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是个非常要强的人,他与这汉子素昧平生,自是不愿多费唇舌向他辩解。此时,他若定要上去把华宗岱替换下来,恐怕对方说他是“车轮战”,若不上去,又怕华宗岱难以支持,当真是进退两难。

  华宗岱凝神应付了两招,把这矮汉迫退一步,抽空说道:“空空儿,我是和这位司空世兄试招玩的,你别多事,走你的吧!”

  空空儿听得“司空”二字,瞿然一惊,说道:“咄,你这矮冬瓜原来是雪山老怪司空图的儿子么?”

  司空图是当今邪派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人物,四十多年之前,曾败在空空儿的师父藏灵子之下,自此隐居在藏边大雪山上,不再下山。空空儿也只是耳闻其名而未曾见过面的。

  这矮汉怒道:“空空儿,你敢辱骂我的爹爹,你不要走,我非和你打上一架不可。要不,你现在上来也行。”

  空空儿说道:“我当然不走。喂,华老兄,你们到底是真打还是假打?我看可不像是试招呢!好,我就让这矮冬瓜说我是车轮战好了,华老兄,你退下来吧!”

  华宗岱并不知道空空儿的师父与雪山老怪司空图有过一段过节,他是有意说出对方的身份,伪称“试招”,希望空空儿赶快走开,免得牵累空空儿的。要知雪山老怪父子都是极为难缠的人物,和他们结了怨,后患无穷。而且空空儿在三场苦斗之后,也未必就打得过这老怪的儿子。华宗岱感激空空儿相助之意,却不想他卷入漩涡。

  华宗岱要空空儿走,空空儿不愿意走,但华宗岱不肯退下,空空儿又不能上去以二敌一。

  正在纠缠不清,忽听得有人大笑道:“空空儿,你想打架吗?好,我来奉陪。咱们那一架本来就未打完,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一对一决个胜负了。”

  来的这人正是刚才在白塔脚下偷发暗器的那个汉子,他怕给空空儿夫妇围攻,打了空空儿一掌之后,便即逃走,却不料又在这儿碰上了。

  那矮汉其实也怕空空儿上来攻他。一见此人来到,心头一松,笑道:“对啦,一张口难吃两个果子,师兄,你去拣软的吃,看咱们谁先吞下?”

  原来这矮汉乃是雪山老怪司空图的儿子司空猛,后来的那个瘦长汉子则是他的大师兄西门旺。司空图有两个徒弟,二徒弟北宫横,就是从前在魏博道上率领田承嗣的“牙兵”,拦途截劫展伯承与铁铮等人所押解的宝车,曾经与华宗岱交过手,吃过华宗岱的亏的那个人。

  西门旺、北宫横虽是师兄,但本领却都不如这个小师弟,所以那次北宫横在吃了华宗岱的亏之后,就连忙把小师弟找来助阵。

  那次司空猛来给二师兄助阵,本是要想与华宗岱一决雌雄的,不料中途杀出个段克邪,仗着超卓的轻功,让他十招。司空猛连发九招,未伤着段克邪,为了保全面子,不敢发最后一招,就吓得跑了。其实当时段克邪已是用尽全力支持,倘若他敢发最后的一招,段克邪是多少也要受伤的。

  司空猛过后越想越觉得不值,他自以为武功已是天下第二,第一当然是他老子,这次下山,是有心在江湖上扬威立万的,华宗岱、铁摩勒、空空儿等人,都是他想要击败的人,这次他未得与华宗岱交手便给段克邪吓退,心中怎肯甘休?是以他有两个心愿念念不忘,其一是要找个机会再向华宗岱挑衅,其二就是要向段克邪 “雪耻”了。

  这次他来到扬州,就是因为打听得段克邪在周同这儿故而来的,但他恐防华宗岱还是与段克邪同在一起,自己孤掌难鸣,因此又特地把大师兄约来,作为他的助手,至于二师兄北宫横则因已在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的手下当差,负有保护田承嗣的责任,不能擅离。

  他们来到扬州,这才知道段克邪已往他处,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离开,因为周同与窦元这两伙人的火并已是如箭在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所以段克邪还是要回来的。

  他们将江南的武林形势打听得清清楚楚之后,不久就和窦元勾搭上了。

  窦元是沙铁山的把兄,听说沙铁山来了,昨天刚刚赶到,还未曾与沙铁山会面。

  这次沙铁山请了泰洛来对付空空儿,昨晚碰上,两人一交手,沙铁山就知泰洛不敌,连忙跑回自己的总舵,恰巧窦元与司空猛、西门旺两人作伴,正在他的总舵等他。于是他们两师兄弟便立即赶来想与泰洛助阵。

  他们未曾来到,中途已碰上败下阵来的泰洛,从泰洛口中又知道了空空儿正在与华宗岱在白塔顶上恶战。西门旺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时机,便躲在暗处等待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偷施暗算,司空猛较为高傲,却不肯这样做,但他也没有拦阻他的大师兄。

  于是师兄弟俩各自行事,一个在塔脚愉袭,一个在路上埋伏。司空猛没有参加偷袭的行动,表面上似乎显得光明磊落一些,骨子里的用心却是更为险恶,他是想在中原发扬光大他的雪山派,他若采取偷袭的手段,恐怕传出去会给天下英雄笑话。倒不如躲在路上伏袭,可以收“渔人之利”。因为在空空儿与华宗岱斗得两败俱伤之后,即使他的师兄偷袭不成,这两人也已是不堪再战了。那时他“光明正大”的出来挑战,假如对方联手,他就可以反过来嘲笑对方了,空空儿与华宗岱必须顾住身份,这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司空猛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只是有一样不如他的估计。华宗岱并非“不堪再战”,而是“尚可一战”,另一方面,他的师兄一来,空空儿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就识破了他的计谋了。

  不过华宗岱虽然“尚堪一战”,司空猛自忖却是比较有把握可以胜得了他。他领教过段克邪的轻功,对于轻功比段克邪更高明的空空儿,他是没有把握取胜的。因此他要把空空儿推给他的师兄,口里却还在说漂亮话,说是让他的师兄“拣软的吃”。

  空空儿识破他的诡谋,不由得无名火起,心中想道:“原来他们乃是合谋,这矮冬瓜也是知道我已经打过三场的了,却反而说我是想车轮战。”

  西门旺听了师弟的漂亮话,心里有点不大舒服,想道:“你是师父的爱子,就由你逞能吧。”他更没有把握胜得空空儿,不过在空空儿久战之余,自信也不会输给他,而看他的师弟那边的形势,则是似乎可以稳操胜算的。

  只要自己缠得着空空儿,待到师弟击败了华宗岱,也就可以让他的师弟来收拾空空儿了。

  于是西门旺为了照顾全局起见,也就不计较师兄弟间的争功问题,甘愿成全师弟的威名,擦掌摩拳,便上来迎战空空儿。

  不料空空儿一声长啸,西门旺双掌打了个空,空空儿已插进了华宗岱与司空猛两人之间,冷冷说道:“我就让你拣软的吃吧。华老兄,我和你掉换一个对手,咱们还是一个对一个。”

  空空儿身手何等矫捷,一插进来,已是把司空猛的攻势接了过去。华宗岱当然不能以二敌一,只好听他的话,和他掉换对手。

  西门旺正想说两句俏皮话,空空儿纵声笑道:“你们是拣软的吃,我却是拣新鲜的吃。你那点武功我都见过了,我没有胃口吃霉烂的果子,必须换换口味了。”

  司空猛大怒道:“好,反正你们今日都是难逃性命的了,哪一个和我作对手都是一样!”

  但事实上却完全不是一样。

  空空儿和华宗岱虽然难分高下,但在武学上却是各有所长。空空儿的轻功天下无双,而在这方面却恰巧是司空猛的弱点。当年司空猛与段克段较量,段克邪让他十招,他连发九招都打不着段克邪,如今对手是空空儿,他要想打伤空空儿那就更不容易了。

  空空儿在恶斗三场之后,功力只剩下原来的五六成,比起司空猛来的确是相差甚远,但他只用绕身游斗的方法,有隙即攻,无隙即闪,司空猛打不着他,有好几次反而险险给他点中穴道。这么一来,只有空空儿打他的份儿,空空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另一边华宗岱与西门旺激斗,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原来西门旺的本领比他的师弟要差三成,华宗岱的功力本来是比司空猛更高的,只因已是强弩之未,所以对付司空猛才会感到十分吃力。但如今换了一个对手,由他来斗西门旺,尽管他的功力在恶斗司空猛之时又消耗了几分,但用来对付西门旺,仍然绰有余裕。

  华宗岱试了几招,试探出西门旺的功力不如自己,索性收起了判官双笔,以掌力与他硬拼。拼到三十招开外,西门旺大汗淋漓,疲态毕露。

  司空猛为了防备空空儿闪电般的点穴手法,只得默运玄功,封闭了全身穴道。如此一来,他可以用来攻击空空儿的力量也就减少了三两分了。他伤不了空空几,空空儿也不能伤他。斗到了三五十招之后,空空儿固然是感到吃力,而司窄猛亦已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