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在家里也在干活儿,客人们走了,剩下的席面儿还未收拾。

何况这回赵家虽说是从馆子里叫来的席面儿,其实只是面儿上说着好听而已,凌氏素来会盘算,这些席面儿上所用的果蔬瓜菜鸡鸭鱼肉,皆是自家买来送到饭店里去的,借一借饭店的地方和厨子帮工炮制而已。

有不少精明的亲戚就留下来帮着收拾残席,一是能卖主家个好儿,二则会过日子的人家,残席上剩下的东西并不会随便丢弃,哪怕收起来喂猪喂狗都好。亲戚家女眷留下来帮忙,除了亲近,还有这层意思。这个时侯,又是大喜的日子,凌氏并不小气,直接送她们各自带走。

赵长卿也在帮着柳儿收拾老太太的屋子,待外头的残席收拾好了,借来的桌桌椅椅赵勇叫着族兄族弟都还了各家去。老太太的屋子也都整理好了。

凌氏回屋给赵长宁与赵蓉喂了奶,又叫白婆子收拾了两包点心两条羊肉送给请来帮着看护赵蓉的胡婆子。胡婆子满嘴的奉承,“姐儿再乖巧不过,不哭不闹的,大太太当真是好福气。”说几句闲话,就接了东西欢欢喜喜的走了。

不一时,柳家的也将饭店里剩下的食材由店里掌柜带着小二帮忙挑了回来。

凌氏痛快的跟饭店结了账。

到此时,一家子才有口喘气的空。

赵长卿关切的问,“祖母,你累不累?要不要去屋里歇会儿?”

赵老太太笑,“我有什么累的,无非就是坐着说话儿。”又问凌氏,“你里外照应的,去歇着吧。”

凌氏笑,“我倒也还好。我看柳家抬回来的东西,还剩了不少,如今出了正月,最多也就能放个三五天,那许多东西,咱家人少也吃不掉。这回满月酒来的人多,不少亲戚帮着操持,我想着一会儿分分,待明个儿叫长卿他爹给几家帮忙的亲戚送些去,总是这么个意思。”

赵长卿道,“点心也剩了不少呢。”

赵老太太笑,“那就一并分一分。”知道赵长卿与小梨花儿姐弟交好,赵老太太笑,“给梨花儿他们家一份,赵大是个不争气的,难得母子女几个都很不错。”

柳儿端来热茶,凌氏先接了一盏递给老太太,自己方捧了一盏呷一口,笑道,“我与母亲想到一处去了,梨花儿那孩子当真慧敏懂事,我不放心长卿,过去里头瞧了两回,她都是在帮着照应。杏嫂子有这样的儿女,定是有后福的。”又赞赵长卿,“长卿今天也很懂事。”

赵长卿笑笑,不说话。

直到凌氏跟老太太将事情商量清楚,要回自己院里,赵长卿方道,“祖母,我跟着母亲去瞧瞧小弟弟。”

赵老太太笑,“去吧。”

到了凌氏屋里,赵长卿逗了回赵长宁,瞧了眼赵蓉,现在赵蓉见她已经不敢嚎了。

赵长卿方鼓着脸颊,翘着嘴巴同凌氏说起凌三姐的事来,道,“别的都好,就是险没叫三表姐气死我。”

凌氏知道这两人素不对盘,因是孩子之事的小摩擦,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笑问,“你们又怎么了?”

“母亲不知道,三表姐一来就跟我打听楚姐姐的事,这就叫我摸不着头脑了。她听说我并没有再跟楚姐姐来往,还给我出主意叫我下帖子请楚姐姐到咱家来,她过来帮着待客。她这哪里是给我出的主意,分明是自己想跟楚姐姐结交而已。”赵长卿气哼哼道,“要这样还罢,我都忍了她。后来她看我没请楚姐姐的意思,就跟我闹起脾气来,她瞅着小梨花儿姐弟都只是穿普通的布衣裳,就阴阳怪气的说我不跟长进的人交往,只知道同不长进的人在一起。小梨花儿没理她,我要是任由她这样下去,不得把咱家的客人都得罪光么?”

“就是亲戚家也是有穷有富的,岂能因贫富就势利眼呢?我弹压了她几句,说她再生事非就把她说楚姐姐坏话的事给她说出去,她才老实了。”赵长卿抱怨,“三表姐真是一点不懂事,原本我还想着她向来能说会道,来的又早,定能帮着我招呼来的姐姐妹妹们,谁知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得罪人。”

凌氏本身也有些势利,愿意女儿同门户好些的女孩儿们交往,人之常情也。不过,她也并不似凌三姐势利眼到这种程度。

凌氏劝道,“她提醒你别忘了同楚姑娘交往约摸也是好意,你三表姐是个拔高向上的人,她这是羡慕你能认识楚姑娘呢。若你便宜,就介绍楚姑娘给她认识吧,省得她总是缠着你。”到底是自家侄女,赵长卿早便不喜欢凌三姐,凌氏不好再说凌三姐的不是。

赵长卿苦着脸道,“她总是这样高低眼,我哪里敢介绍人给她认识。就是她瞧不起小梨花儿,我帮小梨花儿说几句话,她就骂我里外不分。今天爹爹的上司李百户不是也来了么?三表姐还看不起小梨花儿,结果人家李姐姐跟小梨花儿说的很投机,三表姐上赶着跟人家说话,人家只是应付她而已。哪里像真喜欢她的?”

“还有,不是我说,表姐妹们都是一道来的,就三表姐穿的明晃晃金灿灿,大表姐、二表姐、四表妹都朴素的很。一家子姐妹,总要差不多才好,哪里有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另外几个就素净成这样的。二舅母不知道怎么想的,都在一块住着,她也是做婶子的人,怎么就不把疼女儿的心,略分给大表姐几个些。”赵长卿很是看不上凌家人行事,道,“我过来偷偷的跟母亲说,母亲还是悄悄的跟外祖母提一句,这来咱们家还好,要是这样去别人家,岂不叫人笑话。这可不是的作派,毕竟,大舅舅才是长房。”

凌氏惊讶的看向女儿,嘘叹不已,道,“我的乖乖,你这舌头怎么长的,这般能说会道。”

赵长卿道,“都是三表姐把我气坏了,我早憋了半天的气。”

凌氏笑着摸摸她圆润的小脸儿,“你这气性也太大了,那毕竟你表姐,有事也不用这样生气,你跟我说,我自然给你做主。”

赵长卿笑,“这不就跟母亲说了么。侄女再亲,也亲不过闺女去,母亲,你说是不是?”

随着赵长卿渐渐想通,刻意亲近凌氏,母女两个关系的确大大改善。凌氏笑,“真不知你这心眼儿怎么长的,我跟你爹可都不是这样的机伶人。”

赵长卿拍马屁道,“我这都是随了母亲大人哪!”

凌氏给她逗的笑出声来。

赵长卿的眼睛扫过赵蓉,果然赵蓉早偏过头去,却并不哭闹。

赵长卿一脸欢喜,笑眯眯地,“母亲,妹妹果然是好了啊。她现在见到我也不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有些事,回来晚了~~~

明天入V,石头只有用许多更来补偿啦~~~晚安,我的心肝儿们~~~

PS:重生同样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这个过程,对于曾经失败过一世的长卿尤其重要~~~

第27章

赵长卿不知道,她里外外的坑了凌三姐一把,坑的当真不只凌三姐一个。

凌大姐秉性柔顺,并非赵长卿现在这般人前抽耳光人后告黑状的性子,一直到回家后,凌大姐方悄悄的将在赵家的事说给了母亲听。

凌大太太自不会替凌三姐叫屈,冷笑,“说来长卿小小年纪,却是个极有见识的,起码分得清长幼尊卑。”她是做亲娘的人,自己三个闺女出门竟挑不出一身好衣裳一幅好首饰来,倒是凌三姐,当真是穿金戴银,绸缎堆身。出门时,凌大太太已有不痛快,今天听了女儿说了这事,冷笑的同时也不禁心生悲凉。就因为没有儿子,自己这个长媳在家中便处处低了凌二太太一头,就是自己的女儿也这样的处处不如人。凌大太太将心一横,咬牙道,“收拾收拾,这就跟我去你们外家住几日。莫在这里点别人的眼了。”

凌大姐顿时脸色微白,觉着自己惹了母亲不悦,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凌大太太恨铁不成钢,骂道,“你已经九岁了,怎么还这样的软弱蠢笨!每天就知道听话听话!听话有什么用!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自来会哭的孩儿有奶吃,以后都给我改了贤良德淑这一套!没个屁用!还不去收拾!”

凌大姐眼圈儿微烫,赶忙去收拾了母女四个的衣裳,待凌大姐收拾好,凌大太太并未立刻就回娘家。她活了这把年纪,生活智慧总有一些。稍稍平静些后,凌大太太坐在屋里一直等到丈夫回家,与丈夫惊天动地的大吵一架。婆婆过来相劝,凌大太太索性将心中积怨一把火撒出来,怒道,“父亲母亲都在,大家索性把话敞开了说!我知道,我没能生儿子,没能给老凌家传宗接代,简直就是老凌家的罪人!我在这个家是没脸的!我闺女们在这个家更是没脸!大姐儿生了还有幅银项圈银手镯,二姐儿生了只剩个银琐,到了四姐儿屁都没有,还是我当了嫁妆给闺女打幅银手镯,方不令孩子身上寒酸!只是如何不寒酸,都是老凌家的孙女,如今还没分家呢,我就不明白,怎么人家的日子就越过越好,我这日子就这般没个脸面!出门走亲,竟给女儿找不出件体面衣裳!人家的女儿就金银满头绸缎裹身!是人家娘家比我娘家更有银子,还是这一碗水实在是端的不平!我怕什么!不蒸馒头蒸口气吧!日子过到现在,每天三更起五更睡的操劳,有个屁用!干脆和离,我宁可出去给人做老妈子,自己且能挣来一口饭,主人家高兴了也能打赏个一星半点,何苦作践自己!”说着将凌大姐理出的衣裳都扔了出来,狠狠的踩上几脚,瞅着三个女儿泪流满面道,“如今娘就走了,你们是凌家的骨肉,是死是活且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吧。”说着无视公婆丈夫,直接摔门而出。

凌大姐已哭成个泪人,瘫坐在椅中呜呜哭着。倒是凌二姐平日里沉默寡言,关键时刻很有几分灵光,跟着夺门而出追上母亲,喊道,“娘,你要走就带我一道走!要改嫁也带我一带改嫁吧!我不要跟着后娘!”

凌大太太心如刀割,抱着凌二姐泪如雨下,凌大舅忙上前去劝,“桃娘,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别闹了。”

凌大太太抹去脸上泪水,摇摇头,“你是长子,家中产业全要弟弟打理,你这样无能无才,我这日子,过得太累了。”说将凌二姐一推推到丈夫怀里,凌大太太直接走了。

凌二姐立马惊天动地的嚎了起来。

凌老太太到闺女家哭诉,“突然就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场闹,你大哥去叫了两趟都不肯回来,还说不分家就和离,把你爹也气病了。”

赵长卿懂事的拿了小帕子给凌老太太擦眼泪,还奶声奶气的劝了一句,“外祖母,你莫要伤心了。”因赵长卿年纪小,再者,本就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家儿,故而,母女两个并未避着她。

凌氏早给赵长卿一通话收买了大半,劝道,“母亲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虽说大哥没个儿子,可家里对大哥家实在是有些过了。长宁蓉姐儿满月酒时,我也是瞧的真真的。三姐儿衣裳首饰都体面,大姐儿她们姐妹穿戴上样样矮三姐儿一头。同样是父亲母亲的亲孙女,同是跟着父亲母亲过日子,一个锅里舀饭吃,若说是腾哥儿倒还罢了,家里就腾哥儿一根独苗,可这都是孙女,怎么还差这么多。叫人瞧着,也不是个事儿。”

凌老太太泣道,“三姐儿身上的衣裳首饰,的确都是你二嫂用私房给那孩子置办的。”

凌氏笑,“母亲莫说这样的话,二嫂娘家什么模样,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知道么?她嫁给二哥时就没几件嫁妆,如今怎么这般大手笔的给三姐儿置办起衣裳首饰来。家里的几亩田产一处铺面儿,都是二哥在管着,这样明摆着的事,母亲倒唬起我来。”

凌老太太道,“还不都是为了腾哥儿,家里就这一条根,腾哥儿又是争气的,以后还不都是腾哥儿的。”

“母亲这话稀奇,哪里有家产不传给儿子倒直接传给孙子的。”凌氏道,“大哥是长房,哪怕大哥大嫂没儿子,以后腾哥儿一肩挑两房,也得他真给大哥大嫂做了儿子,大哥大嫂才能将家业传给他。莫不是家业不经大哥大嫂的手,就直接传给腾哥儿么?”

“自然是像你说的这样,你大哥也是我亲儿子,难道我会外待他。”

“唉,就是三姐儿那孩子,二嫂也该多管管。哪怕她身上的东西都是她母亲给置办的,可姐妹们一道出去,她见着姐姐妹妹的没有,也该借给姐妹们两件,这样大家体体面面的一道出去,感情也好。三姐儿抓尖要强的脾气,跟二嫂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凌氏抱着儿子,笑,“长宁满月酒时戴的金项圈儿金手镯就是长卿的,还是长卿主动借给她弟弟戴的,说是比银的体面。”

说起来,凌氏还有几分自豪的,“母亲想想,兄弟姐妹们,不就是这样吗?咱们这样的人家,说穷吧,还稍稍有几个银子,买的起一二仆婢。可说富吧,这又叫人笑话了。不要说咱们这样的小户,就是大富之家,姐妹之间也少不得这个多了那个少了的,要总是一人次次拔头筹,叫其他的可怎么办?”

凌老太太长叹一声,“这回若不是长卿多嘴说那几句话,大姐儿又是个老实的,跟她娘学了一遍,你大嫂也不能闹这一场。”

凌氏笑,“母亲莫怪长卿多嘴,三丫头每每总与她不睦,她也气鼓鼓的与我报怨呢。”

赵长卿道,“外祖母,是三表姐先骂我里外不分,还瞧不起我请来的客人,我才说她的。”

凌老太太唉声叹气,“你三表姐挨了你二舅母一顿打,她以后再不敢跟你闹了。”

赵长卿道,“大表姐二表姐四表妹都跟我好。”言外之意,就一个凌三姐儿跟她不和,绝不是她的问题,而是凌三姐儿自己的问题。

祖孙三个正说着话,白婆子拿出个请帖来,笑道,“李百户家送来的帖子,说是给咱家大姑娘的。”

赵长卿先接了,瞅一眼问,“来送帖子的人呢?”

白婆子笑,“是个婆子,正在外头侯着。”

凌氏笑,“请进来说话吧。”

这婆子就姓李,一身厚料子驼色棉裙,五十来岁的模样,进门先问安,笑道,“我们大姑娘自从府上回去,常说起贵府姑娘,想请贵府姑娘明天过去说话。”

凌氏是见过楚家的仆妇的,比起这个婆子当真是强出一座山去。不过,两家门户本就不同,也没什么可比之处。若是自家仆妇出去,估计也就是这样了。凌氏笑看赵长卿,赵长卿笑道,“劳嬷嬷回去跟李姐姐说,我必去的。”又吩咐白婆子道,“白嬷嬷,拿一百钱给李嬷嬷。”对李婆子道,“麻烦嬷嬷跑这一趟。”

李婆子大概很少得赏,顿时喜上眉梢,再三道,“多谢太太姑娘赏。”

凌氏叫人拿了一百钱,打发了这婆子回去。

凌氏嗔道,“你这孩子,当真大手大脚,如今倒学会往外洒钱了。你爹一个月才挣几个,就给你散出一百钱去。”

赵长卿道,“若是别人家,也不会出这个钱。母亲想想,李百户是爹爹的顶头上司,把他家的人打点好了,自然会说咱家的好。这有什么坏处呢?”

凌氏早知大户人家有打赏下人的习惯,听赵长卿说的有理,也就不在意了,一戳赵长卿的额头,笑,“真是个机伶鬼,明日穿新做的衣裳,好生打扮打扮,我叫来福一会儿先到车行把租车的事办妥。”

赵长卿笑,“知道了,母亲,我去厨下瞧瞧,跟柳嬷嬷说叫她做些好吃的,中午咱们陪外祖母吃饭。”

凌氏更是高兴,“去吧,别忘了跟你祖母说一声李姑娘请你的事。”

赵长卿高高兴兴的去了,到屋外还听凌老太太劝凌氏,“长卿说是聪明些,也莫要惯得她这般大手大脚,出手就是一百钱,你们这一家子一天也用不了一百钱的吧。”

赵长卿脚步一滞,反是不走了,冲白嬷嬷挤挤眼,就趴在门边偷听。就听凌氏道,“吃饭花的钱有限,唉,走礼才是大头,谁家红白喜事,即便人不去,礼也不能少。长卿说的也有些道理,李百户毕竟是你女婿的上司,打点好了他家你女婿在卫所才能顺顺当当的。再说了,家里同李百户家来往的并不多,就是长宁满月酒那日,长卿才同李姑娘认识的,约摸是两人投缘,这才请长卿去玩儿。等下回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见凌氏维护她,赵长卿这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待凌老太太下晌走了,赵长卿问凌氏,“母亲,原来外祖母家既有田产也有买卖啊?”

凌氏笑,“你外祖家祖上是出过进士的人家,虽说现在远不比祖上,也有两样祖上传下来的基业。有甚奇怪。”

赵长卿道,“既然这样有钱,怎么看外祖家平常吃穿用度还不如咱们家呢?”

“你外祖父是个简朴的脾气,不重外物。”说着,凌氏一笑,“再说,你表姐她们也不似你这般,要吃要穿的,每次出去必要缠着你爹爹给你买南香园的点心。”

赵长卿笑,“银子还不是这样,有挣就有花。再说,爹爹也不只是为我买,像那个什么花生酥,我根本不喜欢吃花生,爹爹每次都会跟老板说‘花生酥要挑新鲜的要挑热的啊’。还有,每回爹爹见我的新衣好看,就会说‘阿敏啊,若还有料子,你也裁一身啊’。母亲快跟我说说,这个阿敏姑娘是谁啊?”

凌氏给赵长卿逗的哭笑不得,轻拧她脸颊一记,“我竟生出你这样的淘气包来!”

赵长卿笑,“我都是跟母亲学的,母亲平日里打扮的伶俐,我自然学的伶俐。一家子出去,好坏都是爹爹的体面,老婆闺女穿的光鲜,爹爹才有面子。只要咱们不去浪费银钱,不去买自家买不起的东西,就行了呗。”

凌氏简直服了赵长卿,“好坏都是你的理。”

“这说明我本就是有理的。”说完,赵长卿又去逗赵长宁,把赵长宁逗的咯咯直笑。赵勇回家就看到这么一幅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和乐场景,不禁跟着一笑,“长宁真是跟他姐姐投缘,我哄他从没这么给面子过。”

凌氏上前服侍丈夫换下卫所衣裳,笑道,“你每天早上看他一眼晚上看他一眼,长卿常与他玩儿,他自然跟姐姐亲。”又说了凌老太太来的事。

赵勇叹,“岳父岳母的确是有些偏心,虽说只有腾哥儿一根独苗,也不能什么都先仅着腾哥儿。”

“没来由的,这又关腾哥儿什么事。”凌氏道,“都是三姐抓尖好强,长卿说话也没个分寸,大姐儿傻实在,听到什么都跟她娘说,大嫂子这才气不过回了娘家。”

“根子还在腾哥儿身上。”赵勇接过温茶一口气灌下,拉着老婆一道坐下,“我看岳家,什么东西腾哥儿都是头一份,那孩子倒也难得知礼懂事。只是,这孙子是宝,孙女也不能是草。要我说,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该多宠溺,反该多打磨才是。男孩儿出门,人们虽注重门第出身,更重男孩儿自身人品本事。只要有本事,多少男人起于微末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最不济的,只要勤勤恳恳,如咱们这般,也能过得日子。女孩子不一样哪,像咱们长卿,没几件新衣裳,我都不好叫闺女出门,女孩子在一起就是衣裳首饰吃喝玩耍的事,咱们不跟大富大贵的人家比,就跟与咱们相仿的人家比较,要是别人都有,就咱们闺女没有,孩子心里该不好受了。”

赵长卿不停点头,“是啊,爹,就是这个理。”

凌氏笑,“你快闭嘴吧。”又埋怨丈夫,“你这样说,她明儿越发得缠着我要吃要穿了。”

赵勇搂过闺女,“咱们闺女懂事,只要爹娘买的起的。”

“像长卿这样就很好,岳家又不是精穷的人家,银子都往腾哥儿身上使,一味苦着孙女们。若一并都苦倒也算了,偏三姐儿总是打扮的胜过其他几个姐妹,这样下去,早晚出去。”赵勇道,“既然岳父身上不大好,抽空你买些点心果子带着长卿瞧瞧岳父去。”又说赵长卿,“见着你外祖父说声不是。”

赵长卿不乐意,“根本不是我的错。”

“你就随口一说,全个面子而已,又不是真要你认错。”

“这还差不多。”原来是叫她阳奉阴违,赵长卿很给面子的应了。

赵长卿觉着,这件事是意外。

她也未料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就会导致凌家分家啊,上一辈子,凌家可是一直住在一起的,凌大太太也没有这样抓狂过。

不过,很显然,凌大太太翻脸的后果很严重,若不分家,她就要与凌大舅和离。

不要说边城民风彪悍,其实在寻常百姓家,衣食尚且不能丰盈,生活大都艰难,三从四德什么的对女人真的没有太大约束力。而且,在边城,女人改嫁再正常不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是饭都吃不上,嫁哪门子的汉子!

真正如杏嫂子这样逆来顺受的并不多见,当然,杏嫂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舍不得孩子。

没等着凌氏带着赵长卿上门,凌家就请赵家过去见证分家的事。

很显然,二房是很不乐意分的,只是到这地步,不分赵大舅就只有和离打光棍了。何况,凌大太太娘家虽不是啥显赫人家,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赵勇带着一家子过去,赵长卿受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待遇。凌二舅与凌二太太的神色,用如丧考妣形容都不过分。大舅母凌大太太瞧着她就亲热。因为分家的事定了下来,凌大太太很干脆的跟着丈夫回了婆家,这几日脸色极好,更兼凌大姐凌二姐凌四姐脖子上手上都挂着银项圈银手镯,头上插着新鲜绢花,衣裳干净整齐。虽依旧是布衣,母女四个的精气神已经与以往大为不同,凌大太太笑,“知道卿丫头喜欢吃南香园的点心,我叫你大表姐拿着我私房钱买的,还没叫人动过。你们姐妹向来好的很,一起吃吧。”

“谢谢大舅母。”

“谢什么,我就喜欢你这样明理懂事的孩子。”

见凌大太太喜上眉梢的模样,赵长卿心说,她活了两辈子倒是第一遭被大舅母这样热情接待。凌大太太极有当家人的作派,笑着吩咐女儿,“大姐儿,去喊你三妹妹和腾哥儿一声,叫他们过来一道吃。”

凌大姐忙去了,凌三姐没来,来的是凌腾。

凌三姐儿直接不露面,倒是凌腾,小小年纪,是面无殊色,温和的同凌大太太打了招呼,和姐妹们说起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在下午,先去吃饭~~~

第28章

分家这种事,大户人家讲究只要老人在大都不会分家。

不过,这种限制,在平民百姓家并不明显。

只是,在自诩为的凌家,凌太爷与凌老太太心里大概也是很不好受的。除了凌大舅一家子,凌二舅与凌二太太也是一张冷冷哀怨面孔。

虽然不想承认,但,只看凌太爷凌二舅这种仿佛刚从茅坑里爬出来的臭脸,就觉着,这父子俩一事无成不是没道理的。相比之下,倒是温和安静的凌腾更令人嘉许。

凌家产业并不多,一处小庄子是两百亩地,一处铺子卖些杂货,按理分为三份,凌太爷与老太太一份,长房一份,二房一份也就够了。二房搬出去必然另置房屋,折成银子,再补给二房几十两也就够了。

这种分家方式,最公允。

结果,凌太爷竟然奇葩的提出,“按四份分,该有腾哥儿一份。”

凌二舅脸上立刻喜色难抑,沾沾自然的看了眼儿子。

还好屋里高兴的估计就他一个,赵勇只是来做个见证,并不说话。主持分家的族老跟着就懵了,这叫什么分家方式,凌腾本是二房之子,怎么能单独占出来算一份子呢?凌大太太的娘家兄弟许大福笑道,“亲家太爷若是偏疼孙子,只管拿私房贴补,谁也不说什么。这么单单把腾哥儿拿出来占一份,不是叫孩子背上同叔伯争产的名声么,倒叫孩子为难了。”说着就瞧了凌腾一眼。

凌腾面上没觉什么,他既无父亲的惊喜,也无许大福的讥诮,脑袋也不似族老发懵。他直接温声相劝祖父道,“我知祖父偏爱于我。如今家中略有薄产,大伯与父亲皆是祖父的儿子,祖父想想,大伯家有三个姐妹要养,父亲只有我与姐姐,而且,大姐姐明年就十岁了,出嫁时嫁妆什么的总要提前几年预备。我做兄弟的,本该照顾姐妹们。如今怎么能仗着祖父的偏爱就争家中产业呢?男儿当自强,我若有出息,总归会有出息,不差这些。若没出息,祖父再偏我,怕我日后也打理不好。如今分家在即,我觉着,这家虽然分了,血脉是不断的。父亲唯大伯一个同胞兄弟,分家情不淡才好。以后分开住,亦要常来常往,守望互助,才不枉是一家人。”

这些原本该是凌太爷说的话,倒叫个孩子说出来。凌太爷非但未觉有甚丢脸,反是一幅感动的红了眼眶的模样,搂着孙子不撒手,连连道,“都说我偏心,你们瞧瞧,这孩子多么懂事。”

原本觉着凌腾懂事的许大福赵勇这时候都叫凌太爷闹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好在凌太爷这个奇葩很肯听孙子的,叹道,“既然阿腾不要,就分三份儿吧。”

凌腾心下暗叹,认真道,“祖父,本就该分三份。”

分家其实很顺利,解决了奇葩脑袋的凌太爷,接着将二百亩地一分为二,杂货铺子占一份,然后各自抓揪而已。

男人们在堂屋里分家,女人们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因为直接或间接此事由赵长卿引起,就是凌老太太都对她淡淡的,凌二太太懒得理她。所以,赵长卿索性一字不言,只管专心同凌大姐、凌二姐、凌四姐吃点心。中午吃过饭后,赵长卿又坐了会儿便与父母回去了。

赵勇回家后直赞,“腾哥儿真是个好孩子。”就将岳父如何发昏,凌腾如何相劝祖父的话说了出来。心下想着先前闺女说外祖父没甚见识的话当真一点儿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