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娘道:“摇船的有没有名姓,大爷们都不必知道。”

  史秋山道:“既然同船共渡,就是缘份,既然有缘份,又何妨问一问名姓?”

  风四娘索性闭上嘴,她生怕——张嘴,就要指着史秋山的鼻子大骂出来。

  ——这个人实在是个“要命”书生,讨厌得要命。

  霍无病道:“妇道人家,总是不好意思跟男人通名道姓的。”

  史秋山道:“我看她并不像害羞的样子。”

  王猛道:“不管怎么样,人家既然不愿说,你又何必一定要逼着人家说?”

  史秋山道:“我既然已问了,她又何必一定不肯说?”他眼睛又在盯着风四娘,沉着脸道:“你是不是不敢说?”

  风四娘忍不住道:“不敢?我为什么不敢?”

  史秋山冷冷道:“因为你怕被我问出你的来历。”

  风四娘笑了,笑得并不妩媚。

  她是在冷笑:“一个摇船的女人,难道还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来历?”

  史秋山也在冷笑,盯着她问道:“你真是个摇船的?”

  风四娘道:“当然是。”

  史秋山道:“我看你不像。”

  风四娘道:“我哪点不像?”

  史秋山道:“从头到脚都不像。”

  风四娘咬了咬牙,冷笑道:“我若不像摇船的,你说我像什么?”

  史秋山霍然长身而起,“刷”的,展开了手里的折扇,摇了两摇。

  风四娘的手也已握紧。

  ——男人的眼睛里,若是带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她当然能看得出。

  史秋山眼睛里就带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他究竟想干什么?风四娘准备先发制人,不管他想干什么,先一脚把他踢下去再说。

  幸好就在这时,后梢的沈璧君已在呼唤:“水月楼到了。”

  风四娘转过头,灯光辉煌的楼船果然已在眼前,只要一耸身就可可跳过去,就算是个三百八十斤的人跳过去,那边的船也绝不会翻的,甚至可能连摇都不会摇。

  到了眼前,风四娘才看出这水月楼是条多么大的楼船,既然是楼船,船舱当然有楼,楼上楼下的灯火都亮如白昼,丝竹管弦声,是从楼上传下来的,楼下却听不见人声,人都聚在船头。

  船头的甲板上,至少有三十个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议,却听不出在谈论些什么。

  “这些人为什么不进船舱去?”

  风四娘既不能问,也不便抬起头去张望,只不过心头更奇怪。

  请客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不请客人进去喝酒,却要他们站在船头喝风?

  史秋山居然还在盯着她,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忽然问道:“你能不能跳过去?”

  风四娘摇摇头。

  史秋山道:“你不想过去看看?”

  风四娘又摇摇头。

  史秋山道:“你不后悔?”

  风四娘忍不住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史秋山笑了笑,道:“因为这次请客的,是个大家都想看的人。”

  风四娘道:“是谁?”

  史秋山道:“萧十一郎!”

  第二十四回 水月楼之宴

  萧十一郎!

  请客的人居然是萧十一郎。

  天宗的主人约了连城璧在这里相见,他居然也在这里请客。

  这是巧合?还是他故意安排的?

  他明明知道江湖豪杰们,十个人中至少有九个是他的对头,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大开盛宴,把他的对头们全都请来?

  风四娘已怔住。

  史秋山却再也不睬她了,轻摇着折扇,一下子就跳了过去。

  霍无病和王猛也跳了过去。

  船头上的人立刻有一半迎了上来,史秋山的交游本就很广阔。

  萧十一郎,他的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出来迎客?

  风四娘现在就已开始后悔了,她实在应该跟着上去看看的。

  沈璧君已从后梢走过来,悄悄的问道:“你认得那个姓史的?”

  风四娘道:“嗯。”

  沈璧君道:“他是不是也认出了你?”

  风四娘道:“好像是的。”

  沈璧君迟疑着,又问道:“你想他会不会是故意在开你的玩笑?”

  风四娘板着脸道:“他还不敢。”

  沈璧君道:“那么,在上面请客的人,难道真的是萧……”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在这里替我把风,我从后面爬到船篷上去看看。”

  水月楼不但远比这条船大,也比这条船高。

  风四娘伏在船篷上,还是看不见楼船上的动静,可是楼下的船舱和甲板上的人,她总算看清楚了。

  三十个人里面,她至少认得十四五个。

  一个枯瘦矮小的白发老者,正在和霍无病赔笑寒暄。