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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大人道:“六王子殒命于此,着实令人伤痛。不过,我倒觉得并不意外。诸位,此次出使大梁之前,我和六王子曾请国师占卜,国师告诉我们……”

他环视众人,目光中有悲悯之意,众人摒声敛气,都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高夏国师告诉冯大人和六王子什么?

一片寂静之中,冯大人缓缓的道:“想必诸位听说过,我国的国师一向有预言之异能。之前五位王子先后身亡,国师在他们身亡之前都曾占卜过,准确的预言了他们身亡的地点和缘由。现在到了六王子,我相信国师的预言也是准确的,可惜六王子不信,执意出发来了大梁。诸位,国师曾经告诉我们,六王子此行大凶,他会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杀死……”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声。

原来高夏六王子命中注定是要被阿若杀死的么?

冯大人不理会众人的惊呼,继续说道:“……而这位六岁的小姑娘,将来会成为高夏女王。”

这回众人连惊呼都忘了。

高夏女王,阿若会成为高夏女王……

众人瞅瞅在冯兰怀里一脸稚气的阿若,实在不敢相信冯大人的话。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将来会成为女王?实在让人无法想像啊。

“因为她杀了我们的六王子,所以她就会成为女王么?”杜陌的侍从生气了。

这是什么道理,杀了六王子,她就会成为未来的高夏女王,难道杀人还有功了?

冯大人摇头,“此言差矣。并不是因为她杀了人,便会成为女王。她能成为女王,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女王的后代,因为她父亲是高夏王。”

☆、终章(上)

冯大人简要把高夏国的历史讲了讲。

二十多年前, 高夏是女王在位,她是高夏史上唯一的女王,芳名杜琳。杜琳女王有位独生爱女, 才六岁的时候就被立为皇太女。皇太女只有一个儿子,小名阿龙。女王驾崩, 皇太女还没来得及登基便因病去世,留下一个才两岁的儿子。皇太女的堂兄杜建廷奉那个两岁的孩子登基,他自己做了摄政王,之后便以小国王体弱多病为由,不许小国王和朝臣接触。摄政王渐渐大权独揽, 小国王在他十岁那年“驾崩”,摄政王痛哭一场,由群臣拥立为新王。

新王暂时得到了王位,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原来有八个健康的儿子,但现在只剩下大王子杜防和二王子杜阵、六王子杜陌这三个--------不对, 现在杜陌也死了,他只剩下两个儿子了。

“如今新王病危,已多日不曾视朝。朝野之间对新王颇有怨言,以为新王的儿子先后夭折,是上天对他谋朝篡位的惩罚。百姓怀念女王, 以至于有朝臣突发异想,想找出一个和女王、皇太女相似之年轻人来冒充女王之后,继承高夏王位,取代新王, 为万民谋福祉。但此举终不可行,因为女王和皇太女只有一位后人,便是那位小国王。小国王人中龙凤,美丽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这人世之中,实在找不到另外一个人可以冒充他。”

冯大人的话音落地,众人看看杜陇,大部分人竟然都相信了。

是啊,像杜陇这样的男子,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冒充他。

因为,这世上根本找不到可以和他相媲美的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

高夏侍从挣扎半晌,大声道:“冯大人,您老人家德高望重,但是也不能只凭这位杜先生的容貌,便让我们高夏人认定他是国王吧?证据呢?您的证据在哪里?”

淮王道:“你们就别装模作样了。本王找到冯大人的时候,冯大人被五花大绑,囚禁在暗室之中,这是你们那位六王子杜陌做的,你们是不是要装作一无所知?”

高夏侍从慌乱的低下了头,“这个,这个……”

冯大人:“下官做为高夏副使,陪同杜陌到了大梁。人还没到大梁京城,便发现杜陌派出死士到京城行暗杀之事。下官竭力劝说杜陌,杜陌不服,把下官绑了,囚禁于暗室之中。就在那个时候,下官已经从杜陌口中知道我王的下落了。”

淮王和江蕙相互看了一眼。

刺杀杜陇、冯兰和阿若的人,果然是杜陌派的。杜陌还真是心急,人没进京城,已经要对杜陇一家人下毒手了。

“六王子已经去了,冯大人这些话,口说无凭。”高夏侍从咬紧牙关,负隅顽抗。

“还要什么证据呢?”冯大人叹息着看向阿若,“地龙丸就在这位小公主身上。”

高夏侍从脸色大变。

冯大人从怀中取过一幅图历徐徐展开,“这幅骑豹图是我国皇太女六岁之时画工所做,诸君可有似曾相识之感?”

“这不是何相为阿若所作的骑豹图么?”众人看过之后,议论纷纷。

冯大人手中的这幅图,跟何相所作的那幅图,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冯大人温声道:“这幅画一直珍藏在高夏,是高夏一位知名画工所作,这位画工已经亡故,和贵国何相国素未谋面。诸位之所以觉得两幅画格外相像,原因其实很简单:两幅画中的小女孩儿是至亲。阿若小公主是皇太女的孙女,孙女肖祖母,和幼年的祖母如同一人。”

冯大人将画轴收起,道:“杜陌之所以突然要来到京城向大梁求婚,便是因为他得到消息,大梁京城有位养豹子为宠物的小姑娘。而且这位小姑娘很奇异,世上至毒之物,见了她便望风而逃。诸位可曾听说高夏国的地龙丸么?皇太女幼时曾遇害中毒,女王陛下为此十分忧虑,召集国内数十位名医,搜集了无数奇异珍贵药材,花费数年的光阴,方配制成了一粒地龙丸。这粒地龙丸异常珍贵,能解百毒,也是世上所有毒物的克星。”

江蕙明白了,“杜陌来到我大梁,不只是要杀人灭口,更要夺取这地龙丸。方才冯大人说新王病危,想必这粒神奇的丸药对新王的病情有利,杜陌要和他的大哥二哥争位,所以要夺取这位丸药献给新王,让新王传位给他。”

“您猜的半分不错,杜陌正是这样的目的。”冯大人恭敬的道。

“怪不得那个坏蛋王子说要把我的右脚生生扯下来。”阿若气愤极了。

阿若抬起她的小脚丫,众人看着她纤细的小小脚踝,想起杜陌的残忍无情,都极为生气,“这个杜陌,死的已经迟了。”

“我恨不能将这个杜陌死后鞭尸,为我的宝贝女儿出气。”杜陇凝视阿若,满目爱怜。

阿若扑到杜陇怀里,杜陇抱紧了她。

一名高夏侍从还要说话,淮王一记重拳击在他小腹,那侍从痛得脸变了形,淮王双拳如钩,沉声喝道:“说,杜陌是不是要你们加害阿若?”那侍从巨痛入心,满脸恐惧,“六,六王子吩咐了,无论如何也要得到那小女孩儿右脚上的脚铃……”

江蕙深恶痛绝,“无耻小人,为了得到地龙丸讨好新王,为了得到高夏王位,这个杜陌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死得活该。”众人都唾弃那已死的六王子杜陌。

高夏侍从已不敢嚣张了,双膝下跪,神色恭谨,“小人们还有最后的疑问,请您解答。您十岁离开高夏,难道对从前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么?”

众人也都看着杜陇。

是啊,十岁“驾崩”,那时候应该记事了吧?为什么杜陇好像对他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似的呢。

杜陇神色淡然,“不要问我从前的事。我只记得从小便生活在空旷苦寒之处,侍女仆人很多,但没人敢跟我说话,我有一文一武两位老师,这两位老师除了上课也不和我说话,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那年我住的地方起了大火,文老师塞给我一堆珠宝,武老师把一粒药丸珍而重之的交给我。我趁乱逃出来,以后再没回去,我也永远不想回去。”

众人为之恻然。

新王对杜陇还真是狠,从小被这样养大,杜陇没疯,就已经是奇迹了。

杜陇怀抱着阿若,冲冯兰微笑,握了冯兰的手,“我只要我的妻子和女儿,永远不想回去。”

冯大人拭泪,“我王,您的国家呢?您的朝臣和百姓呢?”

杜陇不为所动,“我必须坦诚相告,除了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别人我并不关心。”

阿若拉拉杜陇,“爹爹,我杀了那个坏蛋王子,答应赔他们国王和女王的。”

杜陇一脸宠溺,“便依我的宝贝女儿,赔他们国王和女王好了。”

阿若嘻嘻笑。

众人都听呆了。

淮王心念一动,小声对江蕙说道:“表妹,咱们以后也要生个女儿,也要对她这般好。”

江蕙正关注着母亲和妹妹,听他这么说,脸色绯红,娇嗔的横了他一眼,“杜叔叔对我也是爱若己出的,你要不要学他?”

“不,咱们要比你爹你娘、我爹我娘更完美,咱们一旦牵了手,这辈子便再也不分开了。”淮王信誓旦旦。

江蕙心里甜甜蜜蜜,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她和淮王牵了手便是一生,永不分离。

高夏一个侍从壮着胆子颤声要求,“小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高夏皇族世代有独特印记,这个印记,小人等胆大包天,请求一观。”

杜陇神色淡漠,置之不理,冯大人再三哀恳,他方徐徐道:“冯大人请便。”冯大人告了罪,向一个御林军袋里了剑,小心翼翼将杜陇右肩的衣衫割开一道口子,一道殷红的印迹出现在众人面前。

颜色殷红,如同鲜血,又如烈火,形状如同飞龙。

“我的比爹爹的好看。我的是一只血鸟,爹娘和姐姐都说可好看啦。”阿若喜孜孜的说道。

众人大奇,如听天书一般。

江苗坐在文氏身边,小声告诉文氏,“娘,怪不得阿若从来不和我们一起洗澡,原来是这样呀。”江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趴到丹阳郡主耳边,“娘,阿若和我们一起睡觉,夏天也不穿纱衣的。我明白是为什么了。”丹阳郡主轻轻拍了拍江蓉,和文氏一样,心中明了:江蕙到了安远侯府之后,一向亲力亲为照顾妹妹,从不肯假手他人,便是这个原因了。阿若肩上有那般独特的胎记,江蕙怎敢让别人看到呢。

高夏侍从这时再无疑问,俯伏于地,“我王。”

一桩公案,到了这里,算是水落石出了。

皇帝和太子、诸王公大臣本以为阿若杀了高夏六王子,属两国邦交,现在真相大白,杜陇才是真正的高夏王,阿若是高夏小公主、未来的高夏女王,那阿若杀死杜陌就是高夏国的内政了,大梁不便干涉。

皇帝下旨,将一家空置的王府拨给杜陇、冯兰、阿若一家人暂住。冯大人代杜陇书写了诏书,差人送回高夏,命新王退位,迎杜龙回宫。

这件事情,到这里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京城士绅百姓引为奇谈,都想不到冯夫人和离另嫁,夫君居然会是高夏国王,而且这位国王对她情真意切,白首不离,既爱妻子,又宠女儿,分明是位好丈夫好父亲,冯夫人这是捡到宝了。

冯兰的经历本就奇特,一传十十传百,经过无数文人墨客的传颂之后,更是成了一个传奇。

而江蕙呢,世人都以为她父亲是朝中重臣,继母是丹阳郡主,祖父母、父亲、继母都对她很是爱重,江蕙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有位和离另嫁的母亲。这时候江蕙的母亲成为一国之后,这唯一的不足之处也变了,不再是世人眼中江蕙的白璧微瑕。

阿若就更不用说了。当年江蕙带着这个小妹妹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谁能想到这个深山之中的猎人之女会是高夏小公主、未来的女王?以前觉得阿若太过自在的人,现在俱是叹息:怪不得阿若是那样的性情,小公主啊,女王啊,可不就应该是那样的么?

江蕙带阿若回到安远侯府做客,苏老夫人拉着阿若看了又看,“孩子,你现在是小公主,以后是女王,神气得不得了啊。”

“我还是我,祖母,我还是你的小阿若。”阿若无比乖巧。

苏老夫人感动得不行,“瞧瞧这孩子,多懂事。”

江老太爷得意,“老夫无意之中做了高夏小公主、未来女王的启蒙老师,深感荣幸,深感荣幸。”

阿若痛心疾首,“那个冯大人给我布置了一堆一堆的功课,说那些都是身为未来女王应该学习的。祖父,那些功课太多了,我要你做老师,不要那个冯大人。”

阿若那眉头紧皱的小模样,惹得众人都笑了。

“阿若小公主,怪不得你当年和我那么吵架呢,敢情你不只是小公主,将来还是女王,比我神气啊。”呼凤逗弄着阿若。

阿若豪迈的挥挥小手,“小婶婶,我是大孩子了,小时候的勾当就别提了!”

众人哈哈大笑。

小时候的勾当,阿若,你以为你现在很大么?不一样还是小娃娃。

江苗拉过阿若,眉花眼笑的道:“阿若,对不起了啊。”清脆的打了阿若一下。

江蓉跃跃欲试,“还有我,还有我。”前后左右仔细瞅着阿若,终于相中了阿若的小胳膊,用力掐了一把。

“干啥,苗苗、蓉蓉,你俩干啥?”阿若差点儿跳起来。

江苗得意,“阿若,这样将来我就能跟人吹牛说我打过高夏的女王陛下呀。”

江蓉嘻嘻笑,“将来我可以跟人炫耀,说我很勇敢的掐过高夏女王,嘻嘻。”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让人忍俊不禁。

阿若叉着小腰瞪瞪江苗,瞪瞪江蓉,嘻嘻笑了,“给你俩打一下掐一下好了,反正我也那啥过,嘻嘻。”

“那啥呀?”江苗和江蓉追问。

阿若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脚丫,想起自己答应过一人一份,但脚铃只有她的,江苗和江蓉没有,就不好意思了,“没啥,没啥,总之咱们扯平了。”

“行吧,扯平了。”江苗和江蓉也不追问,三个小姑娘愉快的相互击掌,“重归于好”。

江蕙微笑看着妹妹们。

三个小姑娘从一见面到现在,始终这么要好,做为姐姐,江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姐姐。”阿若和江苗、江蓉争先恐后的向江蕙跑过来,江蕙怀里抱一个,两只手各拉一个,妹妹们的小手小身子柔柔软软,江蕙的心也柔柔软软。

经历了数不清的艰险之后,能有这样的宁静温馨时光,太值得珍惜了。

江蕙带阿若在安远侯府玩了大半天,才把妹妹送回王府。冯兰在后园摘草药,打算制一味新药,阿若小兔子一般蹿了过去,“娘,我替你弄。”江蕙拎过冯兰手中的药锄,“娘,您打算当一辈子的医生么?”

“嗯,娘打算亲自制作成药,上书高夏王后亲制字样,配了苦药水,好讨辣价钱。”冯兰好心情的开着玩笑。

江蕙和阿若也笑,母女三人很开心。

凉风吹拂,冯兰一手揽过江蕙,一手揽过阿若,“蕙蕙,阿若,每回娘以为你俩的历险记结束了,便会有新的事情出现,咱们一直不得安宁。但愿这回是真的太平了,娘没有别的愿望,只想你俩都平平安安的。”

“娘,一定会的。”江蕙柔声安慰母亲。

阿若嘻嘻笑,“光是平平安安的哪行,我是小公主,我将来还会是女王,冯老师说了,以后我要治国安民,流芳百世的。”

“阿若,你昨天不是还嚷嚷着要换老师的么?这会儿不讨厌冯大人了?”江蕙颇觉好笑。

阿若笑咪咪的点头,“是呀,想到流芳百世啥的,我就不讨厌冯老师了。”

江蕙和冯兰都笑软了。

阿若,你嫌功课多的时候恨不得立即换个老师,想到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又喜欢起严厉的冯大人了……

皇帝了结了一桩意外的公案,心情愉快,“小火,带你的小王妃过来见见朕,还有你的小姨子阿若小公主,未来的女王陛下。”

淮王笑,“父皇,阿若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您若见了她,感觉或许会和从前不同。”

“那是必须的。”皇帝不在意。

结果淮王、江蕙带阿若来的那一天,阿若正好给冯大人的功课为难过,见了皇帝,阿若无比幽怨,“蓉蓉舅舅,我后悔呀。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贪玩进了宫,我就不会遇到杜陌;如果我没有遇到杜陌,我这双小手便不会沾上鲜血;如果我的小手没有沾上鲜血,我就不用赔高夏国一个女王;如果我将来不是女王,我就不用做这么多的功课了……”

皇帝哑然失笑,“所以,阿若小公主最不开心的,是功课太多了,是么?”

阿若少气无力的点头,“公主难当,女王难当。”

皇帝拍案,“朕一直以来想说的四个字便是……”

“皇帝难当。”阿若很有默契的接口。

“知音,知音。”皇帝引为知己,握了握阿若的小手。

一老一小,相对叹息。

江蕙掩口偷笑,淮王也是粲然。

江蕙和淮王这里全是好事,穆王那里就不是了,一片愁云惨雾。本来穆王还指望着三年之后能出了王府,再施毒计,把仇人杜陇、阿若一网打尽,但杜陇是高夏王,阿若成了小公主,穆王这个雄心壮志这辈子也难以实现了。这件事对穆王的打击实在太大,穆王想起一回便吐血一回,身体迅速的衰弱下去。

江蕙把苏馥在河岸边对阿若所做的事告诉了淮王和安远侯。淮王怒,“我还奇怪杜陌从哪里知道了阿若的秘密,原来是这个女子暗中捣鬼。”安远侯沉吟,“子充,原本你姑母是严禁你和蕙蕙见面的,原因便是这位苏馥姑娘了。传闻皇后娘娘中意苏馥做淮王妃……”

淮王忙辩白,“岳父大人,没有这回事。父皇一直坚持要我行冠礼之后方才成亲,之前父皇连我定亲都不许,苏馥如何能做淮王妃?”

淮王一边为自己辩白,一边偷眼看江蕙。

“表哥,这是一辈子的把柄。”江蕙轻笑。

淮王心中一松,低笑道:“表妹,这可不能算什么把柄,苏家这女子根本不配。”

安远侯咳了一声,淮王和江蕙都不敢再说话了。

“这位苏大姑娘还是让官府抓起来,详细审问为好。”安远侯道。

“是,岳父大人。”淮王唯唯。

苏馥被抓入牢中之后,坚称她当天只是偶尔撞见永城王,出于好奇悄悄跟过去望了望,所以知道阿若有异能,能退毒蝎,因此更好奇了,想知道阿若的脚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但她只是好奇心太大罢了,其余的事一概不知。毒蝎是从哪里来的,杜陌从哪里知道了阿若的秘密,苏馥推得一干二净,全部不知道。

杜陌的侍从被冯大人一一排查,因杜陌已死,他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淮王一边忙着查案,一边频频催促皇帝为他定婚期:“父皇,高夏新王大势已去,势必接杜叔叔回去。高夏回书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到时候岳母大人和杜叔叔启程去高夏,看不到蕙蕙出阁,岂不是终生憾事?”

淮王情真意切,皇帝深受感动,但还是把他和江蕙的婚期定在他二十岁生日之后。

淮王也是服了皇帝了。十八岁、十九岁娶妻成家的人多了,为什么到了他就必须行冠礼之后方才完婚?但皇帝心意已定,淮王拿他固执的父皇没办法,好在婚期已定,有了盼头,淮王也就安心等候了。

江蕙和淮王都盼望高夏的国书晚点到来,最后在他们完婚之后,杜龙和冯兰再启程回国。但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婚礼还未举行,高夏国的回书到了。新王已病入膏肓,愿将王位还给杜龙,差高夏宰相并王公贵族数十人,迎接杜龙回国。

☆、终章(中)

冯兰和阿若要和杜龙一起回高夏了。

江蕙舍不得母亲和妹妹, 但杜龙的身份这儿摆着,除了回国,他别无选择。冯兰和阿若当然要跟他同行, 也没有别的选择。尤其是阿若,她人还没回高夏, “光辉”事迹已经传扬开了,高夏从朝臣到百姓,对这位年方六岁便“战功赫赫”的小公主又好奇又喜爱,期盼她和她的父王母后一起,早日回到高夏王庭。

阿若惆怅, “我不想离开姐姐,不想离开祖父祖母叔叔婶婶,不想离开苗苗和蓉蓉,还有顺顺利利、等等明明,还有略哥哥……”

“那你别走了。”江蓉拉着她的手挽留。

“别走了。”江苗也舍不得。

江略静静看着她, 不说话。

阿若小眉头紧皱,看上去苦哈哈的,“没办法,那个坏蛋王子不在了,我答应过要赔给高夏国王和女王的。唉, 一个不小心,就把我和我爹全赔进去了呀。”

“阿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江蕙不忍看妹妹感慨伤怀, 微笑提醒。

江蕙这一提醒,阿若登时精神百倍,容光焕发,“对,冯大人说了,将来我可以大有作为的,造福百姓,泽被苍生!”

虽然离别在即,众人都沉浸在离愁别绪之中,但还是都被阿若这眉飞色舞、得意忘形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阿若,你以为会不会成为好大喜功的女王陛下?”江峻朗笑咪咪的打趣,“毕竟你听到什么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啥的太感兴趣了,小脸蛋闪闪发光啊。”

“真的闪闪发光么?”阿若兴奋的摸摸她滑嫩细腻的小脸,欢声道:“这太好了!”

江峻朗的打趣和阿若奇特的关注点,又让众人大笑不止。

离别,居然不是悲伤的。

苏老夫人拿冯兰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替冯兰准备了许多途中应用之物以及冯兰爱吃的菜蔬点心等。江老太爷很喜欢阿若这个学生,以后他不能亲自教阿若了,深觉可惜,把阿若今后应该读的书一一准备好,又把他珍藏多年的名贵砚台、笔、墨、澄心堂宣纸等都给阿若装好了,“阿若,想要治理好你的国家,可要勤奋读书才行啊。”

阿若笑嘻嘻的道谢,“除了勤奋读书,我还要练习骑射和功夫,往后你如果听说高夏有位文武双全的小公主,那就是我啦。祖父,我必须敬慎威仪、允文允武才行,我是你的学生呀,我如果不出色,不是给祖父丢人么?”

“好孩子,好孩子。”江老太爷感动的不行。

“苗苗,蓉蓉,你俩也要好好学,将来很出色才行。”江苗快要正式上学了,江峻朗和文氏操心起她的学业,忙趁机说道。

“不用吧?我和四姐姐以后又不做女王。”江蓉小声嘀咕。

“就是,我和蓉蓉又不做女王。”江苗也给自己找借口。

阿若热烈的劝着她俩,“苗苗,蓉蓉,你俩虽然以后不做女王,但你俩是女王的密友,也很重要的呀。”

“也对,我俩是阿若的密友,也蛮重要的。学业不行,怪不好意思的,那我俩也用用功吧。”江苗和江蓉商量了下,欣然做出了决定。

“太好了。”阿若拉起江苗和江蓉的手,三个小姑娘笑成了三朵花。

大人的情绪也被三个小姑娘感染了。

江蕙既高兴又纳闷,“我还以为阿若和苗苗、蓉蓉会依依惜别,很难过呢,没想到她们这么开心。”

冯兰微笑看着孩子们,目光格外柔和,“她们应该对分别还没有真正的概念吧?”

果然,宫中、家中分别举行过告别宴会,杜龙、冯兰、阿若踏上归途,江苗和江蓉跟着长辈出城送别,这时候三个小姑娘才明白她们要分开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着面了,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弄得大人们也红了眼圈。

“娘,你们这一走,不知哪天才能再见面了。”江蕙依依不舍。

冯兰温柔抚摸她的头发,“蕙蕙,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岳母,蕙蕙有我照顾。”淮王忙道。

冯兰把江蕙的小手放到淮王温暖的手掌之中,“子充,以后要劳烦你多照顾蕙蕙了。”

江蕙心里热呼呼的,脸颊也热呼呼的,“娘,我和表哥会相互照顾的。”

准王既害羞又郑重,“岳母,我和蕙蕙会互敬互爱,有商有量,和美度日的。”

冯兰含笑点头,“这样我便放心了。”

杜龙那张精致无可挑剔的面庞上,挂着和冯兰极为相似的笑容,“子充,我大女儿就拜托给你了,请你多费心。”

“叔叔,我必须对蕙蕙好,否则叔叔知道了,不远千里,也要为蕙蕙出气的,我岂不是自己讨打么?”淮王情意绵绵的看着江蕙。

安远侯一身戎装,稳步而来。

他奉了皇帝的命令,负责带一万精兵,护送杜龙、冯兰回国。

“还好,你们没哭。”安远侯道。

阿若舍不得和江苗、江蓉、江略等人分开,孩子们都哭成泪人儿了。

“其实我也很想放声大哭的,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能克制自己的感情。”江蕙怅然。

此时此刻,她何止想像小孩子一样哭,她还想像小孩子一样闹呢,拉着冯兰拽着冯兰,就是不许她走。

“大孩子了,不一样了。”冯兰揽过江蕙,爱怜的轻轻拍了拍。

“岳母,我会对蕙蕙好,不会让她哭泣。”淮王言辞诚恳。

冯兰、杜龙脸上都有了笑容。

安远侯也微微笑了笑。

江蕙撒娇,“表哥,如果你让我哭,那我爹我娘还有杜叔叔也会让你哭的,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淮王做出害怕的样子,伸手抱头。

大家都被他逗笑了。

离别的愁绪,被驱散了不少。

孩子们还在哭,江蕙和淮王、冯兰、杜龙、安远侯一起走过去,只见阿若伸手抹眼泪,“让高夏人再选出个女王吧,这个女王我不当了。”

“阿若舍不得走,连女王也不当了呀。”江苗和江蓉深受感动。

“阿若,你不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了?”江峻朗笑。

“不了。”阿若摇头小脑袋,“我什么也不要了。”

她就是不想走,不想和关心她爱护她的亲人分别,不想和她的小玩伴分别。

江蕙弯腰抱起妹妹,“可是阿若,你答应过要赔国王和女王给高夏的啊。”

阿若呆了呆,有模有样的叹气,“唉,这一切都是因为贪玩啊。如果那天我没有因为贪玩进了宫,我就不会遇到杜陌;如果我没有遇到杜陌,我这双小手便不会沾上鲜血;如果我的小手没有沾上鲜血,我就不用赔高夏国一个女王;如果我将来不是女王,我就不用回高夏了,不用跟大家分开了……”

阿若这幽怨的模样令得众人笑中带泪,泪中带笑。

分别的时刻还是到来了。

时辰到了,杜龙、冯兰和阿若该上车了。

“阿若,记得写信呀。”江苗交代。

“阿若,你以后一定要做个很有名很有名的女王,千万别忘了呀。”江蓉一脸殷切。

江略不说话,从自己颈间取下一个璎珞项圈,戴在阿若的脖子上。

“略哥哥,这是啥?”阿若低头看。

“护身符。”江略惜字如金。

阿若咦了一声,“咦,有吊坠呢,灰灰,斑斑,黄黄,全都有!”

项圈下端坠着三个玉雕,一个是狼,一个是豹,一个是鸡。

阿若的宠物,全在这项圈上了。

阿若咧开小嘴笑,“这么齐,都有了,嘻嘻。”她开心了一会儿,从手上取下一个血玉戒子给江略戴上了,“略哥哥,这个给你。你看到它,就想起我了。”

江略沉默片刻,道:“我不看到它,也会想起你的。”

阿若被杜龙抱着和大家挥手告别,往马车边走。

淮王和江蕙陪着他们。

阿若舍不得姐姐,又不放心姐姐,“小火哥哥,你是我和苗苗、蓉蓉挑中的姐夫,你要对我姐姐好,要对我姐姐很好很好。”

“一定。”淮王微笑。

阿若盯着淮王,异常认真,“小火哥哥,我是高夏小公主,以后是高夏女王,你要是对我姐姐不好,我会发兵来和你打仗的。”

非常稚气好笑的威胁,听来却莫名感动。

淮王轻轻拉过江蕙的手,向阿若这小姨子保证,“阿若,姐夫对你姐姐的情意已经融入血液和骨髓,对你姐姐好,是姐夫情不自禁便会做的事。当然了,为了两国邦交,为了阿若女王不会大兵压境,姐夫更加要对你姐姐好,绝不敢欺负她。”

“好呀。”阿若开心的笑了。

江蕙满脸通红。

冯兰和安远侯、杜龙看在眼里,又是感动,又是感慨。

连小阿若都知道要保护姐姐了啊,连小阿若都要替姐姐操心了啊。不过,阿若这心是白操了,淮王深爱江蕙,他怎么可能对江蕙不好呢?

杜龙、冯兰和阿若,跟大家洒泪而别。

车辆缓缓驶动,高夏的王公贵族在前,安远侯护送的队伍在后,旌旗蔽日,威武壮观。

江蕙目送父亲母亲妹妹等人渐渐远去,忍不住流下热泪,“表哥,我的亲人都离开了。”

淮王柔声道:“是你娘家的亲人暂时离开了,但夫家的亲人还在啊。蕙蕙,我在这里呢,我永远陪着你。”

江蕙羞不可抑,“你坏,趁机占便宜。”

“不是趁机占便宜,而是你孤单无助时,我一定在你身边陪伴。”淮王神色温柔。

淮王柔声诉说着他的情意,江蕙螓首低垂,不胜娇羞。

“姐姐。”“姐姐。”江苗和江蓉跑过来了,江略和江畅几个男孩子紧随其后。

“苗苗,蓉蓉。”江蕙看到妹妹眼眶红红的,很是心疼,一手抱起一个,把两个妹妹都抱在怀里。

几个男孩子也围过来了。

淮王自然没办法再向江蕙表述情意。

淮王恨得牙庠庠。

成亲,必须得成亲,成亲之后他就可以明正言顺守着他的蕙蕙了。在自己的王府之中,不会突然跑出弟弟妹妹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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