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忽地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两个人。”

 

  上官飞凤道:“是朋友还是仇敌?”

 

  卫天元道:“说不上是朋友,但大概也不算是敌人。至少在我这方面是这样想的。”

 

  上官飞凤道:“如此说来,你是和他们结过一段不大不小的梁子的了?”

 

  卫天元道:“不错,这男的名叫孟仲强,是昆仑派的弟子。”

 

  上官飞凤道:“孟仲强,这名字倒似乎有点熟。哦,对了,他是昆仑四秀中的人物。”昆仑四秀,乃是昆仑派第二代弟子最杰出的四位。

 

  卫天元道:“你知道他?”

 

  上官飞凤道:“只是听人说过他的名字。昆仑山绵延数千里,西起于阗(新疆境内〕,东接秦岭(陕西境内),我们在西昆仑绝顶的星宿海,他们在东昆仑与秦岭相连的山上,平素从无往来,不过他大概也会知道西昆仑有我们这一家。”

 

  卫天元接着说下去:“那女的名叫凌玉燕,是青城派的门徒。前年八月,我在前往洛阳的途中,与他们路上相逢,是曾结下一点不大不小的梁子。”

 

  上官飞凤道:“哦,前年八月,赴洛阳的途中?”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原来前年八月,正是洛阳的“中州大侠”徐中岳迎娶洛阳第一美人姜雪君那个月份。孟凌二人那次和崆峒派的名宿游扬一起,去喝徐家的喜酒,而卫天元则是因为要拆散徐姜的婚事而赶往洛阳的。

 

  上官飞凤没有问下去,但卫天元想起那天的事情,却是不免又触动了心上的创伤了。

 

  那天他赶去阻止姜雪君与徐中岳成婚,而齐漱玉却赶来阻他前往。那次路上相逢,齐漱玉抢了凌玉燕的坐骑,卫天元则打落了凌玉燕的宝剑,又把孟仲强摔下马背。

 

  卫天元心里叹了口气,想道:“那天我心绪不宁,火气也实在是大了一些。但现在徐中岳和姜雪君都已经死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纵然他们还记在心上,我也没有心情旧事重提,去向他们道歉了。要记恨就由得他们记恨吧。”

 

  孟仲强并没吹牛,使船的本领倒是真的不错。此时已经划到前面去了。

 

  忽地隐隐听得孟仲强叹了口气,凌玉燕道:“孟师兄,你好象心烦意乱?”

 

  孟仲强道:“我不知应该相信那种说话才对?”

 

  凌玉燕道:“这么说,敢情你还不相信卫天元这小子是个大坏蛋?”

 

  上官飞凤微笑道:“说到你的头上来了。毕竟是女孩儿家气量狭窄一些,看来这位凌姑娘对你的旧恨,好象还未消呢。”

 

  卫天元道:“且听孟仲强怎样说。”

 

  但却没有听到孟仲强的回答。

 

  上官飞凤笑道:“你是否大坏蛋,大概他一时间尚未能下个断语吧。”

 

  卫天元走出船头,对舟子说道:“请你跟着前面这条小船,但也不要靠得太近。这点银子给你,当作茶钱。”

 

  舟子笑道:“你和他们是很熟的朋友吧?”

 

  卫天元笑道:“不错,我想看看他们是怎样打情骂俏,但却不想惊动他们。”

 

  舟子心想:“他们放下画舫的珠帘,你又怎能看见?”但他得了“茶钱”,客人怎样吩咐,他当然怎样照办,不即不离的跟着前面那条小船。他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舟子,划船的本领,又比孟仲强高明多了,轻舟过处,波荡无声。湖上也不只他们两条小船,孟凌二人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一条小船跟着他们。

 

  卫天元回到舱房,方始听得孟仲强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申公达是江湖上出名的包打听,有人故意把他的名字读作申公豹的。申公豹是《封神榜》中一个专门喜欢讲别人坏话,喜欢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

 

  卫天元心想:“原来是‘顺风耳’申公达讲我的坏话。哼,这人也大喜欢说别人的闲话了,我与他无冤无怨,怎的他却要和我过不去呢。”

 

  心念未已,只听得凌玉燕已在说道:“说他是申公豹,未免言过其实。他还未至于这样坏的。”

 

  孟仲强道:“但‘这个其实’若是拿来送给他呢?”

 

  凌玉燕笑道:“这倒合乎他的头寸了。不过他虽然常常犯了说话不尽不实的毛病,这次他说的有关卫天元的‘坏话’,我们是有几分相信的。”

 

  孟仲强道:“为什么?”

 

  卫天元也想知道为什么,当下凝神细听。

 

  孟凌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卫天元和上官飞凤都是练有上乘内功的人,听觉异于常人。

 

  他们说话虽然很轻,还未到耳语程度。卫天元默运玄功,凝神细听,每个字都听得见。

 

  只听得凌玉燕说道:“申公达的话虽然不能尽信,但梅清风却是信得过的人,他是一派掌门,又是秘魔崖之战在场的人。申公达说的那些事情,其实他也差不多知道了的,他正是害怕楚大侠父子会上卫天元的当,才叫我到扬州去告诉他们的。”

 

  孟仲强道:“这么说,你是因为梅清风相信了申公达,你才相信?”

 

  凌玉燕道:“当日在场的人,还有少林、武当、峨嵋、华山、嵩山各派弟子,他们也都相信了。”

 

  孟仲强道:“你知不知道梅清风是徐中岳的老朋友?”

 

  凌玉燕道:“我知道。但梅清风也是个正直的人,他不会为了偏袒徐中岳而诬陷卫天元的。”

 

  孟仲强道:“这可难说得很。徐中岳以前不也是有许多人认为他是正直的君子吗?否则他哪来中州大侠的称号?但现在,你我都知道他是伪君子、真小人了。”

 

  凌玉燕怫然不悦,说道:“徐中岳如何能与梅清风相比?而且他之所以要对付卫天元,那也是与徐中岳被杀一事完全无关的。姜雪君与徐中岳同归于尽,他对姜雪君还表示了同情呢。”

 

  孟仲强道:“对了,那天梅家之会我没在场。他们到底说了卫天元一些什么,我只是略有所闻,知而不详,你是否可以对我再说一遍?”

 

  凌玉燕想了一想,说道:“是啊,这件事情,我也正想问你,那日秘魔崖之战,卫天元是多亏了一个女子帮他,他方能脱险的。这件事你知道了么?”

 

  孟仲强道:“听得人家说过。”

 

  凌玉燕道:“你知不知道那女子是谁?”

 

  孟仲强道:“不知道。”

 

  凌玉燕道:“那女子复姓上官,双名飞凤。”

 

  听到这里,卫天元微笑对上官飞凤道:“说到你的头上来了。”

 

  孟仲强道:“上官飞凤,这名字我可没听过。”

 

  凌玉燕道:“昆仑山上,幻剑灵旗。不奉灵旗,幻剑诛之。你是昆仑派弟子,这四句话你总该听过的吧?”

 

  孟仲强瞿然一省,说道:“这四句话说的是上官云龙。哦,莫非那上官飞凤就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凌玉燕道:“不错,正是上官云龙的女儿。”

 

  孟仲强道:“那又怎样?”

 

  凌玉燕道:“那又怎样?请问上官云龙是何等人物?”弦外之音,似乎是说孟仲强明知故问。

 

  孟仲强想了一想,说道:“大概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吧?”

 

  凌玉燕道:“正气多些,还是邪气多些?”

 

  孟仲强道:“这可难说得很。他住在西昆仑绝顶,与我们相隔不止千里之遥,我对他的为人。所知实是不多。”

 

  凌玉燕道:“那你何不干脆说是‘不知道’呢?这‘难说得很’四字如何解释?”

 

  孟仲强道:“我对他略有所知,都是从本门各位长辈的口中听来的。他们所说的并非一样,有的说他邪中有正,有的说他正邪参半,有的则说他是个野心勃勃的魔头。”

 

  凌玉燕道:“因此你在三种说法之中,采取当中的一种说法。大概你也以为这是比较忠厚的一种说法了,对吗?”

 

  孟仲强默认。

 

  凌玉燕道:“有没有谁说他是正人君子的?”

 

  孟仲强道:“这倒没有。”

 

  凌玉燕道:“我好象听你说过,你们昆仑派的弟子曾经有几个吃过他的苦头,你们昆仑派对他也一直是不敢放松戒备的?”

 

  孟仲强道:“不错,因为无论如何,他总不能算是正派中人,我们对他,自是必须奉行‘有备无患’的格言。但那几个同门,却是被他属下的邪派中人所伤的。西域有十三个门派拥他为宗主,但他也只是遥摄而已。他的下属,龙蛇混杂,做出坏事是难免的。伤了昆仑弟子一事,恐怕他未必知道呢。”

 

  凌玉燕道:“你倒是忠厚得很。但纵容部下为恶,也是应负罪责的吧?”

 

  孟仲强听她说得有理,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他是邪气多些。”

 

  凌玉燕道:“岂止多些邪气而已。你要不要知道第四种说法?”

 

  孟仲强道:“是申公达的说法?”

 

  凌玉燕道:“梅清风和华山派五老之一的天玑道人也是这样说的。”孟仲强道:“他们怎样说?”凌玉燕道:“他们说上官云龙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恶毒的谣言

  孟仲强道:“他是天下第一大魔头,那白驼山主呢?”

 

  凌玉燕道:“你以为只有白驼山主才能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大魔头?”

 

  孟仲强道:“白驼山主的武功或许不及上官云龙,但论到为非作歹的程度,依我看,上官云龙恐怕是远远不及他的。只以白驼山主制炼的神仙丸来说,就不知害了多少人。”

 

  凌玉燕道:“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孟仲强道:“什么其二?”

 

  凌玉燕道:“白驼山主只是上官云龙手下的一个小伙计而已,白驼山主出面主持贩毒,但幕后制造毒品的主脑却是上官云龙!”

 

  孟仲强道:“是谁说的?”

 

  凌玉燕道:“是天玑道长说的,无玑道长是华山长老之一,他的话你总该信得过吧。”

 

  孟仲强不言语了。

 

  上官飞凤握着卫天元的手,说道:“卫大哥,你相信我吗?”

 

  卫天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些谣言,是和你家有仇的人捏造出来中伤令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