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元笑道:“楚大侠也唯恐你们怪他那天失礼,道歉嘛,我看是可以两免了。再说,那天晚上令徒对我的师妹手下留情,我是知道的。若要说多谢,我也应该多谢令徒。”

 

  青鸾脸上一红,说道:“齐姑娘不怪我就好。对啦,令师妹怎的这一次没有和你们一起来?”

 

  卫天元道:“她跟楚家一同避难去了。”

 

  穆娟娟一直没插口,此时忽地说道:“青鸾姑娘,有一件事,我也应该多谢你。”

 

  青鸾一怔道:“多谢我什么?”

 

  穆娟娟说道:“据我所知,楚天舒去年曾经来过华山,他在千尺幢被我的姐姐用迷香暗算,全亏姑娘你救了他。这事不假吧?”

 

  瑶光散人突然板起脸孔替徒弟回答:“不假。但这件事情,何以要你替楚天舒道谢?”

 

  穆娟娟笑道:“天舒是我的女婿呀,你不知道吗?”

 

  瑶光吃一惊道:“什么,天舒是你的女婿?这、这怎么可以……”

 

  穆娟娟道:“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兄妹,父母都不相同,有什么不可以?不错,齐漱玉也不是我生的,但我是她的继母,她嫁给天舒,天舒也就是我的女婿了。嘿嘿,我如今是以丈母娘的身份,替女婿多谢令徒救命之恩,你说是不是理所应当?”

 

  瑶光散人道:“你真是、真是……”青鸾泪珠儿在眼眶打滚,扯一下她的衣袖,轻轻说道:“师父,咱们该回去了!”

 

  穆娟娟盯着瑶光散人道:“哦,我真是什么?”

 

  瑶光本来想说她真是不知羞耻的,但一想她好歹都是对本派有恩,这句话又如何能够当面骂她?

 

  “你真是好命!”瑶光冷冷的说道:“有别人给你养个好女儿,还给你带来了一个好女婿!”她总算有点“急才”,临时改口,居然可以自圆其说。

 

  穆娟娟苦笑道:“多谢。但愿如你贵言,从今之后,我真的可以苦尽甘来。”想起自己大半生命途多劫,其中苦楚,又有几人知道,不禁也是泪咽心酸。

 

  卫天元拱手道:“不敢有劳远送,请回去吧。”

 

  瑶光还礼说道:“卫少侠,上官姑娘,你们都是好人。他日小徒行走江湖,还望你们照拂。”

 

  瑶光和她徒弟走了之后,卫天元道:“我道她何以对咱们这样大献殷勤,原来她是要为徒弟打听意中人的下落。奇怪,华山派的女道士难道是不禁婚嫁的吗?”

 

  上官飞凤道:“女道士就不可以还俗吗,你真是死心眼儿。”

 

  卫天元哈哈一笑,说道:“对,我是脑筋转不过弯来,她早已说明她的徒弟是要行走江湖的了。倘若不是还俗,她就要被关在观里修行,偶然才能下山一次,又哪来的工夫行走江湖?”

 

  上官飞凤说道:“瑶光这人,据说性情甚为怪僻,少年时候,在婚姻上似乎也曾受过挫折,因此才出家的。”接着笑道:“你说你的脑筋转不过弯,依我看,这位女道长的脑筋也是转不过弯。”

 

  卫天元一怔道:“此话怎讲?”

 

  上官飞凤道:“青鸾于楚天舒有救命之恩,她又是已经准备还俗的。因此瑶光道长自是不免要为爱徒的终身打算。我猜她的想法,恐怕就是认为楚天舒理该娶她的徒儿。”

 

  卫天元笑道:“那就是她看中了楚天舒,未必是她的徒弟亦有此意了。”

 

  上官飞凤微笑道:“我倒是希望你说的对,青鸾这小妮子我见犹怜,但愿她不是单思才好。”

 

  穆娟娟道:“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倘若平日没有什么机会结识异性朋友的话,是比较容易坠人情网的。但这种恋情,不一定能够持久。到她长大了,眼界开阔了,碰上更适合她的男子之时,她会发觉她对第一个男子的恋情,其实只是好感而已。”

 

  卫天元颇有感触,想道:“漱玉对我的感情,恐怕就是属于这类。不过她把我当作大哥哥看待,比‘好感’更进一层而已。”

 

  上官飞凤笑道:“齐夫人,你对男女之情,好似看得很透。”

 

  穆娟娟道:“这不是世故之谈,而是我的经验之谈。不瞒你说,我在碰上齐勒铭之前,也曾喜欢过别的男人,而且不止一个。但我终于发现,我真正爱的人只是他。爱和喜欢是不同的。”

 

  上官飞凤道:“你是怎样发现的?”

 

  穆娟娟说道:“因为在他回到别个女人怀抱的时候,我发誓要不借用任何手段把他抢过来。”说罢,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朝上官飞凤笑了一笑。

 

  上官飞凤道:“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的。不管青鸾的想法怎样,你说了出来,最少可以避免她的师父纠缠不清。”

 

  上官飞凤避开她的目光,说道:“希望你对青鸾的看法没有错。”

 

  穆娟娟说道:“青鸾不是我这类人,我倒觉得她和漱玉比较相似,因此我对她的误人情网,也并不怎样担心。你不认为我对她太过残忍吧?”

 

  卫天元却是感到迷惑,暗自想道:“不择手段的把自己所爱的人抢过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吗?对方又愿意接受这样的爱情吗,如果他发觉的话。”

 

  穆娟娟把目光移到他的身上,笑道:“卫少侠,你在想什么?不赞同我的做法?”

 

  卫天元道:“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正要向你请教。”

 

  穆娟娟道:“什么事情?”

 

  卫天元道:“天玑写给白驼山主的那封信,怎会到了你的手上?”

 

  穆娟娟道:“简单得很,这封信是我用解药交换来的。”

 

  卫天元道:“解药。给谁的解药?”

 

  穆娟娟道:“我的甥儿。”

 

  卫天元一怔道:“你的甥儿?”

 

  穆娟娟道:“我只有一个外甥,就是白驼山主的独子宇文浩。”

 

  卫天元道:“他们夫妇都是使毒高手,是谁敢对他的儿子下毒?”

 

  穆娟娟道:“我!”

 

  上官飞凤道:“你不知道吗?她做这件事,就是为了救你的师妹的。你的师妹在京城的时候,曾经落在白驼山主的手中。要不是她下的毒连她的姐姐都不能解,你的师妹现在恐怕已经被囚在白驼山了。”

 

  卫天元道:“这件事我知道,我还以为师妹是她的父亲救出来,却原来还有这段曲折。齐夫人,你不借对外甥下毒,来救我的师妹,真是多谢你啦!”

 

  穆娟娟噗嗤一笑,说道:“怎么要你多谢我呢,你的师妹不就是我女儿吗?外甥虽亲,又怎比得上女儿的亲。”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和齐勒铭还是未有夫妻的名份的,不过卫天元当然是不会和她谈及名份的问题了。

 

  “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你是用宇文浩的性命来交换师妹的,当时难道没有给他解药吗?”

 

  穆姐姐道:“有。但我故意没有给他足够的份量,你可以说我是立心不正,但更正确的说乃是你欺我诈。我是早已估计到他们还有阴毒的手段在后头。”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们指使慕容垂和天玑道人勾结,害了华山派的掌门,却故布疑阵,令华山派的弟子把你的师叔当作疑凶,甚至连你也受牵累。因此,我要他们交出那封密件,才把另一半解药给他们。”

 

  卫天元叹道:“遇文王,兴礼乐;遇桀纣,动刀兵。师婶,你的做法是对的。师叔近来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称穆娟娟做师婶,穆娟娟听了甚为高兴,说道:“好。他的武功也快将恢复了。”

 

  卫天元道:“啊,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我还以为……”说至此处,忽地想起令师叔失了武功的就正是穆娟娟,连忙止口。

 

  穆娟娟道:“你不必避忌,他的内功是给我用化功散化掉的。这种药散,我只会配制而不会解,莫说你以为他永远不能恢复功力,我也以为是如此的。”说至此处,叹了口气,续道:“我做了这件事,真是后悔莫及。说起来应该怪我多疑,我以为他总是不能忘怀前妻,要是不把他的内功废掉,他始终会离开我的。我打算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

 

  上官飞凤笑道:“后来你才发现,他的心本就是向着你的。你不但得到他的人,也已经得到他的心了。”

 

  穆娟娟道:“可是我做的这件事,却是大大伤了他的。他是个嗜武如命的人,一旦失了武功,他虽然没埋怨我,我也知道他心里难受。”

 

  上官飞凤道:“现在你们都不必心里难受了。”

 

  卫天元只道她已研究出解药,笑道:“师婶,这可应了一句俗语:解铃还得系铃人啊,师叔不过失掉一年的练功时间,但你对他的苦心,相信他是终生不会忘记的。”

 

  穆娟娟道:“你以为我替他解的吗?不,这解药直到现在我还不懂应该如何配制呢。”

 

  卫天元正等待她说下去,穆娟娟却忽地一顿,半晌说道:“我不想见这个人,我先走一步,你的疑问,上官姑娘会给你解释的。”

 

  她的轻功不在上官飞凤之下,一转身就没入林中。

 

  上官飞凤笑道:“原来是这个人,怪不得银狐都给他吓跑。”

 

  卫天元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物,但吹牛的本领则是天下第一。

 

  这个人是著名的“包打听”,原来的姓名叫申公达,武林中人因为他和《封神榜》中那个专爱造谣生事,挑拨是非的申公豹相似,只差一个字,就索性叫他做“申公豹”。

 

  “申公豹”是曾参加过在梅清风家里的那一次聚会的,在那次聚会中,也曾为天玑他们出谋划策,教他们如何对付卫天元和上官飞凤的。他不知道天玑早就有了一套计划,根本用不着他出主意。

 

  他心中有鬼,突然碰见卫和上官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但他也知道凭他的本领是决计逃不脱的,只好笑嘻嘻的迎上去。

 

  “两位是刚从华山下来的吧,幸会,幸会。”“申公豹”笑嘻嘻的说道。

 

  “幸会?你见我们都还活着,恐怕有点失望吧?”卫天元道。

 

  “卫少侠说笑了。”“申公豹”道:“我知道你们在扬州曾遭受一场无妄之灾,但早已平安度过了。我替你们庆幸都来不及呢,岂能幸灾乐祸?”

 

  上官飞凤道:“多谢你的好心。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上华山问候天梧道长。”

 

  上官飞凤似笑非笑的说道:“问候天梧道长是假,想向天玑表功才是真的。可惜你来迟了一步,要不然你倒可以和他喝一杯庆功酒。”

 

 

  “申公豹”给他说中心事,侥是脸皮粗厚,也不禁有点尴尬。

 

  卫天元心里好笑,说道:“现在还不迟。据我所知,他还留得有半坛陈酒,等着你去喝呢。”

 

  “申公豹”见他们似乎心情甚好,最少是并无杀他之意,便大着胆子,赔笑道:“两位真会说笑。我早已知道,两位和华山派所结的梁子,其实乃是一场误会了。实不相瞒,我正是想上山为你们解释的。不过,现在也用不着我来解释了,天梧掌门、天玑道长他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料想他们早已发觉这是一场误会了。”他见卫天元和上官飞凤能够活着下山,大胆作此猜想。说罢,心中忐忑不安,留神两人神色。

 

  上官飞凤笑道:“看来你好象什么事情都知道,包打听确是名不虚传。”她这天确是心情甚好,这一点倒是给“申公豹”猜中了。

 

  “申公豹”道:“多谢姑娘夸赞。请问姑娘和卫少侠是上哪儿?”

 

  上官飞凤道:“你打听我们的行踪干吗?”

 

  “申公豹”道:“姑娘,你莫多疑。只是你们假如要回齐家的话,我倒有个消息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