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声音说道:“客官见谅,生意上门,我若然还有房间,哪有把财神爷推出去的道理,委实是已经客满了。”

  那人道:“我不管你客满不满,镇上只有你这家客店,我踏了进门,就是要住定的了!客满你也得腾一间房子给我。否则,哼、哼,惹得老子动了火,我把你的客人全赶出去!”

  展伯承动了打抱不平之心,道:“这个恶客也真是太过蛮不讲理了!我倒想等着他来赶我。”

  铁凝忽道:“展大哥,你听这个人的口音,敢情是个胡人?”

  展伯承正要开门出去看看,那个掌柜已先来拍他的房门。

  展伯承还道是那恶客要来闹事,猛的把门拉开,掌柜一个踉跄,险险跌倒。展伯承看见是掌柜,连忙将他扶稳,向他道歉。

  大堂上点有油灯,门一拉开。那恶客的面貌也见着了。铁凝抬头一看,先是怔了一怔,她以为是胡人的,但这恶客却是汉人武士的装束。额不高,鼻不勾,相貌也是汉人的样子,但却似在哪儿见过似的。

  这恶客身躯高大,腰上挂着一口长刀,跨开两腿,站在大堂中间,凶神恶煞的模样瞅着掌柜。正因为他是带着刀而又相貌凶恶,所以其他房间的客人,听了他的话虽然生气,却都只敢在门缝里偷望,谁都不敢开门出去惹他。

  那掌柜的进了展伯承的房间,打恭作揖他说道:“请客官帮个忙,你们是兄妹,同住一间房间不打紧,让出一间房给我招待这位贵客吧。”

  展伯承面上一红,说道:“不行,不行!”那掌柜的又再打恭作揖道:“客官,你行行好吧,救我一救!”说至此处,压低了声音道:“你瞧那位客官的凶样,简直是可以把我吃掉的神气!”

  展伯承不便对这掌柜说明他们是假的兄妹,十分为难。铁凝则按捺不住,发作起来了。

  铁凝大声说道:“恶人我见过不少,你怕他,我不怕他!他发恶这房子我就偏不让给他,看他能够把我怎么样?莫不成当真把我吃了?”说话之时,铁凝已经打开房门,站了出来。铁凝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那恶客已听得出她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子,一个小姑娘竟有如此胆量,不禁令他好生诧异。

  此时铁凝站了出来,那恶客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怔了一怔,忽地跨上两步,面向铁凝,发出嘿嘿的冷笑。

  铁凝怒道:“你笑什么?你待怎样?”展伯承怕铁凝吃亏,跟了出来,站在她的旁边。

  那恶客瞪着眼睛,向展、铁二人直上直下地打量了片刻,忽地“哼”了一声,冷笑说道:“原来又是你这个野丫头。哼,前几日在路上出口伤人的是你不是?这笔帐我还未曾与你算呢!”

  铁凝听了这话,这才蓦地想起,原来这个恶客就是那日他们在路上所遇见的四个胡人之一。只因这个胡人面貌颇似汉人,穿的又是汉人的衣裳,所以刚才在黯淡的灯光之下,铁凝认不出是他。

  铁凝心中一动,想道:“这厮想必就是宇文虹霓所说的那个母亲是汉人的丘必大。”当下冷笑说道:“不错,那日把你们骂作胡狗的就是我,我一看就知你们不是好人,所以才骂你的。如今看来,我是的确没有骂错了!”

  这个恶客果然是回纥国中的第三名高手丘必大,给铁凝一骂,气得哇哇大叫,喝道:“臭丫头,你是谁家女儿?我不屑杀你,说出你父母的名字来吧!”

  铁凝道:“俗语说‘狗仗人势’,你的主人是谁?说出你主人的名字来吧!”针锋相对,气得丘必大更是七窍生烟。

  丘必大本来是想查出铁凝的来历之后,然后折磨她的。此时给她骂得七窍生烟,不由得恶念陡生,喝道:“好个刁嘴的臭丫头,那日我无暇理会你,今日你撞在我的手上,非叫你知道厉害不可!哼,哼,到了我的手中,怕你不吐出你父母的名字?”原来他早已看出铁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他不但要折磨铁凝,还要加害她的父母,免除后患。

  铁凝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人家怎么骂她,她也这么骂回人家,冷笑道:“丘必大,看在你母亲是汉人的份上,我倒也不想杀你。但你若是总是狗性不改,你的狗爪子我非斩断不可!”

  丘必大正要扑将过来,听得此言,不觉又是一怔,心道:“这臭丫头怎知道我的姓名来历?”

  可是丘必大虽然吃了一惊,动作却没有因此缓慢,要想杀害铁凝之心反而是更加强了。须知丘必大之所以换上汉人服饰,为的就是不想给人看出他是胡人。如今铁凝不但知道他是胡人,还识破他的来历,他还怎能放过铁凝?

  铁凝揭了丘必大的底细,正自骂得得意,陡然间只觉劲风扑面,丘必大已是一掌打来。铁凝本也准备好他打来的,却想不到来得如此之快,招架已来不及,百忙中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斜闪三步,丘必大的手指只差一寸距离,就要抓着她的琵琶骨。

  可是铁凝虽然闪开,受了他的掌力一震,却也不禁一个踉跄,险险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丘必大正要跨上一步,展伯承已是一声大喝,五指如钩,疾抓他的虎口。

  展伯承这套小擒拿手法是跟诸遂学的,每一招都是毒辣异常的伤残手法。丘必大的武功虽然比他高得多,但在近身肉搏之时,许多上乘的武功都用不上,只能像市井之徒打架一样,与展伯承扭打。

  双方电光石火的拆了三招,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手法是展伯承高明一些,双方滚作一团,展伯承拿着他的手腕。

  展伯承正想用力拗断他的手臂,哪知不用力还好,内力一发,陡然间只觉得对方身上也生了一股抗力,本来是他拿着对方的虎口的,一受了对方的反弹力,反而是他的虎口隐隐作痛了。原来丘必大练的是一种邪派的护体神功,受了外力,立即生出反应,展伯承功力既不如他,当然就要吃亏了。

  丘必大双臂一振,一个翻身,转而把展伯承压在下面。但此时铁凝已是稳了身形,拔出宝剑,喇的一剑,直刺丘必大背心的“大椎穴”。

  这“大椎穴”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丘必大虽有护体神功,也不敢让利剑刺中。一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连忙滚开,却把展伯承翻了上来,喝道:“你刺!”

  铁凝的剑法快到极点,倏的剑锋一转,又指到了丘必大的背后。丘必大脚步未稳,挥袖一拂,只听得“嗤”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声,丘必大的衣袖给削去了一截,但铁凝的宝剑却给他的袖子拍落。

  展伯承疾忙跳起,亦已拔出剑来,上前冲刺,丘必大双臂一掀,接着连环飞脚,双臂掀翻两张桌子,双脚也踢起两张桌子,四张桌子都向着展伯承打去,展伯承难以上前,急忙闪避。

  那掌柜的吓得躲在房中颤声叫道:“你们行行好、行行好,别毁了我的这爿小店。”

  铁凝拾起宝剑,正要上前助阵,展伯承刚好退到她的身边,忽地将她一拉,说道:“咱们应采上计!”古语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展伯承这句话即是叫铁凝快跑,但为了面子,所以绕个弯儿说个“走”字。这人本领太强,铁凝自忖不是他的对手,也就不敢再恋战了。当下作势向前扑击,口中说道:“不错,是要采用上计!”身子却倏的一个倒纵,从前进改为后退,与展伯承出了店门。

  丘必大虽是半个汉人,却听不懂这句绕了个弯的汉人成语,他掷出了四张桌子,冷笑道:“我倒要看你们有什么上计!”心想:“两个小娃几打不过我,难道还能有什么计谋?”

  话犹未了,只见展、铁二人已经跑了出去,丘必大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展、铁二人正要到马厩去取坐骑,这间小客店所附设的马厩,是一间茅房,在客店后面。他们刚要绕过一道墙壁,忽听得“轰隆”一声,墙壁洞穿,丘必大钻了出来,喝道:“往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