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芙羞得脑袋要宕机,指着他手指发抖。

  胡搅蛮缠!流氓思维!

  许砚谈系完裤带,转身回屋的前一秒嘱咐她,心情甚好:“赶紧收拾,待会儿出发。”

  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

  最后岑芙还是跟许砚谈上了车,并非真的被他那流氓思维说服,而是听到姑姑和爷爷想见自己才去的。

  在元旦这样和家人团聚迎接新年的日子,岑芙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家待着。

  今天许家的人比那天多,或许他们家就有元旦相聚的习俗。

  许家停车场停靠的轿车就比那天来的时候要多很多。

  岑芙看见别墅一楼忙活热闹的一家子人,忽然有些发怵,往许砚谈身后躲了躲。

  许砚谈刚要开门,感觉到身后人的动静,把人又揽到前面:“跑什么。”

  “你没说今天这么多人呀…”岑芙抬眼看他,有点发愁。

  许砚谈开了门,附身在她耳畔说:“进去直接找姑姑,别人不用搭理。”

  说完,他率先进了门。

  岑芙得到指令,二话不说找准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的姑姑就要去,结果刚好撞见要上楼去的许衡。

  许衡在家里也穿着西装马甲,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穿着正经,他看见他们,并未因为在家里看见岑芙而意外,反而微笑道:“欢迎来家里玩。”

  岑芙赶紧低头问好:“许叔叔好。”

  “嗯。”许衡抬眼看了一眼许砚谈,然后问她:“你父亲最近还好?”

  想起上次和爸爸见面的场景,岑芙皱了皱眉,勉强笑道:“都还好,就是偶尔看他很累。”

  她不能说家里生意不好做,如果真的和许叔叔这么说了,反倒有种想借着机会让人家帮衬自家生意的意思。

  那样的话会被看不起。

  许砚谈目光平静,随他们聊,转身去鞋柜里拿拖鞋换。

  “年纪上来了,还是不要太拼。”许衡摸了摸岑芙的头发,有些安慰的意思:“回头我会抽空去拜访,不要太担心,岑大哥会照顾好自己。”

  岑芙鲜少得到男性长辈这么体贴的对待,心里暖暖的,笑意更真,点头:“劳您担心了。”

  说完,她就听见许竺姑姑在客厅那边叫自己:“小妞来啦,过来陪我坐。”

  岑芙羞赧点头,换了鞋赶紧过去。

  许砚谈狂傲惯了,见着这些趁着节假日跑过来巴结攀附的旁支远房堂亲表亲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自己找地儿坐着喝茶。

  许衡收回视线,走上楼。

  恰好老爷子从二楼书房出来,他走过去想扶,许健伶挥挥手没让本也腿脚不好的他插手。

  爷俩就站在二楼楼梯边,看着楼下热闹的一家子。

  “那姑娘来了?”许健伶拖着年迈的嗓音问。

  “嗯,您上次见过了?”许衡挂着清霁的神色,偶尔一眼打量自己父亲的表情。

  “见过。”许健伶双手拄拐,虽然后背不如以往挺得直的,却依旧能感觉出骨子里如劲松般的抖擞。

  他说:“小竺叫的,孩子么,人多热闹。”

  许衡些微扬起下颌,有些意外,他倒是有些看不懂自己父亲了。

  他垂着视线,俯视着楼下的一切。

  岑芙正在陪许竺说话,肉眼可见的开心。

  许砚谈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岑芙的身边,手里抛着个山竹玩,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许砚谈对那小姑娘的态度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已经不用再说什么,许衡动了动嘴角,“我以为,您会反对。”

  许健伶许久都没有说话。

  就这么安静了很久,突然一语道破:“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背地里都在干什么?”

  许衡抬眼,目光深邃难测。

  半晌,他颇为无奈地轻叹,“砚谈那孩子,是个认死理的。”

  许健伶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拄着拐,一步步往楼梯走,先是笑了两声,随后意味深长地吟诵了一段诗:“采薜荔兮水中,摹芙蓉兮木末。”

  许衡听着,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慢步跟上。

  *

  岑芙陪着姑姑聊着,再回头原本坐在身边的许砚谈不知道去了哪里。

  姑姑的儿子许向臻非常不认真地趴在沙发上写英语作业,故意捣乱似的拉着妈妈问各种单词的解释。

  许竺被问烦了,刚想甩给他个手机让他自己查,但是又怕儿子摸到手机又偷着玩游戏。

  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扭头跟岑芙说:“小妞啊,帮姑姑个忙?”

  “您说。”岑芙自然愿意。

  “你帮我去二楼许砚谈房间里拿本英汉词典出来,给这兔崽子查词用。”许竺坚持要她去,轻推着岑芙的后背催促,“上楼梯右拐最里面那间哈。”

  毕竟许竺是许砚谈的姑姑,怎么说都是家里人,岑芙本来还想着她这个外人随便去房间里翻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但是看在许竺姑姑这么坚持,她还要留在这里辅导小弟弟,就没有推脱,站起来往楼梯走去。

  许砚谈爷爷家这栋别墅年头也不小了,随处的实木装潢虽然年久,但是上等的木材经过常年的护养依旧发着漂亮的光泽,岑芙扶着光洁圆润的实木扶手上楼,脚下踩着绵软的地毯。

  可能是因为照顾到老人和受伤伤腿的许衡叔叔,家里的楼梯修的非常踏实,台阶不高,每一阶都很瓷实。

  岑芙走到安静的二楼,直接右转走向最里面的房间,对其他并不多打量,保持自己的修养和礼貌。

  岑芙摸到把手,蹭了一手的灰。

  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灰尘有些意外,因为就她的观察,就算是不用的客房也会被保姆们时常打扫,根本不会出现连门把手都落灰的情况。

  所以可见,许砚谈根本不让外人接近他的房间,他自己不住,别人也不许碰。

  岑芙站在门外,想到了这些,忽然就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拿词典。

  万一让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岑芙眸光微微波动,脑子里浮现出早上他痞里痞气逗弄自己的神情。

  ……他会因为这个跟她生气吗?

  会吗?

  直觉给出答案的下一刻,岑芙扭动门把手,开门进去。

  进去之后,岑芙顿时被一股弥漫在空气里的灰尘扑面。

  她咳嗽几声挥挥手,环顾整个房间。

  许砚谈在老宅的房间比她想象中要小,装修也不是很讲究,随着别墅整体的木制风格走,书桌,书架,还有衣柜床架都是欧式实木的。

  书桌上的一体式电脑屏幕上也结了灰尘,桌面整洁,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床面也是,灰色的床单和叠整齐的方块被子。

  到处都极简的卧室里,唯一厚重的地方就是书架,许砚谈不算宽敞的卧室里,竟然整整有两排两人高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书籍。

  岑芙在书架面前缓慢地走着,两排书架中间正好隔着一面窗,棱纹窗户将阳光折射成许多形状,撒到书架的每个角落。

  她伸出手指捋在一本本的书脊上,摸着那些带着灰的书名,仿佛能想象到年少的许砚谈坐在这里看书的画面。

  年少的许砚谈会是什么模样的,这么喜欢看书。

  会不会比现在稍微乖一点?

  岑芙莞尔笑笑,难以想象“乖”这个字和许砚谈沾上边会是什么感觉。

  岑芙在边角的地方发现了厚厚的英汉词典,她抽出词典的时候不小心把旁边的一本书也带出来了。

  是一本棕色皮封的《安徒生童话》

  她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还有这书。

  岑芙看到书下意识就想要翻开,她蹭了蹭表面的灰尘,随手从中间翻开——

  下一秒,岑芙的心脏骤然震颤,瞳孔放大。

  包含着众多塑造着孩童内心世界的经典童话故事的书,一页页,被类似于锋利刀刃般的东西划得稀烂。

  她颤着手指,一页页地翻。

  每一页都被划撕地破败不堪,有些字都难以辨别了。

  岑芙的后脊忽然发凉,她忽然有一种直觉,随后望向其他书籍。

  她跪在地板上,随手抽出几本书,剩下的书几乎全都跟法学和哲学有关。

  《论犯罪与刑罚》

  《人性论》

  《审判》

  ……

  岑芙手心已经出汗了,她翻开一本本书,结果一样,每一页都被划地乱七八糟。

  拥有者把书划的稀巴烂,可是却没有任何一页被撕掉缺失,这些书这些文字就以糜|烂的状态,完完整整地留在封面里。

  这些全部能反映拥有者变态又扭曲的「破坏」渴求和对「完整」的强迫症。

  岑芙晃着被吓到的眼神,看着将她包围在中间的两排高大书架。

  这些数不清的,成百上千本法学书,哲学书……

  恐怕翻开里面全都是破碎的。

  许砚谈是全部看过的。

  岑芙的眼前忽然闪出一幅画面。

  面容还稚气的许砚谈靠着书架,安安静静阅读以后,把书中所有的精粹都吸收体内,然后面无表情地把书全都划烂。

  最后放回书架归类珍藏。

  没人能参透他的意图。

  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有原因,或许…根本没有原因。

  随着心情,随着压抑的疯狂就那么干了。

  没有理由,往往是最恐怖的。

  岑芙哆嗦着手把书都放回书架上,抱起词典一步追一步地逃出了卧室。

  有些事但凡细想,就让她感到浑身惊悚。

  往下走的时候,岑芙看见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和侄子斗嘴,一脚踹在许向臻屁股上的许砚谈。

  望见他锋利又淡漠的眉眼,岑芙的心坠得更深。

  配合着之前爷爷跟她讲的关于许砚谈小时候的那件事。

  岑芙压低了唇角,抠着词典封面的手指泛白。

  许砚谈…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疯狂地想要知道。

  ……

  元旦三天假期,从许砚谈爷爷家回来之后,岑芙就一直窝在家里宅家复习。

  许砚谈也已经一天多没有回来,两人没有碰面的机会。

  景淮好像去学校忙了,今天就她一个人在家。

  晚上七点多吃完饭,岑芙学累了,打算休息一会儿,正好住进来这么久,还没有好好享用过许砚谈家这面巨大的液晶电视屏。

  她打开以后发现电视里面什么软件vip都是齐全的,岑芙挑了部还算感兴趣的电影盖上薄毯开始看。

  因为她很喜欢安妮海瑟薇,所以今天挑了部略有童话色彩的轻松电影《公主日记2》,第一部 她之前已经看过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影片放映到公主夜晚在众多监督下逃出城堡,在皇家联姻订婚仪式之前和心爱的尼古拉斯跑到宁谧的湖边彻夜畅谈。

  两人手握着手在玩交换秘密的游戏,深情对视着。

  「告诉我一个愿望、告诉我一个秘密」

  「那不是一个意思?」

  「但人人都知道你的愿望,没人知道你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我喜欢看我爱露西的重播,有时候会做黑白的梦」

  「我曾在要考试的时候装生病」

  「我害怕水母,非常害怕」

  “砰。”

  玄关处传来门板被撞上的声音。

  岑芙躺在沙发上探头去看,望见穿着黑色大衣撑着鞋柜俯身换鞋的许砚谈,眼睛焕然发亮。

  许砚谈眉宇间鲜少看见几分疲惫,他换完鞋抬眸对上岑芙眼巴巴的眼神,随口搭话:“看电影儿呢。”

  “嗯,”岑芙藏在下面的手揪着薄毯,故作平常:“你要一起么。”

  还没等他回话,岑芙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在电影情节里获得了机会。

  元旦那天在他房间里看到的那些被划烂的书太过震撼,揪得岑芙这两天心始终是悬着的,想问他,却无从开口,又怕冒犯,触及到他的逆鳞。

  岑芙抱住一个靠枕,因为过于认真谨慎,怕被他拒绝,太想探究他恶劣深处的秘密,连眸子里那笔直的目的性都忘了隐藏。

  她就拿着这样清澈又直勾勾的眼神叫他:“许砚谈。”

  许砚谈脱大衣的动作一停,回头,“嗯?”

  岑芙弯了弯唇角,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平和地邀请。

  “刚才这电影里有个情节很有趣。”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作者有话说:

  白白:本想写到kiss的,结果情节太多写不完啦,下一章继续,下一章两人坦白局!这场kiss非常有张力!

  爷爷念的诗取自屈原的《九歌湘君》,大概意思是:用这两句不可能发生的事实来比喻在爱情中如果有一方不忠诚不诚实,是不会有圆满结局的。

  【感谢家人们今日份的阅读!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这陪伴你,期待你的阅读反馈!】

第38章 Anecdote

  Anecdote:38.

  客厅的薄纱帘垂着, 因为是深冬的季节,八点多的时间窗外已经见不到任何光亮。

  云层遮掩月光,整个世界遁入黑暗。

  热气顺着瓷砖蒸腾到室内, 电影还在播放, 角色之间的英语对话成了背景音。

  “刚刚看到里面男女主在玩交换秘密的游戏。”岑芙看着在自己身边落座的许砚谈,试探着:“我们要不要也玩。”

  “交换秘密?”许砚谈撇眼。

  “嗯,告诉对方一个秘密, 后者说的要和前者的份量相等。”

  他当然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人,听见这个条件,扫了一眼液晶屏上还在放映的电影,轻嗤一声:“怎么突然想跟我玩这情趣了?”

  听到情趣这么暧昧的词汇, 岑芙脸颊热了热,感觉好像自己也有些心急没逻辑了, “那,那算了。”

  刚要走, 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感受到温热, 她意外回头, 对上许砚谈深棕色的深邃眼瞳。

  许砚谈学着电影里男女主的动作, 手指挑开她的拳头,四指与她的四指紧扣在一起,用这样不算正经的姿势与她牵着手。

  颇有种散漫不羁的奉陪意思:“来吧。”

  岑芙没想到自己这没前没后心血来潮的“游戏”会被他接受。

  下一刻, 她被他一股强力被迫往他身前栽去, 差点直接撞倒他怀里。

  “你干嘛!”岑芙赶忙另一手撑住沙发面,调整姿势盘起腿来与他对坐。

  刚才还不显, 现在这样一弄真的很暧昧。

  许砚谈不曾放开过她的手, 扣着她的四指, 拇指在她的虎口处摩挲着,抚摸着,用反问的方式调侃她:“不是要复刻?”

  “他们的姿势不学学?”

  最后认真的反倒成他了,岑芙真是低估他借题发挥的能力,她低头舔了舔发干的唇瓣,然后坐正,抬头看他:“那好,我先来吧。”

  “说好,一定要说秘密哦。”

  许砚谈眼里没什么笑意,眉梢始终带着几分上挑的趋势,兴致不错。

  为了让他甘愿说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岑芙愿意拿出藏在心底最不想翻开的东西交换。

  她垂下眼睫,慢慢说:“岑颂宜一岁,查出了再生障碍性贫血,血液病,儿童群体还是挺多发的。”

  “当时家里还没做起来生意,只能算一般的经商家庭,我爸妈掏空了家底给岑颂宜治病。”

  “所幸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只要通过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就可以稳定情况。”

  听见她主动提起岑颂宜,许砚谈原本挑着的眉梢一分一寸放下去,眼神深了。

  不仅是看着她主动先开伤痂而阴沉。

  而是听她所说话题,他已经猜到岑芙想从自己口中得知什么。

  岑芙没有看到许砚谈的神情,沉浸在自己阴霾般的人生经历中,一字一句的讲述:“为了给岑颂宜做骨髓移植手术,当时全家人都参与了配型测试,能请的亲戚全请了,可是从最近的亲生父母到远房亲戚,没有一个配型成功的。”

  “骨髓库很紧张,他们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岑颂宜年纪太小,根本就顶不住高强度的治疗,病情恶化的很快。”

  “然后,我爸爸就想到了同胞兄弟姐妹的脐带血配型。”岑芙垂着头,手指揪扯着薄毯子,扯得毛丝都飞出来,“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脐带血配型完全相合的几率是25%,比亲生父母的几率都高。”

  “之前不也有类似新闻么,夫妻二人生孩子用脐带血救老大成功的案例。”

  “我爸妈太着急了,岑颂宜的病等不了,所以…就有了我。”说到这儿,岑芙停顿了一下,再抬头看他的时候,露出一抹苦笑:“可我不是那25%”

  她另一只手还在许砚谈的掌中,他很准确地察觉到她的心情转变,因为她的手正在逐渐变冷。

  岑芙强撑着继续往下说,要说到最残忍的部分:“当时全家人几乎都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了,我出生以后脐带血配型失败,经济和心理双重压力砸在我爸妈身上,我妈一下子就患了产后抑郁。”

  “听说,那个时候我妈看见我就生理恶心,奶也不肯喂,见着就骂,把我丢给我爸爸。”

  “她说我是杀人来的丧门星,不仅克岑颂宜,也克她。”

  “许砚谈,所以你知道吗。”说到这,岑芙的喉咙已经酸苦彻底,她拼命按捺着颤抖的声线,可是悲恸难过却又从她晃着波漾的眸子里流出来:“我是承着他们对岑颂宜的爱诞生的。”

  “因为没有帮到岑颂宜的忙,我的妈妈恨我,我爸爸肯定在某个瞬间把我视作累赘。”

  “他们不是因为爱我才生我,我的出生没有意义。”

  这些话岑芙憋了整整十八年,从未跟他人说过,这样坦然地毫不保留地道出,反而成了阴霾的排污口,她边说着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而且有愈发控制不住的趋势。

  泪珠如雨幕簌簌往下坠,打湿她细密如蝶翅的眼睫,细小的抽咽声是全世界最惹人怜惜的旋律。

  她面前的薄毯接着豆大的泪珠,打湿成一个个圆点痕迹。

  她想抬手去擦,有人比她更快。

  一抹有些粗糙的触感叠加在她的肌肤之上,岑芙愣在原地,任由许砚谈用拇指的指腹抚捻着她的泪痕。

  他以前根本不会为人擦泪吧,那么生疏,甚至把她的脸蛋弄得生疼。

  拇指擦完,许砚谈转而用弯起来的指侧轻蹭。

  他的眼神很冷很淡,可是为她擦泪的神色却那么认真。

  谁会想到,能让许砚谈这种人在生活中认真的事——是给岑芙擦眼泪。

  “谁说人必须带着意义从娘胎里出来。”许砚谈来了句。

  手指还停在她的脸颊上,他掀眸,接住她泪光粼粼的目光:“命是自己的,活出意义不完了?”

  他知道她缺的是什么。

  只要她点个噫哗头,她要多少偏爱,他许砚谈都给得起。

  但他不是那犯贱的人。

  她想要,得自己过来拿。

  许砚谈收回手,盯着手指上还没干掉的泪渍,缓悠悠戳破她的目的:“说这么多,就是想听我家里的事儿,对吧。”

  “元旦那天,你进我屋了吧。”

  岑芙眼泪瞬间被惊愕止住,她翕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他怎么会猜到…

  许砚谈这个人,真的很恐怖。

  “既然岑小姐这么有诚意。”许砚谈说到一半,叹了口气,随后靠在沙发里,仰了仰喉结:“那就给你讲个故事。”

  “说好,听完不许哭鼻子。”

  ……

  许家长子许项从小就被人视作异类,因为先天腿脚不好,从小就与轮椅互相陪伴,无论中医西医多少名医看诊,他的腿病都无法得到治愈。

  整个崇京上流圈都知道许家长子是个残废。

  而许项更因为残疾的身体和阴沉的性格,不被自己母亲爱戴。

  许家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残疾又阴郁,二儿子健全又温和,一番对比下来,所有人善意的目光都在许衡身上。

  而两个孩子的母亲,也就是许砚谈的奶奶更是个抓尖好面子的主,淡漠亲情,从小对许项就是苛刻教育。

  哪怕许项努力做好了所有,都难以在自己母亲那儿得到半句奖赏。

  一切罪孽的开始,要从许项高中的时候说起。

  许项的高中在私立学校上,不过也不常去,因为家里都有最顶尖的家教负责,他只是走个过场时不时去学校。

  就在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许项推着轮椅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了穿着一身拉拉队迷你裙的宋媛月。

  正值青春的高挑女孩肆意展示着自己完美玲珑的身段,露在外面的长腿和细胳膊在光下白得刺眼,马尾高高束着,随着跳跃划出勾人的弧度。

  宋媛月漂亮得令人感慨,无论男女看了都舍不得挪开视线,尤其是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如琉璃,仿佛有几分混血的基因般深邃漂亮。

  她站在阳光下明艳大方,一举一动都闪光。

  她的模样,在那个瞬间刻进了坐在阴影里的许项心中。

  宋媛月漂亮,美得能引惹人犯|罪,灵魂放肆大胆,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交际花,前男友无数,暧昧对象隔天就能换一个,学校里的女生都骂她是公交车,烂屁|股的。

  她就是沼泽潭边的野花,背后的家境烂得能让听闻者窒息。

  几年后,宋媛月大学的时候,她那个破锣家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犯法在狱中的大哥还没出来,作孽的亲爹又欠了高利贷,母亲前阵子刚累倒住院,全家唯一清醒并且有劳动能力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就在讨债的流氓即将拆掉宋媛月家里防盗门的时候,许项推着轮椅带着保镖们赶到了。

  许项愿意帮助宋家渡过难关,宋父的高利贷,宋母的医药费,在他眼前根本不值一提。

  唯有一个条件——他要宋媛月这个人,他要和宋媛月结婚。

  蛰伏多年,许项迟迟不出手,也不出现在宋媛月面前,就是为了今天。

  宋媛月的父亲一听简直高兴得犹如天上掉馅饼,根本不顾女儿的意愿巴不得把她赶紧推出去。

  而宋媛月看着病态又阴沉的许项,根本不愿意把自己一生的自由葬送在这么一个残疾的陌生人身上。

  可是没有办法,只有许项愿意救她。

  而宋媛月不知道,许项执意和她结婚的这个举动,在许家闹出了多么大的风波。

  许项娶一个野花为妻子,就相当于已经放弃了未来许家掌权者的竞争,不听父母阻止,用断绝关系来坚持自己的真爱。

  所有人都觉得许项脑子有病,许项疯了。

  可是许项只要宋媛月,他不顾一切要把这团光关进自己的金丝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