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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两银子得有多大一堆啊?不好保管的。还是存到钱庄去吧,拿张钱票就行了。银票多轻啊,装你们的小包包里就行。”张欣豫笑咪咪的劝她们。

阿若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格外讨人喜欢,“我要把金子银子要回来堆在我屋里,我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回钱庄。”

江苗犹豫了下,“我和阿若想的一样,要回来金子银子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到钱庄。”

江蓉认真的想了想,“银票太轻了,我不要。”

江蓉小姑娘还是更喜欢看得着的真金白银,给她一张轻飘飘的纸,她没有一点成就感。

众人忍俊不禁。

章琬琰忍笑问道:“苗苗,阿若,这到钱庄里存银子,我一般是存一年。你俩是不是也存一年啊?这如果一年之后,到日子了,你俩怎么办?”

阿若和江苗不假思索,“当然是把金子银子取出来啊。取出来看一晚上,然后再存回去。”

众人忍不住大笑出声,“孩子们啊,你们这是要把钱庄的人累死啊。”

江蓉小声嘀咕,“我不麻烦钱庄的人,金子银子我就放着,不存。没一年我就花完了。”

“蓉蓉,你打算怎么花完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能买很多东西,够安远侯府上上下下花一年,很可能还花不完,你知道不?”张欣豫喜欢稚气可爱的江蓉,把她在膝上,笑吟吟的逗弄她。

“我不知道呀。”江蓉细声细气。

她哪知道一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够全家人花多久。

众人都被小孩子的天真无邪给逗乐了,笑逐颜开。

江芬和江莲却是勉强跟着笑了笑,笑得比哭得更难看。两人心中都是愤愤不平,同样是妹妹,为什么大姐姐给苗苗、蓉蓉、阿若每人下了注,都没有她俩的?

她俩黑着脸不说话,吴氏却是忍不住了,半天玩笑半认真,微笑着说道:“蕙蕙,你不光有苗苗、蓉蓉、小阿若这三个妹妹,还有芬芬和莲莲呢。”

按吴氏的性子,本来是不情愿把江莲和江芬放到一起的,但这时她要为江芬争取利益,打的旗号就是同样是妹妹,江蕙必须一样对待,只好把江莲也算进去了。

乐亭郡主、张夫人听到吴氏这样当面就问出来了,都是摇头。

苏老夫人和几个老姐妹正乐呵呵的叙旧闲聊,听到吴氏这话,登时皱起眉头。袁老夫人拉了拉她,“你先别说话,我想听听你大孙女怎么回答。”苏老夫人一笑,“我家蕙蕙从小便聪慧过人,她机灵着呢。她一开口,一准儿能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几位老夫人都笑咪咪瞧着江蕙,“那我们倒要开开眼界了。”

江蕙站起身,客客气气的道:“二婶婶,我只是在哄小孩子玩耍罢了。譬如我要买糖,也是只给小妹妹们买,芬芬和莲莲是没有的。”

“这和买糖能一样么?”吴氏皮笑肉不笑。

“这和买糖有什么不同?都是哄孩子而已。”江蕙一脸无辜。

“一两万两银子呢!”吴氏连装也装不下去了,着急了。

江蕙不解,“听二婶婶的意思,您之所以有意见,是因为银子多,对么?如果只是一二百两、一二十两,是不是便无关紧要了?”

“是啊,蕙蕙,如果钱少,你绕过芬芬和莲莲还没什么。这数目这么大,你给了小妹妹们,却没有芬芬和莲莲的,说不过去啊。”吴氏苦口婆心。

“原来是银子数目大小的问题啊。”江蕙微微一笑,“那我可就不明白了。二婶婶不是教导过我,银钱末事,不足挂齿么?”

江蕙眼眸中闪过讥讽和轻蔑。

吴氏一张脸涨成了紫红颜色。

她想要把娘家侄子说给江蕙的时候,确实拿这样的话去劝过江蕙,而且是以长辈的口吻、教训的口吻说的。没想到今天被江蕙旧话重提,将了她一军。

苏老夫人大乐,得意的冲她表姐挤挤眼睛。

“表妹,你这个大孙女真是伶牙利齿,乖嘴蜜舌。”袁老夫人笑着夸赞。

江蕙就是给三个小姑娘不给江芬、江莲,理由充足:逗小孩子玩耍、给小孩子买糖也没有江芬和江莲的份,你怎么不说话?哦,因为一个钱多,一个钱少。可你不是教导过我么,说银钱是末事,不足挂齿,那这时候你怎么能拿银钱数目多少出来说话?你要清高,你就清高到底啊,别半中间跑出来提钱。

吴氏在江蕙这里讨了个没趣,和江芬、江莲到一边儿生闷气去了。

“我就不明白,同样是妹妹,为什么大姐姐对我这么不上心。”江芬委屈无限。

“别说了。”吴氏烦恼的摆手。

“她要是也像对苗苗、蓉蓉似的,也给我投一万两,我还用愁么?”江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是啊,大姐姐如果也给我投一万两,我还用愁么?”江芬这话引起了江莲的共鸣。

“别说了。她就没把你们当妹妹。”吴氏面沉似水。

一道阴沉的目光落在江蕙身上,江蕙知道是吴氏,轻轻笑了笑。自从发生过吴氏要把她娘家侄子说起江蕙的事情之后,江蕙便对吴氏这位二婶婶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了,吴氏喜欢或是不喜欢,江蕙哪里会去管她。

江芬和江莲在抱怨,江蕙也知道,但江蕙觉得她俩和吴氏一样没有道理。江芬和江莲只知道抱怨江蕙待她俩不好,待小妹妹们太好,却不想想,三个小姑娘对江蕙是信赖、喜爱、依恋的,江芬和江莲却从来不是啊。

阿若和蓉蓉是江蕙的亲妹妹,江苗虽然是堂妹,但江峻朗和文氏从小就疼爱江蕙,这份感情江峻博、吴氏夫妇如何能比?江蕙若是有事,江峻博、吴氏一家就躲得远远的,从来没有伸出一把手,甚至于还会暗中拿出金银赌江蕙输,但到了有好处的时候,她们就理直气壮伸手索要了:我也是妹妹,为什么没我的?

可恶,可气,又可笑。

丹阳郡主也把吴氏母女的言行看在眼里,脸色不大好。乐亭郡主低声问她,“小妹,今天你家全是喜事,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丹阳郡主便把江芬、江莲可能拿江蕙送给她们的金砖去赌博的事说了,乐亭郡主怒了,冷笑道:“若是拿你家大姑娘送的金砖去赌你家大姑娘输,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留不得了,早早撵出去是正经。”

丹阳郡主点头,“等我查清楚了,必有个道理。”

别说二房的人是拿江蕙送她们的金砖去赌,就算是二房自己的钱,只要他们输了江蕙输,这件事就不能忍。住在安远侯府白吃白喝,衣食住行全部不用自己操心,然后认定了安远侯的爱女没人要、下注赌江蕙输。是可忍孰不可忍。

“妹夫呢?”乐亭郡主一直没看到安远侯,有些纳闷,“他今天不是因为他宝贝大姑娘的及笄礼,特意在朝中请了假的么?”

丹阳郡主抿嘴笑,“他啊,被陛下传唤进宫去了。”

说到安远侯,丹阳郡主眼神温柔了,语气也温柔了,面容愈加柔美。

乐亭郡主心中叹息,却隐隐也有几分羡慕,道:“妹夫和陛下不知见过多少回面,这回却俨然是亲家了,想必心情会有所不同吧?”

“应该是的。”丹阳郡主柔声道。

“姐姐,爹爹呢?”江蓉攀到江蕙膝上坐好,奇怪的问道:“我半天没有见到爹爹了。爹爹说他请了假的呀。”

“爹爹奉诏进宫了。”江蕙脸不知不觉已是晕红片片。

“两亲家会面了呗。”张欣豫附耳过来,小声打趣。

江蕙身手敏捷拉过张欣豫,“欣欣,我要打人了啊。”

“欣欣姐,啥叫亲家?”江蓉小姑娘很有求学好问精神,不懂就问。

章琬琰一乐,“蓉蓉,如果你表哥娶了你姐姐,那你爹爹和皇帝陛下便是亲家了。”

“哦,这样呀。”江蓉小姑娘点点头,表示懂了。

张欣豫和章琬琰很有默契的冲江蕙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哎,新亲家见面会是什么样子?”

江蕙虽然大方,也被她们弄得满脸晕红,连耳朵根儿也成了红玉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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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处理完了几件棘手的政事,心情愉快,笑道:“峻熙,没想到咱们以后要做亲家了。”

“陛下,此时还言之过早。”何相一脸严肃,“犬子也在求婚者之列。”

内朝的皇帝相对来说是比较随和的,大臣们也敢于直言不讳。何相当面驳,皇帝并不在意,一笑说道:“何卿,令郎文弱书生,这场比试他赢不了。”

何相道:“陛下既知道小犬是文弱书生,那比试文才和武功,是不是不大公平?”

皇帝笑着摇头,“何卿,峻熙的大女儿骑术一流,箭术一流,若要嫁给一个文弱书生,还不及她身手敏捷,你说她会尊重丈夫么?不妥,不妥。”

何相并不气馁,“那么,请给犬子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犬子苦练武功,再和三位殿下比试。”

皇帝嘴角抽了抽。

一年?真要等上一年再定亲,小火能乐意么?不定怎么闹腾呢。朕算是没有宁日了。

“武功非一朝一夕可成,也非一年可成。何卿,朕意已决,勿复多言。”皇帝道。

何相深深一揖,不再说话了。

他为了何泉的心愿也是尽力了、争取过了。实在不行,只能说何泉和江蕙没有缘份吧。

“峻熙,无论淮王、潞王、郑王哪个得胜,咱们一定是亲家了。”皇帝笑道。

安远侯神色恭谨,“陛下,其实小女年纪还小,臣舍不得她,没想让她这么早便定下亲事。”

皇帝深有同感,“峻熙,淮王今年才十八岁,还未行冠礼,未成年,朕也是舍不得他,不愿意他早早的便定亲娶亲。”

何相暗暗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您就偏心吧。就算我家何泉不管用,那还有潞王和郑王呢,怎么您就只说舍不得淮王,那两位绝品不提?您是早就认定淮王会胜出吧,明天的比试就是个走个过场吧……

“陛下,那便先定下亲事,数年之后,再行迎娶,您以为如何?”安远侯恭敬的请示。

皇帝大悦,“甚好!淮王和令爱年龄都不大,先定下亲事,过几年再完婚。”

何相低头站在那里,简直听不下去了。皇帝陛下你还装模作样让翰林院、兵部拟什么题目啊,还比试什么啊,你干脆下旨赐婚不就算了?

何相无精打采,皇帝和安远侯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何相不想听,这只耳朵才进去,就从那只耳朵出来了。

哼,这不就是俗之又俗的新亲家见面么?兴高采烈,喜气洋洋,溢美之词跟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抛,把对方的孩子夸成了一朵鲜花……

何相直到和安远侯一起拜辞出殿,都萎靡不振的。

“何相爷,您的这份情,峻熙谨记于心。”安远侯郑重其事的向何相道谢。

何相怅然,“哪里。江侯爷,说起来还是何家应该感谢江家,如果没有令爱的母亲,家母哪能享如此高寿?只是你我结不成亲家,太可惜了。”

“令郎会有良配的。”安远侯道。

前方柳树下闪出一个人影,深紫锦衣,长身玉立,正是五皇子淮王。

“淮王殿下。”何相和安远侯见礼。

淮王急忙还礼,称呼安远侯“大人”,何相为“世伯”。何相神色淡淡的,“我什么时候成了淮王殿下的世交伯父了?”淮王脸微红,“您和江家是世交……”何相摸摸鼻子,心道这样我就算你世伯了,那江峻熙你应该叫岳父大人啊,你有胆子倒是现在就叫啊。

何相客气的道:“殿下叫早了些,明天开始,再叫我世伯吧。”洒脱的一揖,上桥先走了。

淮王微窘,见安远侯也缓步上桥,忙跟了过去,“大人,陛下赏了新鲜熊掌,我听说老太爷爱吃,想给他老人家送过去……”

安远侯缓步走在石拱桥上,蓦然停下脚步,“淮王殿下,你喜欢我女儿什么?”

“我也不知道。”淮王俊脸微红,“我不知道我喜欢她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陛下骂我向他隐瞒,我冤枉得很,因为我自己真的不知道……”

安远侯默默看了淮王几眼,抬脚又向前走。淮王忙追上几步,“大人,我是最好的东床快婿人选,不会有比我更适合令爱的人了。”

“何以见得?”安远侯问。

淮王伸出双臂拦下安远侯,目光炯炯,“大人,她第一步要保下阿若,第二步要为冯夫人平反,让冯夫人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阳光下,要冯夫人和阿若母女团聚。这一点,只有我能帮她做到。”

“你,你竟然知道……”饶是安远侯沉稳如山,这时也是大吃一惊。

冯兰没死,她还活着。这件事对于江蕙来说是绝密,安远侯一直以为除了他本人、除了那个把冯兰救上来的人之外,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没想到淮王竟是知情人。

“是蕙蕙亲口告诉你的么?”安远侯声音低沉。

“是她当面承认的。”淮王恭敬的道。

安远侯神色变幻不定。

江蕙一定很信任淮王。要不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绝密之事告诉他。

“淮王殿下,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难么?你想过太后娘娘的态度么?”安远侯问。

如果庄太后已经不在了,这件事对于淮王会好办一些。毕竟他是皇帝爱子,穆王只是皇帝的弟弟,对于普通人来说,儿子总比弟弟重要。但庄太后还在,要想让一个重伤了她宝贝孙子的人平安无事不被问罪,庄太后如何肯依?让冯兰正大光明生活在阳光下,让冯兰和阿若母女团聚,困难重重。

“我不怕。为了她,我什么也不怕。”淮王声音低低的,却含着奇异的喜悦和坚定。

安远侯心中叹息。

他也是从淮王这个年龄过来的。他太清楚少年郎会在什么情形才会有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言行了。

哪个少年不钟情。

“新鲜熊掌,老太爷确实喜欢。”安远侯缓缓的道。

“是,我这就亲自送过去。”淮王大喜。

安远侯带淮王同回侯府。淮王先拜见了江老太爷、苏老夫人,江老太爷倒是挺喜欢淮王的,不过不大明白,“淮王殿下,你喜欢我家蕙蕙什么啊?”苏老夫人也是同样的疑惑,“是啊,京城这么多名门闺秀,也没听说过淮王殿下喜欢过谁,怎么突然之间,就对我家蕙蕙情有独钟了呢?”

淮王腼腆害羞,想了半天,只说了五个字,“佳人难再得。”

他并没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诉说他对江蕙的爱慕,但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素来知道他沉稳干练,对他这毛头小伙子的青涩、腼腆反倒很欣赏,“好了,只要你对我家蕙蕙是一片真心,我们便放心了。”

淮王谢过二老,吞吞吐吐的提出要求,想见见小阿若。

其实他哪里是想见小阿若,分明是因为阿若离不开姐姐,凡有阿若的地方就有江蕙,他是在找借口要见江蕙罢了。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乐呵呵的答应了,丹阳郡主笑道:“从前我是阻止你见我大女儿的,你知道原因是什么。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我也就不和你作对了。”

丹阳郡主早就听说杭皇后有意聘苏馥为淮王妃,那淮王想要接近江蕙,她当然是要破坏阻止的。现在淮王光明正大的求婚了,丹阳郡主也就不再有顾虑,不再拦着他了。

淮王深深一揖,“多谢姑母。”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商量了一下,安排好了,命侍女带淮王走了。

望着淮王的背影,安远侯竟然好心情的开起玩笑,“郡主,淮王叫你姑母,却叫我大人,请问这是皇家特有的叫法么?”

丹阳郡主一乐,“他想叫的其实是四个字,前面两个今天还不能叫,先把后面两个字叫出来了吧?”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和安远侯、丹阳郡主,不约而同都笑了。

淮王还没认识江蕙的时候,和安远侯很少打交道;认识江蕙之后,不知怎地他便改口叫“姑父”了;今天他更是口呼“大人”,这要是到了明天,赐婚旨意下来,他肯定要把前面那两个字加上,叫“岳父大人”了。

江老太爷笑了一会儿,抱怨道:“淮王这个孩子不错,可蕙蕙还小,我不舍得蕙蕙嫁人。”苏老夫人道:“我也舍不得。蕙蕙今天才过十五岁生日。”安远侯微笑告诉二老,“老人家放心。陛下也觉得淮王还小,尚未弱冠,先赐下婚事,迎娶成亲要等上一段时日。”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满意了,“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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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若牵着她的灰灰,大摇大摆上了山坡。

江蕙在旁边陪着她,“阿若,慢着点儿,你脚步不够稳,知道么?”

阿若快活的点头,“知道了,姐姐。”口中说着知道了,她却跑得更快了,撒着欢儿和灰灰比赛,灰灰也是人来疯,箭一般的往前蹿。

“阿若。”江蓉不知由什么人抱着,在山顶的小亭子里冲阿若招手。

“咦,蓉蓉怎么在这儿?”阿若觉得很稀奇,“我蹓灰灰的时候,蓉蓉一般在吃东西啊。”

江蕙远远的看过去,只见江蓉开心的很,笑得像朵花,心情也是愉快,道:“阿若,咱们找蓉蓉去。”

阿若口中答应着,眼珠一转,翻身骑上了灰灰的背,“灰灰,跑!”一人一狼,向山坡上冲了过去。

江蕙匆忙在后面追,“阿若,不许跑太快了!”

到了山顶,江蕙却蓦然发觉江蓉是由淮王抱着的,不由的红了脸,轻声叫道:“表哥。”

“表妹。”淮王耳热心跳。

“姐姐,这就是我们给你挑的姐夫,你喜不喜欢?”江蓉向着探着小身子,殷勤的询问。

阿若骑着灰灰跑了一个圈回来,仔细打量着淮王,“充哥哥也算是很好看的人了。姐姐,就他吧。”

江蕙脸颊发烫,“阿若,蓉蓉,你俩饿不饿?洗洗小手吃点心好不好?”

江蓉是每天到这个点儿就要吃东西的,还真是饿了,“好呀,洗洗小手,吃点心。”

江蕙替两个小妹妹洗过手和脸,她俩便在小桌子前坐下,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了。

江蕙和淮王并肩站着,两人都有点儿心慌。

江蕙低声道:“表哥,今天我迷糊了。我以为你会找一个人来装装样子,却没想到你会这样。其实用不着这样,有人登门求婚,赌局就不会输……”

“和赌局无关。”淮王平时很冷静,这会儿人有点晕晕忽忽的,话不知怎地便说出口了,“蕙蕙表妹,不是因为赌局,我真的要向你求婚。”

他是头回说出“蕙蕙表妹”这四个字,甜丝丝的滋味从心底一直荡漾到舌尖唇畔,异常甘美。

“啊?”江蕙张大了嘴巴。

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神情迷惘,人有点呆呆的。

淮王爱极她这样的神情,偷偷多看了好几眼。

当然精明能干的江蕙他也是喜欢的,但江蕙迷迷糊糊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嘴唇微张,粉嘟嘟的唇,白生生的牙,隐隐露出一截红润可爱的舌头,让人想要咬过去……

“真的想向我求婚,为什么啊?”江蕙从迷惘中醒过来,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淮王。

淮王心里有无数的话语想要对江蕙倾诉,但江蕙这责备的眼神却让他忽然清醒了,“表妹,我想过找一个豪门子弟来向你求婚的,但搪塞不过去。你也知道的,何相携幼子求亲,便被许多人说不能算。表妹你想,如果换了另一个人,难道他们会乖乖认输么?不会的。他们会说,一定是那人和赌坊老板串通好了,来骗大家的。”

淮王语气诚恳,江蕙认真想了想,“嗯,你说的有道理,没准儿他们真的会这样。”

赵玉青、赵揽月这帮人不光自己下了注,还蹿掇着亲戚朋友也投了巨资。他们会甘心认输么?不会啊。如果淮王随便找了个勋贵子弟过来,他们也不会认帐的,肯定还要啰啰嗦嗦,负隅顽抗。

淮王心中一宽,认真的道:“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我亲自出马,这件事才毫无破绽,这个赌局咱们才真正的赢了。”

“咱们的赌局?表哥你也投钱了么?”江蕙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

“投了。”淮王心中不安,但也只能点头。

江蕙如释重负,“原来是这样啊。表哥你也投钱了,那咱们是一条线上的,肯定是想方设法让自己赢啊。表哥,我明白了。”

淮王颇觉无奈。

小表妹,小迷糊,你明白什么了?你根本不懂表哥的心……

“表妹,我这样的身份,既然登门求婚,就不能会由安远侯府随意找个借口拒绝我,你明不明白?所以,接下来咱们必须要定亲了。”淮王斟酌着措词,柔声说道。

“我没想真的定亲……”江蕙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茫然失措,可怜巴巴的,“祖父祖母和爹爹总说我还小,我娘也总说我还是个孩子,我就是随便打个赌,没想真的和谁定亲”……

淮王心中一声叹息。

“我父皇也总是说我还小,我要出宫建府,他都不许。”他柔声说道:“咱们只是定亲。表妹放心,我不会拿婚约来拘束你的,如果将来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我不会强留你不放。”

“什么真正喜欢的人啊,没有。”江蕙腼腆起来。

淮王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推心置腹的道:“事已至此,咱们不定亲也是不行的了。明日我比试得胜,我父皇便会下旨赐婚。你开开心心的接了赐婚诏书,今后的事今后再说,好不好?”

“好。”江蕙沉思良久,终于点头。

“表哥,你如果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也不要勉强自己。”江蕙通情达理的说道。

淮王微微笑了笑,备感无奈 。

小傻瓜,表哥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能费这么多的心思么?能出尽百宝求父皇下旨赐婚么?你……你明明是聪慧过人的小姑娘,为什么在婚姻大事上,如此的不开窍……

“我不会勉强自己的。”淮王模棱两可。

阿若和蓉蓉用过茶点,惦记起她们的真金白银了,手牵着手跑过来,“姐姐,咱们拿钱去吧。”

江蕙细心替她俩擦拭嘴角,“阿若,蓉蓉,咱们要的不是银票,是现金现银,数量又太大了,赌坊要到钱庄去调,今天取不出来。明天应该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再取,可以么?”

“不差这一天两天的。”阿若爽快的挥挥小手。

“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江蓉觉得阿若这个动作很好玩,赶紧跟着学,也挥挥小手,表示不在乎。

“阿若,蓉蓉,你们想今天就取到钱也容易,充哥哥有,充哥哥送给你们。”淮王蹲下身子,微笑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姑娘。

“谢谢充哥哥。不用了,我姐姐有。”阿若推让。

“不用了,表哥,我们自己有呀。”江蓉笑得很甜。

淮王脸微红,“阿若,蓉蓉,不用跟充哥哥客气,咱们是自己人。”

唉,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挑姐夫的,这么快就忘了么?

江蓉伸出小手拍拍脑袋瓜子,恍然大悟,“对呀,表哥是咱们挑的姐夫呀,自己人!”

淮王红着脸向江蓉伸出手,江蓉很随和的让表哥抱起来了,“又是表哥,又是姐夫,嘻嘻。”

阿若是不肯让淮王抱的,但她见江蓉在淮王怀里很自在,便冲江蕙伸出小胳膊,“姐姐!”江蕙会意,把阿若抱在怀里。

“蓉蓉,我有姐姐。”阿若炫耀。

“阿若,我有姐夫。”江蓉嘻嘻笑。

两个孩子笑得格外开怀,江蕙却和淮王一样,脸色宛如天边的晚霞。

次日,淮王和潞王、郑王、何泉四个人由皇帝主持,公开比试。淮王两战皆胜,皇帝大喜,当场赐婚,翰林院书法最好的董慕逸已随侍在侧,皇帝一声令下,马上泼墨挥毫,写下了赐婚诏书。皇帝审视过后,亲手盖上了御用私印。

“小火,这下你满意了吧?”皇帝把诏书给淮王看了,取笑的问道。

淮王接过诏书,一字一字仔细读了一遍,心情激动。

他的蕙蕙表妹会开开心心接了这诏书,从此以后,他和他的蕙蕙表妹就是未婚夫妻了。

虽然他的蕙蕙表妹现在还没有爱上他,但也没有爱上别人,他会守候她,爱护她,总有一天,他和他的蕙蕙会结为真正的夫妻……

☆、072

淮王浮想联翩, 思绪万千,拿着赐婚诏书久久不愿放下。

“看够了没有?瞅你那傻样子。”皇帝看不下去了。

“看够了,父皇。”淮王这时是万万不敢得罪父皇陛下的, 忙收敛心神, 恭敬的说道。

皇帝一笑,“既然你看够了, 朕便命人到安远侯府传旨去了。”

淮王想到一件事,“父皇, 您要命谁去传旨意?找一个儒雅庄严的传旨官好么?最好声音也好听些, 玉石之声, 典雅纯正。”

美好的事情,应该用美好的声音读出来,宣示于众。

皇帝无语。

半响, 皇帝举起手中的诏书慢吞吞的问道:“小火,这道诏书的材质是蜀中绢帛,名为飞云流彩,敢问可合你的心意?”

你连到安远侯府宣读诏书的传旨官的相貌声音都要挑拣挑拣, 那你这了不起的赐婚诏书是写在蜀帛之上还是宋帛之上你是不是也在意啊?这绢帛名叫飞云流彩行不行啊?

“合。”淮王诚恳点头。

本来聪明伶俐的翩翩少年,这时却显得呆呆的。

皇帝看了淮王好半天,忍无可忍, “小火,你成了亲也不必出宫建府,就你这个傻样子,还是继续留在宫里, 让朕多教教你。”

“这样不好吧?”淮王反对,“成亲之后我还是住淮王府最好。这样的话,王府就是她当家了,她想怎样便怎样,省得太过约束。”

皇帝恨铁不成钢,“为什么王府是她当家而不是你当家呢?你还没成亲,便开始惧内了。”

淮王被皇帝看得脸红了,含混的道:“她主内我主外嘛,内外合一珠联璧合,我们两个都当家,都当家。”

“傻孩子准会被人欺负,不行,必须住宫里。”淮王越是这样,皇帝越不放心。

淮王努力说服皇帝,“住宫里一则于礼不合,二则也不方便。父皇,她还有一个小妹妹呢,将来也要跟着她的,难道让那孩子也住宫里么?”

“小火你这么一说,朕倒想起来了。”皇帝被淮王提醒了,“你的小王妃不就是因为要保护她的妹妹,才和穆王府作对,一战成名的么?她那个小妹妹,有空你带进宫来吧,朕要看看这个引发了穆王府和安远侯府之争的小女孩儿,究竟是何等人物。”

淮王听到“你的小王妃”,心里甜丝丝的很是受用,但让阿若来见皇帝,他却不大乐意,道:“阿若在深山里长大的,宠物是狼狗和小豹子,这孩子性情可不温顺。”

皇帝嗤之以鼻,“瞎担心什么呢?那小女孩儿就算顽皮淘气,难道朕会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成?”

淮王没办法,唯唯道:“是,父皇,改天我带阿若来见您。”又道:“皇祖母见过阿若,很喜欢她呢。”

皇帝揶揄的道:“不用问,这肯定是你的主意了。小火,为了你的小王妃,你也真是煞费苦心殚思极虑啊。”

淮王赧然。

皇帝取笑过淮王,方从翰林院挑了上科探花郎齐编修,命他到安远侯府传旨去了。

因为江蕙涉及的这个赌局,也因为淮王这位皇后嫡子、太子亲弟在朝中的地位,齐编修到安远侯府宣读诏书的时候,安远侯府外头围得人山人海,争相目睹这一奇事盛景。

本朝惯例,探花郎或许不是最有才华的,但一定是当届进士之中相貌最好的。这位齐编修便是一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兼之音质绝佳,清朗明亮,悠扬动听,他宣读赐婚诏书时犹如雅乐齐鸣,金声玉振,雍容华贵。

围观的百姓士绅议论纷纷。有很多人说淮王和江大姑娘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也有人羡慕安远侯运气好的,“京城这些尚未成亲的少年郎当中,最受人瞩目的无疑便是淮王殿下。安远侯的爱女能做淮王妃,真是好福气。”但是也有人唉声叹气,“唉,谁能想得到呢?这位长自深山、向有凶名的安远侯府大小姐,不公没有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令王孙公子望而却步,还成为了淮王殿下的王妃?我的银子啊,我整整攒了三年的银子啊,一下子全没了……”

“你就别发感慨了吧。你再感慨,那输掉的银子也回不来啊。”有人笑话他。

“唉,提起这个我就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上一回便是赌江大姑娘输,结果白白丢了一大笔银子。这回我鬼迷心窍,还是赌江大姑娘输,我简直是傻了……”那人唠唠叨叨。

他身边的人有同情他的,更多的人却是哈哈大笑,“头一回输了,第二回你还照旧,你是一点儿教训也不吸取啊。像你这样的人,赌输了那是一点儿不稀奇。”

安远侯府,江蕙亲手将赐婚诏书收起,既欢喜,又羞涩。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这毕竟是她这位十五岁的姑娘第一次定亲,第一次见到她的名字和淮王表哥的名字列在一起。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热泪盈眶,“蕙蕙的亲事定了,我们做祖父祖母的虽说舍不得,却也很是为蕙蕙高兴啊。淮王殿下是个好孩子,以后会对咱们蕙蕙好的。”

安远侯和丹阳郡主眼中也隐隐有泪花。

大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做父母的心情和祖父祖母是一样的,既欢喜,又舍不得。蕙蕙昨天才过了十五岁生日,还是个孩子,这就成淮王的未婚妻了……

江峻朗是个乐天派,眉花眼笑,“数月之前,叔叔接到密信出城迎蕙蕙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啊。”那时候只想江蕙平平安安的回到安远侯府,顺顺利利的躲过穆王府的追击,哪里想到江蕙才到京城没多久,不光站稳了脚根,还被皇帝陛下赐婚给了淮王呢。

文氏和江峻朗夫妻同心,这时江峻朗笑得见牙不见眼,文氏却喜得流下了眼泪,“我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呢,苗苗和蓉蓉两个孩子商量着要好好打扮打扮,好让她们的大姐姐挑一个做妹妹……”

“这些个孩子们。”文氏虽是眼泪不断,她的话却把大家都逗笑了。

江苗、江蓉和阿若三个小姑娘偎依在一起,咧开小嘴,笑得一个比一个甜。

这是安远侯府的大喜事,江峻博、吴氏夫妇却笑得比哭得更难看,“大哥,郡主,恭喜恭喜。蕙蕙,恭喜你就要成为淮王妃了。”

丹阳郡主看到这夫妇二人的嘴脸,心中便一阵厌恶。

安远侯见这夫妇二人笑容如此勉强,也不禁皱眉。

就江峻博和吴氏这脸色,知道的是他们在道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遇着什么苦事难事了呢。

家里的男孩子不管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都一脸欢悦的来向江蕙道了恭喜。江芬和江莲姐妹二人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勉强堆起一脸笑向江蕙道贺,那道贺的话说得干巴巴的,那种不情不愿从心底一直漫延到了脸上,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江芬和江莲都到了应该找婆家的年龄了,江芬自视甚高,以为她这位江家二姑娘谨守礼仪,才华卓著,是位真正的淑女;江莲自以为生得美貌动人,又温顺随和,比江蕙的性情好多了。像她们这样的才女、淑女直到现在还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求婚,江蕙这样蛮横凶残的姑娘倒做了王妃,这真让她们两个心里憋了满肚子气,越想越难受。

唉,老天爷不长眼啊,这也太不公平了!

“老太爷,老夫人,侯爷,郡主,赌坊老板亲自把大姑娘的金子给过来了。那郎老板说,本来昨天大姑娘便可以提出来的,因为金银太多,他一时备办不及,才请大姑娘宽限一天。现在他从钱庄提出来了,不敢怠慢,亲自送了过来。他还说,因为数目实在太大,所以钱庄给的全是金砖。”侍女喜气洋洋的进来禀报,语音清脆的说了一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