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W:【一幅很复杂的由十一所美术馆位置连成的大写字母图片】

  剑胆秦心:T后面那个字母还是没法辨认,像个写了一半的M,也有可能是N。

  卫风·氓:TMD画推就是想整个TMD。

  ZHW:这些字母大概是彻底出画的钥匙。

  卫风·氓:我前些日子做过一个噩梦,就是这辈子得按着全世界美术馆的痕迹把26个字母走完。

  柯基:【一张新闻图片的截屏图.jpg】

  卫风·氓:什么时候看起新闻网站了【别说我不信你,我就不信你.jpg】

  ZHW:苏本心终于出事了。

  卫风·氓:卧槽看不懂这上面写的,什么叫相约自杀?

  剑胆秦心:法院认定,这个案件属于蓄意杀人,画家余极为此案提供了很多有力的直接证据。苏本心的行为属于诱惑雩北国自杀,而且这上面还写着,在此之前,苏本心也曾有过两次类似的经历,两位前男友都曾自杀身亡,只是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

  卫风·氓:【瞧这个变态娘们儿.jpg】

  卫风·氓:反正都死在了画里,那些人的生命在外头也挺不过10天,我看苏本心落下个什么样的下场都无所谓。

  剑胆秦心:那不一样,对活着的家人朋友意义不一样。盖棺定论的说法也不一样。

  卫风·氓:可是对苏本心来说没啥区别,眼一闭啥都不知道了。

  剑胆秦心:死后进入的是另一个世界,大概就像进入了另一幅画,不可能对所有死者都一视同仁。我还是坚信善恶终有报。

第188章 海上燃犀图01┃海上楼船。

  青铜美术馆的装饰风格,和它的名字十分一致。

  整座场馆的外墙,都被装修成了青铜质地和色泽的样式。

  不过入画者们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座造型古朴大气的建筑,一场夹着寒凉的秋雨正在侵袭整个城市,气温一周内三次大幅骤降,冻得这几位外乡人措手不及,秦赐甚至一下飞机就当场买了一件薄款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柯寻头上戴了顶棒球帽,穿着件棒球服,潮范儿十足地站在美术馆大门口,引得过路的年轻女孩儿不住向着他看。

  青铜美术馆上午九点开馆,现在是八点四十分,进画论五人组里还有牧怿然暂时未到。

  “大佬能赶得及吗?”卫东缩在加厚卫衣里冻得牙痒。

  牧怿然去了亚平宁半岛,昨晚三点多钟柯寻给他打电话时,他才刚下飞机。

  柯寻双手揣在兜里看着街上的雨:“急什么,晚上八点以前再进画也来得及,让他多睡会儿。”

  “啧啧,显你会心疼人啊,”卫东扭头,“来,浩文儿,哥疼疼你,把手揣我兜里,我兜儿暖和。”

  朱浩文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只手,手上戴着薄薄的线手套。

  “都挺会照顾自个儿啊,”卫东哆嗦了一下,“悔不该没听我妈的话多穿一件儿来,这会子我都快冻尿了……柯儿,你带多余的衣服了吗?”

  柯寻把单肩包摘下来扔给他:“就一件外套,你先穿着,别弄脏了。”

  “靠,这就开始嫌弃我了,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儿!”卫东把衣服翻出来,却见是一件短款的黑色毛呢风衣。

  “咦?你不是从来不穿这种正装款的衣服吗?”卫东十分稀奇地看向柯寻,见柯寻仍旧背身站在那儿,只给他个后脑勺让他自己体会,卫东恍然,“唷,明白了,这是专门给大佬准备的,怕冻着人家——啧啧啧,这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比我们这些糙汉细心多了。”

  上身正装风衣,下身牛仔裤的卫东仰脸看了看天:“这天还阴得很呢,这样的雨势,不知道今天肯来美术馆的人有几个。”

  “别管别人,你都复习好这个馆里的画作知识了吗?”柯寻扭脸问他。

  “复习好了,”卫东说,“馆内展出的都是近当代画家的国画作品,咱们在网上搜到的关于这个画馆的收藏品的所有信息我都记下了,在手机上也备份了一个文档和所有画作的图片,放心吧!”

  “感觉这次应该会比前几幅画要顺利些,”秦赐想把乐观的情绪传递给大家,笑着回头看了眼美术馆紧闭的大门,“这次的准备工作我们做得相当充足了。”

  “前提是一切都能按部就班,不会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朱浩文却始终冷静。

  九点整,美术馆的大门从内部打开,两名工作人员抬着一架易拉宝招贴画出来,摆放在了大门外。

  几人齐齐向着招贴画上的内容看去,然后面面相觑。

  就见那上面写着:青铜美术馆新进画作于今日展出,欢迎各界……云云。

  “……这特么……”卫东一脸无话可说地看向同伴们,“就是故意跟咱们过不去的吧!我敢打赌,咱们今天要进的那幅画,肯定就是这馆里新来的那些画中的一幅!之前白准备了!”

  “兵来将挡,”柯寻情绪毫无波动,“你们先进去暖和一下,我在这儿等怿然。”

  其他三人也不同他客气,先进了馆门。

  柯寻的手机来电适时响起,看一眼来电人姓名,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扬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嗯,我们还没到,刚准备出门,估计能和你前后脚……不急,你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哦,吃的什么?……好,多喝点热水。你穿得厚不厚?这边下雨,挺冷。……我能亏待自己吗?厚着呢,出了一身汗。……行,我等你。……放心,我不在外面站着,我一去就进馆好吧?……好,一会儿见,路上注意安全。”

  瞅着手机时间快要到九点四十,柯寻转头进了美术馆,只待了不到五分钟,看见牧怿然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迈进了门。

  “我乖不乖?”柯寻迎上去,伸开双臂抱住他。

  “忽略掉身上雨气的话。”牧怿然抿了抿嘴,用没有撑伞的另一条手臂,也揽住他的腰背。

  两个人已经十来天没有见面,牧怿然一直在忙,国内国外飞来飞去。

  “这一次能在国内待几天?”柯寻收回怀抱的同时,偏头用唇划过他的脸颊。

  牧怿然望着他眉与睫上沾粘着的水气,抬手替他轻轻抹去,微沉着清浅的声音,道:“这一次,你希望我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柯寻怔了一下,唇角慢慢地扬起来:“亲爱的,我可不会跟你客气,既然你让我说,那我就希望,从今天起,你永远待在我身边,你不会反悔吧?”

  牧怿然抬手盖在他摘掉了帽子的狗头上面,轻轻揉了一把,淡声道:“你的这个问题,很欠收拾。”

  “只要你不再一离开就十几天,你就是收拾死我我也甘之如饴。”柯寻握住他的手。

  牧怿然看他一眼,抬步往里走,淡淡地丢下一句:“如你所愿。”

  柯寻:“……”

  所以大佬的意思是不再一离开就十几天,还是准备往死里“收拾”他?……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其他三人提前进馆也并没闲着,而是向馆内负责人员打听这批新画的相关信息,可惜,工作人员也都不甚了解,只说是昨晚才空运过来的,今天早上七点多就让员工进来挂画。

  三个人满馆转了一圈,见这批新画都是国画,有近当代画家的,也有古画的仿品。

  众人看了一圈等于白看,千年华夏文明,由古至今的画作泱泱如海,根本无从猜测目标展厅内的目标画作将会是哪一幅。

  “现在就进去吗?”站在目标展厅门口,卫东问牧怿然和柯寻。

  “进吧,早点进去说不定还能提早发现线索。”柯寻向来不会因为畏惧而裹足不前,握着牧怿然的手,率先迈进了展厅。

  当灯光全灭,那一束来自虚空的光落在目标画作上时,柯寻看见了一幅褪了色的古画。

  设色,绢本,色调暗沉,图案模糊。

  细灰的细条勾勒出汪洋与巨轮,天空晕染着水渍般的混沌,而在那片汪洋大海之下,似乎堆涌着密密麻麻如有实体的生物。

  未待细看,白光已是亮成了一片,再睁开眼时,人已进得画中。

  “哗——哗——”

  一片浩瀚的墨沉沉的海,骤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卧槽……这是……船上?”卫东震惊地原地转着圈子打量四周。

  显然这正是画中所绘的那艘巨轮,木制的船体,甲板的上层建筑统共有两层,每层约有十几个房间,古朴的门窗,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黑底金字的大旗,旗上是枚古体字。

  “这幅画是……”秦赐看向大家。

  “《海上燃犀图》。”答话的是牧怿然和朱浩文。

  两个人进画前看到了画作的名字。

  “这幅画很有名吗?”柯寻问牧怿然。

  牧怿然目光微动,声音淡沉:“这是一幅私人收藏画作,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而我也只是听业内一位好友偶尔提起过几句,没有想到它的仿品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好友?”柯寻歪头看着他。

  “一位年逾六十的书画鉴赏家与华国文化爱好者,”牧怿然看他一眼,“是岛国人。”

  “我们怿然交友遍天下。”柯寻夸。

  “你刚才的表情告诉我们,你想说的并不是这句。”卫东斜目,“我嗅到了恋爱的酸腐气息。”

  “你对这幅画的了解有多少?”朱浩文问向牧怿然。

  “不多,”牧怿然的面色也有些肃沉,“这幅画的拥有者拒绝向任何人公开画的内容,只在一次同友人喝酒聊天时,烂醉之下提到过几句,而他的那位友人,就是我所说的这位书画鉴赏家,画的拥有者和他一样,都是岛国人。”

  “那么这幅画究竟是哪一国的作品?”卫东问。

  “我国古代的画作,但没有记载于任何文献中。”牧怿然道。

  “咱们国家的画,怎么跑到岛国人手里去了?难道又是烧杀掳掠去的?”柯寻问。

  “我也有个问题,”秦赐接道,“既然这幅画在此之前从未对外公开过,又怎么能够确定就是我国的画作?”

  牧怿然答得不紧不慢:“画的拥有者姓福冈,家住岛国沿海一代,祖上打渔为生,拥有高超的水下技术。

  “数百年前,福冈的某一代先辈在海上打渔,无意中发现了一艘沉船。

  “福冈家集合了所有水性好的子弟,下海打捞,然而那条沉船年代过于久远,船上的大多物品都已泡得失去价值,福冈家只捡了几件仅存的贵重之物,这幅收于避水容器中的帛画就是其中之一。

  “福冈家卖了几样打捞品,渐渐从渔民家族迈入富贾行列。而这幅帛画和其他几样具有收藏价值的打捞物,就都留在了家中,没有变卖,并一代代传了下来。

  “之所以能够确定这幅画是我国的作品,盖因同船捞出的其他物品都产自我国,其中的几样如今就摆在国立博物馆中。

  “并且,”

  说至此处,牧怿然指了指桅杆上挂着的那面大旗,“画上所绘的船,来自于我国,旗上的字体是小篆。”

  众人脸上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柯寻就又问了一句:“那么这幅《海上燃犀图》的画者,是谁?”

  牧怿然的目光有些复杂,沉沉地答道:“不详。”

第189章 海上燃犀图02┃牛渚燃犀。

  众人齐齐愣了一下,卫东迟疑地看向牧怿然:“不详的意思是……”

  “意思是,原作没有钤印,也没有留名。”牧怿然道。

  众人再次愣住。

  “没有钤印,没有留名,那我们进了画要找什么?”卫东有点慌,看看牧怿然,又看看柯寻,最后看看秦赐和朱浩文。

  “所以,‘画’的难度等级提升了么?”朱浩文依然冷静。

  “提升的幅度有点大,”秦赐无奈地笑笑,“直接给了我们一个死局。想要出画只能找到钤印,可这幅画却没有钤印。”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死局,但难度提升是可以肯定的了,”朱浩文道,“即便没有钤印,也说不定会像《人学》和《影》一样,由画中的角色来为我们提供钤印。”

  “浩文儿说得对,”柯寻拍上朱浩文的肩,“任何时候都别灰心。我看趁着人数还没有凑齐,距天黑还有很长时间,咱们抓紧,先把这条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一遍。我和怿然搜二楼,你们仨搜一楼和甲板,没问题吧?”

  “没问题,抓紧时间!”卫东握了握拳。

  朱浩文看着柯寻从自己肩上收回去的手,低声道了一句:“你……们小心些。”

  “放心。”柯寻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眼,“别说,你穿汉服还挺帅的。”

  进画以后,众人身上的衣服全都变成了古风服饰,一律是大襟窄袖的白袍。

  朱浩文也看了看他,这人把一身粗布白袍穿出了一股子山野不羁风。

  “走了。”牧怿然在身后不远处淡淡地道。

  同样是一身粗布白袍,穿在他的身上却是出尘脱俗,君子如玉。

  柯寻转头大步向着牧怿然走过去,朱浩文从他脑后微翘的乱毛上收回了目光,也转头走了开去。

  顺着木制楼梯上得船舱的二层,柯寻和牧怿然挨间推开房门进行检查。

  船舱的房间很小,里面只放了一张木头打的简陋小床,床很矮,旁边放着几样洗漱用物。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整个二层所有的房间都是如此。

  两人很快从二楼下来,见朱浩文他们也已经检查完了一楼,此刻正在甲板上四处转着。

  “怎么样,有发现吗?”柯寻问。

  “那边有厨房,”卫东指着一楼尽头处的一间房门,“中间这个大房间是个厅,其他的房间都只有床,没有看到别人,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事实上甲板上也没有什么可疑之物,一片平坦。

  “甲板之下应该还有下层建筑,我们找一找入口。”牧怿然说道。

  “在这边!”秦赐在船尾招手,指着甲板上一大块掀开的盖子,盖子下露出一架通往下方的楼梯。

  众人顺着楼梯向下走,底下船舱里一片黑暗,大家纷纷从怀里掏出手机照亮,却见甲板之下也有一层房间,里面堆有粮食、衣履、药品、耕具和一些日常用物,却不见有其他人。

  “这底下东西有不少,要一一查找估计要花上几天的时间,”秦赐看向大家,“现在就开始么?”

  “开始呗,抓紧一切时间,”柯寻四下里看了看,“先找找有没有灯油之类的东西,点起来照明,手机电能省则省。”

  正要去那堆满日常用品的房间里翻找,却被牧怿然摁住:“我们分一下工。柯寻,你和卫东去找照明物。秦医生和浩文,先从堆放书籍卷册的房间开始查找线索。我去上面甲板监视船的动向,顺便把后入画的人带到这儿来。”

  众人闻言不再耽搁,立刻分头行动。

  柯寻和卫东在堆有日常用品的房间里翻了很久,才终于翻出七八个青铜制的灯台来,然而翻遍了所有的箱子和角落,却都找不到蜡烛或是灯油,只好先拿着灯台去了秦赐和朱浩文所在的房间。

  这间房内堆着十几口箱子,箱子里盛放的都是一些竹简木片和丝帛,上面写的都是小篆体的文字。

  “看不懂。”秦赐摇头,放下手中的一卷竹简,“这些箱子里放的全是这些东西,却没有纸质书册,我怀疑这艘船所属的时代至少在汉代之前。”

  “是秦代。”牧怿然的声音响在门口,见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从脸上惶惑懵比的神情上看,都是新入画的人。

  “桅杆挂着的那面大旗上,写的是小篆体的‘秦’字。”牧怿然迈进房间,随手拿起一卷竹简看了几眼,“那时的文字多录于竹简木片和缣帛上,就连这幅《海上燃犀图》,也是画在丝帛上的。”

  “也就是说,这幅《海上燃犀图》,也很可能绘于秦代?”朱浩文道。

  “也不见得。”搭话的竟是跟在牧怿然身后的新人中的一个,个头不低,几乎和牧怿然不相上下,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寒眉冷目,肤色偏白,面上神色意外地冷静。

  “设色绢本画几乎存在于秦代后的各个朝代,”这个人继续淡冷地说道,“事实上,反而秦代的画作流传于世的更为稀少。画作的内容画的是秦时的事,不见得画作者所在的时代就是秦时。

  “入画之前我大略看了一眼这幅画,虽然是仿品,但也尽量真实地还原了原作的画质甚至损毁的细节。

  “而根据损毁的程度和画质的清晰度来看,这幅画的产生年代应该是在秦代至元代之间。”

  这番话说完,见房内的众人都看着他,这人略一颔首,从容说道:“我姓邵,邵陵。”

  “秦代至元代,这个范围略大了点儿。”卫东挠头。

  “而且,如果这幅画画的是秦时的事,船上所有的文字载体所体现的也只能是秦时的事,画作者若不是秦朝人,我们只怕无法从这些文字中找到关于他姓名的线索。”秦赐说道。

  “如果不麻烦的话,”邵陵冷静地看着众老成员,“能否把诸位在前几幅画的经历详细地说一遍?”

  “秦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柯寻说。

  他们这一伙人里也就只有秦赐才有这样的耐心了。

  秦赐索性和牧怿然换了任务,带着几个新人去了甲板之上,一边讲述画中的经历和规则,一边等着剩下的几个新人。

  牧怿然留在了下面的房间,见柯寻和卫东仍然用手机照明,就问柯寻:“没有找到灯么?”

  “灯是找到了,但没有找到蜡烛或是灯油。”柯寻把手里的灯台递给牧怿然。

  牧怿然拿在手中看了几眼,道:“雁足灯,秦汉时流行的灯具,通常为宫廷所用,是装点王宫大殿的饰品。灯盘里的三支烛钎是用来插烛的,但先秦时期的烛和我们现在用的蜡烛并不相同,是用一种易燃的苇草或是含油性较高的松竹等细枝,束成小型的火把,外头缠上布条,再灌入动物油脂做成的。”

  “那我再去找找。”柯寻说着就往外走,牧怿然便同他一起出了门。

  然而即便有牧大佬在身边掠阵,柯寻也仍然没能找到所谓的“烛”。

  “这是不是太奇怪了,”柯寻摁灭手机的光以节省电量,黑暗里站到牧怿然的面前,“这船上有衣服,有药,有粮食,有书,明显是打算长期在海上航行的,但却唯独没有照明用的东西,总不能一到晚上大家就瞎子摸象似的过生活吧?”

  黑暗里的牧怿然没有出声,柯寻知道他在沉思,也不打扰他,只静静地在他面前立着,良久,听他沉静地开口:“或许,这正是此画给予我们的一个提示。”

  “哦?提示了什么?”柯寻问。

  “这幅画的名字,《海上燃犀图》,”牧怿然清磁的声音在黑暗里更加的有质感,“这幅画里没有可以用来照明燃烧的‘烛’,画的名字却叫做‘燃犀’,我想,‘画’是想以这样的情况来提示我们,这幅画的重点,就在于‘燃犀’。”

  “是了,抽掉画中可以燃烧的东西,我们当然会怀疑,为什么明明没有燃烧物,这幅画还要叫做‘燃犀’图。”柯寻在黑暗里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牧怿然的手,握住摇了摇,像是在夸自己的男朋友。

  男朋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与他十指交握,嘴里的话却依然冷静沉稳:“燃犀可用以照明,但关于这个词,还有一个诡异的典故。”

  “说说看。”柯寻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

  谈恋爱并不影响办正事啊。

  牧怿然的声音就在耳边浅沉地响着:“相传有一个叫做温峤的人,行至一处称为牛渚矶的地方,听见水下有音乐声传上来,低头观察,却见水深不可测。

  “他曾听传闻,说这水中有许多鬼怪,于是点燃犀牛角用以照明,向水下照看。

  “不多时,果见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鬼怪涌至,甚至还有乘着马车穿红衣的,想要把这犀角点燃的火光扑灭。

  “当天晚上,温峤梦见一人十分愤怒凶恶地责怪他,说阴阳两界有别,本各不相扰,为何要以犀火相照。

  “第二天,温峤因牙痛拔牙而中风,之后不到十天,就死了。”

  “……我靠,”柯寻双臂收紧,“所以‘海上燃犀’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

  牧怿然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相传,点燃犀牛角,可以照到另外一个世界。有人以此法同彼岸世界的‘人’或‘灵’通讯交流,有人,则以此法避凶免灾,甚或达到不同目的。而这幅《海上燃犀图》燃犀的目的何在,也许就是我们找到钤印离开画作的关键。”

第190章 海上燃犀图03┃各种新人。

  上午十一点左右,十三名入画者全部集齐。

  在一个秋雨连绵的周末还肯到美术馆来的人,除了真正的美术爱好者,大概就只有恋爱中寻求浪漫和格调的男女了。

  八名新人中,总共有两对恋人,一个为了避雨而入的中年人,一个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一个年轻的女画家,和那个叫做邵陵的人。

  此刻八名新人都已从秦赐口中得知了关于画中恐怖世界的来龙去脉,而让老成员们略感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新人们,对于这个诡异事件的接受度竟然意外地高,没有人失态吵闹,也没有人迁怒别人,都沉默而自持,谨慎地打量着几个老成员和周边的环境。

  “自我介绍一下吧。”秦赐替几位老成员通报了姓名。

  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包袱——入画前那是他的公文包,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片眼镜:“我叫李亿,上班路上电动车坏了,进美术馆避个雨就避出这种事儿……还请几位多加关照。”

  “我叫于隆,这我女朋友,方菲。”二十出头的青年染着一头闷青亚麻色的纹理烫发,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同款发色公主烫长发的女孩子,女孩子很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众人。

  另一对情侣也自报了姓名,年龄都在三十上下,男人眉目精明,看上去很有主意,叫做刘彦磊,他的女朋友留着波波头,看着也挺有心计,叫做陈歆艾。

  年轻的女画家身形削瘦,面色显现着不太健康的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搞艺术的原因,神色间有些清冷疏离,目光也时而浮现出几分迷离空洞,淡淡地报了名字:“雪格。”

  推测是化名或艺名。

  最后开口的是那位染着一头铂金发色的富二代,之所以看得出这位是个富二代,实在是因为他太年轻,而他耳朵上那颗贝克汉姆同款的大克拉钻石耳钉又太夺人眼球。

  这位撸起袖子给几位老成员看他手腕上套着的一枚疑似青铜制地的镯子,然后问:“几位大哥我问一下哈,从画里出去之后,我手上的表还能变回去吧?”

  众人:“……”原来这镯子是手表退化后的体现……

  卫东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哥们儿你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自己能不能从画里出去吗?”

  “卧槽我这表可是百达翡丽的,比我命值钱多了!”富二代说。

  卫东:“……百什么达?”

  富二代:“百达翡丽!”

  卫东:“多钱?”

  富二代:“二百九十多万吧。”

  卫东:“………………百什么达?”

  富二代:“这表要坏了,张叔就要失业了。”

  卫东:“张叔是干嘛的?”

  富二代:“专门给我保养手表的佣人。”

  卫东:“………………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富二代:“对了,我叫罗勏(bù),勏劶的勏,你们可以叫我萝卜,也可以叫我罗罗布。”

  卫东:“勏是啥意思?”

  富二代:“就‘用力’的意思。”

  卫东:“……这名儿……怎么有点儿猥琐……”

  富二代:“大概我爸当初给我起名的时候希望我以后猥琐发育别浪吧。”

  卫东:“……”你现在就已经很浪了好嘛。

  柯寻懒得再听这两个逗比继续聊下去,把刚才牧怿然讲的关于“燃犀”的因果给所有人又讲了一遍。

  “既然和‘燃犀’有关,”秦赐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搜查一下这艘船上是否有犀角。”

  众人没有异议,从甲板集体转移至下层船舱,也没有人进行安排,十三个人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批,新人自组一批,罗勏混在老成员里是另一批。

  两批人分头搜索船舱,一批从头向尾搜,另一批从尾向头搜。

  “我问一下啊,”罗勏举着自己的手机给大家照明,“你们进的前几幅画,也是一共只有十三个人吗?画里没有别人?我是说,画里的人。”

  “有啊。”卫东答他,“根据画的内容不同,有的画只有我们十三个画外人,有的画也有许多画内人。”

  “那为什么这幅画没有画内人?”罗勏说,“这是一艘大船吧?这是在茫茫大海上的吧?没有画内人的话,这船怎么航行到这儿的?”

  “此言有理啊……”卫东看向同伴们,“船长呢?船员呢?难不成咱们这些人里,有人的角色就是船长?有人会开船吗?”

  “即便是画,也应该有逻辑性并合乎常理,”秦赐颔首,“除非是像《净土》那样,本来就以夸张的动画片为主题的怪奇类画作。以这艘船的规模来看,想要让它远程航行,一要借助风力,二要借助人力,并且人力应该也不能太少,否则无法掌控这样大规模的船只。”

  “我观察过甲板上层建筑的房间,”牧怿然开口,“很多房间内的床铺和洗漱用具都是被人用过的,这说明在此之前,船上应该有不少‘人’,而我们进入画中的时间节点,正是画作所表达的事件进行到一定阶段之时,所以我们或可认为,这艘船上曾经有船长和许多船员,但因事件发展,最后只剩下了十三名‘船员’,而我们所扮演的角色,就是这十三个人。”

  “这么看来,船长和其他船员的失踪,或许和‘燃犀’有直接的关系。”朱浩文道。

  “那他们闲着没事为什么要燃犀?”罗勏问。

  “为了照鬼怪?”柯寻思考,“然后就像牛渚燃犀故事里的温峤一样,不到十天就纷纷死去了?”

  罗勏把手机的光照向他:“那咱们为什么还要找犀角?找出来继续照鬼怪,然后死掉?”

  柯寻眯眼:“你那光快晃瞎我了表弟同学。找犀角出来不见得就是要烧它,这东西很明显是本画的重要道具,说不定跟钤印有关,所以必须得找到。”

  “表”弟罗勏同学“哦”了一声,把手机的光挪开,又照向牧怿然:“这位哥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话少点,猥琐点,继续找,行吗?”柯寻睨他一眼。

  “行行行,你长得帅你说了算。”罗勏性子里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富二代的傲气,刚把手机的光挪开,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卧槽”一声,指向牧怿然,“我想起来了!你是我爸偶像!他办公桌抽屉里还有你照片儿呢!”

  牧怿然:“……”

  柯寻:“……”

  众人:“……”

  柯寻叉腰:“什么情况?”

  罗勏使劲在牧怿然脸上看:“我爸就羡慕你年纪轻轻就赚到了他奋斗了半辈子才赚到的财富,圈子里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穷玩车,富玩表,真正的土豪玩美术馆。土豪,小弟这厢有礼了!”

  说着双手抱拳冲着牧怿然拱了拱手。

  “……”卫东悄声和柯寻道:“这小子比你还二。”

  “记不记得我们刚进画的时候也是他这副样子?”柯寻并没有忽略从刚才开始,罗勏就一直颤抖着举着手机的手,所以并没有要笑罗勏的意思,“话多问题也多,见着像怿然这样沉稳靠谱的人就想拼命扒上去,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最后一根浮木一样。只不过性格使然,一开始强装着不怎么在意,但其实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当时的我们是怎样一种心情和心境。”

  卫东叹了一声:“是啊,一切努力表现出的不正经的表相,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强撑着自己不要彻底崩溃,就好像装着不在乎就可以真的不在乎,装着嬉笑怒骂,就会不害怕一样。”

  “咱们这类的新人,都是在用自欺欺人来保护自己,支撑自己,”柯寻看了一眼仍围着牧怿然打转的罗勏,“由他去吧,咱们抓紧时间。”

  两批人把甲板的下层房间彻底搜查了两遍,却仍然没有发现犀牛角。

  “难道船上的犀牛角已经被消失的船长和船员们烧完了?”两批人重新聚到一起后,卫东这样怀疑。

  “真能败家,犀牛角从古至今都是很昂贵的东西吧?”罗勏说。

  “是的。”不知是否是因为从罗勏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柯寻当初的影子,一向高冷的牧怿然对他的态度也能称得上是相当和气,“犀牛角是昂贵之物,也许不会存放在储藏室,去船长的房间找一找。”

  众人上得甲板,很容易就找到了船长的房间,因为这个房间大概是所有的房间里设施最齐全的一间了,木头矮床打制的更精细,被褥的质地也都非常上档次,除了床之外,还有几口储物用的箱子,箱子里放的都是衣服和生活用物。

  之前秦赐他们已经搜查过这个房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一次大家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查找,柯寻甚至蹲下身去,挨块敲击地上的木地板。

  事实证明柯寻的脑洞并没有开错,在床榻的头部位置,有一块木地板下是中空的。

  柯寻把木地板揭开,里面是半人深的一个洞,洞中有两三口木箱,箱盖上着锁。

  “那么问题来了,去哪儿找钥匙?”罗勏说。

  大家刚才已经把房间各个角落都搜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钥匙。

  “找钥匙干嘛。”柯寻说着伸手握住箱盖上的锁,用力一拽,啪的一声,锁子就被他拽崩了。

  “牛逼啊大哥!”罗勏惊讶,“你是铁臂阿童木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