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凰道:“周至刚是我的老公,我若找不到他,还有谁能找得到他?”

  风四娘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金凤凰道:“我当然知道,只可惜我偏偏不告诉你。”她瞪着眼,忽然又笑道:“除非你过来跟我赔个礼,再陪我喝十杯酒。”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也笑了,道:“我看你是在吹牛。”

  金凤凰瞪眼道:“我吹什么牛?”

  风四娘道:“你老公要到什么地方去,绝不会告诉你的,我知道。”

  金凤凰道:“你知道个屁。”

  风四娘悠然道:“我的老婆若是个像你这么样的老太婆,我出去的时候也绝不会告诉她的,因为我要出去找花枝招展的大姑娘。”

  金凤凰跳了起来,大声道:“谁说他是去找女人了,他明明是要到枫林渡口去,他……”

  她下面在说什么,风四娘已连听都没有听。

  只听到了“枫林渡口”四个字,风四娘已拉着沈璧君冲出去:“我们走。”

  霍英、杜吟也跟着冲出了大厅:“我们到哪里去?”

  “当然是枫林渡口。”

  大厅里已静了下来,只剩下金凤凰一个人痴痴的站在那里发怔。

  外面传来马嘶蹄声,蹄声远去。

  她一双充满了醉意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清醒,嘴角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

  她知道他们就算在枫林渡口找十年,也找不到连城璧和萧十一郎的。

  “风四娘,风四娘,你总算也上了我一个当……”

  金凤凰忽然大笑,大笑着将桌上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酒是苦的。

  她的眼睛又落在酒杯里。

  因为她实在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到哪里去了,以前他无论到哪里去,都一定会告诉他,可是现在……

  一个女人到了迟暮时,非但已挽不回逝去的青春,也挽不回丈夫的心了。

  “我不是老太婆……我不是……”

  她流着泪,把所有的酒杯全都砸得粉碎,忽然伏在桌上,放声痛哭。

  只可惜她的哭声风四娘已听不见。

  笔直的大路,在这里分成两条。

  “枫林渡口应该往哪条路走?”

  “不知道。”

  “我知道黄河上有个枫林渡口。”

  “江南没有黄河,只有长江。”

  “长江的枫林渡口,我就没听说过了。”

  “你没听说过,一定有人听说过的。”

  夕阳满天,前面的三岔路口上,有个小小的茶亭。

  茶亭里通常也卖酒的,还有些简单的下酒菜,有时甚至还卖炒饭和汤面。

  “我们不如就在前面停下来问问路,随便喝点酒,吃点东西。”

  “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办事。”

  年轻人对自己的肚子总不愿太亏待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忘了吃。

  风四娘实在不愿意停下来,现在天已快黑了,她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到萧十一郎,否则她就很可能永远也找不到。

  可是她不认得路,而且她也很渴。

  风中传来酒香,还有卤牛肉和油煎饼的香气。

  霍英笑道:“这味道嗅起来好像还不错,一定也不会难吃。”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恨恨的道:“我不该带你来的,你太好吃。”

  她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却并没有这么样想。

  她需要帮手。

  霍英和杜吟的武功都不错,江湖中后起一代的少年,武功好像普遍都比上一代的人高些。

  奇怪的是,他们居然也很乐意做她的跟班。

  沈璧君不了解,她永远也不了解风四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了解风四娘的作风。

  她们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所以她们的命运也不同。

  沈璧君垂着头,走进了酒亭。

  她从来也没有像风四娘那样高视阔步的走过路,也从来没有像风四娘那么样的笑过。

  事实上,她已有很久都没有真正的笑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已有多久?

  她的心一直都很乱,现在更乱。

  ——现在就算能找到萧十一郎又如何?难道要她又抛下连城璧,不顾一切的跟着萧十一郎?

  假如风四娘没有猜错,这一切阴谋的主使真是连城璧,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这一生中,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无法解决的烦恼和痛苦?

  风四娘正在大声吩咐:“替我们切几斤牛肉,炒一大碗饭,再加外面的四匹马准备些上好的草料。”

  现在他们当然已用不着两个人骑一匹马。

  她已在白马山庄的马厩里选了四匹上好的蒙古骏马,还在账房里顺手提走了包银子。

  在她看来,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一点也没有犯罪的感觉。

  可是沈璧君却不懂。

  她永远不了解风四娘要跟一个人作对时,怎么还骑他的马,用他的银子?

  她若怀恨一个人时,就算饿死,也绝不肯喝这个人一口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