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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寂静。

“不是的,小颎,不是这样的……”庄太后颤颤巍巍。

永城王听到庄太后的声音,魂飞魄散。

他不是在狱里么?他不是一直在狱里被李颎捉弄么?庄太后怎么会在这里?

“我父皇的亲生儿子,就这么不招您待见么?”淮王轻轻一笑,笑容中说不尽的凄凉之意。

庄太后晕了,“不是这么回事……”

宁国夫人叹道:“永城王殿下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陛下说不定会误解呢。”

安国夫人却道:“陛下会误解,还是小事,最让人难过的是,陛下会伤心啊。陛下孝顺太后,举国皆知,可依着永城王的意思,太后却丝毫不疼爱陛下、也不疼爱陛下的皇子,心里眼里只有穆王府。陛下至情至性,难道不会伤心么?”

淮王命人把永城王带出来了。

永城王呆若木鸡,定定的看了庄太后许久,扑通一声跪下,“皇祖母,方才我是胡扯的,您千万不要信,我是随口胡扯的……”

庄太后疲惫的摆摆手,“李颖,你不用再说了。”

庄太后做为祖母是真心疼爱永城王的,永城王把庄太后当什么呢?他斗不过淮王,就把太后当武器,让太后当他手中的枪。

庄太后心灰意冷。

永城王还要再辩解什么,庄太后却不肯再听了,面沉似水,“把永城王李颖绑上车,送回穆王府,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遵旨。”侍卫响亮的答应着,麻利的把永城王绑了起来。

永城王想要开口央求,却被一个侍卫眼疾手快拿布塞住了,说不出话来。

“这么个小孩子,李颖,你要对付的就是这么个小孩子……”庄太后指着阿若,声音发抖,手也发抖。

永城王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手虽被绑了,脚却向阿若的方向乱蹬。

阿若一直睁着眼睛,备显无辜,这时却仿佛被永城王吓着了,放声大哭。

阿若一哭,江蓉也伤心,陪着她一起哭了。两个小姑娘搂在一起掉眼泪,可怜死了。

庄太后气得脸色煞白,“我还是对你太宽容了些。李颖,像你这个样子,回到穆王府也不会自我反省的。我看还是送你回深州吧,让你父王好好管教你。”

“听到了么?皇祖母的令旨不容违背,立即押永城王回深州,片刻不许耽搁。”淮王沉声道。

永城王大怒,死命瞪淮王。

淮王微微一笑,笑容灿烂,越发显得风流倜傥。

永城王被推推搡搡的推下去了,当天便被绑着上了车,送出京城,像押解犯人一样,押回深州。

☆、052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柔声哄着两个小姑娘, “不哭了啊,乖,不哭。”可阿若和江蓉不哭则已, 一旦哭开了头, 眼泪便止不住了。

庄太后气得身子还在颤抖,阿若泪眼迷朦冲她伸出小胳膊, “婆婆。”庄太后不忍拒绝,抱住了阿若, 一个软绵绵的小身子贴在怀里, 庄太后的心化成了一滩水。

“这么可爱的孩子, 永城王殿下从深州追到京城,硬要抓回去……”宁国夫人揉揉眼圈。

庄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别再跟我提李颖这个人了。”

宁国夫人忙道:“是, 娘娘。”

淮王知道阿若是不肯让他抱的,便从安国夫人怀里接过江蓉,“蓉蓉,不哭了啊。”江蓉小声抽泣, “嗯,我不哭了。表哥,你拍拍我吧, 我委屈。”可怜淮王这翩翩少年从没拍过孩子,闻言犯了难,“蓉蓉,怎么拍啊?”江蓉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背上放, “拍背,轻轻的啊。”

安国夫人瞧着淮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忙含笑起身,“淮王殿下,您这样。”很有耐心的教给淮王。淮王依言在江蓉背上轻轻拍了拍,江蓉很满意,“谢谢表哥,我好多了,嘻嘻。”脸上还挂着泪珠,小嘴却已经咧开,开心的笑了。

“蓉蓉都笑了啊,阿若你看看。”安国夫人忙道。

阿若探过小脑袋瞧了瞧,嘀咕道:“我比蓉蓉大。蓉蓉都不哭了,我也不哭。 ”

“对了,蓉蓉都不哭了,阿若也不哭,乖啊。”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异口同声。

阿若伸手抹抹眼泪,嘻嘻笑,“蓉蓉,咱们还拍马屁吧。”

“好呀好呀。”江蓉忙不迭的点头。

两个小姑娘在榻上坐好,拿起玉雕小马,“小马,快放屁。”“快放呀,我要拍。”童言童语,一派天真,庄太后本来心里有气,看着这两个小姑娘,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

“要护好孩子。”庄太后吩咐。

“皇祖母放心,有您金口玉言,阿若必定平平安安。”淮王声音中带着雀跃之意。

庄太后都不偏帮穆王府了,看谁还敢打阿若的主意。

安国夫人、宁国夫人不住口的夸两个小姑娘天真可爱,庄太后深以为然。

“两个孩子在这儿玩了有一会儿了,怎地还没人找过来?这也太粗心了。”庄太后不满。

孩子丢了也不赶紧找,丹阳家里的乳母可是不行啊。

阿若快活的笑,“我俩跟姐姐捉迷藏来着。我俩藏的太好了,姐姐找不着!”

“藏的太好了,姐姐找不着,嘻嘻。”江蓉也很得意。

“调皮孩子。”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江蕙又不经常进宫,对宫里的路不熟,两个妹妹藏着藏着就找不着了,倒也不稀奇。

“阿若,蓉蓉!”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姐姐来了,快藏好。”阿若把小马一扔,就要下榻。

“藏好,不让姐姐找着。”江蓉忙不迭的要下来。

“阿若,蓉蓉,你们在哪儿?姐姐很着急,快出来啊。”江蕙的声音远远的飘了过来。

阿若和江蓉本来是要接着捉迷藏的,可是下到地上,两个小姑娘又犹豫了,“蓉蓉,姐姐说她很着急呀。”“姐姐着急,那不藏了吧?”“行,不藏了。”两人愉快的做了决定,小手牵着小手,欢呼着往前跑,“姐姐,我俩在这儿。”

庄太后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多好的孩子啊。”

安国夫人叹息,“孩子太懂事了。虽然贪玩,但知道姐姐找的着急,便不藏了。”

“是啊,担心姐姐,连捉迷藏也忘了,也不玩了。今儿我算是见着了,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姐妹情深。”宁国夫人感激江蕙,又揉起眼睛,“江姑娘心地善良,两个妹妹也这么懂事,真感人。”

她们三人这么叹息着,江蕙已从小径出来了,阿若和蓉蓉欢呼着跑过去,江蕙一手一个,紧紧抱在怀里,“阿若,蓉蓉,姐姐快急死了。”

“姐姐,不用急,不用急。”江蓉眉眼弯弯。

“姐姐,白头发老婆婆喜欢我。”阿若得意的炫耀。

“没人会不喜欢我们小阿若的。”江蕙一脸怜爱,在妹妹脸上温柔亲了亲。

“姐姐,还有我呀。”江蓉忙也凑过去,江蕙笑,也亲亲江蓉,“对,还有我们小蓉蓉。”

阿若和江蓉冲着庄太后的方向指指点点,过了一会儿,江蕙抱着两个妹妹上了小山坡。

她身材纤细,看上去好似不胜罗绮,但一人抱着两个孩子,竟似毫不吃力。

“你也真是的,怎地把两个孩子看丢了?”江蕙才到眼前,庄太后便嗔怪的说道。

“太后娘娘,我对宫里的路不熟,两个妹妹要捉迷藏,不知怎么的便找不着了。我也急得要死。”江蕙柔声道。

宁国夫人忙道:“娘娘您看,江姑娘额头有汗,她肯定也是急的不行了。”

安国夫人也道:“妹妹是她的,她肯定最着急。瞧瞧,都慌成什么样子了。”

庄太后脸色缓和了,“下回可要小心些,记住了么?”

江蕙恭敬的答应,“是,太后娘娘。”

阿若和江蓉冲着太后甜甜蜜蜜的笑,庄太后一乐,也就不说什么了,命江蕙坐下陪她说说话。

庄太后见淮王还没走,便吩咐淮王道:“小颎,你亲自差人把李颖送回深州,路上要好生服侍,把他送给他父王,有他父王管教,祖母也就放心了。”

江蕙怀里抱着两个妹妹,暗暗摇头。敢情庄太后还当她的宝贝儿子穆王是什么好人不成,把永城王带回深州让穆王管教,这永城王本身就是穆王教出来的啊。从前穆王教不好他,难道现在就可以了么?

“是,皇祖母。”淮王答应。

淮王虽答应了,却站着不走,“皇祖母,翰林院有几位老先生是深州人士,上书要求致仕回乡。不如您老人家从中挑出一位两位,做为永城王的老师,如何?多读圣贤书,对永城王有好处。”

“不用了。”庄太后面色不悦,“把李颖交给他父王管教就行,祖母不会多管。祖母若是给李颖挑了老师过去,好似祖母不放心,认为你穆王叔叔不会教儿子,这多不好。”

淮王微笑,“怎么会?皇祖母您为李颖找老师是天经地义的事,没人会说什么的。”

庄太后眉头皱起来了,“小颎啊,祖母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你还是年纪太小,虑事不周到,祖母如果真挑了老师送过去,一定会有人认为你穆王叔叔无能,连这样的小事也做不好,一定会有人认为祖母在打你穆王叔叔的脸。”

江蕙略一思量,小声跟阿若、江蓉说了句什么。两个小姑娘乖巧的点头,从姐姐怀里下来,到松树下玩耍去了。

“太后娘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江蕙柔声道。

庄太后看了江蕙一眼,实在不知道这位看上去纤弱娇柔的安远侯府大小姐要说什么,想了想,勉强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

江蕙盈盈下拜,“臣女斗胆,求太后娘娘摒退左右。”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心中惴惴,这位姑娘是要说什么啊,连我们也不让留在太后身边了?好姑娘,你正是好年纪,花朵一般,可千万不要太冒险了啊。

庄太后板起脸,“事无不可对人言,你直接说便是。”

江蕙轻声的道:“事情和穆王殿下有关。”

提到穆王,庄太后烦恼顿生,疲倦的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安国夫人和宁国夫人恭敬的答应着,后退几步,缓缓离开。

淮王却道:“我是孙子,不是左右。”不肯走。

庄太后也不管他,“你爱留着,便留着好了。你穆王叔叔没做亏心事,不怕人说。”说着话,看着江蕙的眼神严厉了,虽然已是年过六旬,却是眼神如刀,“江蕙,你不必拘礼,有话只管直说,哀家听着呢。”

做母亲的人想要保护孩子,就要母鸡想要护着鸡仔儿一样。这时候的庄太后,令人望而生畏。

江蕙和她父亲安远侯一样胆大冷静,缓缓的道;“太后娘娘,有些话我就算见了陛下也没有明言,却要向您坦白了。您知道么?本来我和我母亲、继父、妹妹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奉公守法,一直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可是有一天我母亲和继父外出去了市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庄太后让江蕙不必拘礼,江蕙也就真的老实不客气,目光诚挚的看着庄太后。

庄太后心中一紧,“为什么?”

为什么不过是去趟市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呢。

江蕙一声叹息,“因为他们被穆王府的人给抓去了。太后娘娘,我在深州的时候听说过,深州近两年来无故失踪的人有近百人之多,还有些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穆王府抓走的。这件事并非我危言耸听,单是陛下的龙案之上,类似的弹劾折子便至少有一摞……”

“你胡说!”庄太后怒极,霍的站起身,大声道:“你这是在诽谤!”

“孙儿作证,这真的不是诽谤。”淮王挺身而出,“皇祖母,孙儿办事经过深州,曾亲耳听闻,亲眼目睹。”

“你们,你们联合起来气我……”庄太后头晕脑胀,啰啰嗦嗦。

“我们并不是要气您,而是真心实意在为您着想。”江蕙一脸诚恳,“太后娘娘,您对我两个妹妹这么好,我心中感激,因此才冒昧斗胆,向您说明实情。您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啊。”

淮王道:“是啊,皇祖母,我们也是敬爱您,才敢跟您实话实说的。要不然,您一直以为穆王叔叔公平正直,从不做坏事,那些弹劾折子全是官员们嫉妒他、中伤他。”

“我,我以为他就是任性了些,就是爱胡闹……”庄太后心神大乱,喃喃的道。

做为母亲,她一直把穆王想得太好,从不认为穆王真的坏,从不认为穆王直的在乱纪违法。可是江蕙这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面前,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她本来是一家四口奉公守法安稳度日,因为穆王府的骄横不法,家破人亡,颠沛流离。

江蕙柔声道:“太后娘娘,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您若真爱穆王殿下,也应当为他做长远打算啊。如今有您在,弹劾穆王的折子堆积如山,陛下也能为了您压下来,如果有一天您驾鹤西去了呢?弹劾穆王的折子再堆得这么高的时候,他是不是还能安枕无忧?”

庄太后愣愣的呆坐到了椅子上。

是啊,有她在,皇帝能一直容忍穆王。到她百年之后,穆王继续这样,皇帝难道还受得了?就算皇帝有生之年都能宽容善待穆王这个亲弟弟,下一任皇帝呢?下一任皇帝还能允许穆王横行霸道?

“来人!”庄太后扬声叫道。

安国夫人小跑着就过来了,“奴婢在。”

庄太后咬牙,“你在永寿宫挑一名老成女官,命她即刻启程到深州,代哀家申斥穆王!告诉穆王,他要是再敢横行不法,欺压良民,这辈子都不要回京城见我了!还有,阿若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不管她父母做了什么,都不许有人伤害她,穆王也不例外。如果穆王再要对阿若生出坏心,加害阿若,哀家第一个不饶他!”

“皇祖母,我父皇有旨意,不管杜陇有罪与否,都赦免阿若。有复言此事者,杀无赦。”淮王告诉庄太后。

“有复言此事者,杀无赦。”庄太后这时正在气头上,来不及细想,便顺口复述了淮王的话。

“是,太后娘娘。”安国夫人一迭声的答应着,提着裙子下去,传唤女官去了。

“小颎,你到翰林院挑两名饱读名士送去深州,教导永城王读书。”庄太后接着吩咐,“你挑的人不光要学问好,还要是位严师,明白么?永城王该有位严师、明师指导。”

“是,皇祖母。”淮王朗声答应。

庄太后这个决定一经做出,整个宫庭、朝廷都为之震惊。

多少年了,庄太后第一次派人申斥穆王啊。

就连皇帝闻讯也是愕然,“母后差人申斥穆王?她老人家怎么想通的?”

这天江蕙和丹阳郡主一起带着江蓉、阿若两个孩子出了宫门,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咱们先不回家,到赌坊收收赌债,如何?我压了一万两白银呢,赌我自己赢!”

“收赌债,收赌债。”两个小姑娘乐了,一齐有节奏的拍着车厢。

江蓉扑到姐姐怀里,“姐姐,一万两白银有多少?”

江蕙一乐,“很重很重的,就算蓉蓉和苗苗、阿若加一起,也抱不动一万两白银。”

“这么多呀。”江蓉惊呼。

阿若兴滴滴的盘算,“姐姐,我不怕重,我想亲手拿回家,一趟不够就拿两趟。”

“亲手拿回家。”江蓉拍手赞成,“一趟不够就拿两趟,两趟不够就拿三趟。”

“瞧把你俩给高兴的,收个赌债,都这样了。”丹阳郡主啧啧。

阿若和江蓉在姐姐怀里扑腾笑闹,江蕙一手一个揽住,笑吟吟的和她俩商量,“咱们要张银票好不好?那样多好拿。”

“不要。”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银子才好拿!”

轻飘飘的一张纸怎么能行呢,当然是要银子啊,沉甸甸的银子!

“好,要银子。”江蕙一乐。

丹阳郡主也笑,一行人没有直接回安远侯府,而是拐道去了赌坊,要赌债去了。

☆、053

马车走的一直是大道, 虽然车来车往,行人摩肩接踵,但道路宽阔, 走起来倒也顺畅。

到了广林大街, 前边的路却被堵住了,一群老百姓围拢在前面, 指指点点,也不知在看什么热闹。丹阳郡主命人前去打听, 没过多大会儿, 那人便回来了, 恭敬的道:“郡主,穆王府的侍卫骑马经过,撞着辆马车, 车里是几位闺秀,好像有人受了伤,两方正在交涉呢。”

“穆王府的侍卫么?撞着哪家的姑娘了?”丹阳郡主皱眉。

“有人受伤了么?伤得重不重?过去问一声,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江蕙关切的道:“告诉她们, 我略通医术,或许可以帮上忙。”

那人陪笑答应,“是, 大姑娘。”眼睛却看着丹阳郡主,见丹阳郡主冲他微微点头,方才小跑着过去了。

阿若得意的炫耀,“姐姐可能干了。要是有人受伤了, 姐姐会治。”

江蓉瞅瞅江蕙,觉得姐姐又好看又能干,心里很以姐姐为自豪,拉拉丹阳郡主的衣襟,咧开小嘴笑得很开心,“娘,姐姐是咱家的呀。”

“对,姐姐是咱家的。”丹阳郡主微笑,轻柔的替江蓉掠起散落的头发。

江蕙也笑,一手揽过江蓉,一手揽过阿若,两个小姑娘爱娇的依偎在姐姐怀里。

“郡主,那辆车是仙游公主府的,车里坐的有公主府的二姑娘和黄家的几位姑娘,二姑娘胳膊受伤了,另外一位姑娘伤到了腰,好像有些严重,一直在哭,又不便找男大夫来看,正为难着。二姑娘说,如果咱家大姑娘能帮着看看,那就太感谢了。”丹阳郡主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

“是黄予时。”丹阳郡主沉下脸。

江蕙在齐王府遇险,当时在场的人就有这个黄予时。事发之后齐王妃很生气,重罚了李锦治,现在李锦治还在她房里禁足反省呢,但黄予识是仙游公主的二女儿,却不便怎样。现在被撞的人是黄予时,丹阳郡主便不爱理会了。

“我过去看看。”江蕙听说黄予时胳膊受伤,也不爱理她,但除了黄予时之外还有人受伤,而且可能伤得重,还不肯叫男大夫,便决定过去一趟。

“我也去。”阿若立即搂紧了江蕙。

“我也去。”江蓉也抱着江蕙不放。

“我和你一起过去。”丹阳郡主微笑道:“蕙蕙,我知道你心肠好,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我不拦着你。不过,这些闺秀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和她们打交道。”

“好,那便一起去。”江蕙心中感动,柔声说道。

丹阳郡主见这里是闹市,人又多又杂,便取了帷帽给江蕙戴上,她自己和江蓉、阿若也各自戴好,方才不慌不忙的下了车。

有侍从开道,丹阳郡主和江蕙一行人顺顺当当到了黄家的马车前。

马车上地方有限,丹阳郡主便没上去,抱着江蓉在外面等。阿若是离不开姐姐的,和江蕙一起上了车。

江蕙取下帷帽,“哪位受了伤?”阿若嘻嘻一笑,伸出小手,灵动自如的把帷帽也取下来了,笑咪咪看着车里这些人。

“江姑娘,多日不见。”黄予时见江蕙容色娇艳,犹胜昔日,心里一阵嫉妒难受,勉强笑了笑,酸溜溜的说道。

“六丫头受了伤。”一位文秀少女有些慌张,有些着急,“江姑娘你会医术,你快来看看她吧,求你了。六丫头这会儿疼得直流汗,又不好在这里哭出声来,憋得实在辛苦。”

江蕙见黄予时胳膊上只是擦破了皮,伤得很轻,淡淡笑了笑,蹲下身子替那个六姑娘看视。那六姑娘年纪十二三岁的样子,豆蔻年华,相貌清秀,见江姑娘低头看她,竭力挤出丝笑容,“江姑娘,劳烦你了。”

那文秀少女应是这六姑娘的姐姐,含泪道:“她痛得很,附近医馆只有男大夫,如果没有你,我只能硬忍着了,或者是随便买膏药涂上,也不知对症不对症。江姑娘,拜托你了。”

江蕙仔细检查过六姑娘的伤势,说出几味膏药的名称,那文秀少女忙命人买药去了。这条街上就有药铺,没过多久膏药买来,江蕙亲手替那位六姑娘涂上包扎好,六姑娘感激莫名,“我好多了。江姑娘,多谢你。”

那文秀少女也一迭声的道谢,黄予时却似笑非笑的,还有另外一名身穿淡黄衫子的少女也时不时的瞟江蕙几眼,眼神很不友好。

“江姑娘,这回真是多谢你了。我是黄家三姑娘,小字予暖,六丫头小字予白,这位是我四妹妹,名叫予晰。”文秀少女殷勤的道。

“我是江家长女,单名一个蕙字。”江蕙也很客气。

“江大姑娘,劳烦你替我也看看。”黄予识老实不客气的把胳膊伸了过来,“医者父母心嘛,不能厚此薄彼,我也受伤了。”

“是啊,江大姑娘你可要好生替我二姐姐医治。这是你身为医女的本份,对不对?”四姑娘黄予晰一脸笑,语气中却带着说不出的轻蔑之意。

医女,在目前的这个时代地位可不高,黄予晰这是故意在寒碜江蕙了。

“四妹妹,你怎么能这样?”黄予暖面红耳赤。

“四姐姐!”六姑娘黄予白吃了一惊,失声叫道。

她俩都觉得四姑娘这话太失礼了。

“江大姑娘,麻烦你。”黄予时却听而不闻,矜持又高傲的看着江蕙,厌恶之色,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阿若年纪虽小,这时候也觉得不对劲了,直起小身子,愤怒的举起拳头。

江蕙要水仔仔细细洗了手,擦干净了,抱起小阿若,微笑说道:“你的名字叫黄予时,对么?窃以为你这个时字应该改一改,改为见识的识才对。”

“你什么意思?”黄予时那带着无限优越感的笑容登时僵住了。

江蕙轻蔑冷笑,“给了你时机,不给你见识,又有何用?黄二姑娘,其实你不光缺见识,还很缺礼貌,你的名字改为黄予识可以,改为黄予礼也未为不可,你说呢?”

“你才没有见识,没有礼貌!”黄予时脸色大变,恼羞成怒。

“你敢这么说我二姐姐!我二姐姐可是公主的女儿,你敢这么说她!”四姑娘黄予晰一阵激动,大声说道。

“你和她一样,名字也应该改改。”江蕙哼了一声,“你这样的人,也好意思叫予晰?你这么糊涂,脑子一点儿也不清楚,改名叫予糊好了。”

“你,你……你真是牙尖嘴利,真对得起你那个凶巴巴的名声!”黄予晰气急败坏,“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凶,你还不思悔改……”

黄予时、黄予晰姐妹俩气得脸都变了形,江蕙反倒高兴了,嫣然一笑,“你黄四小姐都说我凶了,我若太过温柔,不是显得你不够正确么?为了你,我必须凶啊,你说对不对?”

“必须凶。”阿若在姐姐怀里握紧小拳头,威胁的冲着黄予时、黄予晰晃了晃。

“这就是你那个从深州山沟里带出来的妹妹吧?你们姐妹俩还好意思说呢,就是你们害得我输钱,害我输了好多钱!”黄予晰见到小阿若,鼻子酸酸的,差点儿哭出声,“我一年的零用钱都输掉了啊。”

“我两年的都不止!”黄予时咬牙。

“二姐姐,四妹妹,我劝过你们不要赌,可你们不听啊。”黄予暖忍不住了,“你俩赌输了钱,又不是江大姑娘让你们去赌的,这可埋怨不上她。”

“怎么埋怨不上她了?不是因为她和穆王府作对,能有这个赌局么?没有这个赌局,我能输钱么?”黄予晰声音不知不觉高了。

“我两年的零用钱都因为你输掉了,江大姑娘,你面对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歉疚感啊?”黄予时声音也不低,而且很有些阴阳怪气。

丹阳郡主一直不发声,黄予时不知道丹阳郡主在外面。她心里怨气太大,看江蕙实在不顺眼,又是在自家马车上、自己的地盘上,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自然而然便放肆起来了。

丹阳郡主是和江蕙一起过来的,是提防着这些闺秀欺负江蕙要来保护江蕙的,但这时外面却没什么声响。

江蕙未免有些奇怪。

但她也没有深想,笑吟吟的很是愉快,“我可是和你们不一样。我押了一万两,赌我自己赢。一万两虽然不多,但没几天的功夫一万两变两万两,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们说对不对?”

“你,你明知我们输了钱,还故意炫耀,你太坏了。”黄予晰气得直喘粗气,“你实在太坏了!”

“一万两不多,江蕙,你好大的口气。”黄予时咬牙,“你是在显摆自己有钱么?”

“一万两对我来说,确实不说。”江蕙语气淡然,却莫名透着霸气和倨傲。

“你害我们输了那么多钱,你还这样。”黄予晰忿忿然,“你是丝毫不知悔改啊。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这么惨么?我二姐姐会这么惨么?”

“江蕙,你知道有多少人买你输么?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七八个啊,这些人全被你害惨了!”黄予时痛心疾首。

江蕙哭笑不得。

好心来给黄家的人看个伤,还看出麻烦来了。黄予时、黄予晰这对既没见识又没礼貌头脑又不清醒的姐妹,还缠上她不放了呢。

黄予时话音才落,车外响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黄二姑娘,这件事情不应该怪江姑娘,全怪我们穆王府。”

“什么?”黄予时和黄予晰都呆住了。

外面这是……这是项城王的声音吧?他怎么会在这里?

“颀儿,你比李颖明理多了。”丹阳郡主声音里带着笑。

“姑母说的对。”另一名男子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异常动听。

黄予时快晕了,嘴唇直啰嗦,“这是,这是淮王殿下……他怎么也在这儿……”这个声音曾经魂牵梦绕,她无论如何不会听错的,外面一定是淮王……

黄予晰惊得脸都白了,“为什么淮王殿下和项城王殿下、丹阳郡主都在外面?他们来了多久,咱们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全被听去了?”

这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无比痛苦,同时低低呻-吟。

“子充,颀儿,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丹阳郡主笑吟吟的问道。

“姑母,我是到赌坊收赌债的。”淮王声音愉悦轻快。

“姑母,太后娘娘差人将我二哥永城王送回深州,且下口谕赦免了小阿若。如此一来,便是江姑娘赢了,穆王府输了,我是特地赶到赌坊说明情况的。”项城王恭恭敬敬。

“颀儿你穆王府这回罪过不轻,害得很多人输钱了呢。”丹阳郡主揶揄。

“是,姑娘家一年两年的零用都为此输掉了,身为穆王府的人,我确实过意不去。”项城王道。

黄予时和黄予晰眼中闪过苦痛的、绝望的神色。

听到了,方才她们的话外面全听到了,平日里费尽心机保持的淑女形象,在淮王、项城王面前崩塌了……

这两姐妹仰头向天,悲愤欲绝。

☆、054

“表哥。”笑嘻嘻的、甜甜蜜蜜的小女孩儿声音。

“蓉蓉, 表哥和你一路,要不要表哥抱你骑马?”淮王声音里含着笑,带着宠溺。

“充哥哥。”阿若笑弯了桃花眼, 忙不迭的想要出去, “充哥哥,蓉蓉, 等等我啊,我也要骑马!”

“你叫谁哥哥呢?”黄予时眼中冒火。

这个既害她输钱又害她丢人的小丫头竟然亲亲热热的叫淮王殿下“充哥哥”, 简直不能忍。淮王殿下是什么样的身份, 什么样的人品, 这个从深山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她配么?

黄予时怒气冲冲横了阿若一眼,眼中余光也扫到了阿若身畔的江蕙身上。

江蕙这位安远侯府大小姐, 黄予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长自深山,性情粗野,才到京城就一战成名尽人皆知又怎样,名声是有了, 却不是美名,而是凶名。京城这些公侯府邸,贵族人家, 谁不知道安远侯府大小姐很凶?

黄予白低低呻-吟了一声,黄予暖忙双手合十向江蕙求援,“江姑娘,求你了。”江蕙颔首道:“我看看。”俯下头颈, 细细查看。

江蕙在做医女该做的事,医女在黄予时看来是低人一等的了,可此时的江蕙面容沉静端庄,脸颊生辉,光彩照人,她神情专注,一缕秀发自鬓边悄然落下,露出脖颈后的一片莹白,细腻如脂,引人遐思。

黄予时认定了江蕙性情粗野,没有教养,可就算她用再仇恨、再挑剔的目光去看江蕙,也不得不承认,江蕙姿容之美,世所罕见。

嫉妒之火在黄予时心中熊熊燃烧。

一个凶巴巴的女子,有什么必要生得这么美?这样的美貌生到江蕙身上,真是浪费了!

“你叫谁哥哥呢,凭你也配?”黄予晰听阿若这么叫,气不打一处来,也出声斥责。

“他说他是我表哥,他说错了么?”阿若像小羊似的咩了一声,冲黄予时、黄予晰姐妹调皮的扮个鬼脸。

“他说是你表哥,他说是你表哥……”黄予时快气糊涂了。

这怎么可能,淮王和这个被穆王府追杀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亲戚,这个谎话也太可笑了。

“一定是你撒谎。”黄予时咬牙。

“对,一定是你撒谎,淮王殿下不可能这么说。”黄予晰呆了好一会儿方才醒悟过来,气冲冲的道。

“敢说我撒谎。”阿若人小脾气大,登时大怒,“我把充哥哥叫过来,看我是不是撒谎。”

“哎,你别这样,别这样。”黄予时慌了,忙压低声音叫道:“你别叫淮王殿下过来!”

黄予晰也着急,她离江蕙近,一把拉住江蕙,“你快点儿把你妹妹叫住啊,她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知道轻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