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又惊又喜——此人若是紫衣侯之友,那么今日之事便定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但此人若非紫衣侯之友,那真是赶走一批强盗,赶强盗的却是恶鬼——恶鬼总比强盗凶得多,那么今日之事,便再也难以收拾了!

  水天姬仍是毫无表情,似是早已料定来人是谁。

  别的人却都不禁眼睁睁瞧着舱外,只因来人无论是好是坏,是友是敌,必定是个名倾天下、值得一瞧的人物。

  只见眼前金光缭绕,一条三尺长短的金条被人抛了进来,来势又急又快,等到金条落地,才看出这金条竟是个人。

  他身长不满三尺五寸,满身金光闪闪,也不知穿的是何质料织成的衣衫,头上戴着顶金冠,形式奇特,份量却是沉重已极,别人戴在头上,只怕连脖子都要被生生压断了。

  最妙的是,他颔下一部胡须竟比他身子还长,逶迤在地上,也是黄金般颜色,令人看来惊奇艳羡,却又不免有些好笑。

  此人模样生得委实滑稽已极,但众人见是此人,却再无一人心中有丝毫滑稽之意,有几人手足虽断,身子也不禁颤抖起来。

  黄金魔女们一齐跪伏在地,诱人的躯体有如一尊尊黄金仙女塑像,看得人目眩神迷。

  金髯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你们总算没丢老夫的脸。”

  他语声已如金属相击震人耳鼓,此番笑将出来,更是有如战鼓齐鸣,千军万马奔腾刺杀。谁也无法想到,这长不满三尺的小小身躯里怎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声音来。

  只见金髯老人笑声突顿,目光已凝注到水天姬身上。

  他不但周身金色,就连目光中都带着那种黄金的光芒,只要他日光对你一瞧,你身上便会不由自主生出一股寒气。

  水天姬面上却泛起一股娇笑,笑得又妩媚又诱人。

  金髯老人亦自大笑道:“妙极,想不到水丫头你也会在这里!”

  水天姬道:“妙极,想不到金河王你也在这里!”

  她说话声音,故意学作那金髯老人“金河王”的模样,当真学得唯妙唯肖,逼真已极。

  就连那些黄金魔女都不禁听得睁大了眼睛,少女们更是惊喜交集,暗道:“好了好了,原来水姑娘和他认得的,想来我们已得救了……这老人不但生得奇特,连名字也奇怪已极,不知为何叫作金河王?”

  她们到底年轻,恐怖之心一去,就立刻琢磨起别人的名字。

  金河王放声大笑道:“好个水丫头,居然敢学起金大叔来。”

  黄金色的眼珠的溜溜四下一转,却又放声长叹道:“水丫头,你常夸自己如何了得,老夫今日见了,却失望得很!”

  水天姬娇笑道:“噢!”

  金河王道:“你既然在这里,竟会令紫衣侯的侍妾被这般畜牲所辱,连老夫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说得摇头晃脑,似是激奋已极,一阵风吹过,他颔下长髯不住随风波动,看来当真有如奔流不息的金色河水一般。

  少女们这才知道他取名之意竟在颔下一部长髯。水天姬道:“这些畜牲实在可恶,不知你老人家要将他们如何处治?”

  金河王道:“念在他们还有人认得出老夫来历,饶了他们吧……”

  彭清等一齐大喜,少女们却大是不服。

  金河王缓缓接道:“就赐他们个全尸也罢!”

  这句话说将出来,不但黑衣人们心胆皆丧,少女们也不禁为之大惊失色,谁也想不到老人手段之毒辣竟一至于斯!说要饶了别人,却是取人性命,彭清嘶声道:“西方黄金宫……”一句话还未喝出,已被两个黄金魔女抬起,四条金色手臂一悠一荡,彭清身子已穿窗而出,远远落在海水里。

  只听一连串“噗通!噗通!”之声,顷刻之间,二十余条黑衣人已全部被抛人海水中,只剩下一两声轻微的惨呼余音,仍残存于星光海水间。这些人四肢俱已残废,被抛人海,哪里还有活命?少女们虽然对他们深恶痛绝,但此刻见了这情况,仍觉满心凄惨,不忍卒睹。

  金河王手捋金髯,哈哈大笑道:“这下眼前才清静了。这些四肢发达的臭男人,老夫最是见他不得!”

  目光转处,突然指着胡不愁大喝道:“这里还有一个,抛下去!”铃儿、珠儿一齐大惊。

  但见黄金魔女已搬起胡不愁的身子。铃儿与珠儿方才眼见她们奇诡之武功,虽知单凭自己两人之力绝然无法援救,但却也万万不能眼见胡不愁被抛人海里,两人身形齐展,挡住窗口。

  铃儿惊呼道:“他……他既非与那些黑衣人一同来的,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他性命?”

  金河王道:“天下的男人俱都该死,知道么?闪开!”

  铃儿又惊又怒,大声道:“如此说来,你莫非要天下男人都死光死绝,就只剩下你一个才对么?”

  金河王冷冷道:“正是如此,因为……”

  水天姬缓缓接口道:“只因天下的男人若是都死光死绝,就没有人会觉得他比别的男人矮了。”

  金河王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倒知我心意。”

  此人脾气之古怪,端的天下少有,不该怒时,他偏要大怒,此刻水天姬如此讥骂于他,他反而没有丝毫脾气。

  水天姬道:“但你老人家若将此人杀了,我妈妈定要不高兴了,那时她若完全不理你了,别人可是没有法子。”

  金河王竟自呆了一呆,道:“真的么?”

  水天姬道:“谁敢骗你老人家!”

  金河王又自呆了半晌,突然顿足捶胸、暴跳如雷,将船舱踢得咚咚作响。少女们见他如此大怒,都不禁吓呆了,只当胡不愁此番必无生理,哪知金河王跳了一阵,竟只是大呼道:“放这臭小子下来,抛到后面去,莫让老夫再见着他!”黄金魔女手臂一荡,果然将胡不愁抛到舱后。

  过了半晌,铃儿方自定过神来,缓步走出,敛衽道:“前辈救了贱妾们之大难,贱妾亦不知该如何报答?”

  金河王道:“不错,老夫救了你们性命,你们自该好生报答才是。该如何报答,你们自己说吧!”

  铃儿沉吟了半响,道:“侯爷也曾留下些金银珍宝……”

  金河王大笑道:“金银珍宝?谁要你的金银珍宝?谁不知道西方黄金

  宫富甲天下,老夫难道还会是贪图金银而来的么?”

  铃儿怔了一怔,面上又自变了颜色,偷偷瞧了那些黄金魔女一眼,颤声道:“那……是为何而来的?”

  金河王笑道:“你也不必怕老夫将你们带走,老夫虽然好色,但别人的侍妾,老夫还不屑一顾!”

  铃儿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金河王笑声突顿,面色一沉,厉声道:“老夫此来,为的只是要查一个人的下落。此人与老夫恨深如海,势不两立,老夫若不将他下落寻出,活生生杀死,一辈子也休想活得舒服!”

  他语声中怨恨之深,当真令人闻之胆寒。

  铃儿颤声道:“不……不知此人是谁?”

  金河王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的,道:“他便是紫衣侯的臭师兄,被老夫吓得缩头乌龟般躲起,天下唯有紫衣侯知他下落。”

  铃儿心念数转,道:“但前辈却来迟了,我家侯爷已……”

  金河王怪笑道:“你当老夫不知他已死了么?老夫就是因为他死了才自来的。你可知道老夫等着他死已足足等了十余年,始终没有机会,一听到他与人比剑,才赶了出来,一心要他死在别人剑下……”

  铃儿道:“但侯爷一死,便没有人再知道他师兄的下落……”

  金河王咯咯笑道:“老夫是何人物,岂会被你骗倒?紫衣侯与他之关系非同小可,紫衣侯一死,岂会没有些后事交付于他?尤其那白衣人七年后还再来,紫衣侯怎会不令人去求他指点武功?”

  铃儿面目变色,颤声道:“但……但……”

  金河王大喝一声,道:“但什么?你们快些说出那厮的下落便也罢了,否则老夫的手段如何,你们不妨先闭上眼睛想想。”

  铃儿纵是口才灵便,此刻却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金河王寻了把交椅,跳上去盘膝坐下,挥手向魔女们道:“唱个小调,要唱个不长不短、叫人听来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