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刺花哪里知道展、铁二人的厉害,他只道凭着自己这方的三位高手之力,要捉一个戆小子和一个黄毛丫头,那还不是手到拿来?岂知帅万雄在受挫之后,和铁凝只能战个平手。班氏兄弟,合战展伯承,虽是颇占上风,但急切之间,也还不易言胜,要想活擒,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左刺花是回纥驻军统帅,帅、班等三人虽是客卿地位,也不能不巴结他,要听他的命令,三人心中都是暗暗叫苦。

  展、铁二人逐步移近,背靠着背,堵住通向陈家母女所藏的那间房间的门口。这一来是为了保护陈家母女,二来也是取得有利的地势来还击帅、班三人的进攻。

  展伯承曾得过空空儿的指点,铁凝的武功则是空空儿夫妇所传,以辛芷姑的剑法为主,以空空儿的轻功为副的。故而他们二人配合,虽然不及展伯承与褚葆龄的配合之天衣无缝,但也甚为佳妙。帅、班等三人不过比他们多了几年功力,若论武学的造诣,却远不及他们。他们二人双剑联防,帅、班等三人以众凌寡,亦只能稍稍占点上风,几番冲击,都给展、铁联剑杀退。

  帅万雄道:“左都统,这两人是中原的武学名家子女,要想生擒,只怕不易!”左刺花此时亦已看出展、铁二人的厉害,但又舍不得铁凝,于是说道:“好吧,那就杀了这黑小子,你们再联手擒这小姑娘。”又恢复了最初的命令。可是帅、班等三人根本就不能隔开展伯承与铁凝,要想把他们各个击破、杀死、生擒,谈何容易?

  那队骑兵把这间屋子团团围着,左刺花怒道:“你们待在这里做什么?给我进去,用绊马索把这小姑娘拉出来。”

  可是小小的一间农家屋子,能容得几个人?有五个人在里面展开激战,旁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去,什么绊马索挠钩之类的武器,也根本就不能发挥作用。

  左刺花是个指挥的人材,暴怒过后,也看出这个形势。他眉头一皱,恶念陡生,喝道:“好,冲不进这间屋子,你们就给我把这间屋子砸烂了它!活埋那老大娘,看这两个小贼要不要出来?”回纥骑兵有数百之多,展、铁二人若是冲出屋子,那当然是决计难逃了。

  但展、铁二人此时还不只是为他们的安全忧虑,更使他们担心的是陈家母女的安全。他们是一定要保护这两母女的,岂能眼看她们遭受活埋。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有四个回纥兵抬起一块大石,已把后墙砸开了一个洞。农家的屋子,建筑能有多牢?在巨石猛砸的震撼之下,泥屑瓦片纷落如雨,不消多久,三面土墙,已给砸塌。

  铁凝道:“怎么办?”展伯承一咬牙根,道:“不能抛了他们母女,生则同生,死则同死!”铁凝道:“是!”与展伯承退入里间,到了陈家母女的那间房子,意欲背起她们,拼死杀出重围。

  那间房子屋顶已穿了个大窟窿,但还没倒塌,不过后墙推倒之后,已有十几个回纥兵冲了进来。

  铁凝一掠趋前,宝剑疾挥,前面一排的五个回绝兵给她杀个措手不及,身首异处。后来七八个回纥兵吓得连忙缩头退出,惊呼:“好狠辣的小姑娘!”

  铁凝轻功超卓,疾如飞鸟,举手杀了五人,立即退回,不过是眨眼间事。

  但帅万雄与班氏兄弟亦已杀到,铁凝退了回来,恰好赶得上及时抵敌,于是又和展伯承联手,堵着房门。

  这间房子的房门还是紧闭的,铁凝叫道:“老妈妈,开门!我救你们出去!”那老大娘在里边颤声叫道:“你们快走,不能再顾我们了。”铁凝听得她的回话,知道她们尚没有给打穿房顶的那块石头砸着,稍稍放了一点心。

  左刺花大叫道:“给我捅进去,准备挠钩,捉那小姑娘!”转眼间三面土墙都给推倒,呈现了一大片空地;挠钩是大有用武之地了。

  形势危急,铁凝正想破门而入,救陈家母女。就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声,这间房子的后墙也给石头砸裂了。但铁凝还腾不出手来推开房门。可是那一块石头抛出之后,第二块却没有跟着续抛,而且挠钩手也没有进来。

  铁凝正觉诧异,陡然间,只听得胡前声动马蹄声撼地而来。原来是老大娘的儿子陈凤豪带领义军,已经杀到。回纥兵在外面远远就看到了,顾不得攻打老大娘的房子,立即布阵迎战。铁凝在里面,却是听到了胡笳声才知义军杀来。

  铁凝大喜叫道:“陈家母女无恙,你们快来!”其实无须她的叫嚷,义军已是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左刺花一看,来的这股义军,不过一百数十骑,人数还没有他的多,登时胆气又壮了,喝道:“列朱雀阵!”朱雀嘴尖,两翼宽而短,这个阵势是突出精锐作为前锋,左右两翼拱卫主帅,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势。

  义军统领大笑道:“甚么鸟朱雀阵!”他根本就不理会什么兵法阵势,一声令下,便即挥军进击,这队义军人数无多,却是各自为战,个个都是十分剽悍。其中一个铁塔似的汉子尤其厉害,挥舞双锤,见人就打。若是碰着使用长矛大朝之类长兵器的骑兵,他打不着人就打马。

  疾风骤雨般的一轮猛攻,义军以少胜多,已是把“朱雀阵”的阵势打乱,作为“朱雀阵”嘴部的前锋尖兵,更是伤亡过半,只那个使双锤的黑汉子,就打杀了十几个回纥骑兵。左刺花连忙把前锋撤回,增强两翼,保他性命。

  回纥骑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战斗力也不可小觑,后卫增强之后,抵挡住义军的冲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义军统领道:“陈大哥,你去救你妹子。嗯,那几个鹰爪子似乎很厉害,你带十个人去吧。”陈凤豪道:“不用!”他不愿削弱作战的主力,单枪匹马便行。那黑汉子说道:“我和你去,回来再杀这个狗官。”说话之间,又把两个回结骑兵打翻马下,这才与陈凤豪进入他家。陈家的后墙早已倒塌,两人弃了坐骑,便跳进去。

  此时,展、铁二人仍然堵在那间卧房的门口,和帅万雄与班氏兄弟打得十分激烈。帅万雄见对方来了援兵,喝道:“生擒不了,格杀也行。责任我负。”帅万雄在回屹军中的地位高于班氏兄弟,故此他敢改变左刺花的命令。

  班氏兄弟看出便宜,立即向铁凝发动急攻。原来铁凝的剑法虽然精妙,但她毕竟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久战之下,气力不加。

  形势正在紧急之际,陈凤豪和那黑汉子已经杀了到来。黑汉子虎目一睁,忽地“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你们两位!”

  原来这黑汉子乃是宇文虹霓手下最得力的四个武士之一,名叫乌获。宇文虹霓上次到中原寻夫,这四个武士随行,曾在槐树庄与扬州两次见过展伯承与铁凝,是以认得。

  乌获手舞双锤,一个“雪花盖顶”;风声呼呼,向帅万雄的天灵盖猛击下去。帅万雄双刀一立,使了一招“举火撩天”,将他的两个大铁锤都拨开了。可是虽然能够拨开它,虎口亦已隐隐作痛。

  乌获喝道:“好,你的气力倒也不小,再吃我两锤!”帅万雄要用巧妙的刀法卸他猛力,可是由于近身搏斗,帅万雄的内功也还不是第一流,只能消解对方的一半气力。

  乌获乒乒乓乓地打了十几锤,打得帅万雄双臂酸麻,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刀之力。班氏兄弟对付展、铁二人,登时相形见绌。

  展伯承使开了凌厉无前的五禽剑法,已经差不多可以和他们兄弟打成平手;铁凝气力虽然不济,但她的剑法奇诡,在对方不能全神应付之下,却是极易奏效。不过十来招,只听得“嗤”的一声,班老大的肩头已给她削去了一大片皮肉。展伯承喝声“着”!一招“斜切藕”,剑锋斜挂,也在班老二的肩头上划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伤口。他的气力比铁凝大,这一剑也就把班老二伤得更深,险些剖开了他的琵琶骨。

  帅万雄叫道:“点子硬,风势紧,扯呼!”意思是说对方来了强援,回纥军的形势又很不妙,不如走吧。其实不必他来打这个招呼,班氏兄弟一受了伤,已是立即跑了。

  帅万雄虚晃一招,回身追上班氏兄弟,抢了马匹,落荒而逃。此时回纥那队骑兵已被消灭了十之六七,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左刺花只有三五十名亲兵,缩成一团,保护着他。被义军困在核心,眼看已是瓮中之鳖。帅、班等人见了如此形势,当然是只顾自己逃命,连左刺花也不理会了。

  乌获哈哈笑道:“这三个臭贼跑得倒快。你们怎么到这儿来的,可有见过我们主公?”乌获口中的“主公”即是宇文虹霓的丈夫楚平原。展伯承道:“见过。” 正想往下再说,乌获忽又笑道:“你们杀得还未尽兴吧,剩下的番狗不多了,咱们还是赶快去把他们消灭之后,回来再说吧。”

  在乌获与展、铁二人叙话之时,陈家母女亦已走了出来,和陈凤豪见了面。陈凤豪虎目蕴泪,说道:“孩儿不孝,来迟一步。险些害了娘、妹。”

  陈大娘道:“幸亏得了那两位少年英侠,救了我们母女。”陈凤英道:“大哥,你把那回约狗官杀了给我出气后,回头咱们再谈。”陈凤豪道:“是!”挺枪上马,重入敌阵。

  左刺花那三五十名亲兵早已给乌获与展、铁二人杀得或死或逃,只剩下左刺花一个人了。乌获冲上前去,正要一锤打碎他的天灵盖,见陈凤豪杀到,连忙把双锤收回来,说道:“好,这是你的仇人,让给你吧!”

  左刺花是回纪的一员大将,本领本来不弱,但他先后被铁凝与展伯承所伤,气力尚未恢复。更加以全军覆没,哪里还有斗志?所以陈凤豪虽不过只是练了几年寻常把式的庄稼汉,也能胜得过他。斗了只十个回合、乌获一声大喝助威,陈凤豪横刀劈去,“咔嚓”一声就研下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