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背凉得彻底,扶着桌边,缓缓坐到岑颂宜对面。

  然而,被她知道自己打工并且当场撞破并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永远在下一秒。

  岑芙刚坐下,脑子还没梳理清楚,就听见岑颂宜更为刺骨冷酷的话响起。

  “你一直在跟我装。”

  “其实你和许砚谈走得很近。”

  “对吧?”

  岑芙垂着的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完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27章迎来俩人第二次亲亲!不知道我写的还可以吗嘿嘿嘿

  矛盾要到最高点,才会迸发出精彩的火花,下一章超级好看!请期待!

  【v章留评就有红包,喜欢文文记得收藏,我争取多写多更,爱所有家人!!】

第28章 Anecdote

  Anecdote:28.

  书店里氛围柔和安静, 时不时飘着客人端起陶瓷咖啡杯的声音,或是翻书的声音。

  亦或者是饮料台骤然响起的榨汁机的巨响。

  4-5书架下的这一小片范围却格格不入地陷入了冰冷的死寂。

  岑芙听见她冷冰冰又笃定的问话,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灌, 双腿充了铅般得难以动弹。

  最喜欢也最擅长逃避的她, 坐在这里没有任何办法开脱。

  她强撑着挺直后背,尽量不让自己露出过于明显的心虚。

  岑芙调动出剩下所有的勇气,抬起头, 压低眉头,让无辜和焦急充满自己这双虚伪的眼眸中。

  “姐…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她颤着声开口。

  岑颂宜的眼神不曾动摇过,用刺骨的审视考究她每一分表情和言语, 环着胸坐着,没说话。

  那天胖猴喝过了, 她在他的嘴里听到了自己关于岑芙和许砚谈走得很近的消息。

  她让岑芙去打听那个女生,她还支支吾吾的用不熟敷衍自己。

  许砚谈对岑颂宜来说是绝对要占有的人, 哪怕是这个毫无威胁的岑芙,也绝不许她靠近许砚谈半分。

  而且……

  岑颂宜脑海里闪过那张偷拍照的内容。

  那个女生的背影, 怎么看, 怎么眼熟。

  她忽然有一种很荒唐, 很离谱的猜测,几乎不可能,可又好似成立的猜想。

  岑颂宜立起锋利的眼神, 盯着岑芙。

  岑芙双手在桌下, 抠在一起,指尖刺进肉里, 用疼痛激发自己的冷静。

  她强装无辜:“只是因为学校那个普法节目, 我不是也在拍摄组里么。”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姐的缘故, 他估计都不会赏我一个眼神,而且他能配合我工作也肯定是托了你的福。”

  喉咙里泛出紧张的酸苦,岑芙咽了咽嗓子,继续说:“姐,我跟你保证,我跟姐夫真的是前两天才有一点熟的。”

  岑颂宜听完,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与岑芙一母同胞,她也是个敏感又多疑的人,心思和思维都缜密十足。

  岑颂宜当然不会只听她这一言就相信。

  她轻扯唇角,直接开口:“是么?”

  “可我怎么听胖猴亲口说……”

  她把那天醉后胖猴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本来以为把你带过去,许砚谈会高兴。”

  岑芙的心跳倏然被抽走一节拍。

  这句话几乎绝杀到她无法为自己开脱。

  她干笑一声,“姐,胖猴哥喝多了以后说的话…你确定他没有把咱们两个弄混么。”

  岑芙眸色一闪,忽然抬起头直视她,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姐,你觉得胖猴哥说的可能我吗?”

  “我去聚会姐夫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不是说他一直都不待见我么。这太不合理了呀。”

  “姐,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么?”

  只要比她理直气壮,比她更笃定。

  即便是谎言,也能让她的武断动摇几分。

  果不其然,岑芙这一句话说出去以后,岑颂宜瞬间泄露出怀疑自己的神色。

  确实,岑芙每天除了扎在学校读书以外就是回家待着,再不济就是去图书馆自习。

  她这个无趣的妹妹和许砚谈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可是。

  她是问到许砚谈经常会来这家书店喝咖啡才摸过来,想试试看能不能偶遇。

  前两天过来的时候站在门外,却一眼看见了在这里偷偷打工的岑芙。

  这是巧合么?

  心里这股奇怪的感觉始终没有散去,岑颂宜眯起眼睛,脑子里浮现一个想法。

  她靠陷在沙发椅的椅背里,叠起腿,带着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我们最近有点小矛盾,在冷战。”

  岑芙垂着眸,只听了一句前提,心中就响起警铃。

  “这样,你既然因为学校的事跟他交集比较多。”

  “帮我把他约出来,其他的你别管。”

  岑芙抬眼,试探着问:“约到…哪儿?”

  岑颂宜没有说话,只是递给她一个暧昧的眼神。

  已经说明一切。

  不知怎的,犹如一块巨石从天坠落砸在她心上,压得岑芙有些透不过气:“这……”

  “不愿意帮忙?”岑颂宜伸出手指,做了漂亮美甲的指尖点了点桌面,笑了一声:“你打工的事儿……”

  她笑得明媚,“我可得跟妈说说了。”

  “你偷着在外面挣那几个破钱,总得有什么原因吧。”

  “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事我就当不知道了,平时在家里也能帮你打打掩护。”

  怒火从心底直接涌上嗓子眼,烧得岑芙舌苔发干。

  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桌子下的手攥成拳手背发白。

  就知道,只要自己不任由她差遣,她就会拿这个威胁自己。

  岑颂宜有了这把柄,以后可以无数次,无底线地要挟自己为她做事。

  只要这份兼职对她足够重要。

  焦急和走投无路交叠在一起,衍化出了叫做恨的情愫。

  如果不帮她,她一定会把自己打工的事抖落到家里人那边。

  最后不仅工作没了,没准挣到的钱也要被收回。

  这样一来,出去租房度过寒假的计划将会彻底覆灭,惹了妈妈生气,她在家里更不会好过。

  如果帮她,那么自己也就再一次欺骗了许砚谈。

  岑颂宜要干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

  真惹怒了他,自己会好过吗?也不会。

  所以对于她来说,岑颂宜抛给她的选择从不是愿不愿意帮她约许砚谈出来。

  岑芙很清楚。

  在许砚谈和逃离原生家庭计划这两者之间。

  她必须要抛弃一个。

  ……

  隔天。

  岑芙跟着拍摄组讨论第二期的策划方案,因为这次项目的重要性,法学系的老师和传播系的老师也加入进来参与策划。

  她跟其他大一的同学基础知识还没有打牢,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站在旁边听着学姐学长和老师们讨论,学习旁听。

  岑芙正听着,忽然耳畔扑过来一阵温热。

  “怎么不坐着。”

  许砚谈的压低的气音,触发了岑芙耳后一整片肌肤的战栗。

  岑芙一愣,回头对上他的淡笑眼神。

  他双手抄兜,俯着身靠在她耳边的位置。

  这么多人在场,别人随便一个扭头或是抬头就能看见距离暧昧的他们两人。

  他却坦荡自如。

  岑芙默默往旁边挪远了一步,小声回:“没有椅子了。”

  许砚谈吊儿郎当地点头,瞟了一眼那些坐着交谈的大二大三生,低声说:“他们屁股底下不都有椅子么。”

  岑芙:“……”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嚣张跋扈,走到哪狂到哪啊!

  这时候,法学系的教授一抬头看见了许砚谈,他脸上挂着和蔼的笑,眼神能看出对许砚谈的骄傲,提高声音突然插话:“哟,砚谈来了。”

  “你说说,对这几个案例怎么看。”

  教授是法学系最有名,最有威严,最受学生们爱戴的老教师,教授一发话,小会议室所有人瞬间将眼神齐刷刷投向站在岑芙身边的许砚谈。

  虽然都是看他的,可在旁边的岑芙却能感受到那股万目齐聚的灼热感。

  要是换做她被这么多人盯着,早就吓得浑身出汗了。

  岑芙悄然偏眼,只见许砚谈跟方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双手抄在黑色外套的兜里,装作一副顽固不化的悠闲模样,眼尾一挑,直接跟教授开玩笑:“您都在这儿了,我哪儿敢造次啊。”

  他这话一出,会议室很多学生偷着乐,氛围一下子变得更加活跃和谐。

  教授伸出双指,指了指他,笑而无奈:“你啊,平时跟我少造次了?”

  岑芙望着许砚谈,只觉得现在被学生钦慕,被老师欣赏的他。

  也那么吸引她。

  在许砚谈低头捕捉她视线前一秒,岑芙匆匆躲开,假装没有留意他看自己手里的资料。

  ……

  会议开到一半大家休息闲聊的时候,许砚谈把她叫了出去。

  岑芙手指触着身后白墙的冰凉,有些不敢看他,却又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自然一些,不然任何破绽都会被他发现。

  “微信什么意思?”许砚谈双眸惬意,并没有隐藏自己愉悦的情绪,“约我呢?”

  她用垂眼睫的动作去隐瞒自己的真实心情,两人对立而站,岑芙的心却不如他那般悠闲自得,一直在往下坠,坠落。

  是的,昨天晚上,她发微信邀请许砚谈今天晚上去休闲会所的贵宾包间玩。

  就是岑颂宜预订好的地方。

  “怎么挑了那么个地儿?”他又问。

  岑芙抿了抿有些干紧的嘴唇,轻松一笑,怯生生抬眼对着他扯谎:“我舍友纤纤,邀请我去玩的。”

  “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你要是看不上就算了。”

  “哦?”许砚谈往前近一步,连审视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混不吝,语气肯定:“突然献殷勤,有事求我。”

  岑芙使劲摇头,谎言就快撒不出去了,她伸手推了下许砚谈,赶忙逃走:“随你来不来吧。”

  不来更好,反正她已经听岑颂宜的话去邀请他了。

  她背对着他快速离开,心脏砰砰地跳,不知怎的,岑芙只觉得自己背后有一道炙热。

  一直在追随。

  *

  十一月份,明明是快要迎来初雪的时节,却毫无征兆地堆积了乌云。

  乌云在上空对撞,迸裂出掣电,沉闷将整片天空往地面挤压,几欲夺走生灵的呼吸。

  暴雨前掀动骤然的风,把地面平稳躺着的落叶全部卷起来,满天地伴随尘土飞扬。

  整个城市被杂乱和灰蒙蒙缠绕。

  仿佛即将降落一场毫无前兆的历劫。

  岑芙正在秘密书店打工。

  窗外是狂乱无章的风,行人被掀起的衣服,自行车驶动的吃力,都在印证这场风的肆虐。

  眼前这一块吧台已经不知道被她擦了多少遍。

  岑芙眼神木讷,手里拿着抹布机械式地擦拭着这一块桌面。

  视线发直,发散,心脏像是被什么悬吊在半空中,始终不踏实,莫名地难受。

  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岑颂宜会拉着许砚谈干什么,他们孤男寡女会做什么。

  岑芙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根本不受控的模样。

  除了心虚乱想,岑芙也同样感到脚底发麻般的害怕。

  她不知道许砚谈发现又被她骗了后会怎么反应。

  会生气吧,会报复吧。

  岑芙腮颊咬硬,手指收紧,抹布里的水被力度压榨出来,流在桌面上。

  几乎就在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雨如珠帘般从天落下——

  天地间顿然一片吵闹。

  厚实的玻璃墙面也无法抵御这样的嚣杂。

  她没有办法。

  在许砚谈那摸不清有几分真的“喜欢”面前,傻子才会选择和岑颂宜对着干。

  她只能毫不犹豫地一次再一次的,选择抛弃一切,保全自己。

  即便她自己明白,她对许砚谈,是有心动和喜欢。

  可这几分动心和自己自由的未来相比,多么不值一提。

  在各种纠结难捱中,天幕逐渐暗沉下去,黑到连飞扬的暴雨都隐身匿迹。

  岑芙走到后面,发现垃圾还有一堆没有扔。

  后门有垃圾桶,从出门到丢垃圾都有房檐保护不会淋到雨,岑芙怕自己不及时处理这些回头让店长看到会让人家不高兴,于是拎起两大袋子垃圾用后背推开门,顶着风雨的冷去倒垃圾。

  她刚出去,就被一股强风打得差点没站住。

  就在岑芙还没有抬起头的时候,又一股强风扑来——

  啪——巨大的垃圾袋脱手落地。

  等到自己的后背撞上湿哒哒的墙壁时,她才意识到出了幻觉,那不是强风。

  那是许砚谈的手。

  她惊愕地一寸寸抬起眼。

  “咔嚓!!”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他怫愠的眼眸瞬间映了闪电的光,如野狼进攻前亮出的牙,如黑豹狩猎前弓起的背。

  岑芙瞬间从头到脚打了个寒噤,肩头缩起。

  手臂上传来越来越明显的痛感,那是他的手上加大的力度,许砚谈握着她手腕的手背攀附青筋,随风飘过来的雨打在那起伏迭凸当中,最终携带着炙热滚落。

  两人周遭的雨声如鼓吹喧阗。

  可即便再喧豗,也无法侵入这他们之间死寂一般的对峙氛围。

  许砚谈手上用力,把她拉近自己,岑芙对抗不住,后背离开墙面。

  然后下一秒,他眉头一压,再次把她推往墙上。

  几乎没有力度的推搡,以及他额头上暴迭的筋。

  是许砚谈极力压抑克制怒火的印证。

  “砰”的一声轻轻的闷响,岑芙的后背再次撞到冷墙上。

  “咳。”她痛得咳嗽出一声。

  岑芙眨着半含眼泪的眸子望他,这才发现许砚谈的身上几乎沾湿了雨水,可即便被淋湿,他身上却不见任何狼狈。

  好似他身上的那股烈火般的阴鸷已经攻退了铺天盖地的雨。

  连箭幕般的雨都对他俯首称臣。

  “你…”还没等她说出话,岑芙的下半张脸,脸蛋被他一手掐住。

  柔软的脸颊被他湿漉漉的指腹挤压,疼得她轻轻呜咽。

  岑芙抬手,双手扯住他的手臂,想反抗却发现根本不是对手。

  许砚谈不再对她这副无辜模样心软,他那双丹凤眼已经没了任何情绪,冷得如把人置入冰窟。

  他开口,攻击性愤张,嘲谑道:“岑芙,你拿我当傻|逼玩是么。”

  句句带刺,字字发狠:“你真以为我舍不得弄你,嗯?”

  轰然——

  她的胸口犹如压了千万斤石头,是窒息的,稍许呼动都十分痛苦。

  岑芙无法反驳,更没脸解释。

  她只能任由情绪将自己的眼底染得越来越热,越来越红。

  浑身发抖。

  掐着她比水还软的脸蛋的指腹有些晃抖,许砚谈嗓音低得骇人:“说话!”

  岑芙只是摇着盈眶的泪那么看着他,泓眸转着脆恸,下唇瓣发抖,愣是半个字都吐不出。

  此刻,她已经半句谎言都说不出了。

  “岑颂宜答应你什么条件了?”许砚谈很敏锐。

  见她不说话,他仰起的眸子渡上释然,勾唇笑得更冷:“还是说你巴不得这么玩我。”

  说罢,他直接撒手。

  脸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失去了他的手掌之触,岑芙的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摔成一片碎渣。

  咔嚓——!

  又是一道雷劈下。

  许砚谈后撤一步,雨水摔在他黑色马丁靴的周遭,溅起水花。

  “恶心我就直说。”

  “我不是什么闲得蛋疼的流氓地痞。”

  一滴冰冷的雨飘到他脸颊上,顺着他的眼尾,往下淌,划过一道水痕,到下颌处滴下。

  一滴滚烫的泪从岑芙眼眶滚出,热度瞬间被夺走,融在雨里,隐介藏形。

  鼻子也塞住,喉咙随着颤抖再缩窄。

  她快要窒息了。

  许砚谈偏头,最后只用余光草草瞥她一眼。

  已经不再施舍认真的注视。

  “岑芙,咱俩就这么算了。”

  作者有话说:

  白白:QAQ呜呜呜你俩别这样!你俩分了我判给谁啊QAQ

  岑颂宜到底干什么了以及许砚谈的态度都在下一章讲

  不会一直虐,矛盾拱到顶点,两个人就要有新的进展了 !!甜甜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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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Anecdote

  Anecdote:29.

  许砚谈举起富士山杯示意, 服务生小步过来帮他续酒。

  “岑颂宜,我有必要提醒你。”

  餐厅中央的萨克斯独奏结束,表演者向台下所有品酒用餐的贵宾鞠躬, 安静的清吧骤然响起了还算整齐的清脆掌声。

  沸腾的氛围将许砚谈开口说的话吞没。

  他并未因为周遭的音量而有意提高自己说话的声音, 反而从未变化的眼神和语气,让人不禁被他无形的沉着气场压住。

  许砚谈知道,她一定会听得一清二楚。

  岑颂宜还记得自己听见那句话的瞬间, 耳畔是发空的。

  他一个侧目投过来,短短一眼,毫无情绪的眉眼即便不说话也足够伤人。

  最刺骨的话,他用勾唇微笑来说。

  “许家没人承认过咱俩有婚约。”

  原本已经打成将半的算盘, 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击溃成碎片。

  一向擅长表情管理的岑颂宜,在他面前展露了裂缝。

  ……

  今晚似乎要下雨。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收回, 岑颂宜抱臂站在一面光洁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霓虹街区编织成一面如群星璀璨的血管脉络。

  房间里昏暗一片, 只有暧昧的香薰蜡飘着脆弱的火苗。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这件事岑颂宜也不敢跟自己妈说, 说了她肯定要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是不是惹到许砚谈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