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娃结结巴巴将经过说了,莫不屈顿足道:“叫你看着他,你……你……”

  牛铁娃苦着脸道:“大哥要走,铁娃既拦不住,也追不上。”

  金不畏霍然站起,道:“咱们去找他!”

  公孙不智长叹着摇了摇头,道:“不必找了。”

  金不畏着急道:“为何不必找?要救伤,也不必他出手,咱们也能救的,但是他……他今夜怎能为别人救伤?”

  公孙不智满面沉痛,缓缓道:“他必是知道铁大叔伤势沉重,别人无法救得,才自己出手;他必也知道我等必将拦阻于他,是以便悄悄去了……这一切他必定早已下了决心,才如此做法。我等纵然寻着他,也是无用的。”

  金不畏“扑”的跌坐在床上,再也无法站起。金祖林顿足,杨不怒捶 墙,魏不贪仰首发呆,西门不弱绕室而走。

  李英虹动容道:“瞧各位如此,莫非……”

  莫不屈沉声道:“宝儿明晨便有大战当前,这一战实是关系他一生成—败,他今日若是损耗内功,只怕……”

  他话未说完,李英虹早已面色惨变,颤声道:“如此说来,我……我岂非害了他?”

  莫不屈惨然道:“这又怎能怪得了你?”

  李英虹垂首道:“原来他明知如此,还要出手救人;原来他宁可牺牲自己,还是……还是……”语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满面俱是自责自疚之色,莫不屈等人心头的沉痛更是言语难叙,有几人热泪盈眶,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石不为突然道:“好!”

  金不畏怒道:“事已至此,还好什么?”

  石不为不再说话,万子良却沉声叹道:“石四侠说的‘好’字,想必是夸奖方宝玉这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大仁大义的慷慨精神!”

  莫不屈道:“不错,宝玉有了此等仁义之心,明晨之战纵然败了,也败得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我等正该为有这样的侄子高兴才是。”

  他口中虽说高兴,目中却已流下泪来。

  鸡声报晓,窗纸渐白,宝玉却仍未回来。

  在众人心目中,本觉这一夜过得分外漫长,但直到此刻,宝玉仍未回来,众人却又不禁埋怨黎明来得太早。

  夜雨初歇,大地仍披着层水晶般的外衣,在朝阳光芒映照下,更显得分外灿烂,分外辉煌。

  莫不屈等人推窗外望,但见远山蒙赤含笑,近树青绿如洗。但这美景纵如图画,却又怎能消得去他们心中的焦虑。

  金不畏顿足道:“该死该死,怎的还不回来?”

  魏不贪道:“莫要着急,他这就会回来的。”

  金不畏大声道:“你要我莫着急,怎的你自己头上却急出了汗珠?”

  魏不贪干笑道:“这是胖子头上的油水,哪是什么汗珠?”

  众人也想大笑几声,但张开嘴来,哪有一人笑得出口。

  金不畏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但见朝阳渐渐升高,渐渐照上了他的头。

  他突然大喝一声,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杨不怒早已将胸前衣衫撕得片片碎落,此刻金不畏又将头撞出血来,莫不屈手掌一紧,掌中茶杯立时粉碎。

  李英虹惶然道:“宝儿之战,不知约在什么时候?”

  公孙不智笑笑道:“就在此刻,只怕时间已过了。”

  李英虹身子一震,还未说话,万子良已沉声道:“宝儿纵未回来,咱们也不能失信于人,无论如何,也得去湖边通知那‘天刀’梅谦一声。”

  莫不屈道:“正该如此。”

  但是他方自站起身子,已有一阵喧嚷之声随风传来,众人闻声便已色变,公孙不智叹道:“只怕已用不着你我去了。”

  莫不屈轻叱道:“出去瞧瞧。”声犹未了,人已掠出。众人相继随去,但见一片人潮已自湖岸那边蜂拥而来。

  人潮如涌,喧嚷如涛,但闻纷纷人语道:“就在那边客栈。”

  “你怎么知道?只怕……”

  “你瞧,客栈中已有人出来了。”

  “呀!那个似是万大侠。”

  “谁是方宝玉?方宝玉在哪里?”

  当先一人身材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全身筋骨强健,古铜色的面容上,满刻着久经风霜的痕迹,目光湛蓝如海水,闪烁如明星,脚步也带着那种长久飘流水上之海客所独有的矫健与稳重。只要他远远站在你身边,你仿佛便可从他身上嗅出一股新鲜海水咸味。

  万子良深深吸了口气,道:“天刀梅谦已来了!”

  “天刀”梅谦已笔直地站在万子良等人面前,他眉宇间虽满含强悍粗犷的水手气质,嘴角的笑容却甚是潇洒。

  他抱拳笑道:“万大侠请了!在下久候方宝玉少侠不至,闻得方少侠昨夜落足在此,是以便着急地赶来了。”

  万子良立即施礼道:“有劳梅大侠久候,多请恕罪。”

  梅谦笑道:“在下久已渴望一睹方少侠风采,是以才会如此沉不住气,不知此刻可否请方少侠出来相见?”

  万子良干“咳”一声,讷讷道:“这……这……”

  他说不出话来,只得回头去瞧莫不屈等人,莫不屈等人亦是面面相觑,万子良又只得强笑着道:“他不在这里。”

  梅谦诧异道:“到哪里去了?”

  万子良突然弯腰咳嗽起来,咳个不停。

  金不畏忍不住大声道:“他到哪里去了,咱们也不知道。”

  梅谦怔了—…旺,变色道:“此战乃方少侠与各位所约,在下遵命准时前来,方少侠却走得踪影不见,这……这难道是在有意戏弄于我?”

  他话未说完,后面人声喧腾起来:“方宝玉溜了!”

  “这真是笑话,自己约了别人,却害怕得溜了。”

  “原来方宝玉真是个脓包!”

  “要方宝玉出来……要方宝玉出……要方宝玉……”

  莫不屈、金不畏等人心胸都要炸裂,却又发作不得。

  金祖林张臂大呼道:“各位且听我一言解释。”

  他呼声虽高亢,但瞬即被四下怒喝声掩没:“滚!谁要听你解释?我们只要方宝玉出来与梅大侠一战,你快滚吧……滚!滚!快滚……”

  金祖林手足都颤抖起来,双拳紧握,还是抖个不住。万子良一把将他拉了回来,沉声叹道:“宝儿此刻不在这里,受伤的铁温侯也不在这里,你此刻纵然说破了嘴,却又有谁会相信?”

  公孙不智突然走到梅谦面前,抱拳道:“方宝玉此刻虽不在这里,但正午之前必定回来,阁下此刻若肯放过一步,公孙不智必定令他正午时趋府候教。”

  梅谦动容道:“原来阁下便是江湖传言之智者公孙……好,在下此刻告退,正午之时,必定在寒舍恭候大驾。”

  这本在海上的男儿做事果然痛快得很,一句话说完,当即抱拳一揖,转过身子,扬声大呼道:“各位若是瞧得起梅谦,此刻便请各位随梅谦回去,等到正午之时再说。梅谦虽穷,但烧饼油炸烩、大碗热豆浆还是请得起各位的。各位若是还要留在这里,便是嫌梅谦豆浆酸了。但梅谦却不妨告诉各位一个秘密,我家婆娘煮的豆浆里是渗了火辣辣的烧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