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我脑筋彻底不够用了,你们就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吧?”罗勏看了看点燃的香:“还有两个多小时又该灭灯了,咱们得抓紧时间。”

  “除了送葬之外,我让柯寻他们按照包裹里的采买清单去店铺一趟,希望有收获,”牧怿然拿出洗出来的另外一卷胶卷,“现在咱们看奚盛楠相机里的照片。”

  罗勏接过胶卷进行简单的投影仪安装:“奚盛楠好像并没有拍照吧,她的相机里应该不会有这个世界的照片。”

  “也许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奚盛楠拍过,那些白鱼的图片至今都不知道是出自谁手。”卫东闲话少说,很快就装好了胶卷,准备“放映”。

  “对对,咱们的活儿多着呢,一会儿还得放大那些白鱼图片。”罗勏也很快进入角色,专心致志和卫东配合。

  奚盛楠拍的图片一张张闪现在光幕上,拍摄手法和麦芃的迥然不同,奚盛楠似乎更喜欢用微距拍静物,或者叙事风格的人物街景,偶尔还会拍一些动物和美食。

  当图片上出现旧站美术馆这座古老建筑的时候,卫东和罗勏的动作不约而同慢了下来,这座熟悉的美术馆,像是一个压抑得无法醒来的梦境,将大家再次拉入暗夜。

  “你们说,咱们现在还在旧站美术馆里吗?”罗勏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咱们还在画里,”秦赐接了话茬,“《逆旅》这幅画是陈列在美术馆里的,所以从广义范围来讲,咱们还在旧站美术馆里面。”

  “好吧,这个问题和咱们目前的几条时间线的问题一样深奥难解。”罗勏摇摇头,继续展示下一张图。

  奚盛楠应该是个热衷于记录生活的摄影者,她将美术馆的大厅也拍了下来,甚至给看门的老大爷拍了一张侧面像,那看似普通的神态竟被拍出了某种悲怆的味道。

  之后就是对各个展厅的随手拍摄,很快照片就展示出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展厅,以及那扇熟悉的门。

  门里就是作为展厅隔开的另一部分展览,属于毕笛的摄影作品的展览。

  后面的照片果然是关于毕笛作品展的拍摄,奚盛楠并没有特意聚焦具体的作品,而是将展厅的布局和窗外的光线形成一种舒适的氛围,为这场未来影展镀上了一层来自仰视者眼中的金。

  “停!”几个人不约而同说道。

  卫东罗勏也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正在慢慢移动中的这张负片停留在了光幕上。

  图片拍的是展厅中的展架,展架上的一排摄影作品形成了纵深效果,毕笛拍摄的照片们被由近及远陈列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左数第三张作品上——虽然图片较小,因为聚焦偏离的缘故,显得也并不那么清晰,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它——《逆旅》,这张图正是《逆旅》。

  “天啊,我有一种时空错位感,咱们现在是在这幅画里看这幅画对吗?”罗勏摇着头,倍感不可思议。

  其他人则都在沉默地观察着这幅画,虽然图片里的这张画有着化成灰也会被大家认出来的熟悉感,同时又有着隔久不见的疏离与陌生。

  “我现在觉得这个圆,好像突然有了特殊的意义。”卫东说,“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圆像个照相机的镜头?咱们所有人其实都在毕笛的镜头里。”

  “有道理,难怪相机在这个世界被赋予了如此特殊的意义,”秦赐凝神看着照片上的圆形,以及圆形里面的房屋,“现在看来,这个圆形也许就是个圆环,逆旅就存在于在圆环中。”

  “还有时间线,”邵陵补充道,“我们刚入画的时候,本身所处的时间线和另一条时间线进行了对接,大概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圆。”

  “签名在圆环之外,”方菲也发了言,并且有着一语惊人的意思,“我们在圆环里面,签名在圆环外面,我们要找签名只能出去。”

  大家静了静,一时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突破点,一时又觉得想要达到圆环之外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这已经不是地理距离的问题,圆环之外,那似乎是另外一个宇宙。

  “你们看,在圆环的右侧好像有一些东西。”牧怿然说。

  大家闻言,全都眯着眼睛看向圆环的右侧。因为签名在圆环的左侧,所以右侧就被人忽视了,现在看来,那里似乎有一些无序的线条,但因为颜色过浅,显得非常模糊。

  “我记得这些东西,”方菲说,“咱们入画之前,我重点观察的就是铅笔画的部分,也就是这个圆环和圆环外的东西,左边是作者签名和日期,右上角有一些铅笔的线条痕迹,非常轻,我当时认为是图片处理得不干净造成的。”

  “是,这些线条太随意,好像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卫东也说。

  牧怿然看向方菲:“你当初看到的线条是什么样的,能简单画下来吗?”

  “我试试,”方菲来到桌前,拿起牧怿然准备好的纸笔,仔细回忆了一下,就画了几笔:“左边有一笔还是两笔我忘记了,反正是略弯的线,右边我记得很清楚,两条线是交叉的,就像打了个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线条本身就很轻,而且被橡皮擦过,所以我当时认为是画画时造成的多余线条,就没有在意。”

  “我想,这个圆是可以突破的,因为是铅笔,是可以擦掉的。”如果换做平时,邵陵一定认为自己是在试图讲一个笑话,但此刻却是极为认真的,“这幅画铅笔的部分其实都是有可能被橡皮擦掉的。”

  “包括画家的签名。”朱浩文说。

  “天啊,那可太可怕了,签名要是没了就真完蛋了。”罗勏被大家说怕了。

  “大家仔细看这个图案,”牧怿然将方菲刚才画的图展示给大家,“请大胆发挥想象力,你们认为这像个什么?”

  “几根头发丝儿……”罗勏说。

  “没画好的流云?”秦赐说。

  “刮起来的风的痕迹?”卫东说。

  其他人都没再说话,仅凭这几个抽象的线条实在看不出像什么。

  牧怿然在旁边用自己的笔触又画了一个类似的图案,保留了右侧的叉,左侧的弯线只保留了一条:“这样呢,像什么?”

  众人皱眉看了良久,最后都放弃了猜测。

  “灯泡。”朱浩文突然说,“很像中学物理课学习电路时画的灯泡。”

  经朱浩文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些像,只不过画电路时会用完整的圆来圈住那个叉,而这个画得更随意。

  牧怿然点头:“我也认为这是个灯泡,准确说这是个光源的表示,一个摄影师构图的时候,应该会考虑光源的位置,所以毕笛专门画了出来,但因为是用来提醒自己的草稿,所以为了整体构图的效果,后来可能就擦去了。”

  “如果是光源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画一个太阳?”卫东说。

  “我认为,这幅画如果换成摄影作品,大概无法直接在自然界完成拍摄。”牧怿然说,“所以,作者无法借助太阳的光,就只好人工造景,选择用灯光。”

  “可是不对啊,”秦赐说,“无论是太阳还是灯,总归是光源,但为什么圆圈里的房子的影子与光源是对逆的?这不正常。”

  圆圈的右上方是光源,但圆圈里的房子的影子却是位于右下方的,这的确不符合常理。

  “如果太阳在右边,房子的影子应该拖在左边才对!”罗勏也看出了问题。

  “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这个世界时间的错乱,这里面的光影是完全不对的。”牧怿然说,“光影,我们也可以理解为光阴。”

  这个世界的时间如此混乱,甚至出现了不止一条时间线,这些并非偶然造成,而是出自画家的设计本意。

  画家似乎就是想完成一幅这样的摄影作品,一幅光线扭曲的、不可能实现的作品。

  “所以呢?咱们到底怎么出去?签名在圆圈儿外面。”罗勏有些着急。

  “咱们可以出去,因为地卵的样子和那个石埙差不多,也有一个吹孔似的出口,我们可以从出口出去。”方菲的声音在大家身后响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方菲此时的话有些不对劲,一时间都回过头来,这才惊觉,方菲不知何时戴上她的面具!

  那个雪白的属于巫的面具。

  方菲戴上这个面具,仿佛一下子就换了身份,虽然方菲平时的面部表情并不丰富,但这个面具却令她变得线条冷硬,甚至还有些神圣。

  卫东试探性地对方菲说:“你现在是方菲,还是巫大人?”

  方菲雪白的面孔面对着卫东:“无论是谁,咱们都永远是伙伴,目的是找签名出去。我现在只是借助这个面具,看到了一些肉眼所看不到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

  “地卵的内部,以及我们所处的空间。”

第245章 逆旅30┃折射。

  牧怿然看向方菲的眼神很是严肃,之前说好了会找合适的时机来试戴巫的面具,谁知这女孩突然就……

  方菲戴着面具的样子看起来比牧怿然还要严肃:“我已经看过那本书,戴面具的巫是游离于轮回之外的,所以寿命往往会很长。——除了这点之外,没有其他危险。”

  卫东:这是重点吗?寿命长是危险吗……

  “你看到什么了?”朱浩文问。

  方菲慢慢环视着四周:“非常奇幻,好像透过这个房间能看到很远的世界,就像那个广角镜头一样。”方菲略略停顿,似乎又观察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居然还能调整自己的视角,真是神了。

  “灯旅是一片点着灯的房屋,在它的前面是一片明亮的世界,那儿应该是光明旅;在灯旅的后面是一片黑漆漆的石头房子,有淡绿淡蓝淡白的光点,我想那应该是萤石旅;萤石旅再往后,完全是暗的,靠雪来照明,那儿大概是寒夜旅……寒夜旅的那边,又是光明旅。

  “是一个圈,四旅组成了一个圆圈,”方菲抬着头,慢慢挪动着步子,“这个圆圈就在地卵的中间地带,有点儿像地球上的赤道,逆旅的房子是建在内圈上的,就像你们之前猜测的,逆旅在地卵之中。”

  “能说说地卵吗?”邵陵问。

  “像一个玻璃的鸡蛋,我只能看到内部,却看不到鸡蛋的外面,”方菲停顿了很久,“还是没办法看到,但是,我能看到那个出口,就在寒夜旅的旁边,有一个通往外面的出口,就像是那个埙的吹口。”

  卫东:“我记得刚来的时候就有人说过,那种窒息感像在松花蛋里游泳。”

  罗勏:“东哥,就是你说的。”

  卫东:“我吗?”

  罗勏:“我说像沥青,你说像松花蛋,看来还是你表达得更准确。”

  卫东:“……”

  “所以说,咱们想出去必须要去寒夜旅,因为那里离出口最近,”邵陵说,“签名在地卵的外面,走出地卵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这里有一个问题,”说话的是朱浩文,“出口距离签名究竟有多远?从画面看,签名在圆圈的左侧,那个出口却并不见得就在签名的旁边,如果我们找错了位置,很可能南辕北辙,地卵太大了,我们在其外部寻找恐怕会增加困难度。”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卫东问方菲:“能不能透过松花蛋看看外头,能瞅见签名大概在什么位置吗?离那个出口远不远?”

  戴面具的方菲摊了摊手:“看不到,连光感都没有。”

  卫东莫名其妙想在这个白面具上画五官……

  牧怿然此刻却拿出了纸笔,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圆:“我简单画一个草图,算是对原图的大概复原——签名在左上角,光源在右上角,这就是圆圈之外的一切内容,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推算一下。”

  罗勏:“这还能推算呢?跪求大佬姐夫解题……”

  牧怿然在光源的位置画了个对着圆圈的箭头:“光是从这里进来的,我们应该也是从这里进来的,我们之前的世界和我们当时所处的时间,应该都是光明的,而这幅画也告诉我们,我们的故乡正是光明旅。”

  牧怿然在圆圈上画了个大大的十字,将这个圈分成了四部分:“假设右上角的这部分是光明旅,按照方菲刚才所说,与其相邻的是寒夜旅和灯旅,与其相对的是萤石旅,”牧怿然在与光明旅对角的那部分写下了‘萤石旅’三个字,“目前只能确定这两个旅的位置,另外两个旅的位置很难界定,唯一可以参考的信息,大概是圆圈内的绘画内容。”

  “但是,这幅画实在是有些抽象,只在圆圈的中心画了一座房子,但事实上我们这四个旅是建在内圈上的,”秦赐感觉无从分析,“当然入画后的世界也不可能完全遵照画面内容,目前圆圈中心就只有房子和房子的影子……”

  “我觉得影子很有用!”罗勏跟着大家努力思考了半天,此时也终于开口发表意见,“如果没用的话,画家就不可能专门画出影子!刚才我姐夫说灯泡和影子的角度不对,这是造成时间混乱的原因,但我觉得这影子肯定还有别的作用,我认为吧,影子就是一种黑暗,所以圆圈的右下方应该就是寒夜旅!”

  一番话把大家听得目瞪口呆,卫东:“萝卜,真有你的。”

  牧怿然皱了皱眉头,却迟迟没有在右下角的位置写上寒夜旅三个字:“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的出口距离签名是非常远的,可以说是这个画中世界最遥远的距离,要知道我们一旦从出口出去就要从地卵的球形表面来丈量距离——目前尚且不知到达寒夜旅需要多少天,如果再加上地卵外面寻找签名的时间,五天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在我们这条时间线上,每天只有12个小时。”

  朱浩文走近桌旁,拿起纸上的笔:“我有一个想法,这里的影子不见得是黑的。”

  “影子不是黑的是什么颜色的?这图上的影子不就是黑的吗?”罗勏说。

  “圆圈中心的房子本身就是抽象的,影子应该也是抽象的,表达的仅仅是人们对影子的直观认识,但我们所处的世界和现实世界并不一样。”朱浩文指了指灯泡,又指了指圆圈,“方菲刚才说过,这个地卵像是玻璃一样,我们刚入画的时候也体会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介质感,所以我认为地卵的材质应该是玻璃或者是类似玻璃的透明物质,如果是这样,那么玻璃产生的影子不会是黑的。”

  众人都认真听着,牧怿然的眼睛亮了亮,露出了难得的期待神情。

  朱浩文用笔在光源的部分画了一条直线,像是要画出光束的效果:“如果真是这样,这就解决了为什么光影的效果会那么奇怪,我们都知道玻璃或水会产生折射的效果,而地卵的材质更为特殊,很有可能会产生非常特别的折射效果,这也就解释清了为什么影子和光束之间会产生这么奇怪的夹角。”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影子其实不算影子?”秦赐问。

  “对,那不是影子,而是折射出的光,”朱浩文用箭头来表示光折射的方向,“光源从光明旅的位置射进来,又从右下角折射出去,这些折射出的光虽然比不上光源的光那么强烈,但也是有一定效果的——所以我们所在的灯旅才会只有四个小时的短暂白昼。

  “我们都知道,萤石旅和寒夜旅是完全没有白昼的,而灯旅所获得的微光不会是没有出处的,假如是来自折射的光,这就有了很好的解释。”

  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又不觉暗暗佩服朱浩文的分析。

  牧怿然点了点头:“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右下角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灯旅,而左上角是寒夜旅。”

  “地卵的出口也正好在寒夜旅,如果签名也在那里的话,我们就顺利多了!”秦赐的声音很是激动。

  罗勏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此刻也跟着高兴地点头:“那就是说咱们到了寒夜旅,就很快能找到签名儿了!”

  牧怿然看向方菲:“我们怎样到达寒夜旅呢,无论从内圈还是外圈,灯旅和寒夜旅都离得很远,我们需要经过光明旅到达寒夜旅吗?”

  “刚才视线达到了极限的远,我的眼睛有点累,现在看得不那么清楚了,”方菲正说着,房间的门突然就开了,其他成员提着午饭回到了房间。

  几个新成员看到戴着面具的方菲都被吓了一大跳,只有柯寻比较镇定,还开了句玩笑:“以为你敷面膜儿呢。”

  方菲轻轻一笑,戴面具的脸转向站在一旁的杜灵雨,肩膀僵了僵,但因为面具盖住表情,故而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柯寻点亮了房间里的灯:“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又商量出重要结果了,但我现在想让大家先看看这个。”

  柯寻收拾出桌子的一角,将盛满水的大脸盆放在桌子上,然后就去拿自己的包裹:“怿然,把你那只鸭子也拿出来。”

  众人:“……”

  两只一模一样的木鸭子被摆在了桌上,柯寻将两只鸭子肚子朝上翻过来:“肚子上果然有东西!这两只鸭子的肚子可以连在一起。”

  众人:……

  紧接着就见柯寻将两只鸭子肚子挨着肚子放在一起,像给发条玩具上劲儿似的拧转了半天。

  众人:……

  “大家看好了啊,”柯寻将其中一只鸭子头朝上放在了脸盆里,而另外一只鸭子居然就像倒影一样沉在水的下面。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卫东还说:“底下那鸭子是不是别的材质的?”

  “一模一样的材质,你再接着看,”柯寻冲着水面上鸭子的脑袋轻轻一拍,那鸭子就伸长脖子一点水面,翻转到了水的下方,而水底的那只鸭子则浮上来,出现在了水的上方。

  “不是……哥,你给我们演示半天,这到底是为了说什么呀?”罗勏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了出来。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

  柯寻很快又说:“但我觉得这两只鸭子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我们的包裹里,这肯定是另外的‘我们’给咱们留的线索,为什么会选择这两只鸭子呢?因为恰巧我和怿然小时候都有一只这样的木鸭子玩具,正因为和原主记忆产生了一致,所以这两只鸭子才不会被画屏蔽。

  “但是,为什么会留下这两只木鸭子,而且这两只木鸭子还有这么奇怪的玩法……我觉得这里头肯定不简单。”

  邵陵在一旁说:“这是不是代表一种轮回?或者一种身份的置换?”

  “木鸭玩具的提醒非常重要,两条时间线中间交错的点就是这个。”牧怿然的神情略略有些激动,他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246章 逆旅31┃死亡。

  房间里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牧怿然的脸上,等待着最关键的一次剖析揭秘。

  为了表达得更清楚,牧怿然干脆拿起笔来,在一张白纸上画了一条直线:“假设这是一条时间线,从A点到B点,是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时间,”牧怿然在直线两端标上A和B,又画了一个顺向的箭头,“另一条时间线,和我们这条线一样长,只是行走得方向不同,甚至,这两条时间线本身就是重合的。——就像是同一条公路,分为了两个车道,两边的车辆相向而行,无论对于哪一边来讲,对方都是逆行。”

  所有人都不做声,即使心里有小小疑问,也想等听完了再问。

  牧怿然在这条直线的下面又画了一个箭头,这个箭头是从B点到A点的反方向,与上面的箭头是对逆的。

  “无论画中的时间多么离谱混乱,但画总体的规则应该不会被打乱,我们在画中的时间是七天,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变过,在眼下这幅《逆旅》中同样也不会变,”牧怿然用笔在直线上画出了几条竖线,将直线平均分割成了七份,“墙壁上的七条线代表的应该就是七天,这是另外的‘我们’对大家的尽力提醒和强调。

  “我一直想不通的是两条时间点的交错点究竟是什么,灯亮灯灭和强迫入睡这些事情令我错误判断了很久,直到……柯寻带回来这两只木鸭,这应该也是另外的‘我们’在可以进行的范围内竭尽全力留给我们的信息提示!

  “两只木鸭只有一只能活在水面上,无论怎样反转改变,活着的只能是一只。”牧怿然的神情竟有几丝凄然,“这个发现,让我找到了两条时间线交错的点,就是死亡。”

  “没、没听明白,”罗勏忍不住嘟囔一句,“胖大叔说,死亡之后能看到另外的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牧怿然点头:“对,因为或早或晚,双方的‘我们’一定会在各自的死亡点重合,现在,奚盛楠和陆恒都已经完成了这件事。”

  “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双方分别从两个点相向出发,这个时间是同时发生的吗?我怎么感觉他们那边很多事情好像已经发生过了似的。”麦芃说。

  牧怿然看向麦芃:“你的感冒好了吗?”

  麦芃这才惊觉,为了验证还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真奇怪,明明送葬的路上我都头晕得快晕倒了,在窗口把系棺材的绳子递下去的时候,那冷风几乎把我吹得没有知觉了……怎么这会儿和没事人一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另一条时间线给我们的影响,另一个‘你’,因为给陆恒扶棺,在窗口吹了冷风导致感冒,所以你的感冒是一种逆行的奇怪状态,”牧怿然说,“这只是两条时间线之间产生的某种磁场似的影响,这种感染力并不那么严谨,但还是被我们发现了端倪,相信另一条线上的‘他们’也被我们影响着吧,但‘他们’似乎比我们觉悟得更早。

  “这也正应了刚才麦芃提到的问题,感觉对方的行动似乎比我们都早,似乎他们那边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过了。其实,这里并不存在早晚,也不存在快慢,而在于我们这条线运行的位置。

  “大家继续看图,我们从A点出发,第一天夜里,发生了奚盛楠死亡事件,第二夜,陆恒又出了事,”牧怿然的笔点在了竖线所标的第二格的位置,“当我们进行到第二天的时候,对方是处于第五天,当我们进行到第一天的时候,对方处于第六天,当我们刚刚入画的时候,对方已经结束了七天,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刚进画的那张照片会显示杜灵雨在墙壁上画线,虽然看不清,但可以断定,她画的正是第七条线。”

  杜灵雨因为刚才的缺席,所以对那张照片的事情并不了解,但听到牧怿然的话,还是点头说:“是的,我一直都觉得墙壁上的第七条线特别像我的笔迹。”

  朱浩文站起身来,表情有些复杂,想再坐下来又似乎没有心思,索性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所以,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寿命也是一样的,对吧。”

  牧怿然无声叹气:“是的,方菲在萤石旅的巫家听到了关于寿命的事情,无论这个世界的NPC们寿命如何,我们这些画外的人在这里的寿命只有七天,一旦超过了七天,便是无力回天。

  “死亡,被这里人说成是圆满,因为两条时间线上的人会因为死亡而交汇,就像是一条绳子的两端终于相遇,打成了结,就成了一个完满的绳圈。按照这个说法,奚盛楠和陆恒已经圆满了。”

  牧怿然又拿出一支笔来,蘸上朱砂:“红线是我们现在的时间线,黑线是‘他们’的时间线,这样更直观。”

  牧怿然在下面写了奚盛楠的名字,后面是一条直线,分成七个格子,红色的线只有一格那么短,而黑色的线则有六格长。

  牧怿然又依样写了陆恒的名字,他的线则是二五分,红色占两格,黑色占五格。

  “换一个更确切的说法,时间线其实就是每个人的生命线。”牧怿然说。

  所有人都有些醒悟了,其实这个时间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极为公平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只有七天,无论两条线怎样运行,一个人在两个时间线上怎样规避,都逃脱不了七天的命运,两条时间线的时间加起来永远都是七天。

  秦赐有些不敢相信:“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在和我们争时间,争寿命?寿命,寿命可不就是时间吗……”

  柯寻在一旁听了半天,现在总算弄明白了大概:“我不这么认为,另一条线上的‘我们’并不是别人,并不是画里的NPC,‘他们’就是我们,‘他们’应该不会和我们争什么,他们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取舍。”

  牧怿然看着柯寻,目光有些悲悯。

  柯寻继续说:“为什么是相争,而不能是相让呢?”

  大家显然被柯寻的话说愣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牧怿然沉声说:“‘他们’也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甚至出乎意料地悟出了虚与实的神通——起码‘他们’里的一部分人,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这条时间线是虚线,而对面的那条线是实线,真正能找到的签名顺利出去的只能是对面的人!所以……”

  牧怿然竟一时说不下去了。

  柯寻深吸一口气,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水底的鸭子甘愿沉在水底,让水面上的鸭子尽力游到对岸。”

  “所以,他们千方百计给我们留下了各种证据,希望能对我们有警醒。”邵陵也明白了,“而他们,也毅然决然地,以退为进做出了最后的牺牲。”

  柯寻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杜灵雨,猛然之间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所谓的“摧枯拉朽式的一往直前,绝没有一丝妥协与犹疑”;所谓的“我们都会陪着你”;所谓的“倒退的一步,是为了更长远地前行”。——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走出这一步,虽然这一步可能是倒退,但这倒退的一步,是为了更长远地前行!虽然这一步倒退,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但换来的却是永恒的光明。

  房间里有轻轻抽泣的声音,是角落里的杜灵雨,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来:“我隐约想起了一些东西,是的,就是这样的,我是最后一个,因为我胆子小,不敢赴死……柯寻是第一个,想通了这件事情之后,柯寻是第一个牺牲掉自己的人……他跟我说:不要怕,我们都会陪着你……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当时没听他的……”

  杜灵雨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朱浩文听见这话,眼睛有些发红,看着柯寻:“第一个……柯寻你……你真他妈操蛋!”

  牧怿然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如果,如果另一条线上的‘柯寻’,将自己的寿命维持在两天之内,就会为今天的柯寻赢得五天的寿命,也就为找签名赢得了更多时间。”

  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了昨晚那张照片的内容,每个老成员在照片里都是哀痛的表情,那时候,应该是柯寻第一个离开了。

  “我们怎么可能不在一起?”柯寻看着牧怿然。

  “也许是我胆小。”牧怿然也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自己居然还能开出个玩笑,他走上前来,用力地一把抱住了柯寻,像是要将这个大男人彻底揉进自己的心里,这样两人就永远不分开,“那时的我们,一定有战略部署,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向他们学习吧,他们真的很棒。”

  卫东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赶紧的吧,他们为咱们争取的时间,不能就这么荒废了,赶紧想法儿找签名!去寒夜旅!”

  “去寒夜旅?”麦芃几人都有些不解。

  卫东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东西了:“边收拾边说着,都抓紧时间。”

  “东哥,咱们还有白鱼的照片儿没放大呢。”罗勏带着浓重的鼻音说。

  “哦对了,先看照片儿!”卫东利索地停了手,麻利地把四张负片装进投影仪,“关灯,看大屏幕!”

  房间里的灯很快就一盏盏灭掉了,墙壁光幕上的图案渐渐清晰起来。

第247章 逆旅32┃准备启程。

  光幕上再次出现了大家熟悉的片状白鱼的图案,那鱼的样子和之前胖大叔给的鱼干基本一致。

  “按照胖大叔的说法,这些白鱼只有寒夜旅才有,当初的‘我们’专门留下这些底片,是不是就是为了提醒大家去寒夜旅找签名呢?”卫东分析。

  此时的光幕上展现的是水中的4条白鱼,因为是侧面朝上的,大家仍然觉得这是4条死鱼。

  下一张是单独一条白鱼的特写,实在无法从中发现特别之处。

  后面几张仍然是数目不同的白鱼的照片,形状也都大同小异,其中一张与其他的都不同,这上面的鱼是呈柳叶状的,直愣愣地戳在那里,看上去诡异而不自然。

  “这些东西是鱼吗?”曹友宁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到底是啥。

  “看这种状态实在不像是鱼,怎么会这么硬呢?完全没有游动的灵活感,一点也没有生机,即使是死鱼也不该是这种状态吧。”罗勏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除非这些鱼被冻僵了。”

  “既然这些鱼生长在寒夜旅,应该就不惧怕寒冷。”秦赐分析,“其实仔细看的话,这应该也是鱼,两侧好像有一些类似鱼鳍的东西。——要是图像再清楚点就好了。”

  麦芃:“假如寒夜旅非常寒冷的话,能把照片拍成这种程度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东子,你把这几幅图都画下来吧,这些东西应该很重要。”柯寻说。

  “柯儿说的对,”卫东很快就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笔,准备画在自己的那本画册上,“正好前几页空白着,我就画前头了啊。”

  卫东就从眼前这幅画开始画起,大概看了看结构和布局,就动手快速画起来,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但却将照片的基本全貌都描摹了下来。

  画到最后,卫东停下了笔:“我认为这几条细鱼,应该就是前面那几条片状白鱼的侧面,按照形状和结构来看,我觉得没错儿。——确切说是从鱼的背部顶端向下拍的。”

  经卫东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像。

  “但我怎么觉得这几条鱼并没有在水里,倒像是被安在山洞的石头缝儿里。”麦芃看了半天也没看懂,“你们说,这些照片是他们什么时候照的?”

  如果这些白鱼真的来自寒夜旅的话,那么另一个时间线的成员们是什么时间去的寒夜旅呢?

  “别的我无法推测,但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温度至少在零下二三十度,那种温度可以说是滴水成冰,即使能勉强拍照,也绝对不可能洗出胶卷来,”麦芃非常肯定地说,“现在灯旅里的温度,对于洗胶卷来说已经相当困难了,再冷一点就难以完成冲洗。”

  “你认为这些胶卷的冲洗质量怎么样?”牧怿然问。

  麦芃:“和咱们前两天洗的质量差不多。”

  牧怿然:“他们只有7天的时间,如果这些照片真的是他们拍的,那么应该是从寒夜旅赶回灯旅冲洗的这些胶卷。因为时间限制,他们中途没有机会再去其他逆旅。”

  朱浩文:“有个问题,他们为什么来到灯旅呢?这里有什么可吸引他们的?如果按照路途远近来计算,他们去相邻的光明旅或者萤石旅,都更近便些。”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说话的是方菲,“两个对角的逆旅之间,有一条肉眼看不见的隧道,这条隧道可以让人们很快到达对岸。虽然到灯旅的实际长度要比去其他二旅长一些,但这条隧道内没有任何阻碍,而去其他二旅的路途中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反而会耽误很多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选择从寒夜旅到灯旅,是为了图快。”秦赐皱了皱眉头,“难道仅仅是为了找到一个温度适宜的逆旅,来洗出这些照片吗?”

  “可见这些照片是非常珍贵的,”邵陵说,“而且这些照片并不是成卷状的,而是从胶卷上剪下来的,他们大概是为了防止某些照片被屏蔽消失,连带整个胶卷都跟着消失,于是就一张张剪了下来作为预防。”

  罗勏抓了抓脑袋,半天才说:“你们的意思是说,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处的地点是寒夜旅,而我们却是在灯旅?!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出现在灯旅,是因为他们将第7天终结在了灯旅,”邵陵回答,“而他们出现在寒夜旅,则是因为我们要根据留下的这些白鱼胶卷去寒夜旅找线索……难道这是个无限循环?”

  “这件事并不复杂,这本身就是两条时间线的磁场相互作用的结果,也谈不上无限循环,因为两条时间线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区区的7天。”牧怿然开口道。

  “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早判断出自己的角色,”柯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刚才我就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处于虚线上的人,怎么就断定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我们就是实线上的人?

  “他们第一时间出现在了寒夜旅,并且立刻拍下了寒夜旅的照片,为了抓紧时间,就穿越隧道来到了灯旅,在这里冲洗胶卷,并且想尽办法,留下各种道具给我们提示。

  “我认为只有一个答案,他们第一时间出现在寒夜旅的时候,就发现了毕笛的签名!

  “虽然发现了签名,但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通过签名走出这个世界,于是成员里的几位大神就开始开动脑筋讨论了……再加上咱们这条线的磁场影响给他们的提示,最终讨论结果就是:他们的这条时间线是反的,是虚的,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给另一条线上的自己提供帮助……抱歉我的脑容量有限,也只能推理到这个程度了。”

  牧怿然看着柯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狗子惊人的成长:“非常合理,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人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了结局。”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签名旁边等咱们呢?等咱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可以直接看到签名了。”罗勏努力思考,积极发问。

  “寒夜旅非常寒冷,如果不食用特殊巫药的话,根本就活不过一天,”方菲的声音在面具后面显得十分冰冷,“而且他们初来乍到,不可能立刻分析出时间线的全部秘密,关于寿命交汇点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推理出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许在寒夜旅遇到了危险,说不定是情急之下逃命到了这里,”杜灵雨也跟着说,“但我觉得现在分析这些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离开这里去寒夜旅才是重中之重。”

  方菲忍不住又看了看杜灵雨,白色的冰冷面具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方菲,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从我的身上。”杜灵雨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方菲不习惯扯谎,直言道:“是的,也许是因为两位同伴的死亡唤起了你的某些回忆,你现在的情况有些不稳定,在我看来,你是一个有着重影的人。”

  “重影?”杜灵雨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是的,就像是照片上的重影效果,身体边缘的线条不是唯一的,旁边大概错出五六厘米的距离还有一个虚虚的影子,虽然看的不是很清,但可以断定那个人也是你。”方菲慢慢走近了杜灵雨,猛然间伸出右手拍向了对方的天灵盖,“好了,这下没事了。”

  众人:目瞪口呆中……

  杜灵雨擦着满头的汗:“刚才的那些幻觉灵感什么的全都不见了,方菲,你说,找到签名之后我还能出去吗?”

  方菲沉默半晌:“如果能顺利走出灯旅,说不定还有机会。”

  杜灵雨咬了咬嘴唇,沉默了。

  “别想太多了,咱们赶在熄灯之前就走,如果能提前找到签名,就不用再受7天轮回的禁锢了。”曹友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自己的伙伴。

  “只要有一线生机,所有人都不会放弃你。”柯寻希望这些话能给杜灵雨以鼓励。

  杜灵雨慢慢点了点头,渐渐有了些力量。

  牧怿然看了看房间里的香:“时间不多了,距离熄灯还有不足一小时,大家抓紧时间收拾行李,方菲,我们如果通过那个隧道去寒夜旅,需要做哪些准备?”

  方菲:“一只灵犬和足够御寒的巫药,还有可以看到这条隧道的巫的眼睛。”

  “难怪胖大叔要和我们搭伙儿呢,他们不仅想用咱们的灵犬,还想让方菲帮他们找路吧。”罗勏一面收拾着食物行囊里的干面饼,一面说着。

  “御寒巫药,好找吗?”牧怿然问。

  “我现在就可以制作,需要用到药炉和几种药材。”方菲刚说完这话,就见秦赐已经将药炉准备出来了。

  秦赐:“我帮你准备药材,咱们行囊里的药材很齐全,如果还不行的话,立刻去药铺买。”

  方菲很快说出了几种药材的名字,似乎她戴上巫的面具之后就通晓了很多巫的认知。

  幸好这几种药材都齐全,秦赐很快就准备了出来。

  罗勏有些不放心地问:“虽然心春是灵犬,但它这么小的个子,怎么带咱们这么多人啊,需要用它拉车吗……”

  “不用拉车,心春可以的。”方菲对此充满信心。

  心春似乎也充满了信心,甚至还有些兴奋似的,四腿直立、双目有神、精神抖擞。

  “我画完了,”卫东那边停下了画笔,语气十分感慨,“你们知道吗,画完这些画,正好把我这本画册前面空白的几页画满,难道说这几个空白页之前画的就是这些画?真不可思议。”

  “即使不是这些画,也一定是关于寒夜旅的重要内容,一定和签名有关。”邵陵说,“对了方菲,那个隧道的出口大概在灯旅的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