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叹道:“并非我信不过你,只不过我已瞧破了白衣人此举的用意。”

  铁金刀道:“他此举是何用意?”

  宝玉仰视苍穹,缓缓道:“他创出这一招后,还不知此招是否有破绽,也拿不准破绽在何处,是以便拿你作为试金石。这也就是他传你此招的用意,否则以他的孤僻之性,又怎会将自己用心血创出的一招传授于你?”

  铁金刀默然道:“不错……不错……”

  突然圆睁双目,大呼道:“不错……不错!”

  宝玉道:“你可是又想起了什么事广

  铁金刀道:“他将鸽子交给我时,曾将一条丝笺缚在鸽脚之上,我无意中瞟了一眼,也曾瞧见那丝笺上写着两个字。”

  宝玉急问道:“什么字?”

  铁金刀叹道:“胁下,他写的就是胁下两个字。”

  宝玉默然良久,仰天长叹道:“这就是了,此人究竟不愧是武学中的绝世奇才,早已算出此招的破绽必在胁下,只是还拿不准而已。”

  铁金刀道:“鸽子一回去,他便可拿准了。”

  宝玉苦笑道:“不错,这才是他为何要你将鸽子放回的本意……他早已传书中原,花朝必来,又怎会失信于天下人?鸽子不回去,他也是要来的。”

  听到这里,铁娃破涕为笑,道:“如此说来,这真的不怪我铁娃了。”

  他性情率真,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但别人哪有他如此坦荡的心田,俱是心情沉重,默然无言。

  只听铁金刀呼吸渐渐粗重,嘶声道:“他既已知道此招破绽是在胁下,以他的智慧,定必可想出破解之法,而我……我却白白做了他的试金石,我……我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我……我为何要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来……”

  他语声越说越是嘶裂,神情也越说越悲愤。

  说到这里,突然以手捶胸,大呼道:“我死得好冤……好冤……”

  “砰”的一声,他以最后的一点余力,一掌击向自己的胸膛上……就只这“砰”的一声,他生命便告断绝!

  他为何要死,只不过是意气、虚名……

  残夜,天地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小公主凝目方宝玉,突然问道:“他这招破绽,莫非真的只有这一处?”

  宝玉道:“不错,他此招惟一的破绽便在胁下。这一招我本无破解之法,直到刀光逼在眉睫,我已自忖必死……”

  他长叹一声,接道:“在那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我眼前全都是白色的刀光,刀光似已将我整个人都包围住了。”

  小公主道:“那你又怎会终于破了它?”

  宝玉道:“就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发现刀光最盛之处,竟有墨绿的颜色夹杂在白的刀光间……那显然是说刀光最盛之处却有破绽,是以才会将他身后的绿树之色透出来……刀光最盛之处反有破绽,我心里本在犹疑,奇怪,但那时怎能仔细去想,只有冒险一试。”

  小公主道:“一试之下,却成功了。”

  宝玉叹道:“我那时实也未想到一试之下竟会成功,简直像闭着眼睛,冲向那刀光最盛之处。在那时的情况说来,我此举实无异于飞蛾扑火。”

  小公主道:“好一招飞蛾扑火,倒真可与昔年华山剑派开派大师七灭师太那一招妙绝天下的‘作茧自缚’前后辉映了。”

  宝玉听她居然夸奖自己,不禁微微一笑道:“那时我只觉全身一寒,宛如全身浸浴在冷水之中,然后,便又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小公主问道:“什么感觉?”

  宝玉不作答,却叹道:“若非那一丝奇异的感觉,我纵能避过那一招不死,还是无法破解。”

  小公主忍不住追问道:“什么感觉?你说呀!”

  宝玉道:“那时我被刀光杀气所逼,全身俱都发冷,但只有一处却有些暖气。刀光之中,哪里来的暖气?”

  小公主道:“是呀{刀光之中,哪里来的暖气?”

  宝玉道:“那显然是铁金刀身上发出的体温——那时他已蓄力许久,心情也未免紧张,身体的温度自然难免升高了。”

  小公主颔首道:“不错。”

  宝玉道:“这种体温在平时自然难以感觉,但那时刀寒逼人,这体温便特别明显……刀寒之中有体温透过,我立刻知道这刀光之中必定有了破绽,而体温透出之处必定也就是破绽之所在。”

  小公主目中也不禁露出赞许之色,颔首道:“不错。”

  语声微顿,突又笑道:“你此掌又是向暖而发,名之为‘飞蛾扑火’,倒真是妙不可言。”

  宝玉道:“所以我不再迟疑,立时反掌挥出……唉!在那种情况下,我虽无伤人之意,这一掌却难免要尽了全力。”

  小公主道:“所以铁金刀死时并未恨你,却说你之所以伤他,只不过是被那一招的杀气所逼……唉!好重的杀气!”

  宝玉叹道:“这一招若非杀气太重,我又怎会在那一刹那感觉出那一丝暖意?我若觉不出那一丝暖意,又怎能破得了那一招?”

  小公主默然良久,缓缓道:“也只有你能破得了那一招,除了你之外,又有谁能在那般强盛的刀光中瞧出那点墨绿之色?”

  宝玉道:“据我所知,海内的暗器名家中,至少有七八人之多,目力决不在我之下,也必能瞧出来的。”

  小公主道:“他们纵能瞧出刀光中的墨绿之色,但除你之外,又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毫无把握时,便敢往刀光最盛之处冲将过去?”

  宝玉道:“那也未必,不说别人,就说我那金不畏金二叔与我这铁娃二弟,他们的胆色,就非我能及。”

  小公主道:“别人纵有你的胆色,但除你之外,又有谁有那么灵敏的感觉,能在那一刹那间感觉出那一丝暖气?”

  宝玉笑道:“若说感觉之灵敏,我又怎比得上你?”

  小公主道:“ 别人纵比你感觉灵敏,但除你之外,又有谁能拿捏时间、判断部位像你那般准确,一出手便能穿破那惟一的破绽?”

  宝玉笑道:“感觉灵敏的人,拿捏时间,判断部位:便决不会差……我瞧过你出手,你也不必太过自谦。”

  小公主嫣然一笑,道:“好!就算有人目力比你好,有人胆子比你大,还有人感觉比你灵敏,甚至有人掌力也比你强,但除你之外,又有谁还能将这些优点俱备于一身?要破解此招,这几样是一样也不能缺的。”

  铁娃拍掌道:“对,除了我大哥,再无别人了。”

  小公主道:“是呀!除了你,还有谁?”

  宝玉凝目瞧着小公主,笑道:“你突然如此夸我,是为的什么?”

  小公主笑道:“莫非你已受宠若惊了?”

  宝玉道:“不错,我是受宠若惊。”

  小公主笑得更甜,道:“我如此夸奖于你,只是因为你已活不长了,此刻若不夸奖夸奖你,以后,只怕已没有机会。”

  铁娃怒道:“这是什么话?你再说我就……”

  宝玉却截口笑道:“让她说无妨,我早就知道她若是摸人家一下,只不过是要将那地方擦干净,好让她咬一口。”

  小公主格格笑道:“对了,还是你知道我,我给人吃的糖里,必定是有毒药的。”

  铁娃还是怒气未息,大声道:“你说我大哥活不长,是何理由?铁娃倒要听听。”

  小公主笑道:“白衣人那一招中,惟一只有胁下的破绽,是么?”

  宝玉道:“不错。”

  小公主道:“但白鸽飞回,他证实了此处破绽,必定会设法弥补,以他的智慧,也必能想出弥补之法,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