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侯道:“只可惜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胡不愁道:“凡是学剑之人,都该瞧瞧那人的剑法,那人的剑法……唉!不瞧真是可惜!”

  紫衣侯道:“他使的是何剑法?究竟如何高明?”

  他实已被胡不愁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兴趣,不知不觉间已人了胡不愁的圈套。

  胡不愁道:“那人剑法究竟如何高法,晚辈当真无法形容,那……唉!那真可说得上是:‘此剑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晚辈带来了一样东西,侯爷若是一瞧,便可知道他剑法如何高明。”

  紫衣侯忍不住道:“拿来瞧瞧。”

  胡不愁可真是沉得住气,直到此刻,面上仍不露出丝毫欢喜之态,慢慢地伸手人怀,突又缩回手。

  紫衣侯道:“做什么?”

  胡不愁道:“前辈若是决计不肯出手,此物不瞧也罢!”

  紫衣侯道:“谁说我决计不肯出手?快拿来瞧瞧。”

  胡不愁这才缓缓探手人怀,取出那段枯枝。

  这时不但紫衣侯被他打动,众人也被他吊足了胃口,见他探手人怀,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瞧,竟无人再去瞧瞧还在钉着铁钉的伽星大师,但见他取出的竟是段枯枝,又不觉有些失望,有些莫名其妙。

  胡不愁却郑重其事地双手将枯枝送到紫衣侯面前。

  大厅中寂无声息,只有铁锤敲打,“叮叮”作响,显见得紫衣侯正在专心向那枯枝凝视。

  众人也不知那枯枝究竟有何好看处,紫衣侯为何竟瞧得如此入神,直过了三四盏茶功夫,紫衣侯方自缓缓长叹一声,道:“好高明的剑法!好快速的剑法!好精深的剑法……”

  这海内外第一剑法名家竟一连称赞了三声,显见这剑削枯枝之人剑法实是非同小可。胡不愁不禁更是忧虑:“若连紫衣侯都非那白衣剑客之敌手,那又当如何是好?”

  铃儿却忍不住问道:“难道侯爷只是瞧了瞧这段枯枝便可看出那人剑法的高低不成?”

  紫衣侯道:“正是!”

  铃儿道:“从哪里看出来的?”

  紫衣侯长叹一声,道:“你剑法到了我这样的造诣,便可自这枯枝切口上看出来了。否则我纵然向你解释三天三夜,你也不会懂的。”

  铃儿怔了怔,苦笑道:“看起来我一辈子也不会懂了。”

  她方才问的话,也正是四下众人以及胡不愁、方宝儿早已想问的,大家听得紫衣侯这不算解释的解释,都不禁失望地长叹一声。

  紫衣侯道:“此人现在哪里?”

  胡不愁喜道:“侯爷莫非要出手?”

  紫衣侯道:“我若不想出手,他在哪里与我何关?唉……能与此等人物一较剑法,也算未曾虚度此生了!”

  众人都未曾想到胡不愁既无礼物,所求又难,而紫衣侯居然会答应,心中都不禁大感惊奇。却不知武功越是高高在上之人,心中越是有种孤独落寞之感,他们若能找到个能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敌手,那真比交个知心好友还要高兴,便根本不将胜负之数放在心上。

  突听一声裂帛般怒喝:“且慢!”

  那身上已将钉满了铁钉的伽星法王,带着满身铁钉抢到前面。

  众人见他身上有如刺猬一般,心里不由自主感到一种难受恐怖之意。

  紫衣侯道:“大师有何见教?”

  伽星法王道:“施主若要与人动手,便该先与小僧交手。小僧虽不才,难道比那无名剑客还不如么?”

  紫衣侯叹道:“大师且瞧瞧此人的剑法。”

  话声方了,方宝儿便见到那段枯枝自屏风后飞了出来,去势之慢,慢到极点,看来似是有只无形无影的手掌,在下面托着似的,方宝儿大奇忖道:“这枯枝怎么不会掉下来?奇怪奇怪……”

  众人见到紫衣侯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都不禁耸然动容,岑陬等人,更是吓得不敢作声。

  伽星法王举手将枯枝接过,睁目瞧了半晌,面色变来变去,突然抛下枯枝,一言不发,转身飞掠而出。

  小小一段枯枝,竟将名震天下的伽星法王吓走了,此事若非眼见,无论说给谁听,都难令人相信。

  胡不愁拾起枯枝,长叹道:“家师令晚辈前来,本来还有一事相求侯爷,但此刻……此刻……”

  紫衣侯道:“令师是谁?还有何事要相求于我?”

  胡不愁道:“家师人称清平剑客……”

  紫衣侯道:“原来是白三空,我少年游侠江湖时,曾吃过他一顿好酒……唉!此话说来,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胡不愁道:“家师相求侯爷的第二件事,便是……便是……”突然转身,指着水天姬道:“求侯爷将这女子拿下。”

  水天姬娇笑道:“哎哟,我又怎么得罪了你,难道你也和那木头一样,有个好色的爹爹,被我伤了不成?”

  她每句话说来都要伤人,见到别人被她激得暴跳如雷,那便是她再也开心不过的事。

  哪知胡不愁生性比她还要奇怪,对什么都沉得住气,无论谁想激怒于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水天姬话虽说得难听,他却只当没有听见。仍是缓缓道:“这女子抢走了家师的外孙……”

  水天姬咯咯笑道:“侯爷莫要听他的鬼话。那调皮捣蛋的孩子,送给我都不要,还会费力去抢么?”

  胡不愁虽已猜出抢去方宝儿的必然是她,但终是不能确定,闻言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是谁?”

  水天姬笑道:“你硬要赖我,可有什么证据?可有谁瞧见了?唉!自己不好生管管那讨厌的孩子,却要赖别人。”

  方宝儿越听越恼怒,暗道:“原来我不见了,她半点也不担心;原来她当面讨我好,背后却骂我讨厌。”

  只见胡不愁被她说得目定口呆,无言可对。铃儿眼珠子转来转去,却是一副要瞧热闹的模样。

  水天姬却已又道:“侯爷,你瞧这大脑袋当着你面血口喷人,欺负我这可怜的女孩子……”

  胡不愁道:“明明是你……”

  、

  水天姬轻轻顿足道:“好!你瞧,他还说是我,侯爷你叫他拿出证据来,不然就……就……就叫他给我叩头赔礼。”

  她一副受了委曲的可怜模样,瞧着实是令人心动,紫衣侯叹道:“你既无证据,便不该说她。”

  水天姬道:“是呀……是呀……”牵住铃儿的衣袖,道:“好姐姐,我求你替我做主,不然……不然我被他这么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

  一头倒进铃儿怀里,突然在铃儿肩头拧了一下,附在铃儿耳边耳语道:“小丫头,你把我那小丈夫偷到哪里去了?”

  铃儿本来格格地直笑,听了这话,才吃了一惊,但口中笑声仍然不停,只是偷空在她耳边问道:“谁说的?”

  水天姬鼻子里呜呜地啼哭,口中却耳语道:“若不是你偷的,你怎会知道我是他的大妻子?”

  铃儿这才知道,是自己方才一句话露了口风,不由暗中叹了口气,忖道:“好厉害的女孩子!”

  只听水天姬在她耳边又道:“你若不帮我将这阴阳怪气的大脑袋捉弄捉弄,我就把你偷人的事当众抖露出来。”

  铃儿苦笑道:“如何捉弄?”

  水天姬道:“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一定要将那大脑袋激得暴跳如雷、满肚子冤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