈得上有福气呢。

孙姨娘见江莲眼眸中满是疑惑,叹息一声,揽过江莲,柔声告诉她,“不必怀疑,你真的比江芳和江芬有福气。这是确定无疑的,你相信我。”

江莲轻轻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很愿意相信孙姨娘的话,但是凭什么呢?她庶女出身,父亲不得力,嫡母不待见,生母常年窝在房里给她的弟弟做衣裳,福气到底在哪里啊?看不到,完全看不到。

孙姨娘见江莲不相信她,眉头皱了皱,想要说些什么。但再三思量,还是没有说。

算了,那些陈年往事还是不要提起来了。江莲虽然机灵,到底年纪还小,如果告诉了她,万一她哪天不小心说出去,可就糟糕了。

“你真的有福气。”孙姨娘笑得格外温柔,“你命格很好,我请人算过的。”

“说得说真的似的。”江莲道。

虽然似信非信,但谁不喜欢命好呢?江莲听到孙姨娘这么说,心里却也有几分欢喜。

“命好不命好的先不说,以后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江莲秀眉微蹙,“太太指望不上,郡主这高枝儿咱们根本攀不起……”

“莫说郡主了,就连郡主身边的婆子丫头,咱们都巴结不上。”孙姨娘苦笑。

屋里有片刻沉默。

江莲勉强打起精神,“郡主攀不起,太太指望不上,四叔尚未娶妻,就剩下一个三婶婶,你还不让我亲近,我死活想不明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