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哈哈哈”朗声一笑,显得面容和善又亲切,“爱卿说笑了,爱卿这次救驾有功,朕当然会论功行赏,又怎会怪罪呢。”

如此甚好,省得他再多费唇舌,萧九年倒是觉得圣上还算招人喜。

送到手的机会,萧九年不可能推拒,他从不阿谀奉承、虚与委蛇,直言道:“臣恳请皇上赐婚,臣与宋家小姐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臣今日想求一道赐婚圣旨。”

他出身低微,唯有帝王赐婚,才能给烟烟体面的婚嫁。

这时,皇后已从惊吓中回过神,未及帝王开口,当即就道:“皇上!宋烟的婚事,臣妾早年就与宋家商榷好了呀,这……”

老皇帝打断了皇后的话,在萧九年的一双幽眸注视下,脱口而出,“好!朕这就赐婚!”

言罢,老皇帝抬袖擦了把汗,只要萧九年不是要江山,那一切都好说。

皇后不可置信的呆住了。

宋家是她与太子手中的一张王牌,而能彻底控制宋家的那枚棋子便是宋烟,只要宋烟嫁入东宫,宋家就算无心争权,但为了保宋烟坐上后位,也必然会辅佐太子登基。

皇后差一点当场失态,好在宋烟此刻八成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她只要拖住老皇帝,让他莫要当场颁布圣旨即可。

然而,令皇后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计划非但没有成功,太子还无故失踪了。

直至一个多时辰后,宫人才在一处偏殿找到了太子殿下。

即便如此,老皇帝仍旧没有消除对太子的疑心。

***

“砰”的一声巨响,太子一拳头砸在了案几上,面对老皇帝的怀疑,太子无法自证清白,更是丢了宋家的婚事,今日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萧九年,孤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后柳眉紧蹙,眼下失了宋家的姻亲是一码事,最让她担心的是此次刺杀,“今日之事当真与你无半分瓜葛?”

太子狡诈了小半辈子,没成想会走到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境地,“母后,倘若此次父皇当真受伤,儿臣又如何能洗脱嫌疑?定是萧九年与燕王勾结,妄图陷害儿臣!”

萧九年与宋烟的婚事已定,眼下说什么都迟了,皇后一手揉着眉心,只好叹道:“你舅舅不会不管你,那萧九年成了宋家的女婿,日后也可为你所用,眼下之际,还是先与萧九年化干戈为玉帛方妥。”

皇后所言在理,太子却只觉被萧九年“横刀夺爱”了,无论是作为太子,亦或是一个男人,他都觉得颜面无存,对萧九年恨之入骨。

待他掌控大局那一日,他定会亲手杀了他!

***

因刺杀一事,老皇帝下旨打算明日提前回京。

皇后来看烟烟时,烟烟身子已经恢复力气,她已得知自己与萧九年被赐婚,相由心生,整个人容光焕发,即便对皇后怨恨不已,但也挡不住一脸喜气。

皇后难免尴尬,但她以为烟烟还小,甚是好糊弄,眼下不是与宋家识破脸皮的时候,遂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和颜悦色道:“烟儿啊,你这才及笄,婚事还能再拖两年,即便皇上已赐婚,倒也是不急的。”

烟烟淡淡一笑,神情冷漠,“那就不劳姑母操心了,我倒是想尽早嫁给九年哥哥,爹爹与阿兄也是这般想的。”

皇后偏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看得出来,她小看了烟烟,这丫头在记仇呢。

烟烟不想自己的好心情被皇后破坏,直接无礼道:“姑母,我要歇下了,明日还要起早归京呢,待回去后,我可定要与爹爹、阿兄好生说说行宫的事。”

皇后,“……”

皇后无法,只能离开,后又命嬷嬷送了不少奇珍异宝过来,但愿能最大可能消除与宋家的罅隙。

***

入夜,烟烟正睡得香,她是热醒的。

熟悉的冷松香令得她意识到将她搂在怀里的人是谁,她虽是吓了一跳,但少女心思作怪,加之她与萧九年的婚事已定,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与此前大不相同了。

“别乱动,我就抱抱。”

萧九年哑声说,他已不止一次被奇怪的幻觉困扰,他还发现只要挨近了烟烟,与她亲密接触,那些画面就愈发清晰。

然而,他越是想要看清楚,意识里却越是模糊。

就好像面前氤氲着一团薄雾,他始终无法一眼看穿对面的光景。

“可是我热……”

烟烟是真的被烫到了,萧九年的身子健硕修韧,滚烫异常,眼下本是盛暑,稍一动作便会汗涔涔。

烟烟扭捏了几下,这无疑刺激到了正当盛年的男子。

她虽是对他.色.胆包天,但终归毫无经验,稍稍挣扎时,萧九年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下。

内室昏黄的光线打在男人的脸上,他的五官藏在阴暗里,烟烟却能看见他眸中渐渐窜起的火苗。

“九、九年哥哥,你做什么?”

烟烟吓到了,胸口小鹿直撞。

来了来了!

这一天终于不期然的来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

萧九年没有说话,他的眼早就适应了黑夜,此前紫竹苑为了省下烛火钱,入夜后时常不点灯。

此时此刻,那种无比强烈的熟悉感涌了上来,萧九年知道他本不该对烟烟怎么样,但只要与她亲密,他脑子里就能浮现更多的画面。

所以,他想要更多。

烟烟被吓到了,“九、九年哥哥?”

萧九年抓着她的手腕,摁在了她身子两侧,突然俯身,附耳道:“你乖些,就让我试试。”

第99章

烟烟太好奇了。

九年哥哥所说的“试试”, 到底是怎么个试法?

是她想的那样么?

可她还是个小姑娘呀。

她紧张到了极致,但与此同时,也暗暗搓搓的期待着什么,两股情绪交织, 使得她心跳加速, 粉嫩的面颊染上了诱人的粉, 偏生又不全然仅仅是少女的羞涩,她大胆的与男人对视, 潋滟的水眸映着俊美无俦的脸, 纯粹是出于本能,不自觉的轻咬粉唇。

烟烟本就生的娇媚, 这种娇艳又不染世俗风尘, 即便是做作,也无端勾人。

萧九年不是轻易沉浸.欲.望的人, 可此刻, 他的眼神与往常不同, 多了热切与渴望。

烟烟见对方迟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双臂撑在在自己两侧,身子没有挨近她, 烟烟因为紧张而胸膛起伏,明知故问道:“试什么呀?”

这声音带着钩子, 仿佛在萧九年的脊椎上轻轻划过。

小妖精……

这是男人此刻脑中唯一的三个字。

萧九年喜欢烟烟的一切神态,或是羞涩,或是大胆, 或是假装无知,他低笑了一声,一惯冷峻无温的人, 此刻眉眼染尽风流。

他俯身,故意附耳,“你猜。”

下一刻,便轮不到烟烟想入非非了,她无意识的蜷缩着脚指头,感觉着萧九年的一切所作所为,五觉被无限放大。

她眯着眼,望着头顶的雪色承尘,突然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萧九年完全顺应本能,在梦里如何肖想她,此刻便是怎么做的,详细到了每一个微小的细节。

他俯首深吸了楚楚女儿香,放任自己一时失态,以唇代替手,一点点褪去了桃红绣花绫裙,深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逐一唤醒……

烟烟慌到了极致。

她不是无脑的小姑娘,没有成婚之前,决然不会让男子这般靠近,但九年哥哥不一样,她有些迫切的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然而,就在她涨红了脸,忍受着此前从未经历过的煎熬时,萧九年突然抬起头来。

男人的俊脸显示出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温柔,像一坛陈年的老酒,又像是卷着桃花瓣的四月悠风,就那样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烟烟不明白萧九年为何今晚突然孟浪。

更是不明白,既然萧九年已经孟浪了,又怎会戛然而止。

难道是她不够美貌?

“你、你怎么啦?”烟烟红着脸问。天知道,就这么突然停止,她也很抑.郁的。

萧九年放开了烟烟的细腕,看似并未被情.欲.所扰,一手慢条斯理的给烟烟合起衣裳,一个翻身,长臂将她捞入怀中,又稍一用力,将她抱在了自己身上,哑声低笑,“你如今还小,我再等你长大一次。”

烟烟,“……”她怎么听不懂?

知道她如今还小,方才却还扒她衣裳?

什么叫再等她长大一次?

为甚她瞧着萧九年,竟是一脸慈爱的模样?

烟烟心里堵闷,奈何不好意思直接对萧九年发难,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太过奔放。

***

次日一早,烟烟醒来时,萧九年早已不在身侧。她起榻洗漱,透过铜镜瞧见了雪腻脖颈上的红痕,不由得怔了怔。

昨晚好像一切都是梦。

没想到,她那个风光霁月的九年哥哥,也能干出夜闯闺房的孟浪事,不过好在最后两个人都点到为止了,不然……她光是想想就有些羞燥呢。

“宋小姐,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赏您的奇珍异宝,可见皇后娘娘当真疼您的。”伺候烟烟的宫婢一脸谄媚。

烟烟又不蠢,哪里不明白姑母的意思。

姑母既想拉拢宋家,又想将九年哥哥归为己用。

她早就知道九年哥哥定然能出人头地,她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烟烟没有拂了皇后的一番美意,却道:“我用不上这些,都送去给萧将军吧。”

她很担心九年哥哥的钱袋子。

娶她可是要花很多钱财的。

单单是修建府邸,聘礼等等,就要花费不少银子。

九年哥哥才发迹没几年,他可能囊中羞涩。

直到今日,萧九年在烟烟心目,依旧是手头拮据的印象,为让他顺利娶了自己,烟烟觉得很有必要帮着她的九年哥哥搞点钱财。

宫婢面露尴尬之色,但皇后赏赐的东西,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宋小姐如何处理这些赏赐,不是她们这些奴才能够置喙的。

***

萧九年护送老皇帝回京,而宋家那边也以最快速度得知了赐婚一事。

这一下,宋将军几人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虽然,宋将军对萧九年仍旧无法全权信任,但眼下着实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

傍晚时分,帝王的仪仗队抵达皇宫,燕王携其他几位皇子亲自相迎。

看着老皇帝与太子全须全尾的回京,燕王与贤妃只能强颜欢笑,这次没有成功嫁祸太子也就算了,杀手还落入了麒麟卫手中,这万一严刑拷打之后,供出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而麒麟卫的一把手,便是萧九年。

燕王以前只觉萧九年这人冷漠孤傲,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而今日他更是这般感觉,每次看萧九年一眼,总能在他眼中瞧出肃杀之气。

由于燕王目光频频望向萧九年,萧九年早就察觉到了,他淡然与其对视了一眼,见燕王长的倒是人模狗样,有野心也有谋略,但皆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无论燕王在旁人眼中有多优秀,但在萧九年看来,这就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

按着辈份,老皇帝是萧九年的重孙,燕王就更是小辈了,萧九年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神情淡漠又失望,无奈摇了摇头。

燕王,“……”

萧九年是甚么个意思?

他对自己摇头,难道是直接否决了一切联手的可能?

也是了,萧九年马上就是宋家的女婿,而宋家又是太子的母族,又怎会支持他呢!

燕王一瞬间心死如灰。

老皇帝默默留意着所有人的表情,对燕王与太子之间暗地里的勾当也是了如指掌,但面上并不显。

一切仿佛风平浪静。

然而,就在老皇帝下了车辇,正要入宫之际,对萧九年交代了一句,“萧爱卿,朕命你彻底调查此次暗杀一事!”

老皇帝以为,他如此重用萧九年,对方一定会感激。

可谁知,萧九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

他就连个恭敬的态度都没,年轻的男子立在皇城外,夕阳将他的身影拉了老长,立挺萧索的面容轮廓清晰,天生贵气难掩,却又孤僻冷漠的让人难以接近,一袭玄色锦衣,身段挺拔修韧,气度矜贵,如九重天之上的神祗。

老皇帝迈入皇宫时,总觉得如芒在背,但他鬼使神差的不敢回头多看些萧九年一眼。

***

萧九年没有直接回麒麟卫衙门。

而是打算送烟烟回府,燕王叫住了萧九年,“萧将军,请留步。”

燕王与其他萧氏皇族的男子一样,也长了一张祸害芸芸众生的脸。虽然皮囊胜过世间无数男子,但人的眼神与气场却是后天的历练沉淀下来的。

太子攻于权势,太过功利。

燕王则伪装成了一副老实人的样子,然后单单是看他的眼神,同样可知此人居心叵测,一心只求皇权。

萧九年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半张脸,燕王无法,只能放低身段走上前。

此时,萧九年是骑在马背上的,如此一来,燕王只能仰视着他,眼下有求于人,燕王又不能强行让萧九年下马,再让他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有事?”萧九年眉梢轻挑,淡淡问了一句。

他的儿孙甚是优秀,至少在他死之前,并未发现任何不肖子孙,那问题估计是出在重孙们身上,以至于下面的子嗣一个个不成器。

讲道理,燕王被这抹冷意给震慑到了,心道:这萧九年果然已掌控了本王的把柄,否则岂敢这般目中无人?!

燕王继续强颜欢笑,“不知萧将军可有空?本王想请你小酌几杯。”

萧九年薄凉的唇稍稍一抽,轻飘飘的斜睨了燕王一眼,“无空。”

祖宗,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动的么?

萧九年踢了马腹,继续驱马上前,他身后跟着一辆朱轮华盖车,烟烟就坐在里面,透过微开的车帘,她眼神痴痴的看着马背上的男子,总觉得她家九年哥哥气场煞人呀,便是皇亲国戚也被威慑到了呢。

她看中的男人果然不一般。

烟烟一脸与有荣焉。

燕王立在原地许久,直至身边随从上前,他才回过神,愤愤道:“这个萧九年太过分了!竟如此不将本王放在眼里!”

***

到了巷子口,宋府的大少奶奶已经等候多时。

她亲自上前将烟烟从马车上牵下来,“可怜见的!烟儿才去行宫几日,怎就消瘦成这般?快些跟嫂嫂回府,父亲与母亲今日都在家中呢。”

说着,宋家大少奶奶装作无意瞥见了萧九年几眼,逮着机会就细细打量,相公说萧九年可为良配,会让烟烟终生幸福,她怎么没有瞧出来?

这人瞧着冷硬无温,身段清瘦颀长,她倒是没法像相公那般看好他。

烟烟不舍萧九年,两人昨晚亲密之后,今天还没机会说上几句话呢。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矜持一下。

这厢,烟烟用眼神跟萧九年告别。

而齐王府大门外,齐王也带着两名小厮迎了出来,这次萧九年又立了大功,且还和宋家结了亲,齐王自是欢喜之至。

齐王面带笑容,正靠近了萧九年,却见萧九年一个侧身避开了,紧接着,齐王就察觉到了萧九年十分明显的嫌弃目光。

齐王,“……”

他认为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清了清嗓门,道:“赐婚圣旨已送到了府上,你既是我齐王府的人,万不可让宋将军之女受了委屈,且跟本王入府,好生商榷一下大婚事宜。”

齐王抬手,打算拍拍儿子的肩头,以示亲密。可谁知萧九年已经率先一步迈开腿,往府门走去,就连背影也隐约透着嫌弃。

齐王,“……”

第100章

齐王虽也身段高大, 但较之萧九年还是矮了些许,他跟着萧九年步入堂屋,诧异的察觉萧九年兀自在上首的藤椅上落座,而更诧异的是, 齐王竟然没觉得这一幕有哪里违和之处。

相反的, 萧九年身上流露出来的强者气息, 让人无法对他的行径做出任何置喙。

齐王动了动嘴,本要斥责一句, 就算萧九年如今再怎么风光无限, 但也不可对他这个当爹的视若无睹。

但齐王最终没有说出口。

齐王没有封地,亦无实权, 只能在京城当着闲散王爷, 王府众多子嗣也都是不成器的,只能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活, 眼下唯有一个萧九年扶摇直上, 执掌麒麟卫, 现又成了宋家的女婿,前途不可限量。

因着萧九年之故,齐王这两年在京城的腰杆也挺直了。

齐王在上首的另一只圈椅上落座, 也算是与萧九年平起平坐了,婢女上前倒茶之际, 偷偷瞥了萧九年一眼,随后立刻又半分羞涩、半分害怕的退下。

要知道,九公子至今就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谁要是能得他的青睐,单凭九公子的这等容貌,将来单单混一个通房身份, 对婢女们而言,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萧九年剑眉微蹙,上辈子当了太久的上位者,倒是忘却了被女子偷窥的滋味,他不甚满意,眉目间流露出来的不喜甚是煞人。

齐王留意到了萧九年饮茶的动作,那副气定神闲,宛若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的卓然,当真不像是普通人。

“老九啊,婚事既然就定在了年底,本王这就命人修葺你的院落吧。”齐王如今变得十分好说话,态度谦和的不行。

前些年他亏欠了老九了,从今天开始补偿也不迟。

就在齐王幻想着不久之后父慈子孝的画面时,萧九年嗓音微凉,但又低醇磁性,“不必,我已外另置府邸。”

齐王一腔热情瞬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萧九年才回京两年,京城地价寸土寸金,纵使他如今身居高位,没有数年积累,也难以购置一座像样的府邸。

萧九年这是要另立门户?

齐王瘪了瘪嘴,心头莫名堵闷,只好岔开了话题,“老九,眼下圣上的几位皇子当中,数太子与燕王最有胜算,你……打算站在哪一边?”

都是朝堂中人,齐王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齐王也想立下从龙之功,选择站队很重要。

他以为,萧九年成了宋家的女婿,八成是站太子一队了。

谁知,齐王依旧没猜对,只见萧九年放下了手中杯盏,简单的动作一气呵成,优雅从容的像是狂野雄狮,这种气度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而言,当真是罕见。

“太子与燕王皆成不了大器。”萧九年毫无遮掩道。

齐王面色一沉,立刻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老九,这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得罪了太子与燕王,对齐王府没有好处。”

萧九年轻飘飘的抬眼,薄唇微一抽,似有一抹嘲讽溢出唇角。

齐王被这轻视一笑给惊了一下。

堂屋外陆陆续续走入几人,分别是齐王府世子---萧爵,以及其他几位公子哥。这几人的锦缎长袍颜色不一,七八位公子陆续迈入堂屋,放眼望去,赤红黄绿蓝靛紫都凑齐了,一片明晃晃的五颜六色。

萧九年剑眉微蹙,脸上的嫌弃之色,比刚回府那会更是明显。

世子爷萧爵不满的看着萧九年,“老九,你怎的坐在了上首?”

萧九年到底是麒麟卫指挥使了,萧爵只是提了一句,不敢太过放肆。

萧九年嗤笑了一声,“呵,这个位置我不错,难道让你坐?”

他手心发痒,很想揍人。

这一屋子的败家子弟,当真是他与烟烟的后人么?

萧九年很想将他们都“收回去”,真的丢人现眼。

萧爵突然哑然,他虽是世子,但毫无建树,更是嫉妒萧九年搭上了宋家的关系。

萧九年并未逗留,起身直接离开堂屋,齐王与几位公子皆不由自主的目送他。

老四一路跟了出来,他惯会附炎趋势,自是想抱紧了萧九年的大腿,“老九,你成婚在即,那宋姐小姐又是宋将军的宝贝疙瘩,成婚后,你再不能逍遥了,不如今日哥哥带你去快活快活?哥哥我给你引荐几位百花楼最好看的姑娘如何?”

老四说着,冲着萧九年挑了挑眉,一脸贼笑。

萧九年眸色微眯,侧着脸,阴恻恻道:“你这么孝敬我?”

老四觉得这话有歧义,但细一寻思正是如此,老九如今飞黄腾达,他是该孝敬孝敬他。

老四正笑出一脸谄媚,萧九年直接往前,有力的肩膀将老四撞退了好几步,险些一个趔趄跌倒。男人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混账玩意儿!”

老四,“……”

他怎么混账了?孝敬也孝敬错了?

***

紫竹苑安静如斯,萧九年耳根子终于清静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大楚数百年基业不能这么毁在一群废物子孙手里。

老天让他重活一世,未必不是这个目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

一想到烟烟,萧九年唇角悠然一笑,被子孙后代气坏的心绪稍稍得到了些许缓解。

那一群混账东西,他又不能将他们统统捉来给杀了。

只得好生“调.教”!

大婚在即,萧九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将心尖上的姑娘强.娶回宫那时,久经沉浮的心,还是忍不住期待。

***

宋府。

宋将军夫妇两人皆红了眼眶。

瞧着女儿巴掌大的小脸,一想到女儿马上就要嫁人了,更是伤怀不已。

宋将军自己是武将,很是了解一个武将的体格,再看女儿虽是身段婀娜,但着实是细胳膊细腿,与萧九年站在一块,不亚于小鸡仔依附着雄鹰,只有被吃的份。

烟烟的态度却截然相反,没有即将嫁为人妇的羞涩,反而笑容明媚,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小模样,她显然完全不懂父兄的焦虑,更没有将九年哥哥视作是“洪水猛兽”。

“爹爹、娘亲、阿兄,能嫁给九年哥哥,我心中实在欢喜,你们莫要为我忧心了,九年哥哥一定是我的良人。”

宋家几人互视了几眼,一致觉得烟烟还太小了,不过还是个孩子,哪里会是萧九年那匹千年狐狸的对手?

但赐婚圣旨已下,宋家只能开始着手准备嫁妆。

宋将军对宋熙使了眼色,宋熙会意,去见萧九年之前,稍稍捯饬了一番。萧九年玉树临风、风光霁月,宋熙总觉得面对着他,略有压力。

见到萧九年时,这人将将沐浴过,如刀切般的鬓角微湿,立挺的五官透着飒气,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但究竟是哪里不同,宋熙也说不清。

“咳咳……”宋熙比萧九年年长,又是他的大舅子,自然要摆点谱,他挺直了腰杆,兀自落座,见桌案上茶壶雾气蒸腾,就等着萧九年给他倒茶。

萧九年唇角微微一扬,并不明显,似笑非笑,他也坐下,似乎猜出对方来意,开口即道:“虽是大婚在即,但我会等烟儿两年,此番向皇上要了赐婚圣旨,也是以免夜长梦多。”

萧九年的坦白令得宋熙顿时颜面无存。

他张了张嘴,以免尴尬,自己给自己倒了茶,又给萧九年倒了一杯。

是今年早春的顶级毛尖,入口唇齿留香,绝非凡品。

“还有何事?”萧九年淡淡启齿。

宋熙差点被呛到,他没事就不能来串串门?

好歹也是比邻而居,他也算是萧九年的“贵人”,但显然萧九年并没有同样的想法。宋熙环视了一下萧九年的屋子,着实寒酸,“宋家已同意嫁女,但烟儿不能受婆母苛待,我建议你还是另立门户的好。”

他话音刚落,萧九年已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房契,“宅子已修葺好,宋家大可放心。”

宋熙瞄了一眼,立刻大惊。

姑苏胡同……那不是承恩伯府原先的宅邸么?那一条巷子足可容纳三四户,原先的承恩伯府荣耀一时,府邸修葺的大气奢靡,姑苏胡同更是长安街屈指可数的昂贵地段,没有几万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宋熙来时如何嚣张,走时便又如何内敛。

出手阔绰、体格修韧、前途无量、容貌俊美、洁身自好……以及天赋异禀,宋熙脑子里几乎全是妹夫的优点。

***

宗庙烛火摇曳,老皇帝仰面,凝视着墙上的画像良久,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太.祖父,当真是您归来了?难道是朕哪里做的不够好么?”

这些年他已经尽力了,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拼尽了半生力气去当一个好皇帝,除了贪恋美.色——这个天下男子都有的毛病之外,没甚辱没祖宗的地方。

当然了,与历代祖宗相比,他这个皇帝的确没甚政绩可言。

老皇帝尤记年幼时,虽然已记不清当初的光景,但太.祖父高大威严的身影一直刻在他脑中。

太.祖父还将他高高抱起过,那时候他就觉得太.祖父是这世间最英伟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