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漱玉的爷爷乃是天下第一高手,又是在王屋山隐居,绝少与外间来往的。对齐漱玉而言,天下还有哪个地方比自己的家更为安全,不但她这样想,楚劲松也放心让儿子和她回家避难。

 

  甚至连他们的心情也没有避难的凄惶,只有回家的愉快。

 

  他们已经在江湖上闯过几年了,风浪亦已经过不少,在扬州不能立足也算不了什么,失了一个家还有另一个家,不但齐漱玉没把它当作一回事,楚天舒亦是处之泰然。

 

  “依我说,今后你就把我的家当作你的家吧。这样才公平。”齐漱玉笑道。

 

  “咦,这怎么扯得上公平两字?”楚天舒作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气问她。

 

  “这你都不懂吗?你的爹爹已经有女儿陪伴,如果我也留在你的家里,我的爷爷由谁陪伴?”

 

  楚天舒故意气她:“俗语有云:嫁鸡从鸡,嫁狗从狗!”

 

  齐漱玉噗嗤一笑,说道:“你要是一条狗,我不把你宰了才怪,还会从你?管它雅语俗语,我偏要说是娶妻从妻。”

 

  楚天舒笑道:“好,依你,依你,谁叫我喜欢你呢。但却不知你的爷爷喜不喜欢我。”

 

  齐漱玉道:“爷爷对你如何,你早就应该知道。”

 

  楚天舒道:“不错,说正经的,前年我在你的家中遭受金狐暗算,要不是你的爷爷牺牲三年功力救我一命,我哪里还有福份做他的孙女婿。这件事我还未多谢他呢。”

 

  齐漱玉笑道:“你对我好,就是多谢他了。对啦,你说起这件事情,我可想起来了。当时连爷爷都有点怀疑,你中的那枚毒针是银狐射的。想不列银狐如今却变成了我的后母。不瞒你说,自从我知道爹爹和她的事情,我是二直把当她当作坏女人的。想不到……”

 

  楚天舒接下去道:“想不到她会对你这样好,可见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不能只信人言的。”

 

  齐漱玉道:“可不是吗,再以我爹爹来说,如今仍然把他当作大魔头的恐怕也为数不多了。我想,假如爹爹和穆娟娟回家,爷爷相信也会原谅他们,接受穆娟娟做他的儿媳了。”

 

  她越说越开心,但在高兴之中,却也有点遗憾:“可惜妈妈这次却不肯和我回家。”

 

  楚天舒笑道:“若是这样,岂非又不公平?”

 

  齐漱玉道:“此话怎说?”

 

  楚天舒道:“你们一家子团聚,我的妹妹将来也要嫁人的,她嫁人了,我的爹爹还有何人作伴?”

 

  齐漱玉道:“你不知道,我家的王妈本是妈妈的奶娘,这些年来,她一直惦记着我的妈妈,要是妈妈能够回来,对她来说,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

 

  楚天舒道:“王妈身体好吗?”

 

  齐漱玉道:“她的身子一向都很硬朗。”

 

  楚天舒道:“那你可以放心,她一定见得着妈妈的。”

 

  齐漱玉道:“你怎能说得这样确定?”

 

  楚天舒道:“因为我懂得你爷爷的为人,他是不为礼法所圃的高人,一定不会拘泥于世俗之见。”

 

  齐漱玉懂得他的意思,心里想道:“妈妈改嫁楚家,本来是得到爷爷默许的,她现在或者还是不好意思回家,但将来待我和天舒成了婚,她不回去,爷爷也会请她回去。”

 

  楚天舒笑道:“世上往往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齐楚两家的冤仇早已化解,咱们亦已从兄妹变作夫妻了,我想咱们两家人将来也可以变作一家人的。”

 

  齐漱玉面上一红,嗔道:“油嘴滑舌,没有半句正经的话儿,不和你说了。”心里却是想道:“但愿如此。”

 

  不知不觉,家门已然在望。

 

  齐漱玉忽地起了童心,说道:“咱们不要拍门,悄悄爬墙进去。”

 

  楚天舒道:“为什么?”

 

  齐漱玉道:“我已经对丁大叔说过年底才回家的,爷爷一定想不到我会提前回来,我要让他得个意外的惊喜。”

 

  楚天舒笑道:“以你爷爷和丁大叔约本领,只怕咱们还未曾爬过墙头,就给他们当作小贼打下来了。”

 

  齐漱玉道:“打断你的双腿更好。”

 

  楚天舒道:“这样狠心!”

 

  齐漱玉道:“打断你的双腿,你就只会叫痛,不能胡说八道了。”

 

  说笑之间,齐漱玉已经爬过墙头,楚天舒跟着也跳了进去。

 

  忽然他们发觉有点不对了!

 

  他们本来准备一跳进去,就会听到丁勃的喝问“是谁”的。

 

  哪知什么声音都没有!

 

  齐漱玉不敢再淘气了,叫道:“爷爷,你看是谁来了?”

 

  仍然没有回答!

 

  齐漱玉吃了一惊,叫道:“丁大叔,丁大叔!”

 

  楚天舒道:“要是丁大叔在这里,他早就该听见了。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齐漱玉嘀咕道:“爷爷是从不下山的,丁大叔在扬州比咱们早一日动身,他的脚程只有比咱们快,不会比咱们慢,按说也应该早已回到家中了。为什么他们都不在家呢?”

 

  楚天舒道:“不要着慌,王妈总会在家的。”

 

  齐家是“天下武学第一家”,楚天舒和齐漱玉一样,都是未曾想到齐燕然也有可能遭遇意外,纵有意外,这“意外”也不过是因事离家而已。

 

  他们先到齐燕然的房间,再到丁勃的房间,两个人都不见。

 

  这也是早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如今不过是由眼睛来证实而已。

 

  齐漱玉满腹疑团:“丁大叔途中因事耽搁,那犹可说,爷爷却因何事离家?”她怀着疑问,赶忙跑进王妈房间,叫道:“王妈,王妈!”

 

  一踏进王妈的房间,齐漱玉就不禁呆住了,声音也突然冻结了。

 

  王妈躺在床上,脸如金纸,双眼紧闭。

 

  这霎那间,她几乎以为王妈是死了。

 

  “王妈,你怎么啦,请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吧!”

 

  忽见王妈动了一动,眼睛果然慢漫张开了。

 

  “你认得我吗?我是阿玉呀!”

 

  “啊,小姐,是你和卫少爷回来了吗?”

 

  声音虽然好象蚊叫,但毕竟是能说话了。

 

  虽然认错了人,但毕竟是看得见了。而且还知道有两个人。

 

  齐漱玉道:“唉,王妈,你怎的病成这个样子?”

 

  王妈道:“你见着妈妈没有?我、我好惦记她!”

 

  齐漱玉道:“你放心,妈就会回来看你的。爷爷呢?”

 

  王妈道:“丁、丁大叔、他、他……”齐漱玉有点奇怪,她为何不说爷爷的下落却先讲丁大叔,但也没有拦阻她。

 

  王妈的声音微弱之极,断断续续的说道:“丁大叔,他、他死了!”

 

  齐漱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呆了一呆,叫道:“他怎么死的?”

 

  只见王妈嘴唇开阖,却已听不见语音。

 

  楚天舒连忙上来,手掌贴在她的背心,默运玄功,施行急救。

 

  齐漱玉把耳朵贴近她的唇边,这才听得见她的说话。但却不是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卫少爷,老爷,叫你、叫你……”她仍然是把楚天舒当作卫天元。

 

  齐漱玉知道她已是无法说出丁勃的死因了,忙问道:“爷爷怎样?”

 

  不知是否回光反照,王妈声音大了一些。

 

  “老爷,没事。他叫卫少爷去,去白驼山!”

 

  齐漱玉知道楚天舒懂得一点医术,听见祖父没事,松了口气,说道:“奇怪,王妈怎的一下子病得这样重,大哥,你看看她得的是什么病?”

 

  楚天舒忽地“咦”了一声,说道:“不对!”

 

  齐漱玉道:“什么不对?”

 

  楚天舒道:“她好象是中毒!”

 

  齐漱玉叫道:“王妈,你快说,是谁下的毒手?”

 

  王妈已经闭上眼睛了。

 

  突然有人说道:“是我!”只听得“波”的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爆炸,斗室里登时烟雾弥漫。

 

  楚天舒闻得一股香味,正是他在华山千尺幢遭受金狐暗算的那种迷香。

 

  烟雾迷漫中,但见两条人影向他扑来。模样看不清楚,只知不是金狐。

 

  楚天舒呼呼两记劈空掌发了出去,叫道:“快退!”

 

  齐漱玉咧的一剑刺过去,可惜烟雾中看不真切,失了准头,只刺穿了对方的衣袖,却给对方掌锋扫了一下。她脚步一个跄踉,险些跌倒。楚天舒单掌护身,轻轻将她一带,冲出房间。

 

  那两个人如影随形的追出来,院子里亦已烟雾弥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