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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许耀山说完这些话,又耐心地教育了宁金生和胡秀莲几句。不过还是说宁兰的这个婚事,只说如果真把人找回来了,彩礼礼品该退就退,赶紧把这婚事给退了,别再闹出更大的事来。

  宁香的事就是个教训,和宁香离婚比起来,退婚更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了。结了婚离婚不容易,牵涉的东西太多,影响也很不好,但这定了婚退婚就容易多了,影响也会相对小很多。

  主要是现在宁兰逃跑这影响已经够大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退彩礼退婚是最好的结果。

  真逼着她嫁过去,照她这性子,不知道还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真闹出人命的时候,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宁金生和胡秀莲只听着不出声说话,许耀山说完这几句不想再多站着,也就转身走人了。剩下一些其他看热闹的,红桃一些人又劝了宁金生和胡秀莲一会,让他们先别着急。

  等两人情绪差不多稳定下来了,人也就慢慢都散了,各忙各家的事去了。

  红桃和其他绣娘回去绣坊,一路上嘴巴就没有闲下来,一直在说宁金生和胡秀莲这事做的确实太过差劲。当初给宁兰找这个对象的时候,她们就私下里觉得是在把宁兰往火坑里推。

  不过她们是真没想到宁兰会做出这样的事,也着实是被惊到了。

  如果宁兰找不回来,宁家怕是不会有安稳日子过了,比宁香离婚那时候可不止难过一点两点。

  绣娘们回到绣坊里坐下开始做活,嘴里也没有停下说宁兰的事情,有说宁金生胡秀莲真是不拿闺女当人的,也有说宁兰实在也是太没良心了的。

  当初宁香闹离婚的时候她们也说过宁香自私,不考虑父母和弟弟妹妹,现在再来看这事,只觉得宁金生和胡秀莲是真不值得宁香考虑他们,宁兰这也才是真正的自私没有良心。

  宁香一直留在绣坊里没走,谁家的热闹她都可以去看,唯有宁家的热闹她不能去看。但她现在也不是毫不关心宁家的事,于是在红桃回来以后,她问红桃:“到底怎么了?”

  红桃看她主动问,自然就把宁兰的事情从头到尾全都说给了宁香听。只说宁兰答应嫁给那个瘸男人是憋着坏呢,现在把家里所有的钱财都偷跑了,直接把宁金生和胡秀莲逼上了绝路。

  说完又说了许耀山说的话,只说过两天去高考的考场外堵宁兰。

  宁香听完红桃的话,低眉深思片刻,没有再出声说什么。她主动出声关心这件事,可不是关心宁金生和胡秀莲,更不是关心宁兰,她只是不想被卷进这件破事当中。

  如果宁兰找不回来了,男方家听到风声肯定会来要回彩礼和礼品的。到时候宁金生和胡秀莲根本拿不出钱,她作为宁家的一份子,说不准会不会被牵连到。

  如果男方家也是一家不讲理的,媳妇飞了,找宁金生和胡秀莲又要不到钱,宁金生和胡秀莲再把这事甩她头上,说不准男方家可能会来找她这个亲姐姐的麻烦。

  毕竟她看起来过得好,就算掏不出两百也能掏出来部分,有总比没有好。

  剩下的小半天,宁香坐在绣坊里做活,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想到傍晚绣娘们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她也差不多有主意了,于是吸口气起身收拾东西出门走人。

  出了绣坊以后她没有立即回自己的船屋,而是先往林建东家去了一趟。现在林建东不是生产队的队长了,饲养室也有别人接手了,所以他放暑假自然是住回自己家里。

  但宁香找到林家的时候,林建东没有在家。林建东嫂子告诉宁香,林建东下地干活去了。

  林建东和宁香一样,放假也没在家闲着,没别的事可以去做,就每天按时早起下地去干活,和家里人一起挣工分,能给家里多挣点工分就多挣一点,得下工才能回来。

  看林建东不在,宁香也没留在他家多等,想着等会再来,便先回自己的船屋去了。回到船屋放下物料先洗手做饭,然后晚饭刚做好,就听到外头岸上传来了林建东的声音。

  宁香连忙清了炉子里的火,出船屋上岸去到林建东面前。

  林建东看到她先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下工到家听说你找我,我立马就过来了。”

  他中午在家听说了宁兰偷了家里的钱逃跑的事情,听说被许耀山稳住了,就没有多想。傍晚到家又听说宁香来找自己,就觉得宁香是不是也被波及到了,于是立马就赶过来了。

  宁香倒是没有着急的神色,只看着林建东说:“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林建东点点头,“你说。”

  宁香稍微把说话的声音压低,“白天有点太张扬了,等到今天夜里,你能不能过来帮我一起把船撑走?撑去远一点难找的地方。宁兰的事你应该听说了,不管能不能把她找回来,我得暂时找地方躲一下,不然可能我要跟着倒霉的。”

  等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她再把船撑回来。船是生产队的船,她当然不能当成自己的财产直接给撑走不回来。先撑出去躲一阵子,等宁家的这件事过去了再说吧。

  因为是船屋,虽然两间小屋不大,但里面东西多,撑这样的船也需要很大的力气。宁香凭自己的力气是撑不走的,只能找林建东帮忙,当时这条船就是他给撑到这里停下来的。

  林建东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自然点点头,“好,你别着急,我晚上过来。”   宁香心里觉得踏实,也点点头,“我点灯等你。”

第68章

  林建东从河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碗筷已经摆好了。他洗了手过来坐下来吃饭,一家人全都看着他,然后林母陈春华先开口问:“阿香找你做什么呀?”

  林建东拿起筷子吃饭,忽略桌子上一家人的目光,回答道:“没什么。”

  林父清清嗓子,“阿兰闹的这出可不是小事,最后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我可提醒你,你可别去乱掺合他家的事情,宁金生和胡秀莲那两口子不是好惹的,你娘本来就和胡秀莲不对付,等会惹一身骚,再闹得咱们家也没好日子过。现在这事除了许书记,可没人敢乱插手管。”

  林建东“嗯”一声,“我有分寸。”

  陈春华看着他,“你有什么分寸啊?你现在可不是生产队队长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那么多。你没瞧出来姓宁的这一家都是什么人啊,离得远一点不会有错的。”

  现在这件事闹成这样,整个大队谁敢出头乱掺合?不过都是凑一起看个热闹,或者在旁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劝一劝好,没人会愿意真做得罪人的事情的。

  林建东不想跟他们扯这些,只又说:“放心吧,不会给家里惹麻烦的。”

  陈春华又跟一句:“也别给你自己惹麻烦。”

  林建东轻轻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陈春华认真道:“姆妈,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怕惹麻烦连搭把手都不愿意,这样活着真的有意思嘛?宁兰闹的这个事情,不止坑了宁叔和秀莲婶子,也可能会连累到阿香的。宁叔和秀莲婶子是自己活该,可阿香她做错了什么?难道她长到这么大,在宁家吃过的苦还不够多嘛?她到底招谁惹谁了?就因为她命不好,摊上了宁金生和胡秀莲这样的父母?摊上了宁兰这样的妹妹?”

  林建东微拧着眉说完这些话,陈春华敛住脸上的神色,屏屏气没再说话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二儿子,又看了看林父,看他们都敛目售神不说话了,片刻她便又松口说:“算了算了,真惹上了这麻烦咱也不怕,再怎么说我也有四个儿子给我撑腰,能怕她一个胡秀莲不成?”

  听到陈春华这话,林建东松开了微皱的眉头,给陈春华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又语气格外奉承地说了她一句:“我就知道,在大是大非上面,我娘是最明事理最心地善良的。”

  陈春华直接嗔他一眼,“别给你娘戴这高帽子,你娘就是一个乡下妇女!”

  林建东笑出来,这就没再说什么了。

  林父和哥嫂几个刚才也被林建东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陈春华转变态度松口以后,他们没再多说什么,不然显得他们很小家子气,一点事就被吓得跟个缩头乌龟一样。

  其实林建东一直是他们家做事最靠谱的人,能扛大事,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当然,除了不想结婚这件事。

  ***

  家里人一向对林建东做事放心,在被他三言两语说服以后,他们也没多问林建东他到底要去干什么,因为林建东明显是不想说,而他不想说的事就不会说。

  四弟林建平睡前倒是好奇问了林建东一句:“阿香姐找你做什么啊?”

  林建东也没理他,只让他赶紧睡觉。

  林建东自己没有睡,洗漱完在屋里点灯看了一会书,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出门。他在乌黑的夜色中来到河边,果然看到宁香船上的灯还亮着。

  附近别的住家船上的灯火都暗了,各家全都睡了,船只隐在暗色里。林建东到码头上低声叫了两声宁香,在宁香从船屋里出来后上船,然后和她一起轻着动作,把船撑离码头。

  夜里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船桨划过水面的细碎水声。

  船只走出甜水大队的地界以后,宁香跟林建东说:“别的我就不说了,说多了显得有一些矫情。等开学到学校,请你出去吃大餐好不好,想吃什么随你挑。”

  林建东当然听得出她在想些什么,只笑着道:“好啊,那我要吃很贵的那一种。”

  看他这么说,宁香心里就轻松多了,也笑着说:“好的呀,那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找别人了,还是要麻烦你帮我把船再撑回来,到时候我再请你吃一次最贵的。”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放松下来闲扯一些和吃的相关的,撑着船越走越远。在走到天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走到了一处小渔村附近,看着风景不错,便把船停在一排住家船的不远处。   眼见着天色亮起来了,宁香和林建东站在船头甲板上,一起看向湖水接天的尽头,一轮火红的日头刚刚冒出一个尖,在湖面上晕染开一道道红光。

第69章

  撑了大半夜的船,路程不知道具体有多远,宁香没有让林建东立马就回去。看一眼日出以后,她进船屋和面揉面擀面皮,让林建东帮她生火炝锅烧水。

  最后下了两碗清汤面,撒了一把葱花。

  宁香现在吃的米面粮食,都是之前自己在生产队的两年里省着攒下来的。她上学以后就把这些粮食放在王丽珍家里,放假回来拿了一些放在船上,一个人回船屋好做饭吃。

  为了躲过这段时间,她昨晚又去王丽珍家拿了一些粮食,差不多足够这段时间吃的量。

  和林建东一起吃完了清汤面,她才送林建东上船上岸,看着他在晨光中走人。

  等林建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当中,宁香深深吸口气放松下神经,再转身上船锁好门窗,别的什么都没再去多想,直接埋头睡觉去了。

  林建东是凭感觉摸着路走回甜水大队的,因为走了不少的弯路,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到家后他也没做别的事情,直接吃点东西洗漱一把也就睡觉去了。

  家里人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但因为有过昨晚饭桌上的那一番交谈,他们也都没有多问。看他实在累得不行的样子,只关好房门让他安心睡去了。

  林建东踏踏实实睡了一夜的觉,第二天早上仍是按点起来,起来后洗漱一番吃了早饭,自然还是和家里人一起去上工干活。

  干活的时候林建平过来好奇问他:“三哥,你前夜里和昨天一整天,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困成那个样子,到家倒头就睡了,一睡睡到今天早上。”

  林建东懒得理他,只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好好干你的活。”

  林建平看他不愿意说,撇撇嘴也就没再问了。因为林父和林母陈春华都交代过家里人,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说林建东的事,所以林建平也没跟别人说什么。

  这一天下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然后快到傍晚下工的时候,许耀山找到工地上,来找林建东,麻烦他帮个忙,只说明天去县城考场外头堵宁兰,让他也跟着去。

  去高考考场外堵宁兰这个事,是许耀山提出来的,也是他答应了宁金生和胡秀莲的。这去的人必须一眼就能认出宁兰,所以只能找第二生产队的人。

  林建东以前队长干得好,自然是个好人选,许耀山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除了林建东,当然还有宁家的人,宁金生和胡秀莲,还有宁兰的老伯伯和爷叔。人多一点总归不会出错的,到时候把考场每个地方都盯住了,看到宁兰就按住给拎回家来。

  但林建东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他最明白高考对于一个读书人意味着什么。别的时候都可以,但他唯独不愿意在高考的时候去抓人,去高考的考场外抓人。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许书记,您找别人吧。”

  交谈几句,许耀山看他是真的不想去,也便没有强迫他,于是他又直接转身找了现在的二队队长,让现在的生产队队长帮着一起去抓人。只要宁兰出现,就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如果能把宁兰抓回来,这件事就能了,如果抓不回来,只怕收不了场。

  宁金生和胡秀莲这两天的心思全部都在抓宁兰上,一心等着高考开始去堵人,其他的事情倒也没有关注,当然也不知道宁香早在前天夜里就撑船离开了甜水大队。

  到了七月二十号的这一天早上,宁金生和胡秀莲两口子早早就起来了。和包括许耀山在内的其他几个人在河边碰上头,便摇船去了县城,蹲守在考场大门附近。

  这一蹲守就是一天,尤其是在考生考前进场和考生考完出场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眨都不敢眨一下,但结果并没有如愿在人群里看到宁兰的身影。

  到傍晚考试结束,所有考生全部散出考场,考场大门关合起来,几个人也没有在考生中看到宁兰。许耀山忍不住抽烟宁神,只觉得宁兰怕是放弃了这次高考。

  宁兰的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大行,上次高考评分均都没及格,就算让她扎实复习个半年也未必能考得上。她自己对自己的水平应该也有数,所以直接没来。

  傍晚坐在船上回甜水大队,许耀山就一直抽烟深呼吸不说话。宁金生和胡秀莲更是一脸菜色,感觉头顶的那片天颤颤巍巍就要塌下来了。

  胡秀莲实在慌得沉不住,片刻后还是颤着声音问许耀山:“许书记,阿兰根本就没来考试,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今天没有来,想都不用多想,明天更不可能来了。她今天已经缺了这么多门没有考,明天又来考那剩下的几门做什么,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

  许耀山也没辙了,抽了几口烟说:“她不过来考试,我也没有办法了,顶多明天再过来陪你们蹲一天。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你们就去公社派出所报警吧。”

  胡秀莲还没有再出声说话,生产队的队长摇着船接话说:“去公社派出所报警又有什么用,他们哪个认识宁兰?出了公社的地界,他们也管不了了。”

  尤其这年代交通通信全部不发达,派出所的人连宁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家里更是连一张宁兰的照片都没有,让他们出去找人根本就没可能。

  一般村子里遇事,都是村子内部解决的。遇事就找大队革委会,找队长找大队书记,到公社里找人那都是扯淡,大多时候都解决不了问题。

  除非犯事的人在,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去,那倒是有用的。

  可如果是真的人在,家庭内部能处理,大队革委会自己也能处理,是劳教还是批判大会上挂牌子做检讨,都由大队革委会说了算,根本用不着公社的派出所。

  生产队队长这话一说出来,船上顿时又是一片死寂。宁金生坐在船上捂着脸,眼睛一直紧紧闭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巴不得一头栽这水里淹死算了。

  宁金生一路上都没有出声说话,下船回到家也没心情和胃口吃饭,直接去歪床上睡觉去了。穷得要吃不起饭了,胡秀莲随便热了点饭端到他面前,他起来胡乱刨两口也就算了。

  因为宁兰闹的这个事情,宁波宁洋这几天都没人管,中午在学校倒是正常吃饭的,但晚上回家后也都没怎么吃饱,浑身上下的衣服更是脏兮兮的。

  看胡秀莲端着剩饭从屋里出来,宁波开口问了句:“没找到二姐吗?”

  胡秀莲把碗放到桌子上,简直想哭,只说:“她怕不是死了。”

  宁波宁洋知道胡秀莲这是在说气话,她每次气起来,就说要杀了谁,或者咒谁已经死了。但这话也很明白地回答了问题,他们没有找到宁兰。

  宁波宁洋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被当做宝贝疙瘩捧着,早就习惯了家里的人都对他们付出。他们不觉得宁金生和胡秀莲有问题,只觉得两个姐姐不称职有问题。

  挺气的,宁洋又说:“不回来就算了,要这样的姐姐有什么用。”

  胡秀莲现在可硬气不起来,软着腿肚子在桌子边坐下来,胳膊往桌面上一撑,手掌捂住脸,立马就为难得啪啪掉眼泪了。她捂一阵脸吸吸鼻子,然后喑着嗓音说:“她把家里的钱全偷走了,她不回来,我们家怎么给赵家交代啊。”

  宁波气得心里眼里都直冒火,他和宁洋都听得懂,赵家就是宁兰定了亲的那户人家。宁兰偷了家里所有钱跑了,他们家接下来不止要过苦日子,赵家没了媳妇又赔了钱,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家。

  胡秀莲最是清楚,赵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这两百块彩礼还不知道怎么凑出来的呢。如果他家不把宁兰嫁过去,又还不上这两百块钱,赵家百分之一百要跟他家拼命。

  世间万事不能涉及钱,一旦涉及到骗钱骗财,出人命都不是稀奇事。

  看胡秀莲为难得抹着眼泪吸溜鼻子哭起来,宁波屏着气想了想,忽又说:“那就找亲戚家借点钱,先把彩礼凑出来还给他们家好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胡秀莲又使劲吸一吸鼻子,声音里满是鼻音道:“说得轻巧,咱家哪有什么有钱的亲戚啊,全都是一些穷亲戚,怎么也借不出两百块钱来的。”

  当初这两百块让她有多得意,现在就让她有多为难。

  正在她为难想撞墙的时候,宁洋忽又说:“大姐这两年不是做了很多绣活嘛,她一个人才能花多少钱?而且她现在是大学生,肯定认识了不少城里有钱人,要不……我们去找大姐?”

  听到这话,胡秀莲猛一下看向宁洋,然后眨眨眼想——是啊,她怎么会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学生的女儿呢?家里落到如此境地,她就能真的见死也不救吗?

  忽然又看到了希望,胡秀莲忙从桌子边站起身,进屋对宁金生说:“阿洋说得对,还有阿香呢,要不咱们一家过去求求她,让她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不能真等赵家得知消息闹上门来,一定不能让赵家闹上门,那场面完全都不能想象。

  宁金生听到这话却没有看到什么希望,躺着不动说:“你指望宁阿香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家里就是让人给抄了,她也不可能会出手帮忙的。宁兰要不是学她这个大姐,学她的自私自利没良心,绝对做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胡秀莲坐到床沿上,“骂她有什么用,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试试了,我们先去求她看看,如果她真的铁石心肠,那到时候赵家闹上门,就让赵家的人去找她。再怎么说她也是宁兰的亲姐姐,和我们当父母的差在哪?她手里有钱,上了大学还认识不少有钱人,就让赵家的人去管她要钱。总之我们手里没有,赵家的人就是把我们逼死,也逼不出一分钱来。”

  听到这话,宁金生僵滞了半天的眸子才动了一下。然后他仿佛找回了精气神,转过眸子看向胡秀莲,看一阵忽翻身起来,穿上鞋立马就往外走。

  “走!找她去!”

  胡秀莲和宁波宁洋跟在他身后,便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往河边找宁香去了。一家人这次攒足了劲,想着不管她答应不答应,愿意不愿意,都要让宁香出来扛这个雷。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家里一个有用的都没有,也只有宁香能扛这个雷。

  然后就在他们做好了一切盘算,心里的算盘拨得啪啪响,疾步匆匆走到河边的时候,他们打眼往河里一瞧,突然发现原本停在河边的两间小船屋,直接消失不见了。

  胡秀莲第一个瞪大了眼睛,去到码头上眨眨眼出声:“船呢?她的船就是停在这里的,从没挪过地方,她的船呢?”

  宁金生和宁波宁洋跟到她身后,一起慌了神色。

  只这一瞬,胡秀莲的呼吸又打起颤来了,心里瞬间又慌乱起来。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再往别处看,想找到宁香的船,结果仍旧没有看到那条熟悉的小船屋。

  实在慌得不行了,她忙跑去不远处的船屋里问别人:“大姐,跟你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咱家阿香去哪了?她的船不是一直都停在这里的吗,怎么突然不见了?”

  被胡秀莲叫大姐的人回话说:“我们也不知道,前天早上天亮起来就突然不见了。好像是大前晚的半夜里撑走的,也没有动静,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

  听完这话,胡秀莲瞬间呆住傻了眼。   片刻她转身看向刚跟过来的宁金生,半天吐出来一句:“他爹……宁阿香……也跑了……”

第70章

  宁金生听得眼睛一瞪,惊问:“跑了?跑去哪了?”

  胡秀莲摇摇头,声音里又有了些微颤音,“大前晚半夜里走的,没有人瞧见。”

  宁金生顿时就要疯掉了,一个跑了两个也跑了,这是真的逼他们去死,要他们的命啊!他和胡秀莲两条老命加起来,也不值两百块钱啊!

  他咽一口心里的慌气,出声说:“她撑那样的一条船能跑到哪里去,跑又能跑多远,找!出去找!必须把她找回来!”

  胡秀莲哭丧着脸,“地方这么大,去哪里找呀?”

  宁金生急得要原地打转,忽又想起来什么,看着胡秀莲说:“她细胳膊细腿的那点力气,摇个乌蓬小船还行,怎么会撑得动那样的两间住家船?”

  胡秀莲也听出来问题来了,压一压心里的慌乱气,“是啊,那船就是让我来撑,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给撑走的?”

  宁波接话就是:“那肯定是有人帮忙了。”

  宁洋又接话,“那帮忙的人肯定知道她去哪里了。”

  胡秀莲吞一口口水,慌得脑子根本转不起来,直接开口就说:“可谁会过来帮她呢?这大半夜的没事干,来帮她把船撑出去?吃饱了撑的不是?”

  宁金生深吸下一口气,“宁阿香在在咱们大队和几个人走得近?又有谁好管这些闲事?这还要问,用你的小拇指想想也能想出来,除了林家阿三,不会有别人了!”

  胡秀莲又面露恍然,拍一下手说:“就是他,没别人了!”

  既然已经推断出来是谁了,宁金生一不做二不休,转身就往队里去。胡秀莲也没再站着,跟在他身后就走了,后面又跟着宁波宁洋跑着小碎步。

  宁金生一家四口一走,船上的大姐忍不住摇头叹口气。她男人这会忙完事从船屋里出来,好奇看向宁家一家四口走掉的方向,出声问:“跟谁说话呢?”

  这大姐说:“宁金生和胡秀莲两口子,带着他家两个小猢狲,过来找阿香呢。这一脸的凶气,看来是不找到阿香不会罢休了。”

  她男人又好奇问:“阿兰惹的事,抓阿香做什么?”

  这大姐撇嘴耸一下肩,“还能做什么,听说今天去考场没蹲到阿兰,阿兰抓不回来了,赵家那边没办法交代,肯定是想抓阿香帮家里平事呗。”

  她男人愣一下,然后吐一句:“神经病。”

  ***

  宁金生和胡秀莲带着宁波宁洋离开河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直接杀到了林建东家里。到林家叫门的时候,林家人正在挨个洗澡准备睡觉。

  老大林建国出来开门,看到宁金生夫妇一副过来兴师问罪的模样,他下意识愣了一下,然后还算客气出声问了句:“叔婶,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宁金生和胡秀莲却分毫不客气,气势汹汹的,宁金生直接冲林家屋里大声说:“我们过来找林阿三,叫林阿三给我出来!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林建国还没说话,听到这话的林家人纷纷都出来了,当然也包括被宁金生指名道谢了的林建东。一家人一起看着宁家四口,陈春华最先出声:“干什么呢?”

  胡秀莲看到陈春华就没好气,“干什么你家阿三知道,他把我家阿香藏哪去了?”

  陈春华实在觉得十分好笑,“你家阿香的腿长在自己身上,爱去哪去哪,关我们家阿三什么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阿三藏阿香了?”

  宁金生这又硬着脾气道:“不是他还有谁?阿香的那两间船屋,她靠自己根本撑不走。咱们大队除了你家阿三,谁会多管这闲事帮阿香撑船?”

  听到这话,林家人也就大概明白了,林建东那天夜里跑出去,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那么长时间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原来是帮宁香把她的船给挪走了。

  宁香为什么要把船挪走,原因也很明显,就防着宁金生和胡秀莲这出呢。

  陈春华想着这事还没出声,林父又说:“宁金生,咱们虽然都是乡下人,但说话做事也得讲证据,更得讲道理,你们谁看到我家阿三帮阿香挪船了?”

  宁波不大点人,跟在后头大声道:“就是林阿三!快点告诉我们,你把大姐藏哪去了!我们家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二姐跑了,你凭什么还把大姐藏起来?”

  林父和陈春华还要说话,但话没出口,林建东往前站了两步。他站到宁金生和胡秀莲面前,脸色比当队长时批评犯错社员的时候还严肃认真一些。

  他看着宁金生和胡秀莲说:“阿香她不是一个物件,不是谁想藏就能藏的。她和你们早就断绝所有关系了,别遇事就找阿香麻烦。阿香去哪了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们今天要是非得找我的麻烦,那我林建东也不能当缩头乌龟,想吵还是想打,都奉陪!”

  林建东这话一说完,林建平忽从旁边抄起了一把铁锨在手里,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样子。然后大哥林建国二哥林建军也意会,都站去林建东身后。

  林家人身架子都有些高大,兄弟四个这么挨在一起一站,气势一下子就出来了,尤其林建平手里还握把铁锨,像是一下子就能把人脑袋拍扁。

  宁金生和胡秀莲夫妻俩这点身量,再加上两个毛头小子宁波宁洋,在林家这么多人面前,能显出什么优势?宁金生也没想到林建东居然会耍狠,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弱下来了,不再像刚才那般强势要来抄了林家一样。

  宁金生被震慑得没说话,林家老四林建平颠了颠手里的铁锨,看着宁金生又开口问:“金生叔,怎么说呀,闹不闹打不打?痛快点,打完了咱再找许书记来评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宁金生硬生生咽下一口气。胡秀莲一个妇道人家能打什么仗,还不够林家四兄弟一抬手甩的,所以她也收起脾气敛住神色没再出声。

  这样对峙片刻,宁金生认了怂,一句话没再说,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看宁金生这样灰溜溜走了,胡秀莲也没有再站着,拉一下宁波宁洋的胳膊,转身追着宁金生一起灰溜溜走了。

  追到宁金生面前,胡秀莲气喘吁吁说:“就这样算了?明摆着就是林阿三把阿香给藏起来了,我们就这样算了?这样算了,家里的事可怎么办啊?!”

  宁金生气得要死的,听到胡秀莲说这话更是抓狂。他停下步子来转向胡秀莲,瞪着眼睛扯着嗓子道:“不算能怎么办?被林家人打得头破血流再走是哇?”

  想想刚才林家四兄弟那架势,胡秀莲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然后她心里憋着一大口气,跟在宁金生身后,摸着夜色回家去。

  到家后四个人都在家里坐着,谁都不说话,简直憋屈得要死过去了。

  所有的路都被人给堵死的。

  走投无路。

  眼前一片漆黑。

  好片刻,胡秀莲开口说:“要不跑吧,先躲过这阵子再说。”

  宁金生看向她,“身上一分钱没有,跑去哪里?亲戚倒是不少,但一家比一家穷,谁家又能留咱们白吃白喝这么长时间?赵家这事没平,谁又敢留我们?”

  胡秀莲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抬手抹一下眼睛,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她胡秀莲要强了半辈子,一直想活得比别人好,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被两个女儿坑成这个样子。

  早知道是这样,生下来就该把那两个白眼狼掐死。

  让她们活下来长这么大,让她们成人,一件好事没干,硬是把家里逼上了绝路。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可她怎么这么命苦,养了两个索命鬼啊!

  ***

  宁金生和胡秀莲带着宁波宁洋走后,林建平放下手里的铁锨,拍拍手说:“我还以为有多本事呢,吓一下就跑了,也就能欺负欺负阿香姐了。”

  说完他又好奇,转身去问林建东:“三哥,你把阿香姐藏哪去了。”

  林建东在他肩上拍一下,“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林建平撇撇嘴翻眼白他一下,“我又不会给你说出去。”

  总之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林建东仍然没理林建平,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而陈春华最喜欢看胡秀莲灰溜溜的样子,她这会更硬气了,只说:“我真见不得胡秀莲那个嚣张蛮横的样子,眼里只认钱的势利眼,被阿兰坑成这样纯属报应。”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林建东,小声嘱咐道:“既然咱们出手帮了,那就要好事做到底帮人帮到底。你可得把阿香给藏好了,千万不能叫他家给找到。真被找到了,这事八成得赖在阿香身上。咱家人多不怕他们,他们就是再来一百次,咱们也都不知道阿香在哪。”   林建东点点头,“不会被找到的。”

第71章

  宁金生和胡秀莲在林家碰了钉子,没有如愿问出宁香的下落,被林建东兄弟四个吓怂了以后,也没敢再去林家再问这个事,但他们对这事也并没有死心。

  接下来几天胡秀莲都没有去工地上工,每天早上起来胡乱烧点饭放锅里,留着宁波宁洋起来吃,在宁金生去生产队上工的时候,她也一起出门去,到各处找宁香的船屋。

  这样找了几天,两条腿都走麻了,摇船把胳膊也摇酸了,也并没有在周遭找到宁香的船屋。如果再往远了找,那范围就更大了,满眼望去不知道该往哪找。

  找完最后一天,胡秀莲拖着胳膊腿回来,做好饭坐下来吃饭,累得要死却捏着筷子没什么食欲,跟宁金生说:“都找遍了,实在也找不到。”

  宁金生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闷着一口气,其实还想去找林建东。但一想到林家那四个兄弟,尤其是林建平手握铁锨的样子,他又硬生生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

  心里憋得慌说不出话,其实饭都不怎么吃得下,几粒米放嘴里嚼半天。

  实在不是不说话就能避过去的事情,宁金生在又一次嚼蜡一样咽下了嘴里的米饭后,深吸一口气开口说了句:“想办法先借钱吧,能借多少借多少。”

  胡秀莲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默声应下来。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家里又换胡秀莲去上工,而宁金生出去找宁家的各种亲戚借钱。家里没人上工是不行的,饭总还要吃日子总还要过不是。

  宁金生出去找人借钱,亲戚朋友数起来有不少,但第一个去找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亲兄弟。结果平时亲兄弟,遇难两家人,都不借钱给他。

  当然不会直接说不借,只不过说是没有,确实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就算借也借不出多少钱来。他们家要凑两百块呢,还都还不起,谁敢借啊?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上工干活,养猪喂鸡下鸡蛋,这样一点点攒出来的血汗钱。平时家里日用开销用一些,再有小孩读书,根本都攒不下来什么钱。

  亲兄弟也没用,宁金生不免心寒,又去找别的亲戚朋友。可连亲兄弟都借不出这钱给他,别的人又怎么可能借给他?他家也没有有钱的亲戚。

  两天下来宁金生把自己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结果没有借回钱不说,还搞了一肚子的憋闷气。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出去找人借钱,必须得装孙子求人,看人脸色。

  这一晚再坐在饭桌上,宁金生便是直接吃不下饭了。自从宁兰把家里的钱全部偷走后,他家也没再炒过菜了,吃的全是咸菜腌菜腌萝卜什么的。

  看得出宁金生在外面受了气,胡秀莲往他碗里夹一点咸菜,跟他说:“吃饭吧,明天我再去借看看,我娘家那边还有不少亲戚呢。”

  宁金生只觉得没有希望,但还是拿起了筷子。

  再次日,夫妻俩再一次换岗,胡秀莲去她娘家那头找亲戚借钱,宁金生跟着生产队下地干活。宁波宁洋没什么事,放假了在外面瞎浪,没事和人打架。

  打架当然也都是因为他的两个姐姐,人家嘲笑他大姐考上大学不要他们了,又笑话他们二姐偷了家里的钱跑了,他们听到这种话,废话不多说,上去就和人打。

  胡秀莲跑到她娘家那头,把宁兰干的事说给她父母兄弟姐妹听,求哥哥拜姐姐说要借一点钱。如果借不到钱的话,赵家闹过来,他们可怎么办啊!

  她说得惨是惨,但依然没有人掏钱借给她。

  她急了,冲着她大哥大声吼:“谁家不会遭点难,我家现在遭了这样的难,你们就管也不管,真看着我们一家去死吗?要亲戚干什么的,不就是互相帮衬的吗?”

  她大哥无奈道:“咱们家什么家庭你不知道?我们是真的拿不出钱来借给你,借给你一块两块有什么用,那可是两百块,你当初怎么敢要两百块的彩礼?!”

  这怎么还纠起她的错来了,胡秀莲带着情绪张口就是:“那是他们看上我家阿兰,想把我家阿兰娶回家好好过日子,这是男方家的心意,是诚意!”

  她大哥不想跟她掰扯这些个,伸手到胸前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沓纸币来,扔到胡秀莲面前说:“我身上就这点钱了,你要你就拿走,再多没有了。”

  胡秀莲往桌子上看看,那么些票子加起来都没有五块钱。这点钱有什么用,这不就是打发叫花子的吗?她要凑两百块,这三四块钱有什么用。

  而胡秀莲的大嫂子连这点钱也不想借,默默伸手把这一沓钱又收回去,故意软着声音开口说:“妹妹,都说亲戚是互相帮衬的,可当初你们攀上江家那门好亲家过得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没回来帮衬帮衬我们呀。”

  当时尽在她们面前臭得意了,一副谁也瞧不起看不上的样子。

  胡秀莲听到这话眼睛又一瞪,“大嫂你什么意思啊?”

  她大嫂又笑笑,“没什么意思的呀,就是咱们家穷的呀,就这点钱了,平时买油买盐还得用,家里的娃娃开学还得用钱,你应该也看不上这几块钱吧。”

  胡秀莲气得又看向她大哥,她大哥竟然不出声了。

  好嘛,连这三四块钱也是不想借的。

  她吸吸鼻子屏屏气,忍一下眼角溢出来的湿意,转身便就走了。

  后来她又去了她的两个亲姐妹家里,在两个姐妹手里各借了几块钱,加起来也就十来块钱,再多没有了。但对于两百块钱的彩礼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

  她揣着十来块钱往家回,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遇到困难见人心,她算是把这些亲戚朋友全都看透了。好的时候他们巴结,遭难了他们躲得比谁都快。

  这样心里又恨又怨嘀咕一路回到甜水大队,刚进村子,忽有个小孩冲到她面前,仰头喘气看着她说:“你家门口来了好多人,看着要打架了。”

  听到这话,胡秀莲连忙加快步子往家回。到了她家近前,眼睛一扫便看到门外站了好多手拿农具的人,外头还围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全都不敢站得近。

  胡秀莲呆在原地,被吓得心跳瞬间堵到嗓子眼。

  ***

  宁金生傍晚下工回到家休息约莫半小时,姓赵的一家人就带着一帮壮汉子杀到了他家,他的准女婿跛着一条腿,开口就问他宁兰是不是跑了。

  赵家在隔壁里泽镇,要不是隔得有一些远,消息一时间传不过去,只怕也不会拖这么多天才过来。现在杀过来也很明显,就不是奔着谈好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