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道:“呆子,故事里将军怎能和真将军相比?”

  大步走到方舟旁,道:“快,快开船。”

  牛铁娃忽然大笑道:“不行,你虽是将军,我也不能开船。”

  那大汉怒道:“为什么?”

  牛铁娃道:“我还要等人。”

  那大汉皱了皱眉,缓缓道:“你等的是不是……”

  牛铁娃忍不住接道:“我等我妹子铁兰。”

  那大汉笑道:“你是等她么?哈哈,她不会来的,但你快些开船,本将军可带你去寻她。”

  牛铁娃大喜道:“真的?……真的?”

  他第二个“真的”,乃是问宝儿。

  方宝儿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此刻也只是点了点头。

  牛铁娃狂喜道:“好,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抬起双臂,将那只方舟推人水中。

  那大汉小心翼翼走了上去,船身一荡,他竟险些跌倒。

  牛铁娃忽然紧紧皱起了双眉,摇头道:“不对不对,将军怎会如此不中用?你莫非在骗我?”

  那大汉道:“呆子,陆上的将军,在水上自然不行,想昔年赵子龙是何等威风,一上船也要晕了。”

  牛铁娃展颜笑道:“不错不错……”方自将船荡开。

  忽然间黑暗中又有一条人影奔来,挥手大呼道:“船家,船家……快些将船摇过来。”

  牛铁娃喝道:“你是谁?”

  那人大声道:“你莫要问我来历,快些将我载送到前面,本侯爷自然重重有赏,否则……哼!哼!”

  牛铁娃道:“你……你是侯爷?”

  那将军道:“咱们快走,莫要理他。”

  牛铁娃摇头道:“不行不行,你是将军,他是侯爷,你也得听他的。”不问皂白,就又将船靠了岸。

  方宝儿本待拦阻于他,但转念之间却又忍住。

  只见一条人影掠上方舟,此人不但语调和前面那人相似,衣饰亦十分考究,此刻神情也是狼狈不堪,只是手里提着箱子,满头鬓发皆白,年纪也比先前那“将军”大得多,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轻呼一声,白发老人笑道:“不想白马将军李名生竟已先老夫而来了。”

  那白马将军李名生亦自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锦衣侯周方周大哥,不知侯爷锦衣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周方笑道:“将军白马怎的也丢了?”

  两人同时大笑道:“妙极妙极……”李名生袖中突然飞出三点寒星,直打周方前胸。

  也就在这时,周方手提的紫藤箱子里也突然有一道银光急射而出,击向李名生咽喉!

  两人同时扑倒,暗器堪堪自头顶飞过。

  李名生翻身跃起,歉然笑道:“荒唐荒唐,不想小弟这袖箭机簧竟然失灵,不知可曾伤着周大哥?”

  周方亦是满面歉然,陪笑道:“该死该死,老夫这百宝箱机簧竟也坏了,幸好未曾伤着李兄,否则老哥哥我岂非百死不足恕罪?”

  李名生道:“小弟怀中还有瓶美酒,且与周大哥各分一半,以祝今日之会。”自怀中掏出个酒瓶,自己先喝了几口,双手献给周方。

  周方道:“有酒不可无肴,我袋里还有半只烧鸡,也不敢藏私。”果然也掏出半只烧鸡,一人分了一半。

  两人同时大笑,道:“请!”周方袍袖一遮,已将半瓶酒泼倒在地,抱着空瓶,仰首痛饮,不住赞道:“好!好酒!”

  李名生乘他抬头喝酒,也悄悄将烧鸡抛入水里,空着口上下咀嚼,大声道:“好!好滋味!”

  只见烧鸡抛下水,水里立刻冒出一阵青烟,半瓶酒泼下,那一片船板竟整个变成黑色。

  两人上船还不到片刻,面上笑容从未消失,但各自已有两次要将对方置之死地,所用的手法无一不是阴险毒辣之极!

  方宝儿与牛铁娃都瞧得呆了。

  牛铁娃正待说话,方宝儿已抢先悄声道:“和这种人在一起,还是莫要说话的好,知道么?”

  只见两人一个假吃,一个假喝,过了半晌,李名生道:“周大哥那边的买卖未做成,想必要换一边做了?”

  周方笑道:“彼此彼此。”

  李名生道:“这两日已是剑拔弩张,少不得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周大哥若肯与小弟搭挡,想必定可大大做上一票。”

  周方捋须大笑道:“老夫早有此意。”

  李名生道:“要做买卖,不可不整整门面。”遂令铁娃将船上食水盛出,两人洗面梳洗,弄去了身上泥污,衣衫虽未能完整如新,但两人已立时便又神采焕发,看去端的是两条英雄汉子。方舟顺流而下,倒也迅急。李名生、周方两人后背俱都靠在舱板上,目光的溜溜地四下转动,突然一齐笑道:“到了到了……”

  方舟靠岸,岸上一片黝黯,但远处却似有火光闪动,明灭闪烁,更使这凄清夜色平添了几许诡秘之意。

  周方瞧着宝儿与铁娃,道:“将军不可没有侍卫。”

  李名生接口笑道:“侯爷也不可没有书童。”

  伸手—拍牛铁娃:“跟着咱们去吧,去找你妹子。”

  方宝儿道:“走!”他明知非去不可,倒不如答应得爽快些,何况,他实在也想瞧瞧这场热闹。

  牛铁娃自然跟着他走。四人上岸,宝儿拉住铁娃,悄声道:“无论遇着什么,都不准开口,记住了。”

  四人往火光闪动处走了一箭之地,只见前面竟是一片苇塘,芦苇花早落,光秃秃的芦草有如万根长箭,插遍四野。

  芦苇间火光闪动,隐隐还有人语声、摇橹声传了出来。

  周方轻笑道:“好个藏身之地……”两人不约而同将宝儿与铁娃隔在中间,显然彼此都怕对方在芦草中施以暗算。

  风吹芦苇,沙沙作响,四人穿行芦苇间,也不怕惊动别人,走了一半,宅儿突然发觉左右两旁竟都有人蛇行而人,周方、李名生脚步一顿,别的人也立刻跟着顿住,谁也没有呼喝出声。

  李名生道:“这些人只怕也和咱们一样,咱们用不着怕他,反正大家都想混进去,谁也不敢惊动的。”

  周方笑道:“不错。”他两人一走,别人果然也跟着走了,一片芦苇中,也不知多少人藏在里面。

  宝儿暗奇忖道:“这里究竟有何秘密?为何有这许多人赶来这里?唉,不知这和铁娃妹子有无关系?”

  周方、李名生对望一眼,已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他两人老奸巨猾,显见是要别人为他们开路。

  突见前面芦苇间有寒光闪了两闪,显然已有人将埋伏在这里的暗卡做翻了,周方拊掌道:“妙极,好身手!”

  又走几步,芦苇间水已渐深,显然已到苇塘边缘。

  李名生将铁娃拉得蹲了下去,周方也矮下身子,只有宝儿站着不动,只因他不必蹲下,水已没及他胸腹。

  这时摇橹声、人语声已更是清晰。

  李名生、周方屏息静气,听了半晌动静,方自拨开芦苇,探首望了出去,只见一片苇塘宽广百十丈,四面芦苇箭立,有如屏风般将池塘四面围住,池塘里扇面排开七艘方头船,以铁索绾在一处,想必是作为水寨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