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受不了秦十二的热情,何况秦十二都举到他嘴边了,他也只好张嘴咬一口,点头,“还成。”

“什么叫还成,多好吃啊!”秦十二见他峥叔不像有见识的人,也便不给他吃了,自己抽回手巴唧巴唧两口吃没了。

秦十二夸张赞叹,“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啊。”

秦峥险没吐出来,想他自来稳重老成,收养的秦十二却天性活泼到不着调。也不知秦十二怎么对赵长卿这样有好感,以往秦十二就想去拜访,只是先时昭文帝在位,龙体时好时坏的,皇后在宫里便要分外谨慎。秦峥便未令秦十二去夏家,如今昭文帝归了天,便不必有此避讳了,秦十二收拾的瑞气千条,找了个福姐儿去夏家拜访的日子,他便跟着福姐儿一道去了。这一回家真是的…跟抽疯一样…

秦峥提醒秦十二,“你在别人家可不许露出这等没见识的嘴脸,好似我平日里饿着你一般。”

秦十二道,“峥叔,你放心吧。赵婶婶人非常好,要是跟别人学武功,别人还要拿三捏四、磨磨唧唧的,赵婶婶直接就应了我,爽快极了。等我学到赵婶婶的武功,峥叔,我也给你捏个银簪子。”

秦峥道,“习武健身便好,你念书上更有天分,还是多用心在书本上,日后考取功名,方是正道。”

秦十二大言不惭,“峥叔,我的目标是文武全才。”

秦峥往外瞅瞅,不说话。又往外瞅瞅,依旧不说话。

秦十二是个嘴快的,他往外瞅瞅,啥也没有啊,便问,“峥叔,怎么了?”

秦峥道,“我看看外头风大不大,若是风太大,你还是别出门,小心闪了舌头。”

秦十二被讽刺的脸上一抽,郁闷的嘀咕,“这年头,说句实话也不成了。”

秦峥笑着轻抽他后脑一记,“吃过点心就去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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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回家时,女人们正在夏老太太屋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夏文笑,“什么事这样高兴?”

夏老太太瞅赵长卿一眼,笑呵呵地,“我们正说呢,你老子在外头教书做先生,你媳妇在家也有人拜师。”

夏文笑,“这倒稀奇,谁要拜长卿为师?”

夏太太笑,“是小秦公子,那孩子,生得一表人才,瞧着比你二弟小些,是…是那谁家的公子来着。”夏太太对官名向来记不大清。

赵长卿接了话,对夏文道,“兵部秦郎中的养子。”

夏太太被提了醒,笑,“对对对,秦郎中家的。”

夏文是知道秦十二的,道,“我在阿让家见过他,今年十三四岁的样子,这么大年岁还能习武?”

赵长卿笑,“阿澈小时候学过些武功,我看他就是好奇,待我默套剑谱给他,叫他去练就行了,习武并非一日之功。”

夏老太太问,“那个秦郎中没儿子么,怎么是养子?”

夏文道,“秦郎中成亲数年无子,收养的族中子弟。听说极有天分的孩子,宋侯爷都挺喜欢他。”

夏老太太与夏太太听说秦郎中无子收的养子,不禁都添了心事。

大家说笑一回,到了用饭的时辰,便各回各院用饭了。夏老太太食不知味,晚上同闺女念叨起长房的事来,夏姑妈道,“这能怎么着?以后武哥儿成亲有了儿子过继给长房一个呗,总不能叫长房绝了后。再者说,长房这大笔产业,过继谁,谁不愿意啊?”

“难道过继是为了长房的产业?主要还是传承,香火传承!”夏老太太嗔瞪女儿一眼,直叹气,“文哥儿样样好,怎么单就这子嗣上不顺呢。”

这话也是老生常谈,夏姑妈听得耳朵里长茧子,她又不是送子娘娘,也没叫他侄儿立刻生个儿子出来,只得听老娘抱怨几句作罢。

秦十二要拜师的事,大家一笑作罢。赵长卿对小孩子向来细致,何况她本就擅画,便把自己当初学的剑法详细的画了一遍,又附注了许多注意要领,方着人给秦十二送了去。

秦十二趁着学里休息时,带了八样点心过来致谢,赵长卿留他吃饭,秦十二同赵长卿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我亲娘去的早,后来爹娶了继母,便不叫我在族里念书了。要不是遇着峥叔,我现在兴许在哪个铺子里学着做生意呢。”

赵长卿并非出身世宦大族,也知道纵使书香家族,也不是个个子弟都有机会鱼跃龙门,譬如资质不大优秀的,便会选择别的方式谋生。秦十二道,“峥叔提出要收养我的时候,我爹跟继母高兴的跟过年似的,还跟我说‘苟富贵,勿相忘’。”

“赵婶婶,你说,人人都有爹娘,怎么我就这样歹命,遇到这样的爹?”继母有自己的小算盘倒是正常,爹总是亲爹,做的这事才令人心寒呢。秦十二万分庆幸自己心胸宽广,不然有这样的父亲,郁闷也能郁闷死。

“血缘上的亲人不一定是亲人,对你好,用心教导你的人才是亲人。”赵长卿道,“秦郎中就是你的父亲。”

秦十二顿生知音之感,他觉着自己同赵婶婶就是那种“倾盖如故”的感觉,好像他的苦闷,他的彷徨都找到了能理解他的人,而且是个女性长辈。秦十二觉着,如果他妈妈活着,肯定也像赵婶婶这样善解人意,这样有智慧。

用过午饭,约好下回来赵长卿做西北菜给他吃,秦十二告辞。

其实,赵长卿也觉着与秦十二投缘,她本就喜欢孩子,何况是秦十二这样机伶的少年,本身就是极讨人喜欢的。

不但赵长卿喜欢秦十二,夏太太也喜欢,夏太太几番同赵长卿打听秦十二,赵长卿笑,“收养阿澈的秦郎中自己是探花出身,秦郎中的祖父是在礼部尚书衔上致仕的。秦家子弟多是做官的,十二资质也非常不错,不然也不能入秦郎中的眼。”

夏太太道,“我看那孩子也好。”夏太太是想到夏玉渐渐长大,万不能像赵莲这样耽搁到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就提前给闺女留意适龄女婿。秦十二与夏玉年纪相当,自然入了夏太太法眼。

自从夏老太太回转了脾气,赵长卿颇是悠然自在,同苏先生道,“看来与人相处,都是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她虽然不惧夏老太太,但并不愿意将精力花费在防备夏老太太身上,如今夏老太太能和平共处,赵长卿求之不得。

苏先生笑,“已得其中三味。”

赵长卿笑抿一口茉莉花茶,道,“其实关键并不在媳妇身上。”媳妇说来说去都是外姓人,没哪个婆婆会娶个仇视的儿媳妇回来,也没哪个媳妇就特别要跟婆婆、太婆婆做对的,还是说非要死上一两口子不能痛快?赵长卿自认不是这等极品奇葩,她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敬我,我必敬人。所以,婆媳关系的要点既不在婆婆身上,也不在媳妇身上,而在男人身上。对于太婆婆,此理亦为适用。

苏先生笑,“这也不枉你一心为阿文打算了。”没有什么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赵长卿为夏家颇多,夏家若总叫她不痛快,不是常法。如今夏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苏先生也为赵长卿高兴。

赵长卿今日所来,还有他事,她抿了抿唇,方问,“先生知道欧阳先生住在哪儿吗?”

苏先生眉心微动,“你要见他吗?”

赵长卿点头,“想见一见。”

赵长卿不欲多言,苏先生便未多问,将欧阳青峰的住址给了赵长卿。

欧阳青峰在山上有所不错的宅子,转眼十一年未见,欧阳青峰却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不见半分老相,说话时微微挑起眉梢,呷口茶,语气熟稔的仿佛昨日刚刚见过,“长卿来了。”

一株合抱粗的合欢花树遮出暑日荫凉,赵长卿坐在欧阳青峰的对面,“很久没见过先生了。”

欧阳青峰一哂,“我早来帝都好几年,是你不愿意见我。”

赵长卿道,“不是不愿意来见先生,是怕见了先生忍不住要问一些先生或许不愿意说的事。”

欧阳青峰看向赵长卿,唇角一翘,笑,“长卿,我们多年未见,何需如此咄咄逼人。”

赵长卿提起石桌上的茶壶,为欧阳先生续满手中的茶盏,并没有叙旧日师生情义的意思,“先生还记得那把琴吗?”

“琴?”

赵长卿抬起眼睛,认真的望向欧阳青峰,唇际吐出两字,“冬至。”

欧阳青峰不动声色,轻描淡写,“怎么,你想要那把琴?你不早说,可惜当初留在边城,早已不知去向。”

赵长卿道,“先生知道我是怎么看出破绽的吗?我与楚哥哥六岁就相识了,自从他家出事,我将从小到大的事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每一件事我都会翻来覆去的想。我不相信,堂堂二品大员之家,说倒就倒,先时竟无一点预兆!如果我肯用十年的时间来琢磨一件事,先生,没有任何事能瞒得过我。”

“当初你让我赏鉴的琴,蜀王十五公子三个月便成琴,取名冬至。”赵长卿温声道,“先生知道做一把琴要多久吗?苏先生做一张琴要三年,我问过工匠,最快也要一年。那琴为什么叫冬至?欧阳先生,你告诉我,那琴为什么叫冬至?”

欧阳青峰一把年纪,阅历世间多年,如今竟被赵长卿问的脸上发窘、哑口无言,欧阳青峰索性放出无赖嘴脸,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可以去问问十五公子。”赵长卿道,“楚哥哥何等信任你,你竟然伙同蜀王府的人害他!欧阳先生,你们江湖人做事,都不讲良心的吗?”

“你不妨去告诉十五公子,如今在帝都城,让他有手段也要小心着来,可别将帝都城误作成都府。还有,把我隔壁的蠢才细作弄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赵长卿并没有与欧阳青峰动手玩儿命,她又去了苏先生那里,同苏先生说了欧阳青峰的事。

苏先生看着赵长卿,问,“长卿,你也怀疑我吗?”

赵长卿道,“如果先生都不可信,这世间于我将没有再可相信之人。”

苏先生叹口气,“我到边城之前,曾在各地逗留过一段时间,欧阳青峰的来历,我有些怀疑,但是一直不能确定。他来帝都后,与我仍有些联系,不过,我还是不能确定。他可能与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有些关系。”

“他算是先生的朋友吗?”

苏先生眼神宁和,“长卿,你对于我比他重要百倍。我也只是好奇他的来历。”

赵长卿轻轻的舒了口气,放下心来。苏先生笑,“这样紧张担心。”

赵长卿坦诚道,“先生就是我的母亲,我不想怀疑你。”

“但是,欧阳来帝都先联系的我,而我与他这几年始终有联系,你对他生疑,自然要问一问我,对吗?”苏先生接着赵长卿的话说。

赵长卿道,“其实在看到先生那张重阳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了。我对琴了解不多,以前人也笨,都是听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后来先生说他来了帝都,我想着,若他还有什么目的,即使我不想见他,他也会想法子与我见面。结果,他半点动静也无,可见我对他恐怕没什么用。若不是这次藩王来帝都,也没有打草惊蛇的机会。”

苏先生嗔,“你也不怕他对我不利,竟然不提醒我一声。”

赵长卿认真道,“真要说杀人放火,那不可能。因为根本不必他亲自出面,肯定暗地里就干了这事。他既然露面,就有别的目的。我既然对他无用,他一直与先生联系,可见先生这里兴许有他想得到的东西。先生对我都守口如瓶,何况是他。我不信先生真会泄露什么要紧的事情给他。若说他想让先生为他做什么事,先生自到帝都,出门的时候都少。再者说,我被人糊弄还有可能,想糊弄先生就太难了。”

苏先生感叹,“长卿,你可以出师了。”

赵长卿道,“如果要查当初楚家的案子,还是非常难。”

苏先生道,“难的不仅是重查楚家的事,长卿,你这个时候再说楚家,叫夏家做何想呢?”

“先生,我不是想要重查楚家的案子。”赵长卿已不是当年的一无所知的人,她道,“官场上,有几个似郑大人那般干净的,楚家不一定全是冤枉。我只是想知道当初是怎么一回事,不能叫楚哥哥死的不明不白。”

赵长卿能想通这个,倒是让苏先生有些另眼相待,苏先生道,“你应该有所打算了。”

赵长卿道,“我对官场一无所知。”她与苏先生差的不是年龄,而是见识。

赵长卿资质并非一流,能走到这一步,苏先生亦觉惊艳。苏先生笑,“长卿,你应该有所感觉才对。”

赵长卿道,“我有立场优势。”她是天然的太后党,新帝年少登基,太后掌权,起码在近年内,没什么意外的话,政治上,赵长卿有着绝对优势。

苏先生点头,“不止于此。”

赵长卿道,“以前听先生给我讲史书上的事,大多皇帝对藩王不会有太多好感。”

苏先生耐心的引导她,“还没说到点子上。”

赵长卿想了又想,试探的问,“一朝天子一朝臣?”

苏先生嘉许,“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只是说着简单。长卿,权利的交替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打个比方,长卿,现在你的生意由梨子打理。以后你有了子嗣,你的子嗣会不会愿意这种合作方式?会不会想用自己的心腹近人?或者,再有别的其他的想法?梨子呢?梨子是什么想法?你与梨子的交情,他不见得看重这些利益。他不看重,他手下的大小掌柜呢?会怎么想?”

“长卿,这就是权利交替。”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一直不舒服,恢复更新~

第247章 事泄

有苏先生这样千载难逢的先生指导,赵长卿自来冷静,所以她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晰的认识,即使有权力更迭的机会在眼前,凭赵长卿与夏家今时今日地位,想直接从中得利难上加难。

苏先生有一句话说的对,“任何事都要等待时机,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时机。”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时机,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时机,对于许多人,立场本身就是时机。如宁安侯,宋太后嫡亲的大姨丈,在昭文帝丧礼结束之后便被宋太后委任为禁卫军统领。当然,新帝登基,举朝皆有封赏,如彭相被加封泰国公,荫一孙,也是极为厚重的封赏了。

自然,太后的娘家承恩侯府,也更进一步,得封承恩公。

再者,各来帝都的藩王宗室,都有不错的封赏。宋太后与穆瑜命内务府拨出宅院府第,让他们住在帝都,亲近一二。

这些帝都的花团锦簇,是夏文与赵长卿说的,赵长卿也将蜀王府的可疑告诉了夏文,夏文去同宋嘉让提了个醒。反正蜀王府倒霉,也是他家报了大仇。

夏文还别别扭扭的问赵长卿一句,“要不要我去问问当年楚家的案子?”

赵长卿正对镜画眉,闻言手一滞,道,“千万别问。上头的事,咱们别搀和,咱们什么都不必做,静待时机就好。若这回站对了位置,十年内是无忧的。”

夏文微微一笑,接过赵长卿手里的黛笔,帮她将眉毛画好。

没过几日,隔壁邻居传来新鲜消息。红儿眉飞色舞的回禀道,“奶奶知道不?隔壁柳举人纳二房了。”赵长卿厌恶杨玉芙,阖府都知道的,何况红儿是赵长卿身边得力的大丫环。先时杨玉芙给赵长卿添了不少堵心事,如今杨玉芙倒了霉,红儿自然高兴。

“纳二房?”赵长卿吃了一惊,她倒没什么喜色,反是问,“柳举人如何敢纳二房?”如今柳家的家业,还不是杨玉芙赚回来的。

“这还不清楚,就是外头鞭炮呯啪响,我着小丫环在二门打听,才知道是柳家纳二房了。”红儿是贴身丫环,知道的事便多,她又素来伶俐,此刻不禁道,“奶奶,你说是不是柳举人发现杨姑娘同蜀王府藕断丝连的事,才要纳二房的。”

绝不可能。若要知道,柳举人定是早便知道的,怎么到如今才纳二房?还是说,杨玉芙真的失势了。赵长卿道,“你再去打听打听。”

红儿最爱干些八卦差使,一笑便去了。

柳家纳二房,论理该给夏家帖子的。只是,两家有些时日不来往,柳家也没上赶着来报喜。红儿打听消息回来,倒有些难与同赵长卿说了,硬着头皮道,“说是为子嗣计,纳的二房。”赵长卿这些年一直烦恼无孕之事。

赵长卿一笑,“他们成亲也才一年多吧,还不到两年。”

“可不是。”红儿道,“十家纳二房,十家都是这样说的。谁会说自己好色纳二房呢?”

赵长卿微微一叹,真是附骨之蛆哪。柳家这二房,怕是纳给她看的,她与夏文成亲是第六年了,迟迟没有身孕,若是夏家知道夏文身体诊不出问题来,恐怕也会生出这种生思。

若柳举人知道赵长卿对他纳二房的事做如此想,当真要叹一声知音在隔壁了。赵长卿一眼能看穿柳举人纳二房的意图,柳举人还要同杨玉芙解释,“再过两个月,咱们便可脱身了。”

杨玉芙道,“不见赵长卿倒霉,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况,还没找到他,如何能回蜀中?”

柳举人冷声道,“你别做梦了,他已经死了,尸体咱们两个一起验的,难不成咱们四只眼睛都能看差?只要这局设好,赵长卿倒霉不过转眼的事。此事一了,我立刻回蜀中,若你仍要在帝都,也只得随你的便了。”

柳玉芙咬咬唇,“你纳个二房赵长卿就能倒霉?夏文在她跟前温驯的像一条狗,他敢背着赵长卿纳小?”

柳举人唇角一勾,笑,“你等着瞧好就是。”

晚上夏文回家,赵长卿还提了一句柳家纳二房的事,夏文浑未放在心上,道,“纳就纳呗。”

赵长卿道,“我总不见有孕,咱们可怎么办呢?”

夏文这才明白妻子的意思,揽着赵长卿的腰道,“你只管放心,成亲时我就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没孩子,王先生与师娘也没子嗣,一辈子恩恩爱爱的过来,何等自在。再者,咱们都是大夫,这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如今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挺好。”

赵长卿道,“你可得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夏文抚摸着妻子散在枕际的黑发,柔声道,“记得,一辈子都会记得。”

赵长卿浅笑。

赵长卿一直担心柳家会于她不利,不想柳家并无动静,倒是过了两月,柳家挂出白幡来,杨玉芙死了。听到这消息,夏太太吓一跳,她虽厌杨玉芙,却还未到恨其欲死的地步。陡然听到人死了,夏太太颇有些不知所措,找了赵长卿来商量。

赵长卿先问柳家的人,“前些日子表妹还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过逝了?”

柳家来报信儿的丫环抹泪道,“前儿姨奶奶诊出了身孕,老太太、大爷都高兴的了不得。昨儿大奶奶与姨奶奶在园子里走个碰头,不知怎地,姨奶奶跌了一跤,非说是奶奶推了她。”那丫环说得伤心,哭将道,“老太太直抱怨奶奶心窄,大爷也说是奶奶的不是。昨儿晚上睡前奶奶还好好儿的,谁晓得夜里趁人不留心,便赌气吞金子死了。”

赵长卿正色道,“好端端的人嫁到你们柳家去,给你们挣下金山银山来,如今为个不识好歹的妾室,竟给你们活活逼死了!天理何在!”

赵长卿是最厌杨玉芙的,如今赵长卿忽而这般疾言厉色为杨玉芙出头,夏太太惊讶的一时忘了擦泪,赵长卿已回头同她商量道,“以后回蜀中,外祖母问起表妹来,咱们要怎么同外祖母交待呢。我陪太太过去,总要见一见表妹最后一面。”她倒不是想去悼念杨玉芙,只是杨玉芙这死的颇多诡谲之处,赵长卿是要去柳家探一探虚实。

夏太太本就有些伤感,何况赵长卿正说到她心坎上。杨玉芙活着,管她活得好赖呢,夏家不会关心。但,杨玉芙突然死了,夏太太从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一则有些伤感,二则蜀中还有娘家人在,总不好不闻不问的。

这么想着,夏太太便与赵长卿一并过去柳家。

赵长卿不为别的,若不亲眼看一看杨玉芙的尸身,她是绝不会信杨玉芙就这么死了的。先耐着性子和夏太太同柳家人说道了几句,赵长卿便提出去看看杨玉芙,柳老太太掩泪道,“不怪亲家姨妈生气,我这个媳妇,万里挑一的,如今她去了,我恨不能到阎罗王那里换了她回来。”说着便是一通哭。柳举人扶着老娘连声劝慰,自己也红了眼睛。

赵长卿冷眼扫过母子二人,待到了停尸床上,杨玉芙已经被换好衣裙,面上是一种死沉沉的青白色。赵长卿仔细打量过杨玉芙,接着顺着她的咽喉一路向下,果然在腹中按到一处坚硬,赵长卿收回手,没再说话。柳举人眸光一闪,赵长卿果然细致之至。

赵长卿没查出什么,倒是有小丫环来禀,“姨奶奶说肚子不舒服。”

柳老太太昏花老眼上泪珠儿尚未干,嘴里还在念叨着杨玉芙的种种好处,此际一听说姨奶奶肚子不好,立刻吩咐儿子,“赶紧去瞧瞧,孩子不能有半分差错,我陪着亲家就是。”

柳举人道了声“失陪”,便去关心姨奶奶的肚子了。

为这个,夏太太回家尚且气愤难消,骂道,“没良心的王八羔子!忘恩负义的老婊|子!”

赵长卿虚应附和几声,她在思量杨玉芙过身之事,如果杨玉芙真的死了,可见柳家是在断臂求生,但,柳举人一个小小举人,蜀王尚且在帝都,他又如何会在蜀王府眼皮子底下敢断臂呢?除非,是蜀王府默许。

难道…柳举人也是蜀王府的人?

赵长卿同夏文一道琢磨半夜,也没有太多证据证明柳举人的身份。未待夏家有什么动作,柳家半月之内卖了大宅,处理清了杨玉芙留下的生意,带着老娘与怀有身孕的姨奶奶回了蜀中,就此烟消云散,踪迹全无。

倒是夏恭人过来说话,说了件帝都城的新鲜事,“真是再未听说过的奇事,明明自己不能生,偏要说男人不行。鲁安侯家的长公子啊,爵位继承人,就任由自个儿媳妇胡说。鲁安侯一家子都以为是长公子身子不成,觉着亏待了儿媳妇,待儿媳妇跟祖宗一般,谁晓得竟是儿媳妇不能生,还造出这诸多谣言来!若不是鲁安侯长公子明白过来,鲁安侯家长房还不得绝了后!”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