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却转瞬即逝。

他冷声开口,“你的本名,应该是叫牛春香吧?说,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接近本宫?”

那女子前世叫弯刀,是那个女人赐的名字。

他一直都认为,弯刀是他寻来当薛琬的替身的,然而,最后的时刻,他才发现,她居然是别人埋在他身边的棋子。

当初若不是她,他根本就不会为了那点小事而亲手设陷阱让那个女人死掉。

前世他无论想尽什么办法,对方就是不开口,后来她死了,这秘密自然就无从知晓。

但这辈子,许多事情与从前发展不一样,所以,牛春香的故事也便与从前不同。

这也倒好,让他有机会找到她的幕后主使。

牛春香一惊,“太子您忘记了吗?我叫素素,是春花楼的花娘。之前,与您有过一月的肌肤相亲。”

她说着,便将整个人靠在了太子的怀中,“殿下,您还说要我当您一辈子的女人呢,难道殿下说过的话都忘掉了吗?”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拍了两次手。

立刻就有人前来将牛春香拉开。

太子冷声说道,“你恐怕还忘记了,你弟弟还寄存在牛头桥的李家。若是你不说实话,我去将你弟弟的尸体带给你可好?”

牛春香的脸色立刻变了,“不!”

她什么酷刑都可以受得,但是唯独只有这个弟弟是她的软肋。

当初她为了无后顾之忧,特地将弟弟寄存在牛头桥的李家,说好了以后弟弟改姓李,只是为了让弟弟可以有一条命活着,将来若是她出事不被她波及。

此事她做得机密,连她的主人都不知道。

太子,太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不管太子是怎么知道此事的,这都说明,太子早就已经调查过她了,彻彻底底。

也许,太子只是给她一个机会自首呢?毕竟她长得那么像……而且他们有过夫妻之实,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也许只是舍不得她死,故意给她一个台阶下。

牛春香立刻跪了下来,“太子殿下,求您放过我的弟弟,您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说!我说!”

第439章 甩锅

牛春香果然是秦王的手下。

可是前世,秦王早就身死,却是如何在十年后还能影响到牛春香呢?

牛春香哆哆嗦嗦说道,“我是秦王的死士,秦王出事之后,是王妃在管辖我们。”

秦王妃吗?

秦王出事之后,虽然还未处死,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资格。

但这个女人却还不死心。

她膝下尚有儿子,丈夫不中用了,能让儿子上位也是好的。她就是在赌,陛下心软,不忍心让孙辈枉死。

倘若不是太子有两条命格,那么当日素素死后,确实是让这个女人得逞了。

太子一旦死了,那么太子妃能保得住自己的儿子上位吗?

未必。

论手段和心狠手辣,太子妃都不如秦王妃多矣。

太子眯了眯眼,秦王那么个烂货,娶的老婆倒是不错,能在十年之后还给自己添那么大的麻烦。

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以为只是个女流之辈,留下了秦王妃一条命,让她青灯古佛一生。

如今知道了她是个那么厉害的女人,自然不能给她兴风作浪的机会。

牛春香被带了下去,临离开之前,她还指望着太子可以记着当日的恩情,网开一面。

她愿意从此以后安静地呆在太子身边的。

但太子却一言未发,对着黑衣人手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他和陈王那个蠢货不同,男女情爱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东西,他没有情,自然也不会有爱,女人这种东西,在他的大业面前算得上什么?

就算他惋惜前世被牛春香所累杀死了薛琬,那也不是因为薛琬是在他心里比较特别的女人,而是,薛琬是一个很好用的手下。

何况,这个牛春香还是前世今生都想要害他的人,自然不能留活口。

太子这边不说,薛琬那边的进展却是神速。

京兆府和紫衣营相助之下,薛琬自己的人很快就找到了焦侠的下落。

生完孩子之后一直被拘在家中无聊的魏玳瑁主动请缨,要协助薛琬将人逮到。

灵鼻出马,躲在城东贫民窟的焦侠自然无所遁形,很快就被紫衣营的人逮住了。

一开始,焦侠死活不肯承认当日曾经出现在驿站,当然就更加不肯承认他是杀害了谢辉大人的凶手。

但是,京兆府尹用特制的药水在他的手上发现了蓝色的痕迹,经过检验,和被褥之中的药粉的蓝色同出一源。

同时,也有大量的人证指出,当日确实看到了焦侠,甚至还有人找到了焦侠身上掉落的荷包。

那个荷包,是他老家的老母亲亲手缝制。

在人证物证面前,焦侠知道无从抵赖,便就承认了。

但是焦侠只是一个普通的紫衣营侍卫,杀害谢大人的动机实在不清,程谨之追问他背后主使是谁。

焦侠却始终都不肯再开口说话了。

最大的幕后指使是谁,程谨之心知肚明,既然对方不说,那他也不急。

薛琬说了,只要能将人和萧宏联系上就行。

程谨之笑了起来,“焦侠,那日夜里,你是怎么混进驿站的?”

因为节度使大人入驻,驿站的安保工作还是挺好的,一个已经离开的紫衣营侍卫,若是单独进入,很难不被察觉发现。

焦侠想了想,回答,“我是跟着萧大人混进来。当时节度使大人已经酒醉,萧大人送他回来,场面混乱,我跟着萧大人进入,没有人怀疑。”

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在节度使大人身上,谁会特意注意穿着紫衣营衣服的侍卫?

程谨之继续问道,“所以,你也是在那个时候混入了节度使大人的屋子里,并且一直都没有离开?”

焦侠点头,“我等萧大人离开之后,才往已经喝醉了的节度使大人的口中放入了毒药。”

他顿了顿,“后来我一直躲在了屋子里,一直等到有人发现才趁乱离开。原本以为可以造成节度使大人自杀的假象,没有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程谨之和萧然对视一眼,然后点头说道,“所以,你进入驿站,是萧大人帮忙打的掩护吗?”

焦侠震惊,颇有些你怎么知道的样子,但是他立刻就捂住了嘴巴,“不,并不是!大人,我并没有这样说。”

程谨之嘿嘿一笑,“是与不是,我们得去查证过才能知道的。”

他顿了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焦侠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却又摇了摇头,“人是我杀的,我认。”

萧然却道,“我知道你老家的老母亲生了重病,需要花钱治病,所以你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你以为你背下了所有,就会有人给你老母亲钱,给她治病吗?你太傻了。你人都死了,谁会兑现给你的诺言?”

他冷笑道,“我想,对方也许还会怪你居然手脚那么不干净,让人抓到了把柄。别说给你老母亲治病了,恐怕还要忍不住讲你老母亲害死泄愤吧!”

焦侠目光一下子就急切了,“不,不会的!”

程谨之摇摇头,“你可别把人性想的太好了,若是人真的都是善良的,那么节度使大人就不会死了!”

他叹口气,“焦侠啊,有一句话叫做坦白从宽,你听说过吗?假若你配合我们办案,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么我们至少能够保证给你的母亲最好的治疗。可若是你不好好合作,那……后果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焦侠还在动摇,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说过的,若是失败,他背下所有的罪责,他们还是会给他母亲好的治疗。

到底应该相信谁呢?

这时候,程谨之忽然凑近了说道,“我也并没有叫你什么都说,有些事,你觉得确实无法说出的,就别说了,但是有的事,我觉得还是可以开口的吧?”

他嘿嘿一笑,“比如,你当时是怎么跟着萧大人进来的,这个事,是可以好好说说的!”

焦侠彷佛忽然福至心灵,“对,当时若不是萧大人,我必定不能顺利进入驿站,后来萧大人离开的时候,我还在,但是他也并没有说什么……”

第440章 前尘

萧宏万万没有想到,焦侠会那么容易就将他供了出来。

不,其实他和焦侠是两条独立的线,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事,只是按照指示凑到了一起,合力完成了一桩谋杀罢了。

这是他归入太子大营的投名状,也是他的妹妹嫁过去太子府的前提。

然而,出师未捷。

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胜利果实呢,居然就被人供了出来。

此刻,程谨之亲自来拿人,他一时居然忘记了该要愤怒和大义凛然。

他一脸震惊,愣了许久这才说道,“程大人此言差矣,我只是跟我的发小多年未见喝了一次酒,怎么就卷入了这桩谋杀案件?”

萧宏也真没有觉得自己是杀人者。

他真的就只是灌醉了谢辉而已!其他的事,都是焦侠干的呀!

程谨之笑得十分谦卑,“萧大人莫要急,我们也知道您只是和谢大人喝了酒,但嫌犯既然供出了您的名字,那我们也是按例请您回去京兆府谈话而已。”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人家说话客气,萧宏就算心里再不肯,也只能跟着去了。

若是不去,那才显得他心里有鬼呢!

就在萧宏被程谨之请入京兆府的同时,坊间迅速起了传言,将萧宏和谢辉的往事抖落得一干二净。

原来,这两人虽然是发小,但同时却也是情敌。

谢辉的妻子谢夫人安氏,当年也是萧宏的女神。

但女神更青睐谢辉,所以萧宏便只能放手。

他和谢辉原本就是发小,虽然情场失意,但随着谢辉夫妇离京,这种情绪倒也淡化了,反而转为祝福。

后来,萧宏娶妻生子后,这桩往事就再也没有人提及。

没有想到,萧宏如今却卷入了谢辉案中。

往事重被提及,不禁引起了许多猜测。

萧家的人是知道实情的,但这风口浪尖,又能如何?谢辉的死,萧宏的确有份参与,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强要抖出太子来,那留给萧家的,恐怕是更惨烈的结局。

所以,萧家闭口不言。

外面的传言却越发猛烈了。

猛烈到,连陛下都过问了此事。

陛下一过问,京兆府的动作便更加大了。

原本萧宏还拒绝回答,但是到了夜里,却忽然有人递过来一张纸条,让他招认。

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父母家人,忍着痛点头了。

后来便十分顺利,招认画押。

承认自己是因为当年的事怀恨在心,所以一时鬼迷心窍,就让焦侠将人杀了泄愤,第二日前去,也只是为了检查谢辉是否真的已经死了,顺便将焦侠给放出来罢了。

京兆府拿到了罪犯,连幕后主使也查出来了,陛下这里算是交了差。

太子也莫能奈何。

毕竟,若是再继续扯下去,那么就要解释一下千机司的秘药寐毒是如何出现在焦侠手中了。

太子倒也没有计较。

虽然失去了萧宏有点可惜,但也就那样吧。

如今的他,已经成为太子,手里又有军队和千机司,萧家虽然是重要的支持者,但是萧宏可不是家主。

谢辉已经除掉,他的目的达成。

虽然不曾让萧然吃了一个亏,但是这一局,他不算输。

此事便就到此打住。

程谨之如释重负,觉得自己打了一个胜仗,便缠着薛琬想要开个庆功宴。

薛琬却道,“我们如今这样太被动了,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就要整一出幺蛾子。我想,与其如此,倒不如主动出击。”

她和太子这场拉锯,实在太久了,必须要尽快决出胜负。

一定要在陛下翘辫子之前,就得到一个结果。

程谨之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薛琬笑了起来,“我早就已经安排了,只是在等着太子何时上钩。”

传国玉玺,毕竟是传国玉玺呢!

谢辉的死终于落下帷幕,坊间的传闻也一下子就变了。

“你听说了吗?岭东干旱,若是再不下雨,恐怕就要死很多人了。”

“听说了,据钦天监的说法,这种时候,恐怕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去祈雨。”

“位高权重?那除了陛下,就只有太子了。”

“我听人说,要将传国玉玺摆放在钦天监的观雨台行祈雨礼,这才可以祈雨成功。”

“传国玉玺啊?这么重要的东西。”

“是啊,传国玉玺,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呢!”

“怎么会?陛下当年登基,不是还展示过给群臣看过吗?”

“那也只是粗粗地展示一眼,这次祈雨可不同,是要摆在观雨台的,三天三夜,虽然我们没有这个福气看到,但是群臣却都有机会见一下呢!”

“沾一下福气也好啊!”

太子也听到了传闻,虽然表情仍然冷漠,但是却紧握的拳头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属臣问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钦天监从来都没有发布这消息,应该是有人浑水摸鱼,假传政令,太子殿下,需要属下去将造谣之人抓起来吗?”

太子摇头,“不必了,流言不过是流言,让他们去吧。”

这必定是薛琬的手笔,但若是她只是纠结于传国玉玺,那说明长史的事,她还不知道不清楚。

这样也好,比起他的身世,传国玉玺只是个很小的事情,毕竟陛下也知道传国玉玺是假。

那怪不得他。

他想,或许这次倒是个机会,让传国玉玺不复存在,以后也就不必担心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子真的太小看薛琬了。

在皇城的谣言到处乱窜的时候,薛琬已经派人搜集到了长史的所有信息。

长史和太子生母都是北县人,隔壁邻居,当初一块儿被甄选入宫,一个当了侍卫,一个当了舞姬。

深宫寂寞,两个人本来就青梅竹马,所以早早地就做了一对。

没有想到,陛下酒后乱性,因为舞姬说话的声音与死去的元后有点像,就强要了舞姬。

舞姬怀了太子,但算了算日子,孩子应该是长史的。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对外宣告。

所以,舞姬默默地将孩子怀着,一直到生下来的那日,贤妃买通了稳婆想要一尸两命。

长史及时赶到,虽然救下了太子,但是舞姬却失血过多死了。

第441章 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