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道:“铁摩勒是各门功夫,都有深湛造诣,不似其他的高手只以独门武功见长。就我所知的人物而论,我是最佩服他的本领。不过,天下之大,只怕还有我所不知道的高手,所以我还不敢就一口断定他的武功天下第一。”

  空空儿接着又笑道:“你今日怎么有这么大的兴趣和我谈论天下英雄,对铁摩勒尤其不厌其详的发问?莫非你是有意和你这位未来的亲家较量较量?”

  华宗岱道:“较量二字说得太重,不过我是想见识见识铁摩勒的功夫。印证印证。”

  原来华宗岱虽然不如空空儿之好胜,但嗜武成迷的性情则是和空空儿一样的。他差不多有三十年隐居西域,不知自己的武功比起中原的顶尖儿的高手究竟如何,是以他上次重赴中原,就有意想与中原最负盛名的空空儿、铁摩勒比一比的。和空空儿是较量过了,与铁摩勒则直至如今尚未见过一面。

  空空儿道:“将来你们结成了儿女亲家,还怕没有切磋的机会吗?”

  华宗岱道:“是不是结成亲家,那还是将来的事呢。而且倘若有了亲家的关系,切磋起来,只怕是各存客气,看不到真实的功夫的。”

  空空儿本人就有遍觅天下高手一一较量的心愿,对于华宗岱的心情当然是十分理解,当下笑道:“这个容易,到了金鸡岭,引铁摩勒出来,我躲在一旁,待你和他比试一场。到差不多分胜负的时候,我再出来替你说明。”

  他们谈得高兴,不知不觉,己走出山地,忽见有一支兵马,约有千人之众,正在草原上疾驰而来。华宗岱道:“空空兄,咱们绕道避开他们吧。”华宗岱是不愿惹事,宁可多花一点时间,绕道避之。

  话犹未了,忽听得官军中有人大喝道:“放箭!给我把这两个人射杀!”登时乱箭如蝗,朝着空空儿与华宗岱射来。

  空空儿一看,原来这个军官乃是魏博牙军的统领、雪山老怪的弟子北宫横。

  北宫横曾先后败在华宗岱与空空儿手下,此次陌路相逢,仗着人多势众,自是不肯轻易的放过他们。

  空空儿大怒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呀,如今我是非和他们斗一斗不可了。”

  空空儿性子一发,那是天塌下来也不管的,什么强敌,他都不怕,何况北宫横是他手下败将。华宗岱虽然不想多惹麻烦,但敌人既然欺负到了自己头上,他也只好跟着空空儿上去冲杀了。

  空空儿舞剑护身,拨打乱箭,旋风地卷过去。但乱箭密集如雨,也不免有几枝射到了空空儿身上,空空儿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几枝箭射着了他,未曾伤及他的皮肉,就跌落了。

  不料将至官军队前,忽听得弓如霹雳,有一枝箭射着了他的右足,这枝箭力道大得出奇,竟然射穿他的裤管,箭头入肉三分,空空儿的内功未能将它反弹出去。

  空空儿觉得有点麻痒痒的感觉,并不很疼。空空儿中了箭,怒火勃发,一声长啸,登时跃起数丈,落下来时,已到了官军队伍之中,运剑如风,杀得官军人仰马翻。

  官军有的坐骑受伤,控制不住坐骑,离开队伍直奔出去,有的跳下马来围攻空空儿。队形一乱,混战之中,自是不能再用弓箭了。

  空空儿无暇拔出右腿所中的利箭,便向发箭射他的那人杀去。那人也是个军官,和北宫横站在一起,空空儿是想先杀了他再杀北宫横。

  空空儿身手矫捷无伦,他展开刺穴剑法,在官军的缝隙中钻出,有恰巧挡在他面前的立即便给刺中穴道,说时迟,那时快,已是杀到那军官面前。

  那个军官举起铁胎弓一挡,“当”的一声,铁胎弓给削为两断,那军官大吃一惊,弃弓而逃。

  这军官固然吃惊非小,空空儿也大感意外,要知本领稍弱的人挡他一招都难,如今这个军官居然没给他刺着,能用铁胎弓恰好挡着他的快如闪电的剑招,铁胎弓虽然被削断,也是大不容易了。

  北宫横喝道:“空空儿,饶你武功再好,今日也插翅难飞!”空空儿喝道:“拿过首级来!”短短的五个字话声未了,他已向北宫横连刺九剑。

  北宫横是雪山老怪的得意弟子,虽然敌不过空空儿,但空空儿想要杀他,至少也得在百招开外。他抡起独脚铜人,空空儿的连环九剑,都刺着了他的铜人。空空儿大怒,旋风般的绕着北宫横的身子进招,剑掌兼施,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转眼间又发了六六三十六招,虽然还未能伤着北宫横,已是杀得他手忙脚乱。

  忽听得一人大喝道:“空空儿,休要逞能!”空空儿反手一剑,竟然给他的掌力荡开,这人是北宫横的师兄西门旺。北宫横这才喘过口气,冷笑道:“空空儿,可笑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空空儿正自觉得有点奇怪,他在扬州之时,是曾经和西门旺交过手的,西门旺虽然是雪山老怪的大弟子,但本领却还不如他的师弟北宫横,当时是给他五十招之内杀败的。空空儿心想道:“距离不到一载,他的功力怎么增进如斯,居然荡得开我的宝剑?”正自觉得奇怪,忽地又感到一阵目眩头晕,剑招发出,竟是力不从心,原来他所中的那枝箭乃是毒箭。

  北宫横得意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吧,饶你轻功再好,你也是插翼难飞了!”抡起铜人,当头劈下,西门旺也双掌齐出,朝他左胁打来。

  空空儿吸一口气,默运玄功,抵御毒气。好不容易在西门旺、北宫横的夹攻之下,避过了三招。忽听得弓弦声响,刚才给吓跑的那个军官换过一张铁胎弓,又是一箭射来了。

  原来这个军官乃是范阳节度使王典的卫士队长,名唤周保阳,虽非一流高手,武功亦颇不弱,尤其厉害的是他擅发见血封喉的毒箭,百发百中。

  空空儿中了毒箭,轻功不免受到影响,不过,若只是应付周保阳,还是可以避得开他这一毒箭的。难就难在他是在西门旺与北宫横夹攻之下,所走的方位必须恰到好处,若要避开这枝毒箭,就刚好要给北宫横的铜人打着。

  性命俄顷之间,空空儿还未决定是避箭还是拼着受北宫横铜人的一击,忽见那枝箭突然掉头飞了回去,发箭的周保阳大叫一声,跌落马下,给自己的毒箭射中了。

  原来是华宗岱及时赶到,由于空空儿早在前面给他拨开箭雨,他得以毫无伤损地杀进官军队中。周保阳射来的那枝毒箭给他接下,箭未射破皮肉,那是不怕中毒的,他接过了箭立即便反射回去。

  华宗岱的内功何等深厚,他甩手反射的箭,胜于用铁胎弓发射。周保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射出去的箭会射回来伤他,一下子就给射落马了。由于华宗岱接箭发箭快到极点,他是在空空儿背后接箭的;空空儿看来,就似那枝箭在半空中突然掉头一般。

  华宗岱双笔一分,双点西门旺与北宫横的“期门穴”,北宫横曾是他手下败将,知道他的双笔点穴功夫天下无双,连忙把铜人收回,挡在胸前,“当”的一声,铁笔截着铜人,火花四溅,铜屑纷飞。

  北宫横还算见机得早,没有吃亏,西门旺可是吃亏不小。他一记劈空掌发出,要想荡开华宗岱的判官笔,华宗岱的功力尚在空空儿之上,岂是他的掌力所能荡开?“嗤”的一声,西门旺的手腕给判官笔戳个正着,血流如注。还幸笔尖稍稍荡歪,没有点正他的“期门穴”。

  空空儿疾攻上去,一剑刺北宫横的九处穴道。北宫横刚刚收回铜人,应付了华宗岱的铁笔点穴。此时再把铜人推出,应招未免稍缓,“肩井穴”给空空儿的剑尖点着。北宫横大叫一声,倒跃三丈,但却没有倒下。这是因为空空儿受了毒箭的影响,气力已经大大减弱,虽然刺着他的穴道,但劲力未透剑尖,故而北宫横虽伤不重,要是空空儿功力未退的话,只怕他的琵琶骨也会给刺穿。

  华宗岱叫道:“空空兄,不可恋战,走吧!”两人联手冲杀出去,官军哪能拦得了他们?北宫横、西门旺各自受伤,伤虽不重,锐气已挫,也就不敢去追赶了。

  空空儿大笑道:“你说我插翼难逃?哼,要不是你们暗箭伤人,你的头颅早已不保!你小心防备吧!总有一日,我要来偷你的首级。”大笑声中,与华宗岱早已跑得人影不见。他在受伤之余,仍是疾如奔马,官军无不大骇。

  北宫横不敢去追,忍住了气,过去将周保阳扶起来。周保阳自己有解药,北宫横替他敷上。周保阳恨恨说道:“空空儿从这条路上经过,想必是到金鸡岭的了。待咱们见了幽州的章节度使,三镇会商,索性把铁摩勒的山寨也给他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