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太后干掉蜀王府,彭相接着病倒,朝中上下,再无人敢轻视这对母子的权威。帝都府尹忙道,“臣定尽心尽力,不负圣恩!”

穆瑜便没再说什么。下朝后遣人去老梅太长公主那里问侯,诚如苏白所说,起火的地方离老梅庵不远,若老梅太长公主有个好歹,那可就是直接打了皇室的脸。

因苏白在朝为御史,占了天时地利的便,此事既经御前,管他李老太太是谁的亲娘,帝都府尹也顾不得了,下朝便命差役去李家拿人。李老太太还硬气的很,大喊大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差役也坏,笑,“知道知道,帝都谁不知道您老人家,您不就是永安侯爷过继前的娘么。”

李老太太摆足了架式,高声道,“那你们还敢对我不敬!”

“是前头的娘,又不是现在的娘,咱们要是不敢,就不来了。”一挥手,“带走!”

李家大老爷连忙塞银子说好话,“家母年岁大了,您看,要不我替家母去衙门说话。”差役将银子往回一推,冷笑,“这么说,往西山别院放火要烧死苏御史母亲的事,也有您的份儿了!”

李大老爷目瞪口呆。

好在差役知道这是永安侯的生母,也没拿出太粗暴的手段,碍于李老太太聒噪叫嚷个没完,直接一块破布堵了嘴,将人带去帝都府交差。

接下来的审问就更简单了,李老太太毒是毒,关键毒前头还有个蠢字,又蠢又毒,哪里是帝都府那些积年老吏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审出诸多内情,往上一禀,帝都府尹心道,我的乖乖,竟还涉及到二十几年前永安侯发妻死亡事件,更有夏少卿府上首尾。帝都府尹官儿不大,正四品,由于帝都权贵多如走狗,正四品的帝都府尹在帝都城里简直是受气包一样的存在。不过,能在帝都混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帝都府尹也知道今永安侯继室就姓夏,出身夏少卿府上。

案子到这个地步,已不是审与不审的问题了,帝都府尹简直看到一条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铺开。内阁彭相病休有一段日子了,如今是次辅代首辅之位,皇帝虽小,太后却是威严。而且,看陛下的样子,年纪小却不是糊涂人。

当官靠什么,靠名声!譬如郑伯岩,有了铁面的声名,官场上谁不让他三分。再譬如自己,此案若能办下来,官场上更进一步是铁定的。

至于得罪人…不把其他人踩下去,他怎么上去呢!反正案子已经查了,且经了御前,若不能一查到底,反担个无能的评价,还不如铁面无私一回,也叫陛下看看自己的本事!

打定主意,帝都府尹回后院让夫人找出官服,从容换上,便进宫向皇帝讨主意去了。无他,夏恭人可是正四品诰命,帝都府尹也是正四品,若无上意,他尚不能动夏恭人。

穆瑜正在念书,于是,帝都府尹见到的是宋太后。宋太后听内侍回禀早朝时的情形时听了一耳朵关于此案的事,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杀人灭口,不想案情复杂至此。不过,这对于宋太后并不是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她道,“卿是帝都府尹,且是先帝时的老人了。帝都府的安危,先帝信任你,皇帝信任你,哀家也信任你。此事只管去查,勿必要恶者得其诛,冤者正其名。”

帝都府尹忠心又激动的领了太后口谕。

原本李老太太一入大狱,帝都里消息灵通的无不私下嘀咕,其实大家都有不解之处,杀人总有理由,如李老太太这等,你家跟人苏家有什么冤仇啊。无非是永安侯与苏神医略有不睦,但,永安侯还苏氏嫁妆一事,帝都人都觉着做得漂亮,永安侯称得上光明磊落。就算你李老太太不爽,那也该是不爽苏神医吧,好端端的,您去烧人家苏探花的娘做甚?人家一寡妇,苦巴苦业的把儿子培养成材,人家哪儿碍你眼得罪你了啊?

大家都想不通里头的因果缘由,唯宁安侯夫人纪闵心里七上八下,大概是明白的。永安侯府与宁安侯府都姓李,原是一个老祖宗出来的,后来才分了宗。这些年走得挺近,李老太太出了这事,宁安侯在家里骂了半日,直说,“刁妇误事啊!”永安侯去蜀中查蜀王府的事,回来便是大功一件,这个关头,李老太太去烧人家别院,简直是打永安侯府的脸!虽然两家名份上只是族亲,但族中出了此等事,永安侯做族长的便要担些干系!真多少功劳都不够这蠢妇扯后腿的!

纪闵与宁安侯夫妻和睦,诸事不瞒的。纪闵道,“那天承恩公寿辰,我见到了一个人。”

“谁?”值得妻子这样单单拿出来说,要说帝都权贵内眷,凭宁安侯府的地位,妻子不认得的少。

纪闵道,“苏探花的母亲,那位苏太太。”

“这有什么稀奇。”

“你不知道,苏太太向来鲜少出门的,帝都见过她的人少。那天我也是头一遭见,这乍一见,恍惚觉着眼熟,一时并没想起来。倒是永安侯夫人,一见苏太太就摔了茶盏,我这才想了起来。你猜苏太太长得像谁?”纪闵望着丈夫,“苏太太的模样,像极了永安侯的原配,那位曾经被烧死在西山别院的苏夫人。”

宁安侯心下微惊,道,“这可不能乱说。”

“我哪里会乱说。”纪闵道,“我较她年长几岁,并不很熟。她小时候在帝都,养在老永安侯夫人膝下,与嘉言的母亲是极好的。你想想,若不是永安侯夫人认出了她,如何会失手打碎茶盏。你没瞧见那天永安侯夫人的模样,真似活见了鬼。”

宁安侯抿紧薄唇,良久未言。

这事已在纪闵心里盘桓几日,她已想得很清楚了,道,“往日常听人说苏探花的模样形容生得与大苏探花有些相像,这若说外孙像外公,也不算稀罕。不然,哪儿能没血亲关系的两个人就这样相似呢。”

这可不是小事。宁安侯已想到,若苏太太真的是当年的苏氏夫人,苏白就是元配嫡出,第一个,永安侯府将来的爵位便要易主。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宁安侯问,“既然苏太太以往不大出来,那日为何去了承恩公府?”

纪闵道,“这我如何能知。”

苏太太一去承恩公府,永安侯夫人活见了鬼…结果,没几天西山别院就起了火。宁安侯深深一叹,此事,难了。

宁安侯还是很有预见性的,待夏恭人被带往帝都府问案,苏神医又往帝都府告了一状,言其妹妹当年死的冤枉,请求重审当年西山别院失火案。全帝都都为这场八卦给炸了,见面就是,“诶,苏家那案子…苏夫人死的冤哪…”

其实,不必帝都府尹再审,众人都已经脑补出大概情节,而且脑补的很对。这年头,人为了富贵权势,啥事干不出来。烧死原配,夏氏才能嫁到永安侯府做继室,这事儿要说没夏家的首尾,帝都人民都觉着辱没了他们的智商。

一桩案子,时跨将将三十年之久,且涉及一个侯府,一个少卿府,一个死去的冤魂,以及当年侯府爵位过继传承…总之,事件之跌宕,情节之曲折,包管惊爆八卦者的眼球。而且,最新的八卦又出炉了,听说现在苏探花的娘就是当年被烧死的苏夫人,苏夫人福大命大,没被烧死,逃了出去…至于苏探花,听说当年别院起火时,苏夫人已有身孕,俄的天哪,这是怎样的人生哪!

至于苏白的年龄问题,大家一致忽略了。

苏白也听了这些无聊事,更让他郁闷的是,御史台的同僚们看他的眼光也怪怪的,苏白不得不解释,“没有的事,我今年二十四。当年西山别院起火,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御史们这才表示,“这也是啊。”

苏白:你们这种遗憾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苏白亲自为自己辟谣,因他说的有理,有些理智的人也便觉着,事情总不会这样巧。不过,首先对苏白这种解释提出置疑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安侯府的亲家,鲁安侯夫人。鲁安侯夫人因着这桩案子也极是心烦,无他,幼子娶的就是永安侯的嫡女。若此案成真,永安侯府第一个没脸,做为永安侯府的姻亲之家,鲁安侯府又有什么趣呢。

鲁安侯夫人听到外头人这样说,私下同丈夫道,“你还记不记得,苏神医上回给咱们壮哥儿看病,说当年他遇到一个孩子,也是先天不足,整整治了三年…你说,会不会是说苏探花…孩子小时候生病,看着比同龄人小一些,也不算稀罕。何况苏探花那相貌,说不定过个七八年还是这样。”有种人,天生就老的慢。

鲁安侯轻斥,“快闭嘴。不是更好,永安侯这去了将半年,估计快回来了。若苏探花真是…以后永安侯府的爵位要怎么办。就是现在老四媳妇,原本的嫡女,岂不要变庶女了。”

鲁安侯夫人轻捶胸口,叹了又叹,“这两年也不知怎地这般不顺,老四刚养下嫡子,岳家又出这样的事。”

鲁安侯安慰老妻几句,道,“人家过日子,哪里就有一帆风顺的,别急。永安侯这就要回来了。”他也去打听过,只是如今帝都府尹跟王八吃秤砣似的,铁了心的办此案,且经了御前,等闲不好插手。

就在这一片八卦争议声中,永安侯与忠襄侯自蜀中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67章 了结

永安侯刚在宫里得了皇帝与太后的赏,万没料到一出宫家里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大事。永安侯到底为官多年,心机城府一样不缺,他沉一沉心,直接回了家。

永安侯夫人正是六神无主,李老太太陷入官司她不急,她与李老太太积怨多年,恨不能李老太太死在牢里才算趁愿。但,夏恭人是她亲妈!丈夫不在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永安侯夫人几番派得力的管事出去打听,更兼父亲那里也是百般打点,奈何帝都府尹铁心办案,看在两家面子上,夏恭人与李老太太狱中条件能得以改善,但涉及案情之事,帝都府尹没有半点要循私的意思。如今一见丈夫回来,永安侯夫人的眼泪都下来了。

永安侯神色淡淡,道,“屋里说话。”

事已至此,永安侯也不急了,先梳洗后方问夏氏,“到底怎么回事?”

夏氏拭泪道,“我也不大清楚,苏探花家的西山别院失火了,帝都府的人就去族婶家把族婶带走了…”

不待夏氏说完,永安侯冷声打断她的话,“出去!”

夏氏脸色一白,帕子捂脸,转身呜呜的哭了起来。永安侯不耐烦听这个,夏氏不走,他起身去了书房休息。

夏氏不爱说,永安侯也不一定爱听。与其听夏氏的谎言,永安侯宁可唤来心腹管事问询。听此来龙去脉,永安侯也难掩惊诧,这怎么可能?

永安侯顾不得在家休息,命人备了车马便去了帝都府尹。永安侯刚立了功回来,且此事与永安侯并无直接关系,帝都府尹不敢怠慢,将事情大致同永安侯说了,永安侯正色道,“苏氏是我的发妻,若此事关乎二十九年前西山别院失火之事,请府尹大人必要详查。不论是谁,杀我发妻,便是与我不共戴天!”

帝都府尹连声应下,“定不负侯爷所托。”又委婉的表示,要不要探监啥的?

永安侯道,“若只是苏家别院失火,我去看望族婶与岳母,是人之常情。既事关我发妻之死,怕是两难全了。”看都没看李老太太与夏恭人一眼,永安侯便自帝都府告辞了。

接着,他去了苏家。

苏白如今见到姓李的就眼里蹿火,对着苏白,永安侯语气和缓,道,“阿白,请让我见一见令慈大人。”

苏白冷着脸,“家母受了惊吓,还在休养,恕不能与侯爷相见了。”

以往,永安侯只是对苏白有些好感,如今则添了几分激动,道,“阿白,我有事与你母亲商量。”

苏白又不笨,瞧着永安侯的模样,不禁道,“侯爷不会是听着外头的流言,误会了吧。我今年二十四。”他爹长得俊俏的了不得,人也聪明绝顶,就是死的早了些,断不是永安侯能比的。被误认为别人的儿子,苏白郁闷的很。

永安侯道,“让我见见你母亲。”

苏白道,“侯爷有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永安侯一定要见苏先生,苏白死活不让见,两人僵持不下,最终永安侯也没见成,说恼吧,他还恼不得苏白,不赞同的看苏白一眼,永安侯道,“那你代我向你母亲说一声,西山别院的事,我很抱歉,让她受惊了。”

苏白道,“只要此案审得清楚明白,那些毒妇绳之于法,侯爷无需抱歉,当时火起侯爷尚在蜀中,此事与侯爷不相干。”

“就是当年的事,若是人为,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永安侯语重心长,道,“待阿澎回来,你与他说一声。”告辞而去。

苏白撇撇嘴,根本没跟他娘说永安侯来访的事。

倒是其岳家戚侍郎府上,还特意寻个由头叫了戚如回去,问此事来龙去脉。戚三太太私下悄声问闺女,“女婿到底是不是…”

戚如嗔道,“娘,你怎么也信外头那些胡言乱语,相公才二十四,你算算年纪也不对的。”

戚三太太道,“这要是为了瞒着孩子的岁数,少说几岁,也不是不可能。”

“少个一两岁,或是两三岁或有可能,五六岁的话,这怎么可能?再说了,相公三岁上跟着我婆婆去的边城,卿姐姐一家子都能做证,三岁的孩子与十来岁的孩子,这能一样么?”

戚三太太显然消息灵通,“听说苏神医以前给先天不足的小孩儿看病,一治就是三年…要是女婿小时候有不足之症,长得慢些也在理。”

戚如道,“都说不可能了,娘你别瞎说。我家每年都会祭奠公爹,家里祠堂还有公爹的牌位呢。”

戚三太太道,“不是我瞎说。阿白这里暂不谈,你婆婆,唉,这说起来也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咱家不比你族伯家,袭着公爵,来往的都是公侯权贵之家,可我以前也见过苏氏夫人几面,那会儿她年纪还小,因见得少,这一过多少年,便记不太清了。你伯母与苏氏夫人不是同个年岁,来往也不多。可这帝都认识苏氏夫人不是少数,那天你跟你婆婆去承恩公府上贺寿,许多人都说她神似先时的苏氏夫人。你想想,若此事不是真的,夏家和那李老婆子怎么急惶惶的就要放火呢。”

戚如也有几分犹豫,道,“可若真有此事,相公断不会不知。”

“女婿才活多大,你婆婆又不是那等没见识的妇人,孩子小时候说这些事有什么意思,倒叫孩子长成个阴郁的性子。”戚三太太叮嘱女儿,“你可得留些心哪。”

戚如道,“外头的事都有相公和婆婆做主,我管好家里的事就成。”

戚三太太低声道,“怎么倒笨了。你想想,要你婆婆就是以前的苏氏夫人,女婿就是永安侯府的嫡长子,现在的夏氏夫人不过是个妾!你以为今永安侯为什么袭了爵位,难道阖族就他一个出挑的?是他运道好,娶了苏夫人,苏夫人少时父母早亡,在永安侯府长大的。老永安侯夫人是她嫡亲的姑妈!这爵位,不论自情,自理,自法度来说,若苏夫人有子,就是苏夫人儿子的!”

戚如生于富贵之家,并不觉着如何,道,“娘,你就别管这个了。不管是不是,婆婆心里总是有数的。就算是,婆婆怎么说明白身份呢?当时怎么逃出火海的?那具被误认的尸身是谁?难道还叫我们搬到永安侯府过日子不成?那府里多乱啊,将来又是妻又是妾又是嫡又是庶的?还不如现在我家日子清净呢。”她命好,修来宽厚的婆婆,与丈夫情分也好,并不愿去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日子。

戚三太太道,“若侯府大家大业本就该是你们的,就是为子孙想一想,别的不说,爵位呢?”

戚如道,“爹爹也没爵位,咱家日子也不差啊。”全看男人有没有本事,若有本事,没爵位,日子也能过好。若是无能的,就是给他个爵位,能不能保得住还得两说!

戚三太太气噎,说闺女,“怎么一点上进的心都没有。”

“好了,我回家问问相公就是。”

看闺女那勉强的样子,戚三太太道,“我是白操心惹人嫌。”

戚如晃晃母亲的胳膊,撒娇。戚三太太笑了。

戚如回家便同苏白说了,苏白道,“人或有相似吧。”

“我也这么跟我娘说。”戚如道,“那天你不是说永安侯来咱们府上想见母亲么,你可得有个底,别叫永安侯误会了才好。承恩公寿辰那日的事我早跟你说了,若不是母亲的确与当初的苏夫人相似,永安侯夫人与夏恭人万不会露出那般震惊的神色。还有,若不因此,李家那老婆子如何会做贼心虚的差人去放火呢?”还有,婆婆素来不喜出门,一般有什么寿宴喜宴之类应酬的事,都是他们夫妻过去。就是婆婆自己的寿辰,也从不大办,亦不请外人。偏生,承恩公的寿宴,那样权贵济济的地方,婆婆就去了。倒像是刻意去的一般。这些事,戚如只搁在心里,是不会说出口的。

如今流言多了去,苏白又不傻,深觉可笑的同时,也不是不怀疑,他道,“父亲在我没出生时就过逝了,父亲的事,娘早就与我说起过。断不是…”永安侯那样的人。再说,他小时候与赵家的孩子是一道长大的,这断然瞒不过人。

戚如给丈夫捏捏肩,柔声道,“这些年,母亲一人把你养大,吃了这许多苦,谈何容易。你心里有个数就成,再要紧的事,也要紧不过母亲。咱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似那等杀人放火之徒,她就是再富贵,日子过的又有何欢喜之处呢。”

苏白轻轻握住妻子的手。

永安侯铁面无私,而且拿出誓要追查当年发妻之死的意思,帝都府尹也急着在年前表现出自己干练的一面,此事极快水落石出。

穆瑜道,“天下竟有此等毒妇!”谋杀国家一品诰命!如今又放火烧御史母亲!

按律按例,夏恭人与李老太太都是死罪一条。连带着夏少卿,虽然未查出此事与夏少卿有关联,但其妻做下这等天理不容之事,无知无能、帷薄不修这八个字就是夏少卿的写照。官儿是别想做了,连带诸子差使皆一并革去。

永安侯那里,倒是未受大的影响,一则,两次着火,永安侯都是在外头办差,有不在场证据。二则,永安侯早便过继出去,与李老太太只算族亲。三则,此次永安侯亲自上本,要求帝都府全力追查当年发妻别院失火之事!故此,确切的说,永安侯是受害者之一,老婆都给人烧死了。

至于,永安侯的现配夫人…

夏氏在永安侯面前哭诉,“侯爷好狠的心,族婶怎么说也是侯爷的生母,我母亲待侯爷可有半点不好…”

永安侯冷冷道,“我只求这辈子她们从没对我好过,才是我的福气!”

夏氏哭道,“侯爷不为我想,也要为孩子们想一想,外家出事,孩子们又有什么脸面。”

“我就是为孩子们着想,才给你留了脸面。”永安侯低声道,“别跟我说这次起火的事你不知情。承恩公府的寿宴上,你见到她吓的魂都没有,跟你母亲回了娘家,接着你母亲便去寻了族婶,没几天西山别院就起了火。你怕什么?怕她回来你成了妾?还是怕将来爵位易主!”

夏氏脸色一片惨白,永安侯冷冷的推开她,唤了婢女进来,“送夫人回房休养!”

西山纵火案正式结案,带给帝都人的震憾与谈资不是一点半点。便是赵家,也忍不住感叹一二,凌氏道,“要不说这娶媳妇的事最是要紧,哪怕娶个笨些的,也不能娶了毒妇,一个毒妇祸害三代哪。”

赵老太太深以为然,道,“是啊。这人的心也毒,怎么就能去放火呢。”人老了,心就愈发的慈悲。

凌氏想着,这案中的夏家婆娘,就是以前怂恿夏文睡了李念琴的婆娘,哼!报应!真是报应!

凌氏心下趁愿,听了外头的流言,闲来无事也跟婆婆念叨,“阿白跟着苏先生来咱家的时候,是三岁吧?“

赵老太太道,“是三岁,阿白小长卿两岁,我记得清楚。“

凌氏轻声道,“这要说三岁,其实看着四岁也仿佛。“

赵老太太叹口气,想着苏先生形容举止,绝非寻常人物可比。有些人,教养是刻到骨子里去的,即使粗布麻衣,也能看出优雅来。苏先生就是这类人,这些年,赵家几个孩子受苏先生教导,受益颇多。

人们对于苏先生的猜测,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首先,事情过去二十九年,苏先生即使与先时的苏氏夫人有些神似,但谁就能肯定她就真的是当年的苏氏夫人呢。其次,苏白的年龄是硬伤。

故此,人们只是颇多揣测。

永安侯见不到苏先生,他要解决此事极为简单,请了苏白出来,直接滴血验亲。苏白是一千个不愿意,架不住被诳到永安侯的别院,永安侯让心腹侍卫按住苏白,用针在苏白的手指上刺出一滴血,接着永安侯也自己刺出一滴血,两滴血在水碗中慢慢融合为一滴。

苏白吓得大吼一声,那两个侍卫也不是傻的,一见这位苏探花竟是侯爷的儿子,也没再用力按他,苏白连退几步,仿佛见了鬼,撒腿就跑了。

永安侯都没来得及唤住他,“阿白——”苏白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苏白一路跑回家,直奔他娘的院子里,苏先生看大冬天的,儿子竟跑的满头大汗,笑着唤他到眼前,问,“怎么了,这样急惶惶的?”

苏白握一握拳,“今天永安侯…”

不待他说完,苏先生打发了丫环,问,“永安侯怎么了?”

苏白眼眶微红,“永安侯把我骗到他别院去——”后面的话哽在喉间,竟说不出口。苏先生评价,“你太不小心了。”

“不是,他把我骗到别院…滴血验亲!”

“哦。”苏先生眉毛都未动一根,道,“这样啊。”

苏先生安闲的倚着软榻,曲指轻叩膝盖,道,“这么多年了,事情总要有个了局。待休沐时,我们去山上祭奠你父亲。”

“娘,我真是…”

“你不是。”苏先生道,“你姓苏,你是我的儿子。”

苏先生将一封短笺交给苏白,道,“去长卿那里,就说我借件东西,你去取来,不要假第二人之手。”

苏白并没有将此事告知妻子,他真觉着,太羞耻了:他的父亲竟然是…

到休沐的时候,苏白也是交待妻子在家照看女儿,戚如素来柔顺,并不多问,只是将祭礼备好,亲自送丈夫和婆婆出门,便折身回去打理家事了。

天有些阴。

寒冬腊月,苏先生心疼儿子,并未让苏白在外面骑马,母子两个共乘一车。

苏白是孝子,自从做官后,非但给他爹买了块好墓地,建了没有衣冠的衣冠冢外,庙里亦是常供香火,家中祠堂也是香火不断,总之,绝对够他爹在地下过上富庶日子的。

以往,苏白给他爹做道场,他娘都不会去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娘愿意去。苏白觉着有些伤感,他娘执意要给“他爹”做道场,他也只得陪着。

做过道场,方丈还出来客气了几句,道,“苏施主别来无恙。”

苏先生笑,“不想经年之后,还能与大师相见。”

方丈道声佛号,大仙一般,“施主的因果在帝都,自然会回来。”

苏先生不置可否。

待做过道场,又在西山寺吃过素斋,苏先生便带着苏白告辞了。

下山时,苏先生去了被烧毁的别院那里,永安侯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