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伯承应了声:“是。”心道:“是啊,这刘芒年纪比我大,身材也比我魁伟,也不知是他杀我还是我杀他呢?我还未曾与他试过一招,就先想着手下留情,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展伯承打定主意,到了动手之时,再审度当时情势,见机而行。但虽然有了主意,心中仍是七上八落,惴惴不安。

  一老一少,到了花园中藏宝之处,埋伏在假山后面。展伯承手里捏着一把冷汗,不多一会,只见一弯眉月,已到天中,正是三更时分。

  褚遂悄声说道:“来了,来了!你等我先动手再扑出去。”话犹未了,果然便看见三条黑影,越过围墙,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那虬髯汉子,独孤宇在中间,最后的才是刘芒。

  那虬髯汉子笑道:“褚遂这老头儿此时只怕正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哈哈,待他梦醒之时,这宝藏已是不翼而飞!”

  褚遂蓦地大喝一声:“照打!”双手齐扬,七柄飞刀闪电般地射了出来!

  虬髯汉子走在前头,冷不及防,给飞刀在左臂割了一道伤口。但他武功也确实不错,褚遂这两柄飞刀本来是要杀他的,一,柄对准他的心口,一柄对准他的咽喉,结果却只有一柄飞刀打中,而且伤的并非要害。

  独孤宇在中间,不至于像虬髯汉子那样猝不及防,他挥动折扇,将四柄飞刀全都打落。刘芒在三人中本领最差,却幸而得独孤宇给他打落了飞刀。

  虬髯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臂上的刀伤倒无大碍,令他意料不到的是褚遂的出现。

  褚遂哈哈笑道:“你想不到吧?我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哼,你以为我的孙女儿会帮你们么?你这才是作他妈的春秋大梦!”

  展伯承怔了一怔,随即明白褚遂说这谎话的意思,他是在行离间之计,使得刘家父子认为是褚葆龄出卖了他们。

  刘芒听得此言,又惊又怒,涨红了脸,大叫道:“褚葆龄你出来!”

  褚遂冷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我的孙女儿会看上你么?你想见她,且待投过胎,转过世吧!你看见了么?他才是我的孙女婿!小承子,上去把他宰了!”

  那虬髯汉子喝道:“芒儿,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可不能没有出息!不许伤心,要报仇就该用刀,不是用的眼泪!”

  刘芒应道:“是!”吞下了眼泪,双眼红丝满布,“嗖”的拔出了一口月牙弯刀,恶狠狠的就向展伯承扑了过来!

  展伯承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哪里还能够分辩?而且他与褚遂情同骨肉,一向就是把褚遂当作爷爷的,褚遂说的虽是谎言,他也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否认!刘芒来势极凶,他只好拔剑迎敌!

  褚遂道:“好呀,刘振,咱们也较量较量!”声到人到,雁翎刀扬空一闪,就向那虬髯汉子劈去!

  刘振使的是一对判官笔,长于点穴,但功力却是远不及褚遂的深厚。他一条臂膊又已受了点伤,双笔一封,招架不住,双笔险险给褚遂打落。褚遂得理不饶人,呼、呼、呼连劈三刀,刘振连退三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眼看第四刀就要向刘振的天灵盖劈下,独孤宇折扇一挥,用了个“卸”字诀,把褚遂的雁翎刀带过一边,道:“褚老英雄,我有话说。”

  褚遂道:“今日之事,还有何话好说?你若是要来与刘振分赃,那就并肩子上吧!否则,你就别趁这趟浑水!”

  独孤宇忍着气道:“不错,我们是来想要这批宝藏。可是这宝藏本来也不是你褚家的,埋在地下,岂不可惜?我代刘大哥作主,留回三成给你养老,彼此交个朋友,你意如何?”

  褚遂冷笑道:“独孤宇,你自命侠义中人,哼,原来也是见钱眼开的小贼!”

  独孤宇按捺不住,怒道:“褚老头儿,你别血口喷人。钱在我的手中和在你的手中,用处大不相同,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好吧,咱们就按绿林道的规矩办吧,这是王家的不义之财,人人可取。我独孤宇今天就要来劫你这不义之财了!”

  褚遂道:“好,很好!只要你胜得了我这口雁翎刀!”他本来没有停手,此时刀锋一转,就向独孤宇猛下杀手!

  独孤宇怒道:“褚老头儿,你以为我是当真怕了你么?”折扇一个盘旋,贴着褚遂的雁翎刀飞舞,竟似一面小小的盾牌。褚遂挥刀猛斫,不是给他以巧劲卸开,就是给他以攻为守的点穴手法化解。褚遂施展快刀法,一口气劈了六六三十六刀,一刀也没劈着。

  独孤宇的折扇乃是百炼精钢,合起来可当作判官笔,张开来可当作五行剑。一物二用,以巧见长。刘振使的一对判官笔,比普通的判官笔长了七寸,武学有云: “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用这种加长了判官笔,虽然稍欠灵活,但威力却是较普通的判官笔大得多,每一下都等于重手法点穴。

  刘振武功本来就比褚遂差不了多少,如今得了独孤宇之助,褚遂不能全力攻他,他的独行点穴手法得以从容施展,与独孤宇的折扇刚好配合。一扇双笔,招招都是指向褚遂的要害穴道!只要褚遂稍有疏神,便有伤残之祸!

  但褚遂数十年功力亦是非同小可,对方胜在轻灵巧捷,他则胜在沉雄狠辣,每一刀劈出,都似巨斧开山,铁锤凿石。使到疾处,浑身上下,都在刀光笼罩之中。当真是只见刀光,不见人影!独孤宇的折扇攻不进去,刘振的判官笔也是沾不着他的衣裳!

  可是褚遂毕竟是个七十岁的老人了,他的刀法又是刚猛一路,他想不到这两个对手比他原来的估计更强,到了一百招之后,他还是未能取胜,而气力已渐觉不济。独孤宇与刘振则正在壮年,刘振虽然受了点伤,但过了一百招,双笔的招数仍然没有丝毫破绽。独孤宇练的是内家功夫,气力悠长,更是越打越显精神。

  褚遂这边还在相持不下,展伯承那边则已优劣分明。展伯承欠缺对敌经验,心里又有点不忍伤害刘芒,初上来时,给刘芒急烈猛攻,攻得他手足无措。但渐渐展伯承就稳住了阵脚,他好几次险险给刘芒所伤,心中亦自火起,脚步一稳,立即转守为攻。

  刘芒的月牙弯刀可以兼作刺穴之用,招数甚是怪异,但展伯承身法轻灵,最初有点慌乱,到了心神一定之后,身法展开有如流水行云,刘芒刀刀劈空,已是只有招架的份儿。

  展伯承记起褚遂的指点,过了一百多招,果然看出他的下盘不稳。心中想道:“我且把他击倒,好去帮助爷爷。”

  展伯承虽然起了这个念头,但心里却也还有点踌躇。他自忖本领,要击倒对方不难,但却没有把握可以不令对方伤残,甚或丧命。

  双方越斗越为激烈,展伯承百忙中抽眼一看,只见褚遂在两个好手夹攻之下,已有点应付不暇的样子,看来恐怕不能支持多久了。

  展伯承猛一咬牙,心道:“爷爷要紧,只好对不住龄姐了!”恰在此时,刘芒急躁狂攻,下盘明显的露出破绽,展伯承狠起心肠,更不迟疑,脚尖一点,身子凌空,立即施展家传绝学的五禽掌法,严似饿鹰扑兔,修地凌空扑下。一抓就抓着了刘芒肩头。

  这一抓展伯承本来是要抓碎他的琵琶骨,废掉他的武功的。却不知是由于心中不忍还是经验不足,所抓的部分差了少许,捏住刘芒后肩的一团软肉。

  但尽管他未施杀手,刘芒冷不防的给他抓住,亦已大吃一惊,给他一按,不禁矮了半截。

  这时,只要展伯承依从褚遂所教,使出“断门剑法”。一剑削下,仍然可以把刘芒双腿削断,可是展伯承在剑锋将落未落之由,脑海中忽地浮出褚葆龄的影子,似乎正用怨恨的眼光面对着他。展伯承心里叹了口气,这一剑竟是削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