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虽然用晚安拉开了睡觉的序幕,但柯寻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脑海里回映着今天看到的那些人:发廊门口穿着红色短裙的女郎;小饭店里穿着复古黑健美裤与白T恤的五妹,T恤的胸前印着一大片一大片红色的枫叶,还配了一串文字:片片枫叶情……

  还有,穿着红色跨栏背心的门房大爷,以及居住在409的邻居老太太,一样穿着红色碎花的老人汗衫……

  这些人全都穿着或深或浅的红衣,应该绝非偶然。

  红衣明明是喜庆的标志,但这些人全都集体着红衣,尤其出现在夜里,出现在这样一座诡异的公寓楼里,反倒由喜庆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凶兆。

  夜依然很静,似乎并没有发生预想的危险,又或许是这危险隐藏得太深,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显露出来。

  已经犯了忌的住在对面402的女生们,她们窗口的烛光还亮着……

  柯寻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这一觉居然睡得很沉,第二天一早还是被牧怿然叫醒的:“外头出事了。”

  出事了,在画里就意味着死人了。

  柯寻坐起身来,觉得屋子里的光线还是很暗,明明门口方向是有光亮的,旁边的小窗也是明亮的,但偏偏床的位置像是陷进了黑暗。

  柯寻不由自主看向了对面临街的大窗,窗外居然一丝光线也没有,牧怿然直接将窗帘拉开,窗外竟然矗立着一堵黑灰色的水泥墙,与窗口不过就隔了半臂的距离。

  难怪昨天会觉得这栋楼像个炮楼,根本看不到窗户!竟然是有人在楼的外围建了一圈水泥墙!整座楼等于是被封在了水泥墙里,人们看到的只能是楼内的世界,对于外面却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的。

  如此人为的诡异的与世隔绝,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总不会是这座楼里的人吧。

  柯寻顾不得想太多,起身和牧怿然出了屋子,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就已经看到天井院子里围观了很多人,还有两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沙柳和裘露也正站在栏杆边向下看,沙柳应该也意识到了今天会发生死亡事件,镜片后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平静,但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裘露整个人都木在了当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下楼看看吧。”牧怿然率先走向了楼梯,几个人均都面色沉重地跟着。

  等几人来到楼下,围观的人们几乎都四散去了,剩下大多是自己团队里的人,每个人的脸色或惊恐或悲悯或呆滞,总之都十分难看。

  秦赐掀开了白布,发觉尸体已经烧得焦黑,另外一具尸体也同样如此。

  长腿妞三人组中的鑫淼此时脸如白纸,浑身瑟瑟发抖着:“我跟她们说了,整夜点蜡很危险,可她们不听……”

  秦赐皱着眉头问:“昨晚房间里发生了火灾?”

  “可……能是吧。”鑫淼的嘴唇哆嗦着,话不成句。

  裘露忍不住问:“你们在一个房间住着,发没发生火灾你不知道吗?”

  鑫淼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昨晚一直睡着,半夜里觉得有些呛,还咳了几声,我以为是tina在抽烟……完全没有感觉到火……直到早晨,发觉她们俩已经……”

  鑫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似乎无法再去回忆今天早上的情景——那睡在自己身边的两具焦黑的尸体。

  门房大爷依然穿着那件褪了色的红跨栏背心,指挥着几个人将尸体抬走了,晃着手中的大钥匙盘:“八点钟去五妹餐厅吃早饭。”

  大门随即被打开,抬尸体的人从大门出去了。

  鑫淼突然像疯了一样,瞪着眼睛也跟着向外冲:“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谁敢阻拦我!我要报警!我要告你们非法拘禁!”

  最终几个人合力将其拦了下来,沙柳锐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射过来:“出去了只会死得更快!”

  鑫淼绝望得几乎抽搐起来:“怎么回事儿啊?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怿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刚七点钟,我们去死亡现场看看,”说着目光停留在鑫淼的脸上,“你最好冷静下来,把能回忆到的都讲出来,这样或许能避免下一次悲剧发生。”

  鑫淼此时的眼睛却空洞如尸,嘴里还喃喃道:“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早晨就变得焦黑……屋子里到处是她们尸体的黑色粉末……到处都是……”

  柯寻看了看沙柳:“你留下劝劝她吧,我们先上去。”

  柯寻还是很相信沙柳的劝慰力与说服力的。

  沙柳点了点头,把鑫淼拉到一边:“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们犯规在先,昨晚熄灯之后敲了别人的房门,这本身就是一种串门的表示。”

  鑫淼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着:“对,她们昨晚去敲410的门了……”鑫淼的声音突然提高,死死瞪着沙柳,“你就住在410吧?当时为什么不给她们开门?!”

  沙柳的表情很冷:“如果我开了门,被烧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沙柳紧接着又问:“你呢?昨晚她们敲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第49章 破土06┃402的故事。

  402房间里,有着奇怪的火灾后的印记。

  房间的天花板和四壁皆被烟熏黑,但其他家具摆设却丝毫没有受到波及。

  房间光线很暗,面向马路的大窗户外面一样也堵着水泥墙,对于这一点,大多数人都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情,除了卫东与朱浩文,两人显然对这诡异的水泥墙露出了惊恐与不解。

  里屋大床上,有三分之二的被褥被烧成灰烬,另外的三分之一却完好无损。

  卫东脸色发白着,站在柯寻身边:“这……这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难道是被褥自燃了?这也太邪门儿了。”

  牧怿然看了看旁边桌上完好无损的半根蜡烛,也觉得事情蹊跷。

  大家很快都发现了这个古怪的现象,稚苕将那蹲在小茶碗里的半根蜡烛拿起来,茶碗里已经积了不少的凝固蜡油:“这……蜡烛并不是火源?”

  秦赐抬头望着熏黑的天花板与四壁:“从墙壁来看,昨晚的火势应该很大,甚至蔓延到了外间。”

  ——“不是的,这些墙壁一直就是黑的。”说话的是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鑫淼,沙柳就站在其身边。

  “一直就是黑的?”秦赐不解。

  鑫淼却一脸确定:“我们三个……我们三个昨天傍晚开门看房子,这屋子就是黑的,后来我们还去楼下找了门房大爷,他说房子不能换,爱住不住……让他给我们开大门出去,他也不同意。”

  “除了墙壁黑之外,其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牧怿然问。

  鑫淼此刻是一种强忍的镇定,经过了沙柳的劝说,本能的求生欲终于大过了恐惧,此刻只想配合大家以寻得庇护:“我们当时也就大概看了看屋子,然后就到楼下的小饭店吃东西了……”鑫淼又看了看眼前的房间,眼睛看到那个烧黑了一大半的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们两个的胆子比我大,一直认为昨晚是穿越了,而且她们适应能力也比我好。”

  “我们熄灯之后才回了屋,各自玩了会儿手机游戏,后来……她们两个要去厕所,回来了就不好了……”鑫淼回忆着昨天的情景。

  沙柳在旁边问道:“怎么不好了?”

  “她们回来就说,公共厕所的窗户外面有一张鬼脸……因为tina特别爱恶作剧吓唬人,平时也爱讲鬼故事,我的胆子又小,我以为她们是故意吓我,”鑫淼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她们说这地方不能住了,要出去找你们商量,然后大家一起去找那个门房老头……”

  “我对她们的话半信半疑,心里也特别怕,外面又黑,所以我根本就没敢出去!我们三个谁也没记住你们都住哪个屋,就模糊记得另外两个女的好像住在410……”

  所以昨晚她们就去敲了410的门,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或许也是心生恐惧,便只能先行离开,打算将就一夜,明早再离开公寓。

  昨晚大家都听到了她们的拍门声,只要房间的角度合适,一些人也看到了402那个发出烛光的窗口。

  “她们回屋之后呢?”柯寻想起那个将头发染成灰蓝色的tina,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总觉得这个人回到房间也不可能安静消停。

  果然,鑫淼继续说道:“我们谁也睡不着,大家都有些坐立难安,后来tina就开始收拾背包,打算连夜离开,事实上我们的确也再次离开了房间……”

  鑫淼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眼睛不由自主看了看公共厕所的方向:“那个楼梯……熄灯前上楼时我们就是从那边上来的,楼梯明明就在公厕旁边……谁知道,当我们半夜想要离开时,那个楼梯不见了。”

  “什么?!”裘露第一个表示了惊讶,“楼梯不见了?!”

  鑫淼的嘴唇吓得发白:“现在又有了……昨晚真的不见了!公厕还在,但本该有楼梯的地方却是一片平地!就好像那儿从来没有建过楼梯……”

  “然后你们过度恐慌,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柯寻问道。

  “是,我们哪儿也不敢去了,把门插上了顶严了也觉得不安全,后来大家才紧紧挤在一起睡了……直到第二天一早……”

  沙柳拍了拍鑫淼的后背安慰着对方,眼睛看向了牧怿然和柯寻:“我和裘露去女卫生间看看吧,不知道那个鬼脸是否还在。”

  裘露却有些怕了,迟疑着不敢向前走。

  瘦竹在一旁说:“如果现在女卫生间没有人,咱们就一块儿进去看看。”

  其他人都没有异议,鑫淼也跟着大家去了,心里觉得只有人多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即使是在大白天。

  牧怿然走在后面,并没有进去,而是将脚步迈向了楼梯的方向,柯寻站在其后:“我相信她的话,昨晚楼梯也许是真的消失了。”

  如今楼梯就清清楚楚摆在眼前,油漆斑驳的扶手上还有小孩子贴的圣斗士贴画。

  可是画里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牧怿然站在楼梯口,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柯寻放眼看了看公寓这个圆周里的四个点,每一个点就是一个出口,楼梯是固体的出口,厕所水房是液体的出口。

  “你说,昨晚熄灯后所有的楼梯都消失不见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门房大爷就没必要提示咱们不能随意上下楼了。”柯寻说出自己的见解。

  牧怿然微凉的眼神在柯寻脸上停留片刻:“如果从时间范畴来说,这种消失会发生在每个夜晚,还是仅发生在特定的夜晚?”

  柯寻感觉被对方撒了一脸薄荷糖,处处透着清爽,脑袋也跟着清楚了很多似的:“也就是说,楼梯消失或许与当晚的死亡事件有紧密关联,昨晚的死亡设计为火灾,一旦被烧的两个女生及时醒来,就很有可能推出门逃跑,而楼梯作为紧急通道,是人们的首选方向。”

  牧怿然眼睛里的薄荷糖再次漾过来,还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以此类推,整座公寓都参与了死亡设计,针对每次的死亡事件都会发生调整,这一次变动的仅仅是公寓的硬件设施,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人参与到其中。”

  牧怿然的语气平和,但话的内容却令人从头顶到脚趾都觉得悚然。

  其他人已经从公厕出来,带来的结果是:女厕所的窗外的确有个鬼脸,是绘在外面水泥墙上的涂鸦,整张脸几乎与窗口一般大,猛一看的确很瘆人。

  “柯儿,窗户外头怎么会有水泥墙啊?”卫东来到柯寻身边,“你们四楼都是这样吗?”

  柯寻点了点头:“你们六楼没事儿?”

  大家边说边下楼,是时候去五妹饭馆集合了。

  “六楼的窗户还是挺亮的,就是觉得憋得慌,”卫东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朱浩文,“昨晚上我那个室友一直说头疼,我是觉得胸闷,感觉心里压得喘不过气儿来,幸亏有你给我的八仙筒顶着,要不就该送医院吸氧去了。”

  卫东说着,还掏出手里的八仙筒,拧开了深深吸了一口:“难怪门房大爷说住六楼压的慌,我算明白这种感觉了。”

  牧怿然突然问道:“昨晚上除了身体的不适,你们的房间有没有其他异常?”

  卫东抓了抓脑袋:“昨晚我俩就跟睡死了一样,早晨起来还是觉得头疼胸闷,就赶紧离开房间了。”

  “现在还难受吗?”柯寻问。

  “奇怪,一离开六楼就好了。”卫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秦赐经过三楼的时候,去所住的307将李泰勇老人扶了出来,鉴于这老爷子岁数太大,大家暂时并没有让其知道死人的事。

  门房大爷已经在五妹饭馆门口等着大家了:“吃饭前先跟大伙说说402的事儿。”

  NPC难道要主动交代昨晚的罪行?

  门房大爷晃着手里的大钥匙串子:“自从廖薪传给咱们晚上断电之后,大家伙就只能摸黑,以前住402的小白,那个高考的学生,每天晚上只能点蜡学习,有一天看书太累了就睡着了,结果碰到了蜡烛点燃了书,就引起了火灾。——当然,这是去年的事儿了。”

  众人正在分析NPC交代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就听门房大爷说:“所以咱们得注意用火安全,要有消防常识!得了就说到这儿吧,吃饭去吧。”

  卫东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我们白天有什么任务吗?”

  “你们这些租客爱干嘛干嘛,又不归我管!”

  “那我们能出大门吗?”裘露急忙问。

  门房大爷的脸冷了下来:“大门已经让开发商的人给堵了,连水泥墙都砌起来了,谁出去谁就是春水宿舍的叛徒!”

  大家伙急忙打着哈哈进饭馆了,沙柳在裘露身边提醒:“我们的目的是找到钤印,只有找到钤印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裘露也已经被迫相信了这件邪门的事:“可是这里住了这么多人,难道咱们还要挨家挨户的搜吗?”

  “钤印不可能在别人家,咱们必须联系这些死亡事件,找出其中的主线或是触发点,钤印只可能藏在与这些有关的地方。”沙柳的声音渐渐提高,好让那些初次进画的人都能听到。

  老板娘五妹将大家领进了饭店唯一的标间,里面有一张大圆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简单的早餐——小米粥,馒头,凉拌小菜。

  对于经历过前两幅画的“吃糠咽菜”,柯寻卫东都觉得这边的待遇还算不错。

  五妹还说一句:“愿意单点就另加钱,我们这儿还有鸡蛋,炸糕,包子,皮蛋瘦肉粥。”

  大家谁都没有胃口吃饭,更没有心情点菜。

  柯寻看了五妹一眼:“一人再来个煮鸡蛋吧,多少钱?”

  这种时候更应该吃饱,找钤印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

  “一个鸡蛋五毛钱,11个人给你算五块钱!”五妹倒是个痛快人。

  柯寻掏钱给了五妹,又笑着问一句:“刚才大爷说的那个廖薪传是什么人啊?”

  五妹一面记账一面回答:“就是厂里以前的廖厂长啊!”

  这个回答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原以为这个廖薪传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香港开发商,没想到又冒出个什么厂长来。

  这一次开口的人居然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李泰勇老人:“姑娘,咱们这个厂子如今还在吗?”

  “在是在,但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也不懂那些股份制什么的道理,兜兜转转下来,现在整个厂子都归那几个股东了!连厂子的地皮还有咱们春笋宿舍,都归他们了!廖厂长拿大头儿!”

  李泰勇再次陷入沉默不语。

第50章 破土07┃春笋。

  既然NPC没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大家早饭后的时间正好用来寻找钤印。

  鉴于李泰勇老人的腿脚不太利索,所以就暂时留在了五妹餐馆喝茶等待。

  此时,剩下的10人就聚集在天井院子里。

  因为昨晚发生的真实死亡事件,令那些初次入画的新人都有些宿命式的沉默,同时又有着来自求生本能的积极。

  “小牧可有什么头绪了吗?”秦赐率先道。

  众人也都洗耳恭听,莫名其妙就是觉得这个高个子男人很不简单。

  牧怿然抬头望了望这座造型古怪的筒子楼:“只有找出死亡线索,才能摸索出钤印的位置——从目前402的情形来看,昨晚发生的死亡事件与去年的火灾相吻合,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模糊的死亡规律。”

  显然不止一人想到了这个问题,沙柳也点了点头:“门房大爷专门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讲了去年的事,我认为这可能也是一种规律!——每一桩死亡事件发生之后,NPC都会负责将‘死亡模板’交代出来。”

  死亡模板,这个说法很新颖,也很贴切。

  仔细想想,NPC的这个设定其实很残忍,当某个房间出了事儿,门房老头就会站出来说:这个房间几年前出过同样的事儿,当年那个人是怎么怎么死的,现在明白了吧……

  “如果每一个房间的人,都会被这个房间曾经的死者诅咒,那咱们现在迫切要解决的是——各自的房间以前都发生过怎样的命案!”沙柳有些激动,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找钤印之前,我认为这才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首要事件!”

  “可是,熄灯之后又不让串门儿,最终面临危险的只能是这个房间里的住客自己!”说话的是鑫淼,此时脸色苍白着——402的住客,现在仅剩下了她一个人。

  卫东还是忍不住安慰了鑫淼一句:“只要不破坏规矩,应该不至于那么惨……再说你们房间已经出过一次事儿了,概率应该会小一点吧。”

  裘露也很快接住了卫东的话:“对!昨晚她们出事是因为她们乱串门!坏了规矩!咱们只要认真记住门房大爷的话,熄灯之后不串门,不串楼层,那应该就没事的!”——裘露很少这么大声讲话,此刻倒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稚苕是三个诗人中比较现实的一个:“但每天还是会死人的,秦医生昨天就讲过,一旦没有发生死亡事件,那就会由大家推举一个人……”

  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最终还是柯寻说了一句:“从现在的情形还总结不出明显的死亡规律,我觉得咱们应该还没那么‘顺利’去开会表决。”

  牧怿然看了柯寻一眼:你这算是对大家的安慰吗……

  沙柳有些焦急:“明明已经出现规律了——房间里曾经的死亡事件会再次重演!如果仔细观察和分析的话,就会从房间里发现蛛丝马迹!比如402之前那些被烟熏黑的墙壁,那就是曾经的死亡例证!”

  “目前仅仅出现过一次死亡事件,我们并不能肯定所谓的死亡模板一定会在本房间上演,针对的一定是这个房间的房客。”柯寻的眼睛并没有看目光灼灼的沙柳,而是扫视了一圈位于四角的楼梯,再次陷入了思考。

  牧怿然却把柯寻的话接了下去:“昨晚曾经发生过楼梯消失的诡异事件,这应该和昨晚的死亡设计有密切联系,所以出事的地点范围很大,并不局限于房间内部;其次,除了NPC的硬性规定之外,一定还有其他不为我们所知的死亡条件,假设有人在房间之外的地方触犯了死亡条件,并且没有回到自己房间,会不会成为其他房间死亡模板的猎物呢?”

  柯寻望着牧怿然,目光不得不微妙起来,这位大佬刚才居然替自己解释了问题?而且内容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一样……

  “房间之外的地方?人们为什么会在半夜出现在房间之外的地方?”裘露想想这个问题都觉得很可怕。

  柯寻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沙柳:“NPC的规定是不可以串门,不可以串楼梯,也就是说,除了所住的本房间之外,本层的一整圈走廊,以及本层的四个楼梯间和公厕,都属于合法范围之内。”

  沙柳并不计较柯寻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反而觉得多几个聪明人更让自己踏实:“这样的话,如果某个房间真的出了事,出事者又能侥幸逃出房间的话,那么其他房间的人都可以来到走廊上帮忙,这既不算串门也不算串楼梯,而是在合法范围内互相帮助!”

  鑫淼听了这话有些激动:“那我是不是能一整晚都在走廊上啊?我实在不敢自己一个人回屋!tina她们就死在……”

  “如果能一直呆在走廊上,就不会给咱们分房间了,”秦赐纠正了对方的想法,“沙柳说的方法,应该只是短时间的应急救援。”

  裘露反应相对较慢,这个时候才想明白了沙柳所说的话,急忙拉起身边鑫淼的手:“对!我们这些女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到时候还是得你们这些大男人帮忙啊!”说着又使劲拉鑫淼的手,鑫淼也急忙跟着点点头。

  瘦竹安慰两人说:“放心吧,我们这些男人本来就该保护女孩子。”

  久久不发一言的朱浩文突然开口了:“黄泉路上无老幼,这座死亡公寓里也无男女,没有谁应该照顾谁的道理。”

  裘露感觉自尊心有些受挫,看了一眼这个外表令人舒服的日系男子,对方说出的话却实在令人很不舒服:“你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吗?到时候谁能帮上谁还不一定呢!就像咱们现在照顾李爷爷,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远!”

  “如果现在要去逃命,你会在后面搀扶李爷爷吗?”朱浩文反问,“这里是春笋公寓,不是所谓的泰坦尼克号。”

  卫东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室友:“得了别费劲了,你想明白了吗,他们说的这些就没咱们俩什么事儿!”说着看了看沙柳,“我们住六楼,按照不能串楼层的说法,等于是被你们给孤立了。”

  沙柳转了转眼睛:“那就先说说你们616有什么奇怪的现象,我们先帮你们想办法!”

  卫东想了想,自己所在的616除了让人头疼胸闷之外,还真没发现其他诡异的地方:“我们那屋子挺干净的,就是觉得憋的慌,柯儿,一会你也进去试试?”

  “行啊,刚才李爷爷还给了我一瓶丹参滴丸,一会儿我含着上去看看……”柯寻还没说完,就听见朱浩文说:“我们的屋子变形了。”

  柯寻:“卧槽?”

  众人听后表情各异:什么玩意儿就变形了?你当这是公寓式变形金刚啊?

  牧怿然却盯着朱浩文:“变形?”

  朱浩文点点头:“我昨晚一进屋就开始寻找钤印,所以房间的大概位置和角度我都记得,早晨醒来之后,房间的外墙发生了轻微向内倾斜,很多贴墙摆放的物品位置都发生了轻微移动,墙壁与地面的夹角也不再是标准90度,似乎在呈锐角改变。”

  很多人消化了一阵,才明白了朱浩文的话。

  卫东最是惊讶,没想到与自己同屋的居然是个不简单的人,本来想说一句“兄弟以后就靠你了”,又怕对方以一句“春笋公寓无兄弟”给怼回来,就没吭声儿。

  牧怿然说:“咱们现在最好回各自的房间检查一遍,想一想和昨晚有什么不同,顺带在房间里寻找钤印——午饭时在饭馆集合,把房间里的变化或异常集中起来开会讨论。”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朱浩文也跟着点了点头。

  柯寻和牧怿然再次回到了411,四楼是团队里住户最多的一层,除了411之外,还有沙柳与裘露所住的410,以及只剩下鑫淼一人住的402。

  如果将活动范围限制在本楼层,就体力和反应能力而言,柯寻和牧怿然无疑是本层楼的佼佼者,另外三个都是女性,用裘露的话来说:显然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沙柳刚才说了一堆,其实就是想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柯寻对此倒没想太多,要是真见到同伴正在遭遇危险,自己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一点无需任何人的提醒和强调。

  “你对画家和这幅画有了解吗?”柯寻打开了电风扇,屋门和小窗子也都打开,这才令闷热的房间有了些空气流通。

  牧怿然仔细观察着房间的角落,似乎并未发现与昨晚的不同之处,尤其检查了墙壁与地面的夹角,也没有不妥之处。

  “《破土》不是一幅画。”

  “你千万别跟我说,其实这是一个恐怖电影。”柯寻面对着电风扇,声音呈循环虚幻状弥散开来。

  牧怿然顿了顿,将自己的话说完:“《破土》并非单独一幅画,而是一个系列作品,讲述的是作者少年时的成长环境,12幅画都是非常富有生活气息的作品。”

  “12幅画?”

  “破土系列一共由12幅画组成,画中有作者儿时生活的街景,小吃摊,理发馆之类,记录的都是普通人的生活。”

  “里面有没有提到春笋公寓?或者是类似这样的圆筒子楼?”柯寻问。

  “我并没有认真研究过那12幅画,相对于画家洛槟的魔幻现实主义画作,这12幅画因为过于真实而显得普通。”牧怿然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位画家的几幅成名画作,往往都充满了神秘和怪诞的色彩,但其背后又有着深刻的社会和历史意义。

  “你入画之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场景?”柯寻努力回忆着自己当时看到的,“比如电风扇或者跳皮筋的孩子之类的。”

  “我看到都不及你多,除了画作一角的《破土》标签之外,我在入画的漩涡中隐约看到了一个……”牧怿然皱了皱眉头,自己也觉得那个图像有些奇特,甚至滑稽:“一个竹笋。”

  “竹笋?”柯寻实在不记得自己来到公寓之后见过竹笋有关的任何东西,“竹笋,会不会和春笋公寓有关?”

  牧怿然没有回答,眼睛盯着面前这个老式的写字台:“这个桌面上刻着一个字。”

  “一个早字?”柯寻也走了过来,看他写字台上的确刻了一个字——归,像是用圆珠笔刻上去的,因为里面有明显的群青色痕迹。

  字却刻得很深,也不知用脆弱的圆珠笔反复刻画了多久,每一个笔画都深深地刻进了桌子,可以想象写字的人有着多么强烈的愿望,甚至仇恨。

第51章 破土08┃房间里的异象。

  柯寻不太放心卫东,最终还是上了616一趟,结果是被卫东一路搀扶着回到411的。

  柯寻晕头转向地看了看牧怿然,竟然模模糊糊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丝关心?

  “柯儿,真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幸亏住六楼的是我,要不你昨晚就直接折六楼了。”卫东搀着柯寻,将其扶到了沙发上。

  柯寻打开李泰勇老人给的绿色小瓶,倒出来几粒丹参滴丸含上了:“在上头多呆两分钟,我就当场憋炸了。”很快又在牧怿然的目光下纠正了措辞,“我是说脑袋。”

  “或许这也是你对画内世界的不适感。”牧怿然放下手上的机械理论书,刚才试图从书中找出些蛛丝马迹,“你的不适感是针对整个六楼还是616这个房间?”

  “整个六楼。”柯寻满口都是药丸那又苦又凉的味道,脑袋和心里却比刚才舒服了些:“门房大爷的用词很准确,真是压得慌,感觉脑袋沉得就跟顶了艘航母似的,根本抬不起脖子。”

  卫东也跟着连连点头,向大佬汇报:“我也是,情况比他轻点儿,就跟脑袋顶了个液化气罐儿似的。”

  牧怿然直接无视了这些荒唐的比喻,从暖壶里给柯寻倒了杯水晾着:“616房间发生了改变?”

  柯寻看到那杯水顿时眉开眼笑,但还是先回答了问题:“可不,那个朱浩文还专门拿直尺给我示范测量了一下,房间外圈的墙往里头倾斜了。内圈,也就是门和小窗的这一面没事儿。”

  柯寻端起桌上的玻璃杯,虽然里头的水还有些烫,但柯寻还是美滋滋吹了吹热气:“你是不是还给我放橘子粉啦?”

  牧怿然垂了垂眼皮:“这里的水似乎本身就呈淡粉色。”

  卫东感觉自己又被撒了一波狗粮,眼睛干脆直接从房间迈到了门外。

  “都在呐?”沙柳冷不丁出现在了门口。

  卫东也不明白这个“都”里面包不包括自己。

  沙柳走进屋里,直接带上了门。

  屋子里的三个男人都盯着她,不知道此女又要作何重要言论。

  沙柳背靠在门上:“昨晚我们房间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柯寻吸溜着喝了口烫呼呼的水:“刚才在楼下你怎么不说?”

  “我怕吓着裘露,她胆子本来就小,一惊一乍的反而会坏事。”沙柳做任何事情总有自己的一套理由。

  牧怿然直接问:“昨晚发生什么了?”

  沙柳简单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目光落在门边鞋架上的红拖鞋上,下意识离那里远了些:“昨天半夜,402那两个女生来敲我们的门,我那时还没有睡,但是不敢动也不敢应门,我就在黑暗里坐着,透过小窗户望着走廊——我们那个屋没有窗帘。”

  几个人都静静听着她讲。

  “当时那两个女生也很着急,用手机照明往我们屋子里照,结果,就照亮了屋子里的东西……”

  卫东胆子最小,干脆也坐到沙发上和柯寻挤在了一起:“卧槽,你看见什么了?”

  “就在窗边的马桶上,坐着一个人。”沙柳的声音有些低,“而且从窗外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个人。”

  不只是卫东,柯寻听了也吓了一跳:“什么人?”

  卫东:“卧槽,你屋怎么还有马桶呢?”

  牧怿然:“……”

  沙柳扶了扶眼镜,似乎在调整情绪:“我也觉得挺诡异,我们屋里有个很大的马桶,就像个坐便,昨晚手机的光亮起来的时候,那个马桶上坐了个女人,是一个……披散着满头白发的,通体雪白的女人。”

  饶是经历了前两幅画的恐怖,但卫东还是成功被这个“白发白体”坐在马桶上的女人吓僵了:“这个……你看清楚了?”

  “我也没敢多看,当时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沙柳看上去还是心有余悸,“等那两个女生走了之后,屋子里一直没有动静,我过了很久才微微睁开眼睛看,那个雪白的女人不见了。”

  柯寻又吃了两个丹参滴丸,清了清嗓子问:“你认为那个女的是个实体,还是什么气或者场之类的东西?”

  “这个我也弄不清,我也就看了一眼,”沙柳咬了咬嘴唇,“不过,我应该可以断定,那个女人以前就住在410。”

  卫东怕归怕,但此时却大着胆子联想了一下:估计那个马桶应该是白女人的私产……

  沙柳继续说道:“昨天刚进屋的时候,我就在梳妆台前的梳子上看到了几根特别长的白头发,那些头发应该就是她的。”

  “梳妆台?”牧怿然虽然不了解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但还是问出一个传统问题:“在镜子里有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没有,梳妆台上根本就没有镜子,”这一点沙柳也觉得异常诡异,“很明显是将原本与梳妆台一体的镜子去掉了,有些地方还留着痕迹。”

  卫东刚开始还觉得住六楼最倒霉,现在却觉得其他房间更是危机四伏:“关于那个白、白姑娘……你说她通体雪白,是因为她穿了一件白衣服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细看,反正整个人都是白的,脸应该也是白的,就像个雪人儿那样的白。”沙柳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异兆?”牧怿然问道。

  沙柳忍不住干呕了两下:“我一整晚都没睡,到了后半夜,我听见我们的门开关了两次,虽然很轻,但在夜里还是能听见。”

  “门开关了两次?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出去了,又进来了?”牧怿然眉头微皱。

  “也有可能是,有人进来了又出去了。”柯寻喝了一口水质不佳的热水。

  沙柳:“这种可能不大,门都是从里头插好的,外面的人不太可能进来。”

  卫东:“问题是……能在大半夜进出自由的……应该不是普通人类。”

  沙柳想了想又说:“我跟邻居老太太打听了一下,住在我们这屋的上一个人叫雅芬,据说在410住了十几年,前阵子刚被她父母接到市中心去住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雅芬还活着?”柯寻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古怪,但相信大家都听得懂。

  “听老太太的意思,应该是搬走了。”沙柳想起房间里那上千本言情小说,也不知道雅芬为什么没把她的书都带走。

  如果白女人不是雅芬的话,会是谁呢?

  沙柳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和裘露商量过了,今晚我们就在外间的沙发上过夜,一旦发生危险就第一时间跑到走廊上去,到时候,还请你们多照应。”

  “行。”柯寻答应了。

  沙柳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到楼下集合吧。”

  几人走出屋门,见裘露正在三楼冲上面打招呼:“下来吃饭吧!”

  裘露刚才是和她的两个同伴在一起,一旁还走着鑫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