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伯承不但在为铁凝着急,同时还要为铁铮担忧。他们是说好了的,哪一个倘遇意外,其他两人就要赶来接应,即使计划不能实现,那也是先救人要紧。

  如今铁凝在挹翠楼失事,他们与敌人厮杀也己有一炷香的时刻了。满园子人声鼎沸,铁铮所去的暖香阁,虽然与挹翠楼有一里多路的距离,也断无听不到这边厮杀之声的道理,而以铁铮的轻功本领,一里多路的距离转瞬即到,也应该早就赶回来救应了。

  可是铁铮的踪迹还是杳然。一炷香的时刻过去了,铁凝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铁铮仍是未见回来。“难道他在暖香阁那边也出了事?”

  展伯承想到的铁凝当然也想到了,她处于劣势,不见哥哥回来,自是比展伯承更要心慌,一个疏神,给石错唰的一刀,削落她头上的一支玉簪,幸而她还算闪躲得快,要不然天灵盖即使不被劈穿,至少也要削去一层头皮。

  石错这一刀用意其实还是在吓她的,因为他要捉活的领功,非是迫不得已,他还不愿意将铁凝杀死呢。一刀削落了铁凝玉簪了后,石错哈哈笑道:“小姑娘,别倔强了,快快投降!饶你一命,你跟田公子做一名女俘比你做女强盗要享福得多呢!”

  铁凝柳眉倒竖,“呸”了一声道:“放屁,放屁!”一怒之下,反而没有那么慌了。拼着豁了性命,狠狠的对敌厮杀。

  铁凝的剑法本来是第一流的剑法,尤以奇诡见长,一旦拼了性命,招招都是杀手。石家兄弟反而有了顾忌,十招之中,倒要用了七招防守。可是铁凝虽然暂时挽回颓势,究竟是气力不加,仍然冲不破石家兄弟双刀的封锁。

  石家兄弟打定了主意,只待耗尽了她的气力之后,不愁不手到拿来。

  展伯承关心铁凝,精神分散,心慌意乱之中,给尉迟俊抽着一鞭,背脊火辣辣作痛。展伯承大怒,正要不顾一切,硬冲出去,忽听得有人鸣锣大叫道:“快来救火,快来捉贼!”

  声音来自北方,不久南面又有人叫道:“不好,白虎堂那边也起火啦!”白虎堂是节度府中的军机重地,机密文件和节度使的印信都是放在那里的。

  众卫士大惊,登时乱成一片。

  哪知骚动未已,东面又响起了锣声,有人大叫道:“暖香阁那边也起火啦!”暖香阁是田承嗣所居之处,众人更是心慌。

  展、铁二人大喜,心中都是想道:“一定是铁铮到处点火,怪不得他迟迟未来。”敌人一慌,他们二人却是精神陡振了。

  他们是在西面,转眼间东、南、北三处的火光都已经可以看见了。

  尉迟俊大叫道:“不许慌乱,分一部分人去救火。这两个小贼还是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这么一叫,即是要一部分人也来帮他“捉贼”。他正担忧独自战展伯承不下,此时正好抓着一个最好的藉口,可以叫部下帮忙。为了要拿下敌人才好全力救火,当然不必再顾江湖规矩,要人帮忙,也不致损伤他的面子了。

  众武士一拥而上,展伯承长剑舞得风雨不透,暂时间还勉强可以支持,铁凝却是危险万分,急得大叫道:“哥哥,快来!”

  话声未了,忽听得“叮”的一声,石错的钢刀正朝着铁凝劈落,蓦地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石子,把石错的钢刀打得飞上了半空。

  石家兄弟的刀法本是互相配合的,弟弟钢刀脱手,哥哥的刀法未来得及变招,只是划了一道弧形,右边露出老大一个破绽。铁凝剑法何等敏捷,唰的一剑,就刺进他的右臂。铁凝前两天还是害怕见血的,此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招数唯恐不狠,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害怕了。

  石家兄弟一失刀,一受伤,双双逃跑,铁凝杀出重围,只听得众武士大叫道:“贼人在那一边,去捉贼呀,捉贼呀!”

  铁凝抬眼望去,月色朦胧之下,只见在荷塘对岸的那座假山上,有一个黑衣人一声不响的只是向这边掷石。

  附近已有七八个武士向他跑去,可是还未曾到得那座假山,已经全都给他的石子打中了穴道,一个个变成了滚地葫芦,“哎哟哟”之声不绝于耳。

  铁凝大喜叫道:“哥哥,”那黑衣人还是没有回答。“呼呼”数声,几块石头飞了过来,把堵着铁凝的几个武士打翻,似是有意给她开道。

  那座假山的距离至少也在三十丈开外,铁凝看不清楚那人的形貌,心中想道:“哥哥的内力虽然比我强得多,可是平日与他练习暗器,他似乎也还未有打到三十丈开外仍可伤人的本领?”心里开始有点怀疑不是哥哥。但反正此人是来援救他们的,铁凝也就无须多所推究他是谁了。此时展伯承也正在突围,铁凝赶忙过去接应。

  那人的石子改了方向,向尉迟俊那边打去,尉迟俊手下给他打翻了两个。

  尉迟俊大怒道:“躲在暗处冷箭伤人,算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出来与我较量较量。”话犹未了,“呼”的一颗石子已是打中他的手腕。尉迟俊也算了得,反手一挥,虽给石子打中,却没打着他的穴道。可是他的手腕一阵酸麻,水磨钢鞭都几乎把握不牢,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想道:“一颗小小的石子从这么远打来,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道,此人的本领看来乃是在我之上,偏偏北宫横又不在这儿,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先去救火吧。”

  展伯承趁机抢攻,也杀伤了几个武士,尉迟俊手腕受创,架不住他的剑招,又害怕那黑衣人杀来,哪里还敢恋战?

  展伯承杀了出来,与铁凝会合,两人一同向那座假山跑去。那黑衣人一面发石阻敌,一面也离开了那座假山,在前面给展、铁二人带路。

  众武士虚声呐喊,可还不敢当真追去。此时东、南、北三处的火头都已越烧越大,满园子的人都向着起火之处跑去。黑衣人却钻入了花树丛中,专挑僻静的黑暗的角落逃走。

  黑衣人与展、铁二人都是一身超卓的轻功,转眼间就把追兵甩在后面。

  黑衣人带领他们,跑到了一座假山背后,四顾无人,这才停下脚步。

  铁凝已看出他不是哥哥,起初怀疑是华宗岱,但华宗岱身材颀长,却又与此人不像。正要动问,那人已回过头来问她道:“你哥哥呢?”

  铁凝又惊又喜,说道:“方叔叔,原来是你!咦,你怎么可以抛下聂姑姑,让她独自在家?”

  方辟符道:“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呀!聂姑姑你不用担心,现在着紧的是要找你哥哥,他是不是到暖香阁去了?”话虽如此,其实方辟符也是十分牵挂家中待产的妻子,尤其是想起在路上碰见的那三骑怪客,更增忧虑。不过他不愿意两个小的也陪他担忧,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铁凝吃了一惊,说道:“那几处火不是你点的吗?你不是已经到过暖香阁了,怎么没见着我的哥哥?”

  方辟符道:“不错,那几处火是我点的。但东面那一把火,我烧的可不是暖香阁,而是暖香阁附近的一幢房屋。那时我已经知道你们这边出事了,放火的目的只是想分散敌人,暖香阁守卫森严,犯不着去打草惊蛇。”

  展伯承连忙问道:“这么说,当你在暖香阁附近点火的时候,暖香阁那边还没有闹起来?”

  方辟符道:“那儿静悄悄的,不像是有夜行人去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