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赐挣脱不开赵海翠的拉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怎么分组?”

  “我和怿然一组。”柯寻说。

  “没问你。”卫东翻白眼,“我也和怿然一组。”

  柯寻:“……”

  “我和柯寻一组,”牧怿然开口,“卫东浩文一组,秦医生带罗维李雅晴,其余人随意。

  “大家注意时间,晚上十一点之前,如果有可能,争取回到这个房间,既然画的规则通常不会令入画者在同一夜集体死亡,那么我们在子时之前赶回这里,兴许会一定程度上降低死亡概率。

  “进入选择的世界后,大家注意沿途留下记号,防止迷失回来的路,同时也可以留给别人寻找你的线索。

  “我带着纸笔,现在就放在这个房间里,如果有人能回到这个房间,可以用纸笔给其他没有按时回到此房间的人留言,尽量详尽地写明自己这一组的经历,以及交待清楚本组之后的计划。

  “时间不等人,最好现在就出发。”

  说完就看了眼柯寻,柯寻立刻跟上,两人向着其中一扇圆洞门所通往的世界入口走去。

  每组组成人员的最终决定权,牧怿然交给了新人们和祁强黄皮,谁想跟着来,全凭自愿。

  出人意料的是,跟上来的竟然是黄皮。

  祁强原本也向着牧怿然和柯寻的方向动了动脚,然而看到黄皮走过去,就又收了脚,最终他选择了和新人里的一男一女结成了组。

  柯寻推测祁强大概又和上幅画一样,想挑软柿子坑,新人对画的世界一无所知,用来做替死鬼和探路石再合适不过。

  不过对此柯寻也没有余力插手,在画里大家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力量再去帮助别人不受算计和迫害。

  柯寻就只嘱咐了卫东朱浩文和秦赐一声,要三人多加小心,然后就同牧怿然黄皮一起,迈进了那扇圆洞门。

  柯寻走在三人的最后,特别注意了一下黄皮头上那块儒巾,黄皮剃的本是圆寸,那块儒巾说是“巾”,实则类似一种帽子,扣在他的寸头上,再配上这人那一脸劳改犯般的凶相,滑稽得柯寻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场。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房间,见圆形的房门已然关闭,房间的外形是一座土里土气的土坯房,没有窗,房顶覆着干稻草。

  柯寻推测这个房间在不同的世界会体现为不同的外形。

  而转回头来看向眼前出现的世界,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远有山,近有树,左一望是田字格般的块块农田,右一看则是稀稀落落的村舍,整个世界色调很怪,所有的景物都颜色陈旧,就像是一种老电影或故纸堆般的陈旧感。

  无论是山与树,还是田地房屋,全部都是昏沉晦暗的老旧颜色,而再仔细观察,所有的景物的线条,都十分地诡异,没有绝对的横平竖直,哪怕是墙檩,窗棱,门框,都有一种不符合原本质感的弯曲起伏甚至圆柔。

  “我有点儿害怕。”

  牧怿然听见柯寻忽然这么说,不由看向他。

  这个小子不是早在一次次进画出画的过程中练得心肥胆壮了么,这个时候忽然又说什么怕?

  “我打小就特怕那种老电影,”柯寻说,“就那种黑白胶的有声或无声的电影,画面的颜色就像眼前这样的昏黄,还不停的有那种叫做什么东西……”

  “噪波和颗粒。”牧怿然善解人意地接道。

  “对,就是那种纹路,在画面上不停的动来动去,”柯寻在自己的胳膊上摸了一把,似乎那里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声电影的声音也是忽大忽小,音质特别差,听起来就更诡异了——我最怕这种老电影,总觉得里面的人都不像活人。”

  所以眼前身处的这个就像老电影一样的世界,会不会也……有一群诡异的“活”人?

  “不管怎么着,先找个人问问这里的情况吧。”刚还说着怕的柯寻,已是迈开步子,向着远处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沿途,柯寻在树上或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做下一个非常明显的记号,这些记号是进画论的群员们商量出来的一套只有彼此能看得懂的特殊标记,每个标记不但能够指明做记号的人所去的方向,还能简单地说明一些情况并提供指示。

  不过为了方便非群员的新人们能够看懂,柯寻同时还留下了一些说明性的文字和所有人都能看懂的指方向的标志。

  走至一片看上去干裂荒芜的田地旁边,三人看到有一祖一孙正吃力地犁着田,身上穿的竟是古代平民款式的短衫,头上挽着髻,系着布绦,衣衫破旧,几乎看不出颜色。

  两个人的肤色就像这世界的色调一样,昏黄晦暗,明明看上去饥苦交加,露在外面的手指和衣服下的腰身却粗肥圆润。

  “敢问……”柯寻拿捏着古人的腔调,上前打听,还抱拳行了个礼,“这位大爷,这儿……呃,此地是何处啊?”

  老者缓慢地抬起头,一嘴花白的胡子完全没有人类发须应有的质感,柯寻难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质感,有点儿像布,又有点像泥,反正不像须发。

  鉴于前几幅画的经验,柯寻纵然觉得眼前的老头十分诡异,也没敢说破,只是佯作十分自然地看着他。

  “几位是外乡人吧,”老者缓慢地开口,声音带着老电影特有的音质,柯寻忍不住向着牧怿然的身边挪了两步,“这里,是百花村。”

  村名倒是很好听,只不过柯寻打眼四望,完全没有看到有什么花,或者即便看到了花,也是昏黄晦暗的颜色,和远远近近的景色混为了一体,难以分辨。

  只知道一个村名,并不能得出新的线索。柯寻挠挠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问些什么,毕竟到现在为止,对于如何找到签名和弄清这幅画的死亡规则,还没有一丁点儿的头绪。

  “大爷,我看你们这儿的田有些旱,收成受影响么?”一直未作声的牧怿然忽然开口问了个似乎和画毫无关系的问题。

第133章 净土08┃柯寻:“喵。”

  “唉……”老者叹了一声,“今年天降大旱,井里的水都见了底,乡亲们的田更是干得快要冒烟,只怕是今年要颗粒无收了……官府非但未减赋,反而还加了赋税,难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唉!”

  听这话,简直就是典型的古代民间故事。

  牧怿然淡声问:“本地是哪位官员管辖?”

  老者压低了声音,答:“县令。”

  县令就像没有名字一样,不管怎么问,老者的回答就只有“县令”两个字。

  柯寻牧怿然和黄皮三人又在这片村庄里四处转了转,并没能得到更多看似有用的线索,于是打听了县衙在什么地方,就抓紧时间奔着那地方去。

  县衙自然是在县里,这里的建筑和景物与刚才那片村庄一样,处处晦黄黯淡。

  柯寻一路打听着县衙的具体所在,三人快步在房舍间穿梭,直到依着最后一位路人所指示的方向,来至一处房舍前,正要往门边上走,就听得旁边敞开的窗子里有人说话:“大人过目。”

  柯寻正经过窗口,闻声转头向着窗内看进去,却见一个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文人模样的人,手里正举着一幅画纸给另一个人看。

  另一个人身上穿着官服,头上戴着乌纱帽,尽管世界颜色黯淡,倒也能辨认出他身上的官服泛着大红的颜色。

  官儿?

  这货莫不就是那位问不出名字的县令?

  柯寻扒在窗口向里看。

  那文人举着手里的画正和县令说道:“大人,您就像这幅松树一样长青不老、万寿无疆啊!”

  县令满意地捻着胡子,哈哈笑着:“岂敢,岂敢。”

  柯寻转头看向牧怿然:“这都什么鬼,县令房间的窗口向着大街开,谁路过都能往里瞅两眼,你说这是画的BUG还是故意给咱们留的线索?”

  没等牧怿然答话,房间里的人已是听到了窗外的动静,文人模样的人伸手指向柯寻:“你是什么人?”

  柯寻谨慎地向后退了半步,拱了拱手:“我只是路过,顺便瞻仰一下县令大老爷的音容笑貌。”

  文人走到窗边,探头向外看了看柯寻,伸出根手指头左右各捋了一下自己唇上的两撇胡子,语带讥笑地冲着柯寻说道:“老老实实地放你的牛去吧!”

  说罢伸手,“啪”地一声合上了窗扇,随即里头传出他和那县令的哈哈笑声。

  柯寻一脸懵比地转身看向牧怿然:“我长得很像放牛娃吗?”

  牧怿然看了眼他头上那两只动来动去的毛茸茸的猫耳朵,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半晌才开口:“让你去放牛这句话,我想应该是NPC的固定台词,当然,也或许是一条线索,我们可以去找头牛来试一试。”

  两人说办就办,大步离开这古怪的县衙窗口,却没注意到落在后面的黄皮,面无表情地向着那扇紧闭的窗看了两眼。

  然而牛并不好找,回到刚才那片村庄,三人转了一阵,并没有看到哪家农人用牛耕地,多是人力犁田,不过话说回来,牛在古代是十分重要的劳动工具,它的价值甚至比奴隶还要贵,一般的穷苦人家是买不起牛的。

  眼看天色渐暗,三人决定先返回那间来时的屋子,一路沿着所做的记号飞奔,行至途中,忽听一个半大孩子的哭闹:“我的羊我的羊我的羊我的羊啊……”

  循声看过去,见一个衙差模样的人正在强抢一个平民孩子怀里的小羊羔,那孩子哪里是身强体壮的衙差的对手,很快就被一脚踹在地上,抱着他的羊扬长而去。

  柯寻:“……这幅画里的NPC戏还真多,不管咱们看不看得见,自个儿就跟那儿演。”

  三人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天快黑了,保命要紧。

  沿着记号回到来时的那间土坯屋,推了推紧闭的门,这门竟然还能打开,柯寻本以为按照一般的套路,“画”是不会允许他们再回到来时的那个房间去的——这么说,到了明天天亮之后,他们三人还可以选择再去另外的世界查找线索?

  推门进屋,见秦赐罗维和李雅晴已经回来了,另外几人仍然不见踪影,柯寻不由有些担心卫东和朱浩文,于是问向秦赐:“秦哥,你知道东子他们选择的是哪扇门吗?”

  秦赐摇了摇头:“我们是第二组出门的,小卫他们应该在我们之后,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浩文是个妥当人,我想他们应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柯寻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见已是晚上七点多,想着如果到了八点那两人还未回来,他就去他们选择的世界找人了。

  “你们在那个世界有发现什么线索吗?”秦赐问牧怿然。

  “暂时没有。”牧怿然简单地把他们所去的世界叙述了几句,而后问秦赐几人可有发现。

  秦赐的脸色古怪起来,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们所去的世界……太过离奇,有些颠覆以往的任何一幅画,那里面……所有的东西,不论是建筑还是树木花草,甚至是人,全都是……平面状态的。”

  柯寻头上的猫耳尖尖地竖起来:“平面状态的?具体形容一下。”

  “二维的。”罗维在旁边冷静地接口,“我们就像进入了一个二维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二维,真正的二维是没有厚度的,这个世界的景物和人却还有一定的厚度,大约……有一张纸那么厚。”

  “打个比方的话,”秦赐接道,“有点像剪纸,所有的人都像是剪纸人,房屋,景物,甚至是水,都像是用纸剪出来的。”

  柯寻听得瞠目结舌,猫耳尖抖了抖:“确实相当离奇,比我们去的那个世界还诡异……那些景物和人有颜色吗?”

  “有,不但有,色彩还很鲜艳。”秦赐说,“里面的人穿着旧时的衣服,有点儿像清末那个时期的打扮。”

  柯寻挠挠头,看向牧怿然:“这幅画貌似有点儿乱,咱们两组人进的这两个世界,不仅画风不一样,历史时期也不一样,咱们进的那幅应该是清朝以前的背景。”

  牧怿然点头,听秦赐继续往下说:“我们进去后就身处在了一个渔村,周围都是渔民,我们在整个村子里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好挨家挨户地查找,时间紧迫,只查了七八家,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查到,我们预备明天继续去查。”

  正说着,见卫东朱浩文带着盘发女赵海翠,和选择了两颗龙眼核道具的张利锋推门进了屋。

  “怎么样?”柯寻劈头问过去。

  朱浩文和卫东齐齐盯着他看。

  “……干嘛?”柯寻不明所以,“看我干嘛,我脸上长出‘帅’字了?”

  朱浩文:“……”

  卫东:“……我特么发誓我刚才听见你‘喵’了一声!”

  柯寻一脸黑人问号:“……你是不是疯了,我只说了三个字,怎,么,样,这三个字。”

  “大佬,”卫东扭头看向牧怿然,“你来说句公道话,刚才柯儿是不是先喵了一声然后才问话的?”

  牧怿然眉头微蹙,证实了卫东所言不虚,柯寻更加一头雾水,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自己难道还不知道吗?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喵”过一声啊,这都是些什么鬼。

  挠了挠头,柯寻把这古怪的问题先抛过一边,问向卫东和朱浩文:“先别扯别的,说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喵?”

  众人:“……”

  见柯寻一脸毫无所觉的样子,大家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朱浩文就答道:“我们进入的那个世界,十分地古怪,所有的动物都拟人化了。”

  柯寻一惊:“该不会又穿梭回《动物世界》那幅画了吧?!”

  朱浩文道:“应该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是正常大小,没有像那幅画里巨牛那样大的动物,而且……所有的动物都会说人话,他们穿着和人一样的衣服,所以我才说所有的动物都拟人化了。”

  “这可真是离奇……喵。”柯寻说。

  众人:“……”你最离奇好么。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找了一阵,发现这俨然是个没有人类的、有着正常社会秩序的世界,”朱浩文继续说道,“但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话还未说完,已是被卫东接过去说道:“还差点被一群猫抓走进了拘留所。”

  “什么情况,喵?”柯寻忙问。

  卫东看了眼站在旁边脸色难看的盘发女赵海翠,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这位姐姐,见到了会说话的动物大呼小叫的,严重扰乱了公共秩序,几个穿着警服的猫从旁边冲出来就要抓我们,害我拉着她装了半天刚进城的乡巴佬,这才给我们放了。”

  秦赐皱了皱眉:“三扇门,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幅画的主题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剩下的三扇门内的世界,是不是和这三个世界也完全不同?”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来着?”卫东问。

  众人面面相觑,进画前只顾着看罗维来着,一时未能注意。

  只有牧怿然开口:“作品名为《净土》,画作者米伦。”

  “净土?难道这幅画又是跟宗教有关系的?”卫东一哆嗦,《信仰》那幅画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没消散呢。

  “但这三个世界的画风相差也太大了,而且也完全没有宗教感。”秦赐说。

  “怿然,米伦这个喵你了解吗?”柯寻问。

  卫东:“……你确定你不是故意把人说成喵的?”

  柯寻白他一眼:“我说的就是‘人’。”

  “完了……”卫东趁柯寻和牧怿然说话的功夫,悄声和朱浩文道,“柯儿错乱了,一定是他们进的那个古怪的世界给整的,怎么办?他自个儿都没感觉!你说他最后该不会只能说猫话了吧?!太尼玛可怕了!”

  “想办法。”朱浩文一脸冷肃,不再理会卫东,垂目陷入思索。

第134章 净土09┃是柯基还是猫?

  “关于米伦,”牧怿然说,“我所知道的,只有他去世时年仅三十八岁,并且,他是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死亡?”柯寻猫耳尖竖得直直地看着他。

  “自杀。”牧怿然说,“他似乎没有结婚,一直独居,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没有遗书,只有一幅才刚完成的画作,如果不出所料,这幅《净土》也许就是他生平最后的作品。”

  “这样说的话,似乎就可以理解这幅画起名为《净土》的原因了,”秦赐说,“画这幅画的时候,他说不定已经抱了死志,死亡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他像很多人一样,认为死后可以得到极乐一样的轻松无忧——会不会他身患疾病,已无药可治,所以才想以死解脱?”

  “此时无从查证,”牧怿然看了眼房间里的六扇门,“如果这幅画是他的遗志的话,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他所创造出的这个世界,和他平生的经历与死亡的原因有哪些关联。”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三个世界的内容,剩下的三个世界要明天再查么?”罗维忽问。

  “只能明天再查,夜晚在画里是最为危险的时段,”秦赐看向其中的一扇门,“祁强和另外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们赶紧去把他们找回来啊!”赵海翠忽然大叫,“他们会不会迷路了啊?!会不会出事?!你们熟悉这地方,你们去把他们找回来啊!”

  卫东早就被这个女人惹毛了,闻言没好气地回道:“我们有这个义务吗?!大姐你有没有带着化妆镜,拜托照一下自己脸是有多大好吗!”

  “你——”赵海翠吵闹起来,奈何没人肯搭理她。

  “赵姐,要不咱们两个去找找他们吧,”和赵海翠一起进来的同事张利锋说道,“大家不是商量好要留记号了吗,咱们沿着他们做的记号去找,应该能找得到。”

  赵海翠人虽然奇葩,但对自己的同伴也有着一股子不离不弃的执着,闻言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就跟着张利锋向着另两个同事进入的那扇门走去。

  “最后一次忠告,”柯寻对着两人说,“夜晚乱跑真的会死,你们好自为之喵。”

  赵海翠扭脸骂:“我信你个鬼!一大老爷们儿没事儿学猫叫,卖你个蛋的萌!恶心!”

  说罢带着张利锋推门扬长而去。

  柯寻:“???”

  卫东摊手:“人要是上赶着作死,阎王爷都拦不住。喵。”

  柯寻:“……”

  众人:“……”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多钟,留在初始房间的众人席地而坐,等待天明,或是死亡降临。

  当然,众人不会束手等死,分析画作,探讨线索,已经成为了老成员们多次合作形成的工作默契。

  “现在我们面前是层层迷雾,比以前进入过的任何一幅画都更摸不着头脑,”秦赐沉声说道,“目前摆在我们眼前的是两道谜题:

  “第一,已知的三个世界,画风迥异,年代不一,查不出任何线索;

  “第二,我们这些人得到的道具,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咱们现在不妨集思广益一下,开拓思路,不要被既定的认知局限住,哪怕听起来分外不合理的推测,也可以说出来,供其他人参考。

  “小牧,你……咳,你先来?”

  秦赐险些呛住,就见柯寻那小子正大懒猫似的整个人横趴在牧怿然的大腿上,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形状的两条弧线,还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卧槽我眼瞎了。”卫东拿手挡住脸,偏开头冲着旁边的朱浩文吐槽,“真拿我们直男当不存在啊你说是吧小朱同志!”

  朱浩文垂眸,脸上没有表情。

  牧怿然从自己腿上的大懒猫的脸上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几人,淡声开口:“说到三个世界的画风迥异,我们所得到的道具,事实上也同样不属于一个画风和时期,我想,这或许和这六个世界有关联。”

  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般,朱浩文忽然抬起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我们手里的道具,也许和这六个世界是相对应的?”

  牧怿然微微点头:“我们不妨做一下连线题。”

  把大家得到的十三种道具和已知的三个世界分列两边,然后找出它们之间的相关性。

  “我带着纸笔。”罗维从上衣兜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左边为道具列:

  两颗龙眼核

  古代文人儒巾

  古代錾花铜盆

  毛笔

  鱼竿

  猫胡须

  剑

  果实

  红色圆石头

  兔耳朵头饰

  猫耳朵头饰

  龙角头饰

  黑色喇叭裤和红白相间条纹T

  右边为已知的世界:

  清朝之前的古代世界

  剪纸般的二维清末时期的世界

  拟人化的现代社会背景的动物世界

  众人一起探头看向纸上列的这两列内容,然后探讨出了连线分类的结果。

  【清朝之前的古代世界】适用道具:两颗龙眼核、古代文人儒巾、古代錾花铜盆、毛笔、鱼竿、剑、果实、红色圆石头;

  【剪纸般的二维清末时期的世界】适用道具:鱼竿。

  【拟人化的现代社会背景的动物世界】适用道具:果实、红色圆石头、猫胡须、兔耳朵头饰、猫耳朵头饰、龙角头饰。

  “我们所得的道具里,没有二维平面的东西,”罗维指着纸上列的内容说道,“但因为这个二维世界里有渔民,所以秦先生的鱼竿可以暂时和这个世界连线。另外,道具里有一样轮空的用物,就是黑色喇叭裤和红白相间条纹T的那套衣服,严格说来,这套衣服其实也适用于拟人化的动物世界,但鉴于另外还有三个世界的内容我们尚不清楚,也许这套衣服还可以归纳进另外的三个世界里去。”

  “我们十三个人,一共有十三样道具,而这里的世界只有六个,”朱浩文接道,“说明以上我们归纳的东西,是有一部分属于另三个世界的,而第一个古代世界能够适用的道具最多,从另一个角度可以证明,在另三个世界里,一定还有一个近似于第一个古代世界的存在,它会分流这些道具。”

  “喵,你们说,这些道具会不会相当于一种破局密钥,”柯寻伏在牧怿然的腿上,双手做了个农民揣的姿势收在身下,“这六个世界相当于六把锁,我们只有用相应的钥匙找到相应的锁眼,才能开门通关喵?”

  “而鉴于规则要求不允许换道具这一点,”牧怿然接了他的话道,“就只能由我们这些入画人携带自己选择的道具,进入相应的世界,或许如此才能找到线索和米伦的签名。”

  “难怪咱们这些人刚才进入那三个世界后都一无所获,”卫东恍然,“显然我们其中有人进错了世界,自己携带的道具和进入的世界画风不一致,就跟输错了密码一样,当然打不开相应的程序。”

  “那么明天,我们可以试着重新按道具风格分组,并选择相应的世界入内。”秦赐说。

  卫东从兜里掏出自己的道具,那支毛笔,说道:“按我的道具来看,我应该进入柯儿他们进的那个世界。”

  “那我就进拟人化的动物世界?”柯寻终于离开了牧怿然的大腿,坐直身子,转脸看着牧怿然,“怿然的道具是果实,既适用于第一个古代世界,也适用于拟人化的动物世界,甚至还可能适用于另三个世界。”

  “这就像摇奖碰数字,”罗维说,“碰对了三个或多个一样的数字,就能中大奖。既然果实可能适用于多个世界,不妨就多试几次,说不定就能在哪个世界碰对,其他人也一样,我们按不同的组合方式分别进几次这六个世界,总有能碰对的时候。”

  众人点头同意,一时无话,各自找了个角落,边休息边警惕着深夜降临后可能发生的任何事。

  柯寻和牧怿然坐在一起,靠着墙壁,仰头看墙壁和天花板上的壁纸,随着夜晚降临,壁纸上印着的星星月亮花纹渐渐发出了星黄色的光,并且似乎在慢慢地流转,看上去蔚为梦幻,如果不是身处在随时可能离奇惨死的恐怖画中,这个房间简直就像是童话般美好了。

  “怿然喵,”牧怿然听着柯寻用非本意卖萌的声音和他说话,“你吃了那个古怪的果实后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牧怿然没有回答,反而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感觉怎样?”

  柯寻想了想,喵了一声:“就特精神,而且看东西也特别清晰,你看,现在房间里的光线明明很暗吧喵,但我坐在这里,能看清对面东子下巴上钻出的小胡渣喵。”

  牧怿然不易察觉地微微蹙了下眉,忽然抬起手,轻轻地勾了勾柯寻的下巴颏,然后就听见柯寻的胸腔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妈呀喵……”柯寻声音低哑,向上拱了拱身子,凑近到牧怿然的脸畔,“你在挑逗我吗大佬?”

  牧怿然垂眸看着他,也低哑着声音,淡淡地问:“很舒服?”

  “特舒服喵~~~”柯寻伸手扒住牧怿然的肩,整个上身挂在他的胸前,用鼻尖拱他的脸颊,“再来,怿然,弄弄我,喵呜。”

  牧怿然再次抬手,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去勾他的下巴,而是把手放在了他的颈后,而后一捏:“动一动看。”

  柯寻却一动不动,像被捏住了软麻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连话都说不出来。

  牧怿然松手放开他,声音仍沉,却是无尽的严肃:“柯寻,你正在变成猫。”

第135章 净土10┃身体异变。

  柯寻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古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骨:“尾巴还没有长出来,我还有救,喵!”

  “……”牧怿然伸手覆在柯寻的手背上,想要先安抚住他,却被柯寻抽出手去,然后反把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牧怿然:“……”好吧,猫爪必须在上。

  “怿然喵,你说我会不会慢慢地就变得听不懂人话了?然后像真正的猫一样长出毛和尾巴来,只对小母猫……或是小公猫感兴趣喵?”柯寻发愁地蹲坐在旁边,头上的猫耳尖耷拉着。

  “也许会的。”牧怿然不想给他太大的期许,“看起来我们的时间会很紧迫,而这幅画也许将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幅画,它的杀人方式有可能不是结束生命,而是……杀死我们的‘现实世界人类’属性。”

  “喵的,这跟杀人一样特喵的狠!”柯寻怒,耳尖向后背成飞机耳,“但咱们这些人里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猫耳朵,再除了选择兔耳朵和龙角的那两人外,是不是说明,其他人还有另外的被杀死人类属性的方式喵?”

  “是的。”牧怿然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笃定果断得令柯寻登时起了疑心。

  “怿然,”柯寻盯住他,“你是不是也中招了喵?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喵?快告诉我喵!喵喵喵!”

  牧怿然被他“喵”得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看得柯寻一脸懵比:“你……你笑啥喵?”

  “抱歉,”牧怿然恢复了平静的面色,“我有点,忍俊不禁。”

  柯寻:“……”

  牧怿然微微弯起一条修长的腿,回答柯寻刚才那一连串的追问:“我的确也中招了,但不确定是否和我吞下的那枚果实有关,我需要更多的线索来印证。”

  “到底哪儿觉得不适喵?”柯寻逼问。

  牧怿然伸手轻轻捏他的后脖颈:“暂时先不说了,免得你炸毛。”

  柯寻:“……”

  柯寻现在想炸毛也炸不起来,后脖颈是猫的死穴,他现在被大佬捏得骨酥筋软一动不能动,连思维都很飘散,难以组织起来。

  卫东从对面收回目光,偏脸悄声和身边的朱浩文道:“得,看样子人俩彻底成了,你说我以后是管大佬叫嫂子啊还是叫姐夫啊?”

  “有闲心琢磨这个,不如动动脑子赶紧找线索。”朱浩文冷淡地道。

  “我们美工的脑子是用来想创意和思考构图的,不是用来找画里的彩蛋的好么……”卫东叹了口气,掏出自己得到的那支道具毛笔,用手拨了拨毛笔尖雪白的毛,“只有笔没有颜料,这笔跟白废了有什么两样?哪怕再多给我一盒墨呢,好歹我也能给你们展示一下我水墨画的功底,起码来一幅小鸡吃米图是没问题的。”

  边说边拿着干巴巴的笔在手指上转了两下,然后咦了一声:“我怎么感觉我的手变难看了?”

  朱浩文不想再理他,什么时候了,这二货还有心思关心自己的手漂亮不漂亮。

  卫东却好像把这一发现当成了件大事,跳起身冲向对面的柯寻:“柯儿!你看你看!你看看我的手!有没有什么发现?”

  说着把手伸到柯寻面前,被柯寻一把拍开。

  卫东:“……”

  柯寻:“咳……不好意思,不知道为什喵,下意识地就拍出去了……来来,伸过来我看看你那纤纤玉手。”

  无怪卫东对自己的手如此敏感,毕竟从事的是靠手吃饭的行业,不管是握画笔还是握鼠标,这双手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可以说是卫东最熟悉的自己的身体部位了。

  柯寻对着卫东的手看了一阵,思索着道:“好像是有了点变化,有点儿……浮肿?”

  “是吧!”卫东搓着自己的手,“什么情况啊?难道是进画以后水土不服?”

  “你问问秦哥。”柯寻说。

  卫东连忙又奔向秦赐:“秦哥秦哥,你看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手肿起来了?”

  秦赐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捏了捏,然后问他:“只有手这样吗?脚呢?”

  卫东连忙脱鞋扒掉袜子,扳起脚来仔细看了几眼,大惊:“脚也肿了!什么情况!”

  秦赐又在他脚上捏了捏,微微蹙眉:“这不是浮肿,没有任何病理特征,非要形容一下的话,这就像是你在短时间内骤然胖了一圈一样,而且还不是虚胖,皮下的肉很瓷密。”

  “胖……?”卫东一脸懵比,“我为什么会突然变胖?尼玛——别人说自己是喝口水都变胖,我特么这是喘口气儿都能变胖?”

  “难道这就是这幅‘画’对你产生的作用?”柯寻的声音突然响在背后,吓了卫东一大跳。

  “卧槽你什么时候站我身后的,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差点被你吓死!”卫东捂着心口。

  “……我就是正常走过来的喵。”柯寻摆手,“现在我和怿然,还有东子,身体都发生了变化,这一定是这幅画的规则在作祟,秦哥,你身上有什么变化喵?”

  秦赐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摇了摇头:“暂时好像没有。”

  “浩文儿,你喵?”柯寻转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