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哈哈大笑,苏白苦恼地,“后来,阿白再不敢忘记背书了。”

赵长卿又递给他块点心,苏白摇头道,“姐姐,阿白一天只能吃一块点心,不能再吃了。点心吃多了,会吃不下饭的。”

还有苏白每天吃点心,一样有着严格的数量限制。甭看苏白古怪精灵的,他多吃一口苏先生都能知道。

不过,说苏先生刻板吧,她又是极会过日子的一个人。

简单的屋子给苏先生一收拾就变得格外的雅致,最不起眼的花草都能点缀的恰到好处。还有什么季节戴什么样的绢花,什么衣裳配什么样的首饰…她通通知道。

苏先生还有一双灵巧如意的手,她扎出的绢花,当真是比外头铺子卖的还精巧三分,活灵活现,连凌氏都爱不释手。

请了这样的一位先生,凌氏觉着赚大发的同时,很有良心的将苏先生母子二人的两菜一汤增加为三菜一汤,每天还有点心水果供应,又在一月一两银子之外添了母子两个的四季衣裳。

凌氏私下更是同赵长卿道,“苏先生这满身的本事就不必我多说了,你可得专心学,不求你能学成苏先生这样,学会一半咱们这银子就没白花。”

赵长卿沉默半晌,道,“母亲,你野心当真不小哩。”还学会一半…赵长卿觉着,她能学个皮毛,就可以出去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了。

“这没出息的。”凌氏轻戳闺女额角一记,笑道,“急什么,又不是叫你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你现在才五岁,学上十年,什么学不会呢?”

赵长卿知凌氏一意盼她成才,笑道,“知道啦,母亲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学。我也喜欢苏先生。”

苏先生的确是个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喜欢的人,并不是因为她学识渊博,懂很多东西,而是因为苏先生是个很快乐的人。她似乎没什么烦恼,偶尔还会以欺负小小谢白为乐。

赵长卿常想,苏先生有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才华,又来自传说中的帝都。她觉着,像苏先生这样的人,哪怕在她从未去过的帝都城肯定也是一流的人物吧。可是,这样出色的一个女人,又是怎样的灾难让她千里辗转到了边城,孤伶伶的带着儿子艰难求生呢?

但,赵长卿从未见苏先生皱过一下眉毛,苏先生似乎永远心怀快乐,对生活充满希望。

一个快乐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倒是苏先生常劝赵长卿,“小小年纪,焉何满腹心事?来来来,教你煮茶如何?”

赵长卿道,“先生,是你自己想喝茶了吧。”这也是苏先生的小伎俩,她常使唤苏白,譬如,“阿白,娘娘教你浇花啊。”其实是她自己懒得浇了。还有什么“阿白,娘娘教你打扇子。”,其实是她热了,懒得自己打扇。

谢白常跟赵长卿诉苦,“娘娘总要我学打扇,这个还用学吗?我都学一夏天了!”

被赵长卿说中心事,苏先生并不羞愧,反是挑眉一笑,“莫得了便宜还卖乖,泡茶是通俗的说法,讲究的人都称为茶道,以往前朝多流行斗茶,现在的士大夫不讲究斗茶了。不过,饮茶始终是件雅事,不可不会。就是喝茶的姿势也多有讲究,不懂的人一盏茶咕咚咕咚如同牛饮,其实这有什么呢,每个人喝茶的方法都不同。但是,士大夫与高门贵第的人是不会那样喝的,他们讲究优雅。这个就要从小做起了。”

于是,赵长卿只得乖乖的按照苏先生的话去煮茶给苏先生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有些晚啦~~以后表十一点等啦,改不定时更新啦~~~~~~~~~

第34章

苏先生的到来给了赵长卿非常大的改变,不论是性格,还是生活,让赵长卿每每思量便觉着,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

尽管赵长卿是二世为人,重新活过,但是,她前一世那可怜的见识与经历只能让她对世界充满怀疑与防备,苏先生则是真正的为赵长卿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向她展示另外一种人生的人。

就是小梨花儿赵梨子姐弟也很喜欢苏先生,苏先生刚来没几日,小梨花儿赵梨子来找赵长卿玩儿,赵长卿立刻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苏先生认识。其中大力夸赞小梨花儿如何能干,梨子如何聪明会背书。

小梨花儿给赵长卿夸的脸都红了,笑道,“哪里有卿妹妹说的那般夸大,我家里还有个小弟弟刚满周岁,离不了人。娘亲要照顾弟弟,一个烂赌死鬼爹指望不上,一家子总得吃饭,我只得去外头接些手工活儿做。都是没法子逼出来的能干。”

“这就很了不起,像梨花儿姐逼一逼就会更能干,有些人,逼一逼只会傻眼。”赵长卿笑,“我就喜欢梨花姐这样的人。”如今想想上辈子当真傻X,竟然给一双贱人活生生的把自己给憋屈死了!若是换了赵长卿如今的脾气,她就是不死,干嘛自己要死啊,应该把那两个贱人憋死才是!还是窝囊啊!赵长卿感叹着。

赵梨子咬着点心道,“我就是那种傻眼的人。卿妹妹不知道,我姐前些天接了一大批活,把我吓的直接傻眼!险尿了裤子!”

赵梨子苦巴着一张脸,心有余悸道,“幸而我姐发了慈悲,转包出去了些,我这才捡了条命来能再见卿妹妹一面。”

小梨花儿瞪他一眼,赵梨子浑然不觉,继续嬉嬉哈哈。

小梨花儿请教,“先生,你是大有学问的人,有没有治话痨的法子啊?”简直能给赵梨子烦死。

苏先生点头,做莫测高深状。

小梨花儿眼睛一亮,继续问,“能否请先生传授于我?”

苏先生道,“毒哑。”

赵梨子一声惨嚎从椅子上跳起来,捂着喉咙叫唤,“最毒不过女人心哪!”然后,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表感想,便被一屋子大小女人给撵了出去。

赵梨子在外头哗啦哗啦刮窗纸,喊道,“小白,小白,出来跟哥哥一起玩儿啦!”

苏白颇为意动,看向母亲,问,“娘娘,我可以去吗?”

苏先生笑,“去吧。”

苏白跟赵长卿和小梨花儿打过招呼,便高兴去了。

傍晚,苏白回来时气呼呼的,苏先生难免问,“哟,谁欺负咱家阿白了。”一面起身给小家伙儿兑好温水,“先洗洗手,脸上也都是灰啊,成小泥猴了。”

苏白小小年纪便很有自理能力,洗过手脸,苏先生又给他找出衣裳,他自己就换了,方撅着小嘴道,“坏梨总给我叫小鸽子!”

“坏梨是谁啊?”

“就是梨子哥哥。”苏白坐在自己的小矮凳上,圆圆的小脸儿气成个包子模样,奶声奶气道,“以后我都不要叫他哥哥了,就叫他坏梨。”

赵长卿笑问,“你们吵架啦?”

“谁要他叫我小鸽子的!我叫阿白,不叫小鸽子。”苏白还要拉赵长卿做个同盟,道,“姐姐,你也不要理坏梨了,他可坏了!我说我不叫小鸽子,他就管我叫元宵!”

叫小鸽子还情有可原,苏先生也是给儿子取好名字才觉着,这个白字很容易闹笑话。譬如,一般称呼男孩子都是“某哥儿”,这个某字大多是男孩儿名子的最后一个字。所以,苏白就常被熟悉的人唤做“白哥儿”,与“白鸽”正好是谐音,也难怪赵梨子逗他。不过,苏先生有些不明白,问,“他为什么要叫你元宵啊?”

苏白很郁闷的跟母亲诉苦,“坏梨说我个子小小的,脸圆圆的,像上元节卖的元宵。”

苏先生心下笑翻,笑眯眯地,“你不也给人家叫坏梨么?行啦行啦,扯平啦。”

“可是,是他先叫我小鸽子,我才给他叫坏梨的。”苏白强调自己不得已之处。苏先生根本不理会小小苏白强烈的自尊心,瞅一眼外面的日头,忽然板起脸,威严无比的问,“早上教你的文章背熟了吗?”

苏白眨巴眨巴眼,委屈道,“是娘娘叫我出去跟坏梨玩儿的。”

苏先生唇角一翘,露出两颗白晶晶的小虎牙来,她俯身捏捏儿子水嫩圆润的脸蛋儿,温柔无比,“是啊,因为娘娘听说晚上有糖醋肉圆吃。阿白出去玩儿了,背不下书,娘娘就可以一个人都吃光了哦。”

“娘娘休想!”苏白一声惨叫,忙不迭跑去里屋背书了。至于坏梨的事儿,早就顾不得了。

赵长卿无奈,“先生又戏弄阿白。”

“哪里是戏弄,我这是在跟他讲道理。”苏先生狡辩,笑道,“说来梨花儿姐弟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啊。”

“是啊,杏大娘性子软,全靠梨花儿姐撑着,现在梨子也大一些了,等再过几年会更好的。”赵长卿笑,“别看梨子天天嬉皮笑脸,他背书快的很,人很聪明。就是运气不好,若是生在,念个秀才什么的也有可能。”

苏先生笑,“这世上贫寒仕子多的是,哪里个个都像你想的生于才能念出功名?出身虽重要,也不是最重要的。就是像你说的,这些人家第一代光耀门楣的祖宗,也全部是起于寒微。长卿啊,你交友不拘泥于富贵,这很好。你为人也要不拘泥富贵,才好。”

赵长卿忙道,“我并没有势利眼啊。”

“这我当然知道。”苏先生笑,赵长卿天资不算特别好,但,赵长卿心性沉稳,远胜常人。其实,心性之类大都可以锻炼出来,亦不足不奇。赵长卿可贵的地方是,她心性好。一个好字,看着简单,做起来着实太不简单。譬如,她们母子刚来这几日,赵长卿时常过来同她们母子一道用饭,这不只是为了刻意亲近,赵长卿来的勤,厨下便不敢慢怠。非但如此,苏白年纪小,早上的饭食里总会有两个煮鸡蛋,点心水果都是每天一送,依赵家的家境,东西虽不是上好,但送来时一定是新鲜的。就是母子两个每天喝的茶,晚上要用的热水,赵长卿都想到了。

赵长卿一字不提,唯默默的打理妥当。

苏先生时常想,这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苏先生一笑道,“长卿,你不慕富贵,不戚贫贱,这诚然可贵。听说,你有几个不错的朋友,我来这些日子,只见过小梨花儿姐弟来你家找你玩儿,余者,皆是看你去人家玩儿。难道,你从不回请朋友的吗?”

赵长卿目瞪口呆,过半晌方道,“不瞒先生,我这个年纪,认识的人也不多。除了亲戚,就是楚姐姐和李姑娘,还有一位族长家的飞云姐姐见过几面,不过,那是在别人家偶然碰到的。我也不是不愿意回请,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请客?”

哪怕重活一世,赵长卿心境坦然许多,还是得承认自己技能上的缺失。赵长卿坦然道,“李姑娘喜欢的骑马习武,我都不大会。楚姐姐更不必说了,她是将军府的闺秀,她要是一来,家里肯定得忙做一团。”

苏先生笑,“是不是觉着不如人?”

苏先生直言相问,赵长卿并不觉着羞窘或尴尬什么的,她只是一笑,道,“我家什么样,难道我不知道?我并不是那样虚荣人,我觉着自己家挺好,不过,也不能真就清高到不屑于门第富贵来着。其实也是觉着不如人的,我去楚姐姐家,总能吃到很多好东西,有时就想着,若是请她来,家里没有好点心招待,心里觉着怪对不住她的。”

苏先生笑,“长卿,你知道小梨花儿比你强在什么地方吗?”看赵长卿一眼,苏先生温声道,“她从来不怕。你对她好,她便来与你玩儿;若你瞧不起她,她不来便是。你却想的太多了。”

“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局限于贫贱富贵的。你真心与小梨花儿相交,也有门第不错的朋友,看你时常出门,想来相处的也不错。”苏先生道,“你也不鄙薄自己出身,焉何畏于招待朋友呢?”

“如果她们真心与你相交,想来不会介意你家家境。若只是假意应付,你更无需担心,别人随便一个身子不适的理由就能搪塞了你去,断不会令你下不来台。”苏先生笑,“而且,她不来有不来的好处啊,你就此能看清她的面目,于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赵长卿认真思量片刻,道,“多谢先生点拨我。先生说的对,我不该怕的。我还是有一些懦弱的。”

苏先生道,“懦弱或是畏惧,只能令你裹足不前。长卿,只要你自己做的足够好,于心无愧,世上并不可畏惧之处。”

赵长卿起身道,“说干就干,我这就去跟母亲商量商量,看要如何待客。”

苏先生颌首微笑,“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刷文刷的有些晚了…汗颜…

PS:还是那句话,赵长卿的成长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不会无师自通~

第35章

赵长卿先跟赵老太太商量请客吃饭的事儿,赵老太太本就是前落魄出身,见惯了这个的,只当赵长卿认识的小朋友渐渐多了才萌生此意。再者,小女孩儿之间来往是很正常的事,赵老太太并没有意见。

赵长卿这才去找凌氏说,凌氏正在炕头儿缝小衣裳,一听就愣了,“请客?你想请谁啊?”

“就是我的朋友啊。”赵长卿掰着手指数道,“楚姐姐、李姑娘,还有铃姐姐、曦姐姐、蝉妹妹,族长家的飞云姐姐,我在楚姐姐家遇到过几次,也在铃姐姐那里看到过飞云姐姐,我们又是同族,也不好不请她。”其实,她也就认识这些人了。

凌氏笑,“好端端,怎么想起请客来了?”

赵长卿道,“先生跟我说,我不能总是去别人家,也应当请朋友来咱们家。虽然咱们家可能没她们家里富贵,不过,如果她们是真心跟我做朋友,是不会介意这个的。只要咱们用心招待就成了,总不能我总去别人家吃饭玩耍,不请别人来咱家吧。”

撂下手中针线,凌氏笑的那叫一个欣慰,“我说你怎么忽然开窍了,苏先生就是有见识。”她并不反对女儿请客,只是女儿要请的朋友出身都比自家富贵,要怎么准备宴请得好生思量思量。

赵长卿道,“母亲,其实宴客的东西好准备,无非就是吃食点心,饭菜比咱们平日里稍稍丰盛就可以了。就是我现在跟着祖母睡,我的屋子太小了,可怎么招待朋友呢?”总不能到老太太屋里去待客吧。

凌氏思量片刻,道,“眼瞅着你也大了,东西越来越多,今年本就有意把你挪出来,偏生你弟弟妹妹的事多,一时就忘了。咱们家是小三进的院子,老太太喜清静,住第三进,我跟你爹爹住了中间的主院,苏先生在甬道东边儿的小院子,甬道西边三间是伙房。老太太住的那一排是六间屋子,寻常老太太都是带着你住东三间,西三间是空着的。我想着,你便搬到西三间去。这样既不离了老太太,也有了自己的屋子,如何?”

能有自己的屋子,赵长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说不好。她笑问,“母亲,那什么时候才能把西三间收拾出来。”

“简单的很,那里面本来就是放了些老家俱而已。明天我叫白婆子带你去瞧瞧,你看上什么家俱,只管收拾出来用。剩下的再规整规整,挪到哪里去都行。”凌氏知赵长卿有些爱挑剔的赞美,先道,“你甭以为老家俱就不好了,那可都是樟木的,好的很。”

赵长卿笑眯眯,“母亲休想蒙我,明明是老榆木的,竟然糊弄我说是樟木的。”

被赵长卿识破,凌氏“咦”了一声,笑嗔,“哪来的这些鬼心眼儿,莫不是木头都认得好坏?”

赵长卿得意道,“每年家俱也要防虫的,母亲年年叫白嬷嬷去屋里放驱虫药,我早听白嬷嬷念叨过好几遭了。”

凌氏笑着哄她,“榆木也是好榆木啊,没有一点点蛀坏的老家俱,由你挑着使。等你弟弟妹妹长大了,叫他们使你挑剩的东西。”

赵长卿笑,“母亲就是会糊弄人。”

凌氏只好道,“不只是单给你收拾新屋子,连带着小丫环也买一个给你做伴。不然,只一个柳儿,是服侍你,还是服侍老太太呢?”

赵长卿此方假假道,“唉呀唉呀,我也不是那样挑剔的人哪,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凌氏笑骂,“便宜都给你占了,你还不挑!”

赵长卿笑,“给亲闺女占了,还不是咱自家的便宜么。快别气快别气,生气可就不漂亮了啊。”

“如今又学了混账话来淘气了。”凌氏笑着戳她额角一记,道,“这几天先收拾屋子,你也好生想想,要准备哪些东西待客。到时你列出单子来,我叫白婆子预备齐当,你再请人。”

赵长卿俱都应下。

凌氏是个俐落脾气,何况闺女这是要上进了,她更是一千个支持。

赵长卿随着白婆子去收拾自己的新屋子,说是给她三间,其实就两间,因为最西面的屋子还是要用来放那些没地放的家俱。故此,赵长卿就占了与老太太三间屋相邻的两间屋,一间收拾做卧室,一间收拾做小厅。

赵家名贵的东西没有,但,寻常的东西绝对不少。赵长卿还寻了个小小的书架出来,据说是不知道哪代祖宗传下来的。

赵长卿便用来放自己有限的几本书,余下的空当用来放些不值钱的小玩艺儿,什么小木雕、小花灯、小篮子、小竹筒之类。知道她搬了新屋子,苏先生送了她两盆花草。

赵长卿客气道,“让先生破费了。”

苏先生摆摆手,悠然一笑,“花盆是你家的,花是从你家园子里挖的,没花一个大子,白做人情,莫谢莫谢。”

赵长卿瞅着两盆小小碧叶花草:从她家园子里挖的,又拿来送她。

苏先生在赵长卿屋里转了一圈,给她调整了几样摆设的位子,又将两盆小花草摆好,摸摸她的小头,“女孩子得学着自己收拾屋子啊。”从赵长卿的小针线篓里拾起绣了一半的绷子,笑问,“这是要做什么?”

“是想做袜子的。”赵长卿道,“曾外祖父的寿辰在十月,他从不过寿。但是,上次他见了我,给了我一块很好的玉,我想着做双袜子给他做寿礼。”

“这花绣的很不错了。”苏先生细细瞧过,道,“嗯,用的是戗针。你学的是苏绣吗?”

“先生真是好眼力。”虽然苏先生也懂女红,赵长卿的针线还是在跟着老太太学,赵长卿笑,“我祖母的绣活可是正宗的苏绣,边城一绝。”

“才学了几个月,就能绣得这样好了。”苏先生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好好教你学画画了。”

赵长卿心下嘀咕:难道之前都是随便教的么?

腹诽了一回教学不认真的苏先生,赵长卿跟苏先生商量如何准备请客用的点心还有中午饭菜的事。苏先生显然是内里行家,问,“这些是准备出去买现成的,还是自家准备。”

赵长卿道,“我想着点心出去买现成的,饭菜自家准备吧。要是全都是自家做,柳嫂子一人来不及的。”

苏先生笑,“那点心这项就不必费心了,着人出去买六样或是八样都可,只要提前将摆点心的碟盘预备出来,再准备几样水果就行了。至于中午饭菜,荤腥无非就是鸡鸭鱼肉牛羊猪兔,素的看市面上有何当季的菜蔬。关键是,柳嫂子哪几样拿手,千万不要为图周全做不拿手的饭菜,譬如柳嫂子烧的鲤鱼真是令人难以下咽,她裹了面炸的酥脆小鱼就很好吃。你也莫要求新求异求,只要烧的好,小炒同样出彩。”

赵长卿趁热道,“那我叫柳嫂子过来,咱们一并商量商量。”她说着就出去喊柳儿去唤人。

其实赵勇常会请人到家吃酒啥的,柳嫂子在厨下也没少预备,经过几年的煅炼,也是中等的烧菜水准。赵长卿按着自己请的人数,先定了六冷八热两道汤的数量。

柳嫂子惊,“姑娘,要做那许多菜啊?”

赵长卿笑,“样数多,份量少一些,寻常一盘菜的一半量就行,用小盘子盛放。凉菜可以提前做好么,现在也坏不了。”

柳嫂子这才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问,“姑娘这是请什么人哪?”也就是小户人家的厨子敢这样打听主人家的事了。

“一些朋友罢了。”赵长卿笑,“柳嫂子只管全心准备着就是。像酱牛肉,白切鸡,烧羊肉,头一天做出来也没啥,凉拌的那些,嫂子吃过早饭可以先做,几样小炒看着时辰预备就行了。”上辈子她绝少参加宴请,但是准备宴请经验丰富,因为手艺好,常被派到厨房做牛做马。

赵长卿道,“我先跟你知会一声,到时我拟了单子,你只管按照单子上的东西去买去预备。到时让白嬷嬷去帮你,你就放心吧。”

柳嫂子听赵长卿这样一说,心里也轻松下来,笑,“成,我定按时给姑娘预备出来。”

赵长卿拟好单子才去跟凌氏商量,凌氏看东西只是种类多,量并不大,加起来也就四五百钱的样子,笑道,“可见真是会过日子了。以后做事都要这般,东西该买多少该买几样,自己心里得先有数。譬如炒一盘子黄瓜,有上一斤能撑死,这时就没必要多买。家里过日子也是一样,每天厨下要烧几个菜,每样菜买了多少,是多了还是少了,当家人心里都得有数,日子才过得精细。像朱家,听说他家一个鸡蛋要50个大钱,唉哟,真不知这钱是花到鸡身上还是花到人身上了。”

凌氏借机给赵长卿灌输些理家的观念,免得日后被下人蒙骗。说到朱家的事,凌氏摇摇头,很不赞同道,“老祖宗待咱们好,咱们心里得知情。不过,他家这管家理事就差远了,你袁大婶子瞧着花团锦簇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这可不是给下人蒙了么?就是皇帝家的鸡蛋也没那么贵吧。”

赵长卿道,“兴许他家以前就是这个例。”

凌氏将声音放低,道,“有什么例不例的?六房也是自住到祖宅才显赫起来,我就不信,难道先时他家也有这个例?你莫傻了,家里仆婢虽多少都会手里沾些油水,可没哪个当家主母会傻到大头给他们吃了的?要是明知下人这样贪主人家的钱财,主人家还没反应,除非贪的不是自己的银子,要不这主人家就是个傻子。”

凌氏道,“你以后当家做主的可不能学他家,凡事需自己心里有数才成。若是没心没肺的由着奴仆去散漫自己的银子,金山也供不起啊。”

赵长卿点点头,悄声问,“母亲,咱家铺子每年仰仗着朱家的皮货生意就能赚不少钱,你说,六舅爷他家,还不得金山银海呢?”

凌氏指尖儿轻点她眉心,“莫傻了,你在老祖宗那里但凡得什么好的,你袁大婶子都要酸上一酸的。真要有金山银海,还能这么不开眼?再说了,就算有金山银海,难道就能挥霍无度?”

凌氏说的赵长卿一愣,她向来只将凌氏视为势利偏心之人,不想凌氏还这般有见识。凌氏怎知赵长卿心中风起云涌,只一径对女儿传授自己的经验,道,“我虽不是那些念过书会说很多道理的人,不过,你得记住一句话,在外头,该显摆的时候不能藏着,该藏的时候也不能瞎显摆。”

赵长卿问,“母亲你具体说说。”

“像你爹,总是瞎显摆,前儿又借出去了三两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呢?这就败家之举!没心没肺!”凌氏一抖威风,不客气的批评了丈夫一句,又说赵长卿,“像你吧,在家里横着走,出去就跟只鹌鹑似的,半点不知出风头!这叫窝里横!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