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凝怔了一怔,噘着小嘴儿说道:“师公,你要打听什么?难道你怕回纥的千军万马?”

  空空儿笑道:“我是怕在京城里找不着有斤两的对手,救人容易,但找不到好的对手打架,我却要感到扫兴了。”

  铁凝这才知道空空儿是有意戏耍她的,笑道:“师公,我说给你听,你可别慌。京城里的高手可多着呢!有雪山老怪的徒弟司空猛,有回纥国数一数二的武士泰洛,还有铁牌手窦无和沙铁山这一班人。”

  空空儿大笑道:“好,这几个人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也还有资格可以陪我玩玩。”铁凝道:“那么你是要去的了?”空空儿道:“当然,有人陪我打架,我是非去不可的了!”回头对妻子说道:“芷姑,咱们今晚就去!”

  木里起初以为他们是说笑的,听到后来,这才知道是真的,不禁大吃一惊,说道:“空空大侠,回纥的精兵都驻在京城里面,王宫已被他们占据,宫中防卫森严。空空大侠武功盖世,我是久已仰慕的了。可是这样深入龙潭虎穴——”

  空空儿哈哈笑道:“唯其是龙潭虎穴,那我才有一去的兴趣。”

  木里道:“依我之见,不如等到乌获那边的消息来了,他在京城里联络好人,与咱们里应外合,攻打京城之时,那时空空大侠再入王宫救人,岂不更易成功。”

  空空儿道:“我的脾气就是专拣难的事做。”

  木里碰了一个软钉子,心里想道:“这位空空大侠声名盖世,但也着实是太骄了。一个人本领再强,可也不能目中无人。”当然,木里因为与空空儿只是初次见面,对他虽有意见,却是不便和他直说。

  当下木里委婉地说道:“空空大侠就是要去,也请再待一天如何?我今晚把王宫的地图绘出来,空空大侠带在身边,或许有点用处。”

  在空空儿的心里,其实是连地图也不想要的。但以木里的盛情难却,只好多谢了他,答应多留一天。

  铁凝笑道:“木里将军,你还不知道我师公的本领呢。他最拿手的本领还不是武功,而是偷东西。我师公号称妙手空空,是天下第一神偷。取人之物,易于探囊。他会偷东西,也就会偷人。从前他曾在飞虎山偷了段珪璋大侠的儿子,就是后来变成了他师弟的段克邪,也就是我的表叔,师陀王宫的防卫虽然森严,也不见得就强过当年的飞虎山。”铁凝哗哩哗啦的将她师公的本领夸了一顿,在她心目之中,是以为空空儿一出马就一定会成功的。

  木里笑了一笑,说道:“好,那么我明早给空空大侠送行,但祝空空大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在这里静候好音了。”

  其实不须铁凝给她师公夸耀,木里也知道空空儿的妙手神偷之名的。但他总觉得空空儿这样的把事情看得太过容易,却难保不受挫折的。当然这些扫兴的说话他不会说出来,当下就独自去赶绘王宫的地图了。他是宇文虹霓的亲信武士,在师陀的王宫住了将近十年,对宫中的建筑、地形,了如指掌。

  铁凝道:“师公,你带我们去。”空空儿笑道:“用不着你们。”铁凝道:“我们虽然帮不上你的忙,但让我们跟你去开开眼界也好。”

  空空儿道:“好吧,好在你们的轻功都已有了一点根底,不至于怎样耽搁我的路程。你的师父最宝贝你,她也舍不得一见你就走的。就让你在路上陪陪师父吧。”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当晚木里绘好了地图,却把展伯承悄悄地请来,对他说道:“空空大侠的本领我是相信得过的,但有时也要预防万一。我把乌获的地址给你,你到了京城,可以找他,万一有什么意外,或者他也可以给空空大侠助一臂之力。不过,你却不必先告诉空空大侠。”

  木里的武功不是第一流,但颇有知人之明。他与展伯承相处一月,知道他的性情稳重,可以付托大事。而铁凝则是稚气未消。至于空空儿,则他见了一面之后,已是完全清楚他的性格了。所以木里才吩咐展伯承不必先告诉空空儿,免得损伤了空空儿的自尊心。

  第二天一早,空空儿接了木里所绘的王宫地图,便与辛芷姑和展、铁二人下山。此时解冻已经半月,冰雪都差不多融化了,但草原上还是处处泥泞。

  空空儿夫妻施展绝顶轻功,泥泞的草原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展伯承和铁凝轻功稍差,则多少受了一点影响。但八百里的大草原,他们也不过只用三天的功夫,就通过了。第四天一早进了师陀国的京城,空空儿找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客栈住下。

  吃过早饭,空空儿道:“我先去踩一踩道,你们在客栈等我吧。”可是空空儿出门之后,展伯承却说服了铁凝,叫她在辛芷姑面前代为说辞,让他出去寻访乌获,并要铁凝给他遮瞒。铁凝对于展伯承的请托自是一口应承,她的说谎本领比展伯承高明得多,说是展伯承去找木里的一位朋友,却不提这人是谁和找他的目的。辛芷姑当然是不会拦阻展伯承的。

  当晚空空儿兴匆匆的回来,说道:“咱们二更潜入王宫,三更得手,至迟四更回来。小承子、阿凝,你们不必去了,留在客栈等我。”空空儿说得好似事情已经成功似的,铁凝却是大失所望。

  铁凝噘着小嘴儿道:“师公,你说好了带我们去开开眼界的,说过的话又不算数。”展伯承却道:“空空大侠是去救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当是玩耍的吗?咱们的轻功差得太远,去了帮不上忙,可能反而累事。不如留在这里等着给宇文姑姑接风更好。空空大侠带咱们到了京师,今晚咱们帮不上忙也可以瞧瞧热闹,也算是开了眼界。”空空儿笑道:“到底是小承子明白事理。”于是遂和辛芒姑一同进宫,撇下了展伯承和铁凝了。

  铁凝埋怨道:“展大哥,你不帮忙我说话也还罢了,怎么反而站在师公那边,说了我一顿。”展伯承笑道:“凝妹,你今晚和我出去,还有更大场面的热闹好瞧呢。我已经约好乌获,今晚就在京师举事。咱们去帮忙乌获不更好吗?”铁凝听了展伯承所说的计划,这才化嗔为喜。

  且说空空儿与辛芷姑施展绝顶轻功,果然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的进了师陀主宫,不过一炷香的时刻,两人已在王宫绕了一周。

  此时大约是三更时分,他们走到御花园的一角,对面有座彩凤为饰的宫楼,楼中灯火微明。根据木里所绘的那份地图说明,这座宫楼正是宇文虹霓以前所住的寝宫——五凤楼。

  空空儿凝神一听,笑道:“咱们说不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但却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宇文虹霓就在楼中。”空空儿长于听声之术,宇文虹霓虽然是在重楼深锁之中说话,空空儿亦已听出是她的声音。

  原来回纥在俘虏了宇文虹霓之后,果然不敢将她杀害,仍然将她软禁在她以前的寝宫。篡夺了她的王位的是前王的侄儿吉纳,这个吉纳每天都来迫她,要她签署一份文书,承认是“让位”的。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篡夺才能“合法”。否则国人绝大多数都是拥护女王的,“叛乱”就决不能平息。

  每次吉纳前来迫她,都有回纥的将领随同。这次和吉纳同在一起的,便是回纥在师陀的驻军的最高统帅拓跋赤,还有拓跋赤的儿子拓跋元。这个拓跋元也就是上次统兵攻破宇文虹霓大寨的主将。

  空空儿识得拓跋赤、拓跋元,他们父子以前曾带兵到过长安,对妻子悄声笑道:“好,咱们这次不但要救出宇文虹霓,还要俘虏他们的一个人,给师陀国百姓出一口气。你说是俘虏伪王好呢?还是俘虏拓跋赤好呢?”辛芷姑道:“我救宇文虹霓,你捉拓跋赤。捉回纥的统帅比捉伪王强得多。”他们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交谈,无须顾虑别人听见。

  空空儿满以为手到拿来,当下便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飞上五凤楼。不料他脚尖一点栏杆,栏杆突然断折。空空儿的轻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有“登萍渡水”之能。这栏杆当然不是他踏折的,而是内中藏有机关。

  栏杆一断,乱箭纷飞,空空儿艺高胆大,哪里把这些乱箭放在心上?他见行踪已经破露,索性哈哈笑道:“乱箭就能挡住我吗?拓跋赤,你还认得我吗?乖乖的跟我走吧!”

  掌风一荡,乱箭四坠。说时迟,那时快,空空儿已是闪电般的扑上了楼头。忽听得一声喝道:“下去!”窗门无风自启,突然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猛地向空空儿卷到,空空儿脚未沾地,给这股潜力一推,竟然不由自主的一个倒头筋斗翻下楼去。

  空空儿大吃一惊,心道:“这是何人?司空猛似乎还没有如此功力?”幸而他近年来苦练内功,内功的造诣虽不能与他的轻功相提并论,也早已到了第一流的境界,这才不至于给那人的劈空掌力所伤。

  空空儿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此时已听得辛芷姑与敌人交手的刀剑碰击之声。原来辛芷姑尚未跳上五凤楼,楼上空空儿的行踪破露,便有人出来将她截住了。而且一共有三个人之多,这三个人是司空猛、泰洛和窦元。

  辛芷姑的本领可以和司空猛勉强打成平手,却胜于泰洛和窦无,如今受他们三人围攻,当然是抵挡不了,不过好在只是几招,空空儿落了五凤楼,已是及时赶到。

  司空猛纵声笑道:“原来又是你这对贼夫妻,好哇,今日你可别走!”司空猛既是在楼下伏击辛芷姑,那么在楼上用劈空掌迫退空空儿的当然不会是他了。

  空空儿喝道:“你是我手下败将,换一个武功更好的来。”司空猛笑道:“武功比我好的不屑与你交手,你还是和我玩玩吧。不见得你就准能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