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何事,只要那妖精一插手,他便没一次顺当的!

贺喜一想到这些,胸口便是一沉,不由想起半个月前与他对阵的狄风来。

平心而论,那个冷眸冷面,黑甲着身,令三国闻风丧胆的邰涗将军,堪称一代人杰。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似此等男子,怎会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整整十年?

一个在后宫放了若干男宠,荒淫无度的女人!

贺喜吸了一口气,再看那乔妹,先前惨白的脸颊已然泛红,不禁稳了稳心神,问她道:“这西边的女子,眼睛可都是像你这般的?”

乔妹望着他,轻轻点点头,道:“逐州地处邰涗与岵国的交界处,民多为几地杂生,所以民女的眼睛会带点蓝色。若是再往西,到了邰涗国内,那边的女子眼睛多是蓝中泛黑。”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那妖精的眼睛当是蓝黑色交了?

他脱了袍子,精壮的身子露在外面,又看了看那乔妹,道:“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乔妹起身,沿塌而坐,小手轻轻攀上他的肩,唇缓缓凑近他的脸,闭了眼睛,一点一点舔吻他的唇角。

耳边却响起贺喜冷冷的声音:“睁开眼睛。”

乔妹一颤,将眼睛睁开,一下便撞上他似锋刃一般的目光。

那目光有如利剑,直直劈进她的眼中,叫她慌乱万分,胸口咯噔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了一般,扎得心疼。

他盯着她的眼睛,目光一寸未移,半晌后,一把撕落她身上的衣物,火烫的大掌将她裹了又裹,在她身上留下道道红印。

她心悸不堪,胸前花朵蓦地绽放,热流漫遍四肢百骸,只见得面前那惑人如妖孽一般的男子眸泛寒光地盯着她,冷冷地道了一句——

“冲你这双眼睛,朕留下你了。”

那一句,三分摄人,二分蛊惑,五分霸气。

卷一泱泱之世,有欢有喜欢三

更鼓打罢,雨声渐大,霭霭水气淹了一屋子。

身上锦绸丝袍密密地贴着肌肤,恁的扯了股凉意进来。

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纱帐外,只瞧见身侧那人在暗中也淡闪的眸子。

英欢的手从被中抽出来,沿着那人的胸一路滑上去,直直探上他的脸,盖住他的眼,低声道:“做什么不睡觉,光瞧着朕看?”

那人不动,任她的手放在他额上,冰凉的指尖触得他愈发清醒,半晌,才伸手去拉纱帐,身子微微往外面侧了一侧。

英欢收回手,翻了个身,轻唤了一声,“宁墨。”

他动作停了一瞬,仍是起身坐直,“皇上有何吩咐?”

这么静的夜里,这么敞的殿内,他听见她轻轻地笑了,那笑声里无甚笑意,只淡淡地透着股子落寞之意。

“和原先想的不一样,是不是?”她仍在笑,笑着问他。

宁墨身子微僵,心底里有冷意渗出,不由叹道:“是不一样。”

英欢半坐起身,拥着红底金丝锦被,懒懒地*上墙,红唇一弯,脸上笑意敛了些,“出得这殿外,若是敢开口胡说,休怪朕无情无义。”

宁墨闻得此言,心里顿时又凉了三分,回头去看,却看不清她的脸,不由又是一叹,“臣斗胆,想问个问题…”

她裸在被外的肌肤触上那湿冷的潮气,不禁颤了下,又裹紧了被子,才道:“但问无妨。”

床边的宁墨怔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道:“皇上…可是对所有男子都似这般?”

黑暗里,英欢唇旁划过一抹带了讽意的笑,她便知道,他要的问的是这个。

压了压声音,淡淡地道:“是。”

宁墨起身,撩开纱幔,动作缓慢,“无一例外?”

英欢揉了揉被角,“无一例外。”

宁墨口中一声微叹,声音几不可闻,走去外面,取了衣物来,一一穿好,又转过身来望着她,道:“时辰还早,皇上多歇息歇息罢。臣先告退了。”

英欢不再言语,只看着他一步一步出了那殿门,才拉过被子,躺回床上。

屋外天色已有一丝亮意,床顶黑色承尘上的金色钿花映了窗子那边透过来的光,迷了她的眼。

英欢闭了眼睛,却再无睡意,脑中清醒万分。

无一例外,便是无一例外了。

世人都道她好男色,却不想,这么多年来,她怎会从未有孕过。

她是邰涗国的皇帝,她是女人,她是邰涗国史上第一个女帝。

文臣仕子们是男人,将帅兵士们是男人,她若不懂男人,要如何去治这个国?

被子里的身子渐渐暖了些,屋外殿顶琉璃瓦上雨点溅落的声音也慢慢小了,看来这天,是得放晴了。

她心里且笑且叹,谁说琢磨男人,就非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手指轻轻抚过宁墨先前躺过的那一边,冰凉的缎面竟是异常柔滑,像极了他身上的皮肤。

英欢眼皮蓦地一跳,耳边又响起那话。

荒淫无度。

那妖孽,说她荒淫无度。

她一把掀了被子,起身坐稳,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

荒,是什么荒;淫,又是什么淫。

那妖孽,且没资格说这话!

早朝散后,英欢独留了狄风,于偏殿议事。

褪了朝服,身上只着松敞的罗衫,她倚着御座,一双眼瞧着殿外池旁柳树,看也不看狄风,便开口道:“先前说的那事儿,办得如何了?”

狄风立得笔直,听见这话,眼里不禁冷了又冷,“逐州一役,虏来的八千邺齐百姓并未悉数带回来,带回来的那几个,也都是些低阶武将…”

英欢利落地打断他,眯着眼睛道:“朕问的是那件事儿。”

狄风面上终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道:“皇上要的画像确实难求,臣把京城内尚有口碑的画师都寻来了,让按着那几个武将描述的来画,可画出来的几张,竟无一相似…况且,臣自思量着,那些武将恐怕也并无机会见到贺喜真容,所说的大概也都是自己胡诹的…”

英欢不禁皱了皱眉,“把画好的几张,拿来让朕瞧瞧。”

狄风低头,“是。”

英欢起身,慢慢在殿中走了几步,“你先前在逐州,可有见过他?”

狄风望了她一眼,“并无机会近看,只那一次两军对阵时,远远瞧了一眼罢了,也作不准当时那人是他本人与否。”

英欢脸朝他这边一侧,挑眉道:“说说,感觉如何?”

狄风的眉头拧了起来,感觉如何?

当日…那人黑甲白缨,座下之马通体遍黑,纵是隔了那么远,也能觉察出他于邺齐阵中那摄人的威势。

他狄风识人,向来是以血性而断。

那个男人,说是血性万丈,也毫不为过。

真男子,当如是。

只是此时此刻对着她,他却开不了这口,说不得那男人的好话。

狄风握了握拳,低声道:“臣并无什么感觉。”

英欢定定地望着他,望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你也莫要做出那难看的样子来,好似谁夺了你的兵权一般。”

狄风脸色和缓了些,看着她那笑容,心底里不禁悠悠一颤。

只要她在他面前笑,哪怕只有一瞬,他便觉得,不论什么,全都值了。

全都值了。

正想着,就见英欢的手略动了一动,从案上翻出一笺纸,脸上神色也变了变,道:“职方司今日刚来的消息,那妖孽,派使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