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道:“渔网本就不会自己从树上落下来的,树上当然有人。”

  郭大路道:“那人到哪里去了?”

  林太平苦笑道:“那时我已被王老大用力掷了出去,怎么还顾得了别人?何况,那人的轻功又很高,简直就像是只老鹰一样。”

  燕七道:“一飞冲天鹰中王!”

  郭大路一拍巴掌,道:“五个风筝,五个人,现在总算全了。”

  燕七道:“这五个人中,不但轻功要算霸王鹰最高,据说武功也是他最高。”

  郭大路道:“以我看,这五人中最难对付的,还是那救苦救难的红娘子。”

  林太平道:“为什么?”

  郭大路道:“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燕七冷冷道:“男人若不好色,她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的。”

  郭大路长叹道:“但天下的男人,又有几个真不好色呢?”

  王动一直沉着脸,坐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能不动的时候,他绝不会动的。

  燕七搬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你看到了那些风筝,也就知道他们是来找你麻烦的了。”

  郭大路也搬了张凳子过来,道:“所以你要赶我们走,因为你知道这五个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将那地方搞得一塌糊涂。”

  燕七道:“你不愿将我们也扯入了那一塌糊涂的浑水里去,所以才要赶我们走。”

  郭大路道:“但你却不知道我们早已在那浑水里了。”

  燕七道:“从认得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已经在里面了。”

  郭大路道:“因为我们是朋友。”

  燕七道:“所以你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们也一定在那里。”

  郭大路道:“所以你现在才想赶我们走,已经太迟了。”

  王动看着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用不着再说什么。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有热泪夺眶而出。

  朋友!

  这两个字是多么简单,却又多么高贵。

  王动捏紧双手,一字字道:“你们的确都是我的朋友。”

  这句话就已足够。

  你只要真正懂得这句话的意义,就已什么都不必再说。

  燕七笑了,林太平也笑了。

  郭大路紧紧握起王动的手。他们只要能听到这句话,也已足够。

  他们既然没有问起这五人怎会和王动结的仇,也没问这麻烦是从哪里来。

  王动不说,他们就不问。

  现在他们惟一的问题就是:“怎么样将这麻烦打发走?”

  燕七道:“我一看到那只风筝,就知道有麻烦来了。”

  王动道:“那风筝本是种警告。”

  燕七道:“他们既然要找你的麻烦,为什么还要警告你,让你防备?”

  王动道:“因为他们不想要我死得太快。”

  他脸色发青,慢慢地接道:“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人在等死时的那种恐怖,比死还痛苦得多。”

  燕七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麻烦当真不小。”

  王动道:“的确不小。”

  郭大路忽然笑了笑,道:“只可惜他们还是算错了一点。”

  燕七道:“哦?”

  郭大路道:“他们虽然有五个人,我们也有四人,我们为什么要恐怖?为什么要痛苦?”

  燕七道:“但他们至少比我们占了一点优势。”

  郭大路道:“哦。”

  燕七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句话你难道不懂?”

  郭大路道:“我懂,可是我不怕。”

  燕七瞪着他,道:“你怕什么?”

  郭大路道:“怕你。”

  燕七忍不住嫣然一笑,却又立刻板起了脸,扭转了头。其实他当然也懂得郭大路的意思,因为他自己也一样。像他们这种人,就只怕别人对他们好,只怕被别人感动。

  你若能真的感动他们,就算要他们将脑袋切下来给你,他们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郭大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除了鬼鬼祟祟的暗中害人外,我看他们的真功夫也有限得很。”

  他接着又道:“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呢?”

  王动道:“不知道。”

  郭大路道:“你也不知道?”

  王动道:“我只知道他们若还没有送我的终,就绝不会走。”

  郭大路又笑了笑,道:“现在是谁送谁的终,还难说得很。”

  这就是郭大路可爱的地方。

  他永远都那么自信,那么乐观。

  这种人就算明知天要塌下来,也不会发愁的,因为他认为一个人只要有信心,无论什么困难都可解决。

  他不但自己有信心,同时也将这信心给了别人。

  王动的脸色也渐渐开朗了起来,忽然道:“他们虽然占了一点优势,但我也有法子对付他们。”

  郭大路抢问道:“什么法子?”

  王动道:“睡觉。”

  郭大路怔了怔,失笑道:“这种法子大概也只有你想得出来。”

  王动反问道:“这法子有什么不好?这就叫以逸待劳。”

  郭大路拍手道:“对,要睡现在就睡,养足了精神好对付他们。”

  王动道:“但要睡也得分班睡。”

  郭大路道:“不错,我跟燕七防守上半夜,到三更时再叫王老大和林太平起来。”

  林太平忽然道:“这样子不行,还是我跟你一班的好。”

  郭大路道:“为什么?”

  林太平瞟了燕七一眼,道:“你们两个的话太多,聊得高兴起来,只怕别人进了屋子,都不知道。”

  燕七忽然走了出去,因为他的脸好像忽然又有点发红了。

  郭大路道:“还是我跟燕七一班的好,两个人谈谈说说,才不会睡觉。”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跟了出去。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还是非跟燕七一班不可。

  这两人身上就好像有根线连着的。

  林太平看着他们走出去,忽然笑了,喃喃道:“我有时真奇怪,小郭为什么会这么笨。”

  王动也在笑,微笑着道:“你放心,他绝不会再笨很久的。”

  林太平道:“其实我倒希望他再多笨些时候。”

  王动道:“为什么?”

  林太平笑道:“因为我觉得他们这样子实在很有意思。”

  客厅里很暗。

  燕七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郭大路也走进客厅,坐了下来。

  星光照进窗子,照着燕七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亮。

  郭大路在旁边看着,忽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有时看来也很像女人。”

  燕七板着脸,道:“我还有什么地方像女人?”

  郭大路笑道:“笑起来的时候也有点像。”

  燕七冷冷道:“我既然很像女人,你为什么还要老跟着我呢?”

  郭大路笑道:“你若真是个女人,我就更要跟着你了。”

  燕七忽然扭过头,站了起来,找着火石,点起了桌上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