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声一哼,捞过她按进怀中,“你还是不够狠,”亲她一下,又道:“亦不够强…”

明明是实言,可这话却戳着了她心中地痛处。

她不知他的苦楚,他亦不解她的苦衷。

二人为帝皆难,可难事却大相径庭。

她推他一把,低低道:“我今夜留宿于此,若是被宫中之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他眸光扫过来,紧了紧手臂,“无人敢言。你想走?”

她点点头,“离天亮未远,一早又要备礼册命,我留在此处,哪里合乎礼数。”他蓦地笑出来,使劲在她腰后捏了一把,才又敛笑沉声道:“你这借口也太低劣了。你我相识至今,哪一次合过礼数?”

她还欲再言,可他大掌却落下,扫过她的脸,逼她阖了眼,不叫她再开口。

他厚实地胸膛下心跳渐快,低低的声音响在她耳侧,“待了这么久,你竟未察这殿中有何不对劲么?”

她眼皮一跳,这才想起…

先前,目之所及之处尽是喜红金丝相绕,殿中件件物什都不像是他所喜之色…

陡然反应过来。

她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心中竟觉紧张,张口又合,反复三回,才颤声相问道:“此殿…莫不是明日行合卺宴之处?”

今日实在太累太累了…熬到半夜也才写了三千来字,抹泪…实在熬不住了,抹泪…

卷三欢若平生,喜之不尽帝业十二

他双眸闪动,虽是未答,可面上却是一副不置可否之情。

她呼吸一下紧了起来,狠命将他往旁边一推,不及他有所反应,便翻身下榻,动作急而慌乱,似是要逃。

暗中看不甚清,赤足刚一及地便被地上之物狠狠一拌,下一瞬便跌到在地,左膝重重磕了下去,痛得让她眉心起汗。

她闷声低喘,吃痛万分,想要站起却使不上力。

心中更慌,几不能思考,只觉这殿砖冰冷透心,令她禁不住地发抖。

一双温热大掌自后将她抱起来。

她的背贴入他怀中,耳边响起他稳慢回冷的声音——

“你敢于雪中棋桌之上与我交欢,却独怕留宿于此殿之中?”

她咬着唇,拼命去掰扯他横在她胸前的胳膊,却是无用,不禁愤然道:“放手!”

他却更加用力,声音又冰了三分,“你在怕什么。”

她耳垂一颤,手指一松,身子却是更僵。

她在怕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

心口似有重石相压。

纵是真想于此夜放纵一回,可心中却仍抵不过纲常相压。

只知此时非走不可,多一刻都留不得。

她御驾亲送康宪公主而来,却于册命前夜,与他在这将行合卺宴之殿缠绵不休!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世间纲常伦理,她竟能统统忘了,她真的统统忘了。

被他长臂勒着。她呼吸越来越紧,到最后头都开始发晕,“你放手…”

气若游丝,软弱无力。

他缓缓松了手,却不收臂。仍然圈她在怀里,不让她走。

她动不得,只是慢慢抬眼去望,暗中依稀可见前方高案上那青玉合卺杯。

镂雕凤形柄,凸雕盘双螭。

二杯之间存威凤,凤栖座底六兽上。

她胸口一呛,几欲泣出。

先前入殿时竟是未察。

怎能未察。

她留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他锁着眉。能觉出她身子微抖,大掌不禁又抚上她,低声道:“我知你在怕什么。”

她不语,默声流泪。

他又道:“只是你怕的,我不怕。”

她重喘一口气,身子愈冷,却觉他双手已然放开,擦过她身侧,往前走去。

夜色黯黑,只留殿外远处宫灯映过来地些许光亮。

如丝泄入。照得殿门底缝成了一条银带。

她眼不眨地望着他的背影。

见他几大步上前,握了那青玉合卺杯,又自一侧盛过酒,回身淡淡望了她一眼。

目光刚仞笃稳。令她双眸一烫。

心中再度慌乱起来,拔腿就朝殿门走去,连身上丝履未挂都忘在脑后。

可才走了几步,胳膊就被他从身后扯过,脚下一滑,身子便转回他身前,抬眸便与他相视。

他眼中深且黯,且怒且定。动也不动地望着她。

然后抬手转杯,轻抿一口,动作缓慢而又矜雅。

她思绪恍然,仿若又见当初,在杵州奉乐楼间,他与她初相遇时。他握着她的酒杯。缓缓饮她剩酒的场景…

杯唇相印,酒水相浸。竟也不是头一回。

只一瞬,她的下巴便被他握住抬起,他轻捏她地嘴角,迫她张口,而后将那青玉合卺杯的另一侧对至她唇边。

她大骇,挣不开他的掌,就见他眸中腾火,手劲不松,逼她饮尽杯中之酒。

她泪自眼角涌出,拼命捶打他胸前,不管不顾地抓划他肩侧之伤,想要他放开她,却统统是徒劳无功。

心里面又紧又皱。

疼得要命。

酒汁苦辣,被他强灌,呛得她几要昏厥过去。

饮不尽,汁液俱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向颈下去滑。

热辣辣的酒混着泪水,一路淌至胸口石片上,才止。

他终于松手,扔了合卺杯在一旁,一把握过她的腰,垂头便去舔噬她胸间酒汁,烫舌一路向上滑去,顺着颈侧下巴,一口含住她的唇。

舌探进去,搅着她口中残存酒液,与她共尝其苦。

她泪越涌越多,拳已打得泛红,却仍是挣不开他的钳控,身上心间均无力,浑身颤抖着,被他慢慢揽进怀中。

她知他霸道。

却不知他能狠悍至此地步。

她知他向来不惧天地。

却不知他能蔑天屑地至此地步。

心在狂跳,人在狂抖,周遭俱静,鼻间只存他的气息,身前只有他地暖意,长夜漫漫惹人惊,红烛青帐定一刹。

他的唇离了她,热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侧,抬手抹了抹她嘴角,拭去酒渍残痕。

苦,是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